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生气。
真的。
一点也不。
克丽丝笑得眯起了眼睛:“谢谢你,小狐狸。”说着还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不太喜欢被人摸,但在被克丽丝摸了一把之后,她伸出了爪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爪拍在了那广阔的胸上。
似乎手感很好,她还意犹未尽地弹了弹。
……说实话,手感真的看起来很好。
被占了便宜的克丽丝还在傻乎乎地笑呢:“哎呀,毛绒绒的,真舒服呢。”
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出现了小狐狸的脸上。
这个心机girl小狐狸!
小夜莺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小声说道:“医生,你的脸怎么这么黑?不舒服吗?”
我微笑:“剃毛刀在哪儿?我想手动帮忙剃个毛。”
房东先生也跟着笑:“先说好给谁剃毛。不管是给小c还是我的甜心,我不会把剃毛刀借给你哦。”
“……我给自己剃还不行吗!”
纵使所有人都在笑话我吃醋,我都绝不承认我吃醋了。
后来房东先生笑话我:“别人吃醋会生气,会恼怒,你吃醋了就要给自己剃毛。要知道理发并不是你的特长啊医生!”
我:“不然呢?我还要用我的特长给自己拔个牙吗?”
房东先生:“那你的牙早就被拔光了,吃醋王。”
“……”
把玫瑰花送给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小狐狸终于记起来看看我了。
我强忍着蹲下去揉乱她头毛的冲动,别开视线坐到了沙发上的房东先生旁边。
房东先生小声跟我说:“最初让你留下小c你不是不乐意吗?”
“……闭嘴吧老头。”
我刚刚不大高兴地环起胳膊,而小狐狸带着一丛红色的光,小步跑了过来。
裤腿似乎被蹭了蹭,我没有一点反应——我的洁癖已经被小狐狸磨掉了一半。
被蹭得受不了了,我低下头,瞪着小狐狸:“怎么?又想起我来了?”
脚面上一沉,这个小家伙干脆扑倒在我鞋上,尾巴慢了一拍地落下来,耷拉在地面上。
她扭着身子,很有心机地露出了受伤的前肢。
之前为了给她做小手术,我干脆把那块的毛都剃掉了。到现在过了很久了,伤口已经愈合了,连带那块的毛也渐渐长起来。
但是伤口依然若隐若现。
这个小家伙真不愧是狐狸,的确是够狡猾。
我翻了翻白眼,撸了袖子,把小狐狸提溜到膝盖上开始检查。
小狐狸得寸进尺地在我膝盖上打了个滚,让红毛沾满了我的牛仔裤。我黑着脸按住她。
那边房东先生跟克丽丝说了几句话,克丽丝便愉快地去了楼上,似乎是去收拾带来的礼物。
“我跟艾伦去了夏威夷,”刚刚克丽丝说道,“年假直接用光了。”
我猜这个艾伦就是克丽丝的男票,也就是送她项链的人。
房东先生神色如常地点点头,却不提艾伦一句:“今年感恩节你会来这儿吗?”
克丽丝脸上纠结了片刻:“如果艾伦不约我的话……我会来的。我不会去妈妈那边。”
“这样啊……”房东先生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表示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等克丽丝搬着据说是买自夏威夷的礼物搬到房东先生起居用的二楼时,我还在给小狐狸检查伤口,顺便帮她顺顺毛。
我说:“原来你没有告诉她啊。”
“什么?”房东先生问道。
我用目光隐晦地扫了眼还没搬完的礼物,小夜莺也去搭手帮忙了。那些礼物里不乏很咸很咸的海产品,这些胃癌患者是不能吃的。
房东先生理解了我的意思。
“没必要跟她说,”房东先生悠悠然地回答,“她能过得这么无忧无虑,我觉得很好。”
“到时候别让她后悔就行。”我说着,继续给小狐狸顺毛。
小狐狸顺势翻了身,露出柔软的肚皮,舒舒服服地躺着。我在肚皮上挠了挠,隐约像是摸到了什么疤痕。
很像枪伤,而且根据伤疤的质感,时间久远。
小狐狸以前还中过枪吗?
我有些疑惑,但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伤口愈合顺利,不过瞧你这些天跑上跑下的,也没受阻碍嘛。”
小狐狸懒洋洋地动了动尖耳朵,表示她在注意听呢。
我扭头瞥了眼楼梯。
那边传来了克丽丝和小夜莺的欢笑声。
房东先生在我旁边跟着笑了笑。
如果克丽丝也能注意听的话,大概就能听出她父亲笑声里的疲惫了吧。
那如果当初我的父亲也能注意听的话呢?
☆、第68章 【红毛狐狸⑨】
【我特么是个牙医!】
【饲主:杰罗姆·莱德福德(牙医)】
事发之前本来是很平静的。
房东先生的女儿克丽丝刚走,他站在店门外看了好一会儿,小夜莺在楼下帮着照顾宠物,而我刚刚送走了我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
看了一天的口腔,拔了一天的牙,我累的很,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都能浮现出一张张张着的嘴,以及或者黄或者白的牙。
干脆连外面穿着的白大褂都懒得脱下来,我便扑到沙发上,下巴枕着一只胳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小狐狸就趴在不远处,红艳艳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跟我一样,也用下巴枕着一只胳……前肢。
她跟我之间的那点距离,我伸伸手就能碰到她。
与脑袋里那根名为洁癖的神经抗争了一会儿,最终我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向了小狐狸。
反正她洗澡用的面盆,洗发水,还有擦身子的毛巾全部都是我的。我嫌弃她,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嫌弃自己。
小狐狸身上离我最近的部位是尾巴。
我手一伸,正好把手指戳进了一团软绒绒的红毛里,掌心还摸到了她尾巴里的骨头,下意识地顺着撸了一把。
亮晶晶的绿眼睛睁开了,散漫地把目光瞥向我这边。
感觉她的尾巴在我手心里转了一圈,却没挣脱,我干脆直接去摸她的脊背上的毛。
那地方的手感可要比尾巴上的毛要软要厚的多。
一边摸我也一边感慨。
我坚持了将近三十年的洁癖和强迫症,遇上这只小狐狸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慢慢地被改掉了。
也不知是悲是喜。
我跟小狐狸就这样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赖了一会儿,刚刚开始在脑袋里考虑晚饭吃什么的问题,就听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碎玻璃的声音。
小夜莺的尖叫跟在后面:“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房东先生的胃……有事啊!
我也趴不住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撸了袖子就往楼下跑。没跑开几步就感觉后背一沉,好像有什么撞了我一下。
但那感觉快得像是错觉,我也着急去楼下,没再去细想就继续跑。
以往觉得不怎么长的楼梯现在长得见不到底,我腿长又心里着急,干脆三层台阶就做一步,一阵“咚咚咚”后就稳稳落在一楼的地面上。
落地后我赶紧往小客厅跑,刚跑进去,就见到一片碎玻璃渣。看碎片的形状,大概是个装咖啡的玻璃罐。
不远处的茶几边,小夜莺跪在地上,面前躺着背对着我的房东先生。
她的手机跌在她身边,屏幕亮着,上面还显示着刚刚通话的是911。小夜莺抓着他的一条手臂,摇也不是,拽也不是,只能嘴上不停地喊“老板”。
我冲过去,把小夜莺拉开些,吩咐她去把灯打开。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昏暗了不少,虽然还能见人,却看不清人的脸。
小夜莺爬起来去开灯的时间里,我蹲下去抓起房东先生的手,一边摸着脉搏一边去测鼻息。
心跳跳得很快,但气体进多出少。
灯一开,房东先生苍白的脸清晰地映出来,同时显现的还有他眼皮下青黑的眼圈,额头上弥补的汗水反射出正头顶上的led灯。
他这得多疼啊……
我轻轻喊着房东先生的名字,同时招手要小夜莺过来帮我把他搬到沙发上去。谁知,小夜莺还没过来搭手,我已经把他扶起来了。
看着外表还很硬朗的房东先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实在太轻了,外表的硬朗只是空架子,因为胃癌他可能早就透支了身子。
小夜莺站在沙发角,很是紧张:“医生,老板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把房东先生一直捂着肚子的胳膊摆正,让他躺得舒服些,这才回答小夜莺:“我只能说他现在很痛苦。”
小夜莺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大概在想这她也能看出来。
我只能无奈地说:“我又不是这个专业的医生……”我只是个牙医啊,我也无能为力。
我与小夜莺守着房东先生,面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门外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离这儿最近的医院是圣约翰医院,来的也是那儿的车。
小夜莺不着急回家,我就把她留下看店,而自己却跟着房东先生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把房东先生一直在服用的药都塞进了口袋里。当我去收银台找药的时候,满屋子的宠物都安静了。
也不是说一点声音都没有,它们都沉默着,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小家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像是呜咽的低低哀鸣声,显得很是委屈,也很是担心。
看来小客厅里的沉重气氛也影响到了他们啊……
房东先生店里这些宠物彼此间磨磨蹭蹭,还时常被顾客看看摸摸的,我一向坚决拒绝触碰他们。
但是出门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蹲下去,在趴在笼子上的一只不知品种的幼犬脑袋上摸了一把。
我说:“怕什么,有我呢,你们年纪小,先睡吧。”
幼犬摇了摇尾巴,嗷呜一声,却仿佛明事理般再没了声响。
看着它们,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说不定这些宠物真得是通灵的。
临走前,小夜莺站在我身后喊了我一声,似乎有话要说。不过我回过头的时候,她目光古怪,有些闪烁,却什么都没再说。
我带着疑惑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跟来了一个医生一个护士,都是年轻的姑娘,对房东先生展开紧急救助。
我看了一下,救护车在路上晃来晃去,她们拿着注射器的手也在抖个不停。还是太年轻,没经验。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从她们手里接过了注射器:“我来吧。”说着,轻轻松松地把药剂给房东先生打进血管里。
那个年轻的护士好奇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问道:“先生,您也是医生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穿着的白大褂,有些头疼:“只是个牙医而已……”
两个人冲我一个劲地眨眼睛。
这时,房东先生苍白中掺着青紫的脸看起来舒缓了很多,我松了口气,想放松放松后背,就往后一靠,想靠在救护车里的内壁。
刚刚靠上去,我猛地一顿。
那触感不太对……
我连忙伸手去摸后背,结果摸到了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于是我黑着脸,把后背上那个小家伙扯下来,揣进怀里。
“谁让你跟来的?!”我恶狠狠地瞪着被我按在膝盖上的小狐狸。
她特别无辜地眨巴眨巴绿眼睛,还扭头看看房东先生,然后再扭回来。
我:“……关心他不是你跑出来的借口。”
小狐狸还是眨巴着眼睛,却乖乖坐在我腿上,也不乱跑。
我明白为什么小夜莺会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了。她肯定看到了我后背上这个小家伙,想提醒我,又觉得可能我是故意让小狐狸挂上面的,这才没说。
……想想这个家伙挂在我后背上跟了我这么久,也真不是不容易,臂力居然这么强?
想着,我按住她,检查了一下她前肢上的伤口。好在那个基本愈合的枪伤没有在裂开。
我瞪着这个小混蛋,用食指使劲戳了戳她:“你想让我把你扔在医院门口?”
小狐狸歪了歪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气得真想抓起她的尾巴,给她的屁股上来几下。
一抬头,两个年轻姑娘正直勾勾地看着小狐狸呢。
我尴尬地把小狐狸往怀里一藏:“那什么……医院允许带宠物进去吗?”
两个姑娘的目光跟着小狐狸一起钻进我怀里,听到我问话才回答我:“不允许啊。”
“那我……”
“您可以把它暂时交给我们。”说这话的两个姑娘眼睛有点亮,看来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个需要急救的病人。
你们给我负责任一点啊!
“如果不放心的话,您也可以让小狐狸继续挂在您后背上,就当是个毛绒绒的玩具,或者背包好了。”
似乎看出我的不情愿,她们又补充了一个方法,“最近背着小鸡啊猫啊猩猩啊这一类背包的人还蛮多。”
小狐狸从我怀里钻出来,跟我对视一眼。
我说:“从现在开始,你是个玩具,或者是个背包了。”
小狐狸似乎想笑,嘴角微微咧了一下,却没笑出来。下一秒,她待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得仿佛真是一个毛绒玩具。
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连眼珠子都没动……很好。
我继续把小狐狸揣在怀里,直到下车,才把她挪到后背上去。
把房东先生推走之前,两个姑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我背后走了过去。我敢说,她们肯定趁机摸了一把小狐狸。
房东先生都能哭着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