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初恋——祝幸
时间:2017-12-14 15:40:02

  “所以,我的当事人,没有任何医疗过失,亦不存在过失杀人。”
  “姜医生,被害人向你请求几次?”夏瑶问道。
  “四五次,甚至也提过让我开吗/啡,但我没有。”
  “被害人被疾病折磨得很痛苦吗?”
  医生露出难过同情的表情,“好几次都让人不忍直视,痛得站不起来,这样眼睁睁地看人受苦,实在不是做医生的准则,所以我后来就开了治疗心绞痛的药。”
  夏瑶点头,完美收官。
  轮到陈易澜。
  “你有建议过他去正规医院进行心脏治疗吗?”
  “当然有,但他不肯去,还总说自己做了亏心事,可能命不久矣。”
  医生这样回答显然对自己有利,一再强调局长早有自杀倾向。
  “这话他好像只对你说,却没有跟我的当事人提及,而我的当事人可是他妻子。姜医生,”她威严地看向被告双眼,“他真的对你说过?”
  “当然,我给他出具的心理诊断报告都有写明,难不成是我杜撰的?”
  “据我所知,你为了帮他隐藏不利因素,呈交给上级的公开报告,并不涉及任何自杀隐患。”
  姜医生顿时有点紧张,但还是镇定道:“是,但真实的报告上……的确有写。”
  “真实?”陈易澜咄咄逼人,“只给你一个人留作纪录,并未公开的报告,这也叫真实?哪怕公开了,我也还不知道你后来有没有篡改。”
  被告脸色一变,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两侧木栏。
  夏瑶立刻举手,“法官,这算威胁当事人了吧。”
  法官冲陈易澜说道:“请注意一点。”
  陈易澜换个问题:“你知道那款药物的副作用吗?”
  这个问题很棘手,好在夏瑶都教过她怎么应付,“我的研究领域不在这上头,而且我觉得,我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头孢跟酒精反应会中毒,但头孢也是哪都能买到。重感冒的人吃了抗生素又大量饮酒,暴毙了难道算医生的过失吗?”
  “但医生没做出提醒,并且还故意怂恿,这就……”
  法官强势打断:“陈检,开口前请三思。”
  陈易澜顿了顿,继续质询被告:“这种抗心绞痛的药物,服用后切忌激烈运动,尤其是夫妻性/事,你在明知他要跟你上床的情况下,还让他使用这种药。从法律角度,你的行为属于……”
  夏瑶霍然站起,“法官,控方使用了不合规的辩驳方式。”
  法官叹了口气,对陈易澜说道:“头孢跟酒精大量反应会令人中毒,这已经是公共常识,但这种心脑药物服用后激烈运动致死,这一条远远不是共识,如果受害者是因为自己缘故而出了状况,那你这就是误导公众,制造谣言。不管是律师还是检察官,都不能逼被告承认这种非常识性的东西,你这算是某种程度的逼供,陈检。”
  “对不起。”陈易澜说。
  法官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幸好这只是一审,没有陪审团,否则绝对要中断。陈律师,跟底下两位检察长解释你的过失吧。”
  陈易澜转了个身,面朝韩纵跟裴衡,“抱歉,我不该提这个问题,有损检察院威仪,被告姜医生没有找托辞或隐瞒实情,”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两位检察长,对不起。”
  俩人都没什么表示,面上平平淡淡,但按规矩是要记进档案的,然后年检时扣掉三分。跟驾照一样,扣完一定分数,陈易澜会被吊销执照。
  裴衡不知她心理测评不合格,马上要被取消检察资格,还是为她仕途着想,在庭审笔录上只随便记了些别的。
  但韩纵想的却是,她刚硬不足,技巧有余,果然不适合这行,愈发不后悔那个抉择。
  陈易澜不折不挠地继续:“从二十二岁到现在,你接触的病人有多少五十岁以上?百分之七十,还是更多?”
  医生顺嘴一说:“大概百分之七十。”
  陈易澜扬了扬手里的资料,“516个病人,其中400人超过五十岁,百分之八十。”
  医生心虚地皱着眉,“这能说明什么?”
  “姜医生,你每年只收五十个病人,其中四十个都是这种年纪的高官。”
  “拜托,我是心理医生,一般上了年纪才会有心理问题,年轻人谁来啊?”
  陈易澜举起手里一份报告,让所有人都看到,“2017年最新的心理疾病蓝皮书,未成年有心理问题占10%,18到25岁,4%;25到35,14%;35到55,9%;55之后,7%。25到35才是高发段。”她又翻出另一份记录,“2015年,你拒绝了100个访客,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四十岁以下的。”
  医生听完,脸色白了白,“陈律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你的动机。是不是有点……偏好年长的?”
  姜医生被她激地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想用哪个词。 ”
  “哦,哪个?”
  “恋父情结。”
  陈易澜毫无波澜,“那你承认吗?”
  “承认,”她脸色明显比之前糟糕,“但跟此案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陈易澜的气场又开始强烈,“我的当事人告诉我,她跟老公原本很相爱,但自从接受了你的心理治疗,他丈夫变得越来越阴郁,回来也不跟她交流。”
  姜医生很不屑,“哦,老公这么爱她的话,为什么还出去玩别的女人?这未免太没有说服力。”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找年纪大的官员,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陈易澜缓缓拿出一个证物袋,“我在另一个嫌疑人身上,检到了你的指纹。”
  这话一出,可不止姜医生“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窖,连夏瑶都很诧异,照理说委托人对律师不该有所隐瞒,但姜医生从没跟她提过这个。她顿时很怕自己折在这上头。
  而对另外两个检察官来说,无疑是新的重大发现。
  韩纵不动声色,也不吭声,裴衡问道:“哪个嫌疑人?”
  陈易澜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安琪。”这是去医院看望这个可怜女孩时,额外的发现。
  “姜医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跟一个妓/女有联系?”
  对方深吸一口气,“医疗援助。”
  “也就是说,你这回第一次见她,是吗?”
  看出医生想点头,陈易澜好心提醒:“别撒谎,一旦被拆穿,可就惨了。”
  于是医生只得停下,然后咬着嘴唇不说话。被告这样长久的沉默,几乎预示着局势已经开始扭转。陈易澜耐心地等着。
  “是,我以前就认识她,认识妓/女,还有……各种年长的官员。”姜医生似乎已经认输,有气无力地说出这番话。
  “看来这可能就是你的动机,”陈易澜慢条斯理,眉目间充满凛然之气,“现在,我以检察官的身份,怀疑你同样参与了这场性贿赂,你这位心理医生,甚至可能是重要媒介。姜女士,请无条件配合检察院的后续调查,一旦确认,那么这场事故将从过失杀人变成蓄意谋杀,待审。”
  她一个女的,说出这番话竟极为铿锵有力,气势几乎不输法官,一时间鸦雀无声。
  夏瑶突然站起,“报告法官,我的当事人现在脑子不太清楚,事情不是这样的,她是以前就见过安琪,但并不是认识,她搞错了!”
  这种提示已经十分明显,可惜,姜医生像是完全放弃挣扎,并没有予以理会。
  “你说话啊!”夏瑶用力抓着她的手。
  陈易澜都没有再管,摞起卷宗,兀自离开。局长夫人从原告席下来,哭着将她抱住。
  不过她只淡淡地弯了下嘴角,“还要待查。”
  韩纵跟裴衡,不约而同地眉头都有点拧,心里估计都在感慨,这鬼案子怎么这么扯。当然,依旧一丝不苟地秉公行事。裴衡走过去,拿出手铐。
  “扣四十八小时,辛苦你了姜医生。”他们先前就相互认识,这时候哪怕不带感情也会稍微绅士一点。
  姜医生难过不已,朝韩纵那儿看了一眼,好像希望他能帮忙。
  但韩纵的脸色很冷,连假意安慰的回视都不给,她心底彻底凉透。
  短暂的独处,她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了夏瑶,包括韩纵让她篡改心理报告。
  夏瑶掂了掂,这事就司法角度而言,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更遑论对韩纵造成打击。毕竟标准是人定的,真正严苛起来,谁都别想过。他只是把陈易澜刷掉而已,又不是受了贿赂而把哪个废物提上去。
  但那一刻,夏瑶的确有点同情陈易澜。
  她最开始是对韩纵感兴趣,结果发现这男的油盐不进,冷硬得像块冰。后来跟陈易澜几次接触,她倒是对她更有好感,因为韩纵明显具有一定攻击性——大部分男性检察官,身上都是一股凌人的气势,韩纵尤甚,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但陈易澜却不会,她的气场总是内敛的,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哪怕赢了官司她都淡淡的,并没有趾高气昂。
  这样的女人,不管到哪,都会令人喜欢吧?
  而且陈易澜竟然还是带着身孕上法庭……夏瑶可一点都没看出来,毕竟陈律师在庭上还是那么头脑清醒、魅力四射。
  司法体系的女性真的很辛苦,说不定自己以后也会像陈易澜那样,挺个大肚子还得查卷宗、见委托人、上庭辩论。
  夏瑶自认不是什么善茬,也不喜结交同性朋友,对陈易澜纯粹是出于欣赏,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很想要的某些特质。
  她已经把车开到市检院,副驾放着两份文件,一份是最初的报告,上面显示陈易澜已经通过。但另一份就是改过后上交的。
  她正准备下车,却发现不远处正是那俩人。
  难以想象,韩检那种男人,私下里竟可以这么温柔,他凝视陈易澜的目光,他跟她讲话的模样,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陈易澜虽沉静依旧,但眼角眉梢的确添了几分生动,亦跟她在人前不同。
  ☆、78
  79
  “韩纵,我心理考核没过, 这场可能是现阶段最后一次, 接下来的案子, 我大概都没法帮到你。”
  “不用你帮, ”韩纵笑着,不露痕迹, “这样挺好, 你安心养胎。”
  陈易澜不掩失落, “我跟我爸说了,他让我去司法部,可能下个月入职。”
  “干脆休到孩子生下来不好吗?”
  “不好, ”她摇头,“正规产假第八个月开始休,这有一定道理, 人太闲会胡思乱想, 我不想变得无所事事、多愁善感。”
  韩纵黑眸微垂,若有所思。陈易澜还说了句什么, 他恍然未觉。
  她伸手推了推他, 他回过神, 微微笑了下, “今天午餐是比较清淡的。”
  她说:“不饿……害喜。”本来很普通的一句答话, 要搁平常说她也不觉得怎样,但偏偏今天收到了医院的催诊单,要她周末跟丈夫一起过来孕检, 于是说完后有种不好意思的羞感。
  “周末要去医院。”她慢慢开口。
  韩纵立刻就道:“我陪你一起。”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韩纵对自己这些信息早已一手掌控,寄回来的报告说胎儿很稳定很健康,他比她还先知道。陈易澜聪明,所以懂得暂时不告诉韩纵,毕竟没有这个小炸/弹给他揣着,他肯定会跟之前那样放肆。
  她确定韩纵没有察觉,又飞快敛下眸子,末了还微不可察地小松口气。
  但事实上,这些动作神情都被韩纵尽收眼底。
  他打量着自己的小娇妻,嘴角不住地微微上扬,“你最近好像又胖了。”言语间充满成就感。
  陈易澜本来底子好,这些天又被养得情态动人,因为韩纵每晚都要她喝那种养生汤,一开始她并吃不下去,勉强吃一口也吐了,后来那味道慢慢有所改善,不再引起那么大的反胃感,她稍微喝一点,现在已经能每天一碗。韩纵在坚持上头,韧性真是十分可怕。
  “吃饭吧,”他把袋子拿过来, “好几种,看看喜欢哪样。”然后将餐盒一一打开,真的是种类齐全,个个都散发香气。
  她吃东西很斯文,夹一颗蒸饺放进嘴里,还会用另一只手在下巴那儿就着。样子也很专注,小口小口地嚼着,不露牙齿也不发出吧唧声响。
  这些餐点都是给她一人备的,韩纵不会动一口,全程坐在她身边,美美地看她用餐,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亦不会有任何不耐。
  这是他费尽心机才得到的女人。
  他想起,最初爱上她的时候,因为一无所有,所以甘之如饴地仰望她,在她身边默默守护。
  他曾经在大雨的屋檐下站了几小时,雨水的寒意能沁到骨子里,但她一个拥抱却又能瞬间融化他,令他心满意足。
  他觉得自己爱她,已经超过所有人,甚至包括她父母、她自己。他知道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的,所以不后悔每一个决定。当然,他亦不准备跟她坦白。
  陈易澜放下筷子,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盒,左手不自觉地搭在肚子上,不知是想到什么,她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
  夏瑶在远处看着这样一幅场景,心里渐渐生出几分隐忍,她手里捏着两份报告,犹豫再三,最后坐回车里,默默离开。
  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她就不做了,算是为自己积德吧。
  可这世上总归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易澜还是知道了,甚至以一种更难受的方式。
  那天下午,她拿着辞呈和批文去找领导签字。秘书说领导在忙,让她搁在那里,签好了会通知她。陈易澜回到办公室,把所有的文件都一一梳理,还按卷宗分门别类,交给相应的同事。
  不知不觉,她忙活了很久,等挽着袖子结束,下班时间都已经过了,天色也整个暗了下来。
  她一琢磨,秘书怎么还没通知自己去拿签字书呢?于是自行去到领导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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