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在方旭、迎春婚后的话说,“我那儿媳长的漂亮,性子又好,端庄大方,一见我就喜欢的不得了,我家这傻小子上辈子肯定积了福。”
送走了方旭的母亲,邢夫人把这事告诉给贾赦,贾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暗地里派人去查查方旭为人和家世,听闻他家世代清正,待人宽厚,也就放心了。
不过一日,他让人请了方旭,当面看过后,直言道:“我就一个女儿,在家也是娇养,没有去了夫家受苦的道理,所以我这儿还有一事,你与你的父母若是答应,明日就来纳采,否则,就当这事从未提过!”
方旭正色道:“方旭谨听教诲。”
贾赦点点头,“我知道你如今也没有通房姬妾,若我的女儿嫁过去,五年以内生下子嗣,希望你以后也不能纳妾,一生一世只对迎春好,若是你做不到我随时带她回家。”
贾赦停了一下道:“当然,若是五年之后,迎春没能给你方家留后,你的父母想让你纳妾收通房都好,我会让迎春与你和离,你与她也算断了缘分,老子的女儿老子养得起,但绝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可听明白?”
方旭点头,忽然就笑道:“儿女福缘自有天定,即便我二人无子我也不介意。”
“这不是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行的,一辈子太长了,”贾赦虽然满意方旭的态度却很理智地摇摇头,“你回去把我的话告知你的父母,听听他们的意思。”
方旭自然是应了,他是个有主意的人,认定了便是认定了,不过是让父母安心,也为了以后家庭和乐,才把贾赦的话转给父母亲。
方旭的父亲没什么意见,而方旭的母亲却微微皱紧了眉头。
一边的方旭看见了,咧嘴一笑道:“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送来给你当女儿,自然是有条件的,而且,妈,您又不是没见过迎春,你觉得儿子还能从哪儿找个这样好的娘子?而且凭我俩这身体,如何就不能三年抱两?”
说完了,方旭还委屈上了,“只怕到时候您和爹嫌弃子孙太多,把你们吃穷了,我们到时候还得去投奔岳父和大舅哥。”
“呸!你个没脸没皮的,”方旭母亲也被儿子逗笑了,以前只觉得他随了他父亲,严肃的紧,没想到这一到娶媳妇的时候,却还是个孩子气的,“人家迎春父母兄长都还没同意呢,你就赶着叫上口了?再说了,怎么就能吃穷了?”
说着话揪着方旭的耳朵,听他故意痛叫,方旭母亲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说:“不纳妾就不纳妾!真要是没儿子就没儿子,横竖还有你大哥家的源哥儿呢,但你小子一定把迎春给早点娶进门。”
“好嘞~属下得令!”方旭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人生苦短,难遇知心人,好不容易与迎春投契,欢欢喜喜地入了一家门,成了一家人,也算此生无憾。
就这样,两家明明白白说妥当,不仅没留下心结,还彼此拉近了关系。
随后,方家上门纳采、问名、纳吉,一下子热闹到二月初。
二月初二,花神节,乃是林黛玉和董漾辰的生辰。
承暄心中明白漾辰对董家人感情至深,因而托了董谦佑为漾辰做生日。
因为二女正好赶在同一天,因为是十四岁生辰,不是整岁数,所以董老狐狸和林探花细商量后,决定晚上在邀月楼备下一桌酒席,就林家、董家还有礼亲王府三家一起热闹热闹。
三春姐妹们没来却都送上了贺礼,凤姐也托人送了一些笔墨纸砚、古书画卷来。
除了自家人给的生辰礼物,漾辰和黛玉也互送了贺礼,大家伙儿热热闹闹一起吃酒,酒酣之时,董老狐狸因为一直觉得承暄把她的宝贝女儿抢走了,就拉着他死命地拼酒,承暄也不推让,俩人定要在酒桌上争个高低。
林探花摆好看戏的架势,老神在在地坐在贾敏身旁,林朗在旁边插科打诨,把一旁的蕴瑶逗得合不拢嘴。
董漾辰瞅着空,暗地里拉了正在掩嘴笑的黛玉一把,黛玉回头,看她挤眉弄眼的,立刻会意,随着她一起下楼去。
漾辰拉着她出了门,殊兰和依蓝已经牵着马车在那儿等候,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漾辰,漾辰努努嘴让她上车,笑道:“我还有一份惊喜哦~”
“又要弄什么新花样?”黛玉微抬眼,一双多情眸眼勾的人怦然心动,惹得漾辰都忍不住捏捏她的俏脸蛋儿,道:“我若是男子,必要娶了你。”
“呸!又混说。”黛玉粉面含羞,白了她一眼,甩着帕子自顾自上车去了,漾辰莞尔一笑,跟着上去了。
马车也就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在快到护城河的一处桥边停了下来,漾辰扶着黛玉下了马车,然后四处巡视一下,指着远处的高楼房顶笑道:“你瞧!”
黛玉依言看去,不管周围三三两两过去的行人,也不管郁郁葱葱的树木,眺望远处,一座朱户绿槛的三层小楼顶上,有一个人影。
细看去,那人一手托腮,一手拎着个酒壶,正盘坐在那儿,接着满天月色与万家灯火,隐约看见风扬发丝,那人随性地冲她咧嘴一笑,英气逼人的脸带着干净醉人的笑意,让人忍不住耳畔一热。
“顾泽?”黛玉轻喃。
“他家里的老爷子前不久去了,这一段时间他家里的二叔二婶没少缠着他分家产,好在这些年他大有长进,行事雷厉风行,不仅袭了爵位,还把那狠毒的二房一家扫地出门。”漾辰道。
其实漾辰感慨万分,有很多事她也没敢跟林妹妹说,就好比顾泽查出他母亲是间接被二婶逼死的,所以他挑断了二婶的手筋脚筋,把她直接变成废人。
又比如说,他如何带着父亲的旧部查出二叔这数年贪赃枉法的证据,使得他二叔流放边陲。
至于二叔二婶家的财产全被没收,他们一家一无所有,就在两日前,他二叔家莫名变成傻子的儿子带着变成废人的母亲,跟着一名旧仆落魄出了京城,因为顾泽私下放了话,如果再在京城瞧见他们家人,杀。
漾辰不想去评判顾泽做的是对是错,但如果换成自己,估计也要下狠手。
顾泽年幼失祜,这其中也有他二婶的手笔,后来又因为二叔二婶的贪欲,被多次追杀,无数次命悬一线,那些对他好的人一个个为了保护他,曾在他面前倒下,这些事都是不能轻易抹去的,他熬了这么久,还把自己变得这样好,真的不容易。
年纪轻轻成了京都八旗下的一名佐领,文韬武略,才貌双全,更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他虽然要报仇,却没有怨天尤人,这样的心性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漾辰能想到了,估计黛玉也能想到,此刻,她就盯着房顶的那人,半晌没动。
顾泽慢慢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还有一种飘逸宁人之风,举手投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钦慕,这气质绝非一朝一夕能养成的,经过这几年在京畿大营中磨砺,他已非当年落水的少年了。
这时,顾泽低头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号弹,朝天发射,一道橘色亮光在黑夜划过,恍若萤火。
黛玉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眨了眨眼,眸子中俱是好奇。
过了一会儿,恍若是一瞬间,无数孔明灯突然在护城河两岸徐徐升起,那在风中摇曳的灯火点燃了这一片夜空,每一盏灯都写着“平安”,媲美星辰,却似乎蕴含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黛玉一时看呆了,今生得了自由,得了幸福,得了从未想过的一切,但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除了父母亲人,没人为她这样费心费力。
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过来,顾泽笑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听闻民间有习俗,逢年过节放孔明灯祈求平安,我特意放了一百盏灯,希望以后的岁岁年年,林姑娘能平安如意,长命百岁!”
不经意间迸发的惊喜会让人不由感到愉悦,黛玉此时也是这样的感觉,此景甚好,此月甚明。
“我觉得顾佐领亲手做的百盏灯定有奇效,”漾辰笑弯了眼,“玉儿,这份惊喜如何?”
黛玉回头白了她一眼,傲娇的小眼神掩不住她万般风姿,“就你话多。”
顾泽抬头看看那愈飞愈远的孔明灯,展颜一笑,般若芳华,回眸看向黛玉,眼神幽暗,似乎有什么话未说出口。
黛玉最是敏感之人,顶着他的灼灼目光,脸色一下子就泛红了,低下头揪着帕子。
“这灯倒不错。”董老狐狸的声音蓦地传来,漾辰和黛玉赶紧回头看,只见有些脚步不稳的董谦佑扶着永远一本正经的承暄,哥俩好似的并肩过来,后面林朗和蕴瑶一左一右陪着贾敏,最后是若有所思的……林探花。
☆、顾泽之虑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也来了,但漾辰也一点没有被抓包后的尴尬。
“爹爹,干爹干妈你们都来了,好巧啊。”漾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挥了挥手,抬起来的爪子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董谦佑在脑门上敲了了爆栗。
老狐狸似醉非醉地瞪了她一眼,“整天就知道胡闹,还不赶紧跟王爷回去!”
漾辰还没来得及撒个娇就被便宜哥哥麻利儿地打包带走了,董老狐狸也把蕴瑶牵走了,留下的只剩下林家人。
贾敏看看顾泽,之前也没少见过这孩子,秉性不错,人物模样倒也配得上自家宝贝女儿,看着看着自个儿倒高兴起来了。
一旁的林朗看母亲这模样,哪里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平时还算交好的顾泽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这小子不仅想抢他的姐姐,难不成还想抢妈的欢心?
而林探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场面一度尴尬。
黛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红着脸轻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林如海出声道:“顾家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小子今年年满二十。”顾泽赶紧道。
“家中可有安排姬妾或通房?”
听到这儿,顾泽愣了一下,欲言又止,长时间不出声,让林如海禁不住皱起眉头,误以为顾泽家中是否已有通房,心中泛起怒火。
甚至连黛玉一瞬间心都提起来了,愣愣地看着顾泽。
顾泽忽然上前几步,拱手半跪在林如海面前,神情肃穆却无比认真,他道:“林大人,小子房中并无通房姬妾,今后也不会有。”
“小子因为那年被令千金所救,就对令千金一见倾心,这几年来自愿守在身旁,每每林姑娘有使唤到小子的地方,小子便欢喜若狂,这么多年来一如初心,也日夜期盼今生能与林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我做主把玉儿许给你如何?”林如海捋捋胡子,突然问道。
顾泽却躬身一拜,道:“望林大人海涵,顾泽心慕林姑娘不假,但是否下嫁,顾泽更愿意听林姑娘的意思,而且……”
顾泽顿了顿,目光落到黛玉身上,饱含说不清的不舍与爱慕,接着道:“而且林姑娘如今即使同意下嫁,顾泽也不能娶……”
一听这话,黛玉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被人当面拒绝,到底女孩子脸皮薄,泪光泛泛。
“竖子放肆!”林如海顷刻之间冷眉横队,看着“不知好歹”的顾泽心中怒火喷发,忍不住上前揍他一顿,而林朗年轻气盛,已经握着拳头冲上去了。
“朗儿!”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得贾敏赶紧喝住他,凭借着女人的直觉,她看出顾泽似乎有难言之隐。
“顾泽,你先前说对我家玉儿一见倾心,也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想娶玉儿,又为何出尔反尔?”贾敏蹙着眉头问。
顾泽正色道:“并不是小子出尔反尔,我对林姑娘之心天地可鉴,只是近日来西南叛乱,又有琉球国蛮夷侵扰,当年家父便是战死西南,父亲如此英勇无畏,我又怎么能损了他老人家的威名,所以今日我已经奏请皇上,领兵到西南抗敌,不日就要出发。”
说完,顾泽神色暗淡,抬头看向林如海和贾敏,道:“如今顾泽有苦难言,左右为难,还请二老明鉴,一来我若是现在与林姑娘定下婚约,此番去了西南,万一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死倒也不足惜,只是苦了林姑娘担下不好的名声,顾泽即使死后也不安心,”
“二来,我若不与林姑娘定下婚约,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凭林姑娘天人般的才貌,到时候花落谁家不可知……顾泽也要抱憾终身,但思来想去,即使心中酸涩,顾泽也实在不能应下林大人的好意,也不敢应下。”
一时间,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黛玉心思婉转,刚要开口,就被林如海喝住,“玉儿!”
顾泽心头一叹,压下心头千千结,对着众人施了一礼,看模样要独自离去。
看着女儿不忍的神情,林如海又如何不懂她的心思,想了想突然就说了句:“两年,我给你两年时间,等后年二月,你若不能班师回朝,玉儿与你就算有缘无分,此后莫要纠缠。”
顾泽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如海,眸眼清亮,郑重一拜,道:“多谢林大人!”
两年,不算长不算短,顾泽却觉得珍贵无比,他暗下决心,一定在两年内回来。
顾泽走了,林家一家人都坐上了马车,黛玉靠在马车壁上心绪难定,而紧挨着她的林朗有些不乐意,看向林如海问:“爹爹为何这么轻易答应了顾泽?还跟他定下什么两年之约,万一两年内他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我姐牵挂一辈子?”
“呸!臭小子又在胡咧咧什么?”黛玉啐了他一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爹爹这么做是有他的理由的,一来能挡住许多人的觊觎之心,二来虽然你们爹爹是个文臣,却有一颗精忠报国、浴血沙场的心,这顾泽能有如此抱负也算投了他所好,定下两年之约还能激励他绝处求生之心。”贾敏笑道。
林如海很是慰怀地搂着贾敏,叹了句:“知我者敏儿也。”
而另一面,漾辰回了王府,洗漱过后,又累又乏,挥手让丫鬟们都出去了,自己打着哈欠往床边去,可是快走到时,她突然机警地停下来,反手往帘后劈去。
她刚挥出手,床幔后闪出一个人影,把她顺势一拉,两人竟然滚到了一起。
漾辰定睛一看,羞恼地白了那人一眼,“宋承琥!”
宋承琥一只手紧扣着她的腰肢,一只手撑起身子,把床头的烛火吹灭,回身抱着她,两人静静并肩躺着,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