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原碧应是。
  王皇后叹了口气,摆手叫宫人去传召她们进来。
  “我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看着别的女孩子嫁个好郎君总也是个安慰,让她们进来吧。”
  甄璇在宫门口早已等得不耐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能熬着,熬到里面再出来人告诉她们王皇后到底召不召见她们。
  母亲没有半点焦躁,她很平静。
  她时不时地还抬起头来用目光劝慰甄璇,让她不要着急。
  内殿终于出来宫人了。
  她说王皇后让她们进去。
  总算没有白跑这一趟,母亲嘴角有了笑意。
  甄璇的心情却陡然跌落到了谷底。
  她并没有抵触父亲求天子给她赐婚,她也想等有朝一日再见到刘得和郭圣通时让他们仰望嫉妒。
  可是,只要想到将要嫁的人未必有刘得一半好,她总是不甘。
  *****
  郭圣通今天来太学,有一大半的缘故都是为了见刘秀。
  自从她梦见那个神秘男子对她说他就是刘秀后,她就想再见见刘秀。
  心里的不安,只会因为彷徨焦虑滋生蔓延的越来越广。
  一旦正视它,反倒没有什么好心慌的了。
  郭圣通如愿见到了刘秀,却发现并没有什么话能和他说。
  难不成问他你有没有婚娶?
  有没有爱慕的人?
  我已经定亲了,你万万不能肖想我。
  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而且,重点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嫁给叫做刘秀的人才是吧?
  发现绕来绕去,还是停留在原地后,郭圣通有些气馁。
  然而,是夜她却又做了梦。
  她还是坠入那个缠绕了她两年的梦境。
  好像是在漆里舍,又好像不是在漆里舍。
  但是除了自幼住惯的漆里舍,还有哪里能给她这么安心自在的感觉?
  她在当窗赏花。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看样子是仲春时节。
  郭圣通很喜欢春天,春天那股生机勃勃的样子总是叫人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转过身去。
  果然是那个神秘男子。
  他这次着的是戎装,一股杀气从他的眉眼间散发开来。
  阳光照在冰冷的铠甲上,反射出刺眼的白芒来。
  他停下来,望着郭圣通,冷漠的脸上有了些温度,“桐儿,过来——”
  郭圣通上前去了,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
  她这才发现他甲胄的缝隙间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腰间的长剑却因为尝着鲜血的甘甜而格外明亮。
  他杀了人。
  郭圣通该害怕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竟涌起了担心怜惜的情绪。
  她很想问问他,有没有受伤?累不累?一切还顺不顺利?
  …………
  有什么在郭圣通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她楞了下来。
  神秘男子以为吓着了她,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一拍脑袋笑道:“我都忘了要洗漱一番,就这样直接来见你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笑起来时,郭圣通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是,这一刻的他很像白日里那个温煦的刘秀。
  真的很像。
  恍惚间,两个身影几乎已经重叠在一起。
  郭圣通大叫了一声不,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
  “女公子,怎么了?”
  常夏匆匆跑进来,关切地询问她。
  郭圣通摇头,“做了噩梦。”
  常夏咬着嘴唇站在那。
  郭圣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又说南阳话了?”
  常夏点头。
  “您还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一百零二章 传言
 
  屋子里照旧只点着一盏连枝灯,热气从掐丝珐琅甪端暖炉里氤氲而出,满室如春。
  郭圣通湿透了的中衣黏在背上难受得紧,她也没有心心思叫常夏去寻了干净的给她换上。
  她直直地看向常夏,语气中有些微微的慌乱,“我还说什么了?”
  她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亮如星辰,似是在期待什么,又似是在抗拒什么。
  常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复杂难表的情绪了,却还是心下咯噔一下。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女孩子脸上该出现的情绪。
  常夏摇头,“您说的太快,我就听清楚这一句。”
  太快……
  梦中的她一定很熟悉南阳话。
  常夏见她沉默下来,便道:“婢子为您找身中衣吧。”
  郭圣通额头上都满是冷汗,再经了热风分外难受,她点头道好。
  常夏手脚麻利地寻来了一身青白色丝绸中衣服侍郭圣通换下,又问郭圣通渴不渴?
  郭圣通摇头,慢慢地躺了下去:“你出去睡吧,我没事了。”
  常夏出去后,屋子里越发寂静,刻漏滴答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无端地叫人有些心惊肉跳。
  郭圣通闭上眼,那身银白色的盔甲和随风飘来的血腥味霍然出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耳边又响起常夏的话来,“您还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果梦境不是代表过去,而是意味着未来。
  如果她的命运注定要被改变,注定要嫁给一个叫刘秀的人。
  注定要先为皇后再为太后,注定身边还有俩个封王的儿子。
  在这样的乱世中,倒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而这所有的前提都是那个叫刘秀的人将来一定会造反。
  此刘秀会是彼刘秀吗?
  郭圣通不知道。
  她这夜很晚才睡着,她还没有看见梦境的全部,只是隐隐感觉即便她真能为后乃至太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样的未来,仿佛浸透着无尽的泪水。
  第二天,郭圣通心不在焉地念了一天书。
  母亲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打发她去平府玩。
  “又薇就快纳征了,她母亲拘着她天天在家绣嫁衣,也怪无聊的。
  你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纳征者,纳聘财也。
  征,成也。
  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纳征是六礼中的第四礼,即男家往女家送聘礼。
  礼成便意味着婚约完全成立。
  平夫人前年还只为平又薇和安新公的幼子王轩定下婚约来,本想着等今年三月王氏贵女及笄后先操办了长子的婚事再来顾小女儿。
  谁知道那么大的孩子平白就夭折了,长子的婚事硬生生地就被耽搁下来了。
  虽说婚事上也有长幼顺序,但一时半会找不着合适的儿媳人选就把女儿耽搁在家里吗?
  平夫人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年把婚事准备妥当,等明年平又薇及笄就把她嫁出去。
  平王两家约好了下个月的初八纳征。
  平又薇这些日子都被拘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幸好她本就喜静,倒也没觉得苦闷。
  不过成天都做针线活,想来也是无聊的很,郭圣通也正想去看看她。
  郭圣通换了身鲜亮些的衣裙,便去了平府。
  平又薇正在绣裙摆上的连枝花纹,比发丝还细的大红色丝线在玄色衣料上上下穿行,古朴美丽的花纹跃然而上。
  听说郭圣通来了,她忙摘了顶针把衣料放下,疾步出去迎郭圣通。
  郭圣通道:“左右无事,我便来看看你。”
  “正盼着你来呢。”平又薇笑起来,“快进来说话,外面冷。”
  两姊妹说笑着进了暖阁,还未完成的嫁衣就摆在案上。
  郭圣通只扫了一眼就禁不住夸赞起来,“又薇姊姊你的绣功可真好。”
  平又薇笑道:“我平素也不怎么做针线,现在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只能绣得慢些,尽量弥补不足。”
  郭圣通道:“快别谦虚了,你要这么说,可要我怎么办?你是没看过我的绣活。”
  平又薇见她神情不似说笑,便道:“你要那么好的女红做什么?将来又不指望着你做绣活贴补家里,那本来就是针线房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不过多少还是得会做些就啊了,不想做是一回事,不能做又是一回事。”
  郭圣通笑道:“这话和我母亲说的一模一样。”
  平又薇也笑了,“我母亲最近成天就念叨我,说多少会些,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将来要是什么都听凭下面的人摆布,那可就太丢人了。”
  屋子里只有两人的贴身侍女伺候,郭圣通说话也不用太顾及。
  她笑眯眯地凑过去,“管家最是麻烦了,你可得趁还没出阁好好学学。”
  平又薇脸红起来,低低嗯了一声。
  郭圣通不依,“你嫁衣都绣起来了,明年就要出嫁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和你说的又不是坏话。”
  平又薇失笑,“你还比我起话来倒像是我姊姊。”
  “不好吗?”郭圣通笑着反问道,“快——叫我声姊姊——”
  平又薇扑过来作势要打她,两姊妹笑闹作一团。
  笑过后,平又薇和郭圣通说起闲话来。
  她告诉郭圣通,她听母亲说,甄璇好像要嫁给太子。
  太子?
  郭圣通有些讶异,“太子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
  平又薇点头,“现在也只是传言,还没有定论。”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无风不起浪,好端端地谁会传这样的话?
  就是不知道甄家和太子谁是主动方。
  太子是储君,地位稳固的很,不需要巴结臣子。
  那是甄家主动的了?
  甄璇愿意吗?
  应该是愿意的。
  她父母那样疼她,多半不会强迫她。
  可是,太子已经有正妃了,嫁过去就是为妾。
  甄璇是怎么想的?
  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甄璇得以成为皇后之下的夫人。
  到底也是低人一等,生下的孩子也要唤太子妃母亲,更别说还要和别人分享夫君。
  富贵荣华就那么好吗?
  郭圣通并不向往那样的生活,她自得到父亲的《太史公记》后就时常握在手中看。
  前朝的孝武皇后陈阿娇本就是馆陶大长公主的独女,自幼受尽皇室长辈们的宠爱,倘若没有嫁给武帝,等待她的绝对是锦绣灿烂的人生。
  但是,嫁给了武帝,她得到的只有莫须有的巫蛊罪名和十多年的长门冷居。
  皇宫有什么好呢?
  就像现在的王皇后,已经站在天下女人的顶峰,却又为什么哭瞎了眼睛?
  深宫之内,血泪满满。
 
  ☆、第一百零三章 刘喜
 
  甄璇不觉得皇宫有什么不好,她喜欢那些威严壮丽的宫殿,喜欢过往宫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的感觉,喜欢奇珍异宝堆满怀的感觉。
  她也不觉得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那是一国储君。
  她如果嫁给太子,将来郭圣通即便成了真定王后也要向她躬身行礼。
  可是,她不想当妾,她想当正妻。
  良娣说的好听,实质上不还是妾。
  这样就算身份上高过了郭圣通,说不得郭圣通暗地里也会笑她屈居人下。
  但父亲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她嫁给太子,母亲劝了他几句反倒招了埋怨。
  父亲说没有比太子更好的人选了,何况还不一定就能如愿嫁给太子呢。
  甄璇知道父亲是疼她,才想她嫁的好。
  可是,想到要为妾她到底心有些不甘。
  她把这话和父亲说了,父亲笑着说真是个孩子,净说些天真的话。
  太子妃是有了,但皇长孙却还没有。
  她只要能受到太子的宠爱,先一步生下儿子来。
  历史上无子被废的皇后还少吗?
  再换言之,母以子贵的例子还少吗?
  父亲的话就像是在甄璇面前铺开了一条光明大道,但她还是隐隐觉得哪不对。
  她想,会这么简单吗?
  但是想想前朝武帝的卫皇后不过歌舞姬出身,都能做到皇后,她又为什么不行呢?
  或许,就是如此简单。
  母亲孔曼还有心劝她,“璇儿,你心性纯真,又没有什么心计,母亲实在是不放心你嫁给太子。
  母亲还是为你再寻一门亲事,我们挑那人口简单,公婆和气的,你嫁过去绝对不用操一点心。就比如——”
  人口简单,公婆和气,还是王公贵族的,孔曼在心中琢磨着人选。
  甄璇听着母亲的话,沉默下来。
  没有人比刘得更符合母亲的这些标准了。
  可是,他不会娶她。
  也正是因为他不会娶她,父亲才要求陛下为她赐婚。
  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甄璇只会嫁的更好。
  就如父亲所说,太子是最好的人选了。
  甄璇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望着母亲斩钉截铁地道:“如果太子愿意娶我,那我就嫁。”
  *****
  郭圣通从平府出来后去了太学。
  只要郭圣通出了门,总会顺道去太学接郭况。
  谁知道这次等到了申时末也不见郭况出来,郭圣通使人去问,说是郭况的博士还在讲书,一整个学舍的人都被留下来了。
  刘秀和韩彦最近的生意做的越发顺利,俩人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到底是是扩大规模趁胜追击还是巩固现在的市场。
  这些年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统一着,但却已经显出崩离分析的乱象来,各地烽烟四起,民乱不断。
  生意做大了做小了都不是件好事,俩人有些伤脑筋,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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