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家都上社会新闻——荀二
时间:2017-12-16 16:07:01

  “当年, 他们回来找过你。”
  “结果……你爸爸好像是坐牢了, 你们也搬家了。”
  夏珊珊眼神一深, “他该死!”
  她字字吐出, 恨到了骨子里。
  “你……你没事吧?”周奇奇发觉病床在抖, 不,是夏珊珊整个人着魔一般颤抖起来。
  夏珊珊使劲摇头,却一点不像没事, 整个人如同筛子一般,瘦弱的肩膀越发无助。
  周奇奇无法坐视不理,尤其是夏珊珊长了一张与小班长一模一样的脸。
  她走过去,两臂张开,温柔地拥抱剧烈抖动的人。
  “珊珊,别怕。”
  “珊珊,别怕。”
  “珊珊……别怕……”
  她轻声呢喃,怀中人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
  随后周奇奇听到了一阵压抑绝望的嘶吼,如幼狼失去了至亲一般的惨绝。
  “他是个畜生,奇奇,他是个畜生!”一脸素雅清丽的脸抬起,布满了泪痕。
  四野黯然,夏珊珊的眼睛是亮得,完完全全,倒映了周奇奇清浅的影子。
  夏珊珊七岁那一年,夏农民把四娣租出去了。然而这一次,四娣却没有二娣的幸运。
  租她的人并没有把她当作求子的锦鲤,而是赚钱的工具。
  小小的四娣被送到沿海某地,专供那些有着变态兴趣的人享乐。
  警察把她送回来时,小孩子被装进了简单的棺材里。
  随行的女警哭得泣不成声,她说,小四娣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她最后吊着一口气,一直念叨着要回家,想姐姐。
  本来孩子不会送回来的,大家伙凑钱,硬是想让她最后再看故土一眼。
  大娣和夏珊珊抱头痛哭,夏母却指着小尸体不停骂晦气。
  夏农民被带走了,临走前直嚷嚷让夏母投靠亲戚,好好照顾家里三个儿子。
  夏母叫大儿子把四娣的尸体偷偷拿到后山扔了,夏珊珊抢了过来,和大娣一起把妹妹埋到了平日里小姑娘最喜欢的山楂树下。
  夏农民不在了,全家失去了唯一劳动力。大儿子二儿子从小惯着了,一点不会干农活。小儿子太小,一岁多了还在喝奶。
  夏母不得不使唤两个丫头干,丫头起早贪黑干,再怎么也填不饱家里几张白吃的嘴。
  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夏母收拾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举家搬到隔壁省的亲戚处,想巴望着讨口饭吃。
  亲戚家倒是出乎意料地富裕,在当地农村算得上大户,竟也愿意收留夏家。
  不过条件倒是有一个。
  那一家生了一个天生三体综合征的傻儿子,眼距特别宽,完全没有自理能力。
  那家希望大娣能嫁过去,一辈子照顾这个连弱智都不如的傻子。
  当时大娣才十三岁,夏家为了逼迫大娣嫁人,连夜把她绑到了亲戚家。
  第二天早上,也不知是谁,从村口传到村尾,说夏家大娣,已经不干净了。
  夏珊珊听到了,发了疯扑向那些光长了一张嘴,只知道嚼人口舌的长舌妇。
  别看她小,她心里门清,这些女人不过是嫉妒出落得越发水灵的大娣。
  长舌妇们手脚没她灵魂,却远比她有力。
  维护大娣尊严的下场,是她的左耳被扇得差点失聪。
  大娣出嫁的那天,风特别的大,田间麦杆被吹得东倒西歪。
  夏珊珊记起了林母在她床头讲的故事,传奇小说里,但凡这种天,总会有任真的豪侠来救落难的少女。
  可是没有,谁也没有来。
  亲戚家摆了三十桌流水宴,人人都夸大娣嫁得好,说夏家从此在这里便站稳了脚跟。
  夏珊珊偷偷溜到大娣房间里,大娣穿了身漂亮的喜服,头上盖了红盖头。
  流苏一坠一坠,恍如明亮的生命在这死气沉沉的祖屋里挣扎。
  “三娣?”大娣似有感应,叫了一声。
  “哎。”夏珊珊偷偷坐到大娣身边。
  好一阵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屋外的觥筹交错。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大娣突然说。
  夏珊珊:“……”
  “我以前怎么问,你都说下次给我说。”盖头湿哒哒的,大娣的声音却是甜甜的,她笑着说,“可是,我怕等不到下次了。”
  夏珊珊歪着头想了想,“大娣,你听过薯条吗?”
  “那是什么?”大娣好奇地问。
  “把土豆切成条,然后用油炸,蘸着番茄酱吃。”夏珊珊贪婪地在脑海里构想那幅图画,“你知道番茄酱吗?城里人用番茄熬成的酱,又香又甜……”
  “好想吃……”大娣馋得慌。
  “还有啊,香辣鸡腿、可乐鸡翅、红烧猪蹄……”
  “大娣,你听过可乐吗?可好喝了,可爸爸说,小孩子不能多喝,会长蛀牙。”
  “……”
  夏珊珊像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说啊说,说啊说,从好吃的说到好玩的,从一眼望不到头的高楼大厦说到能买到漂亮裙子的百货商场。
  大娣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当一个忠心的听众。
  这两年多来,夏珊珊从未谈起过城市,也从未谈起过二娣。
  她那样沉默,沉默地起早贪黑,沉默地犁地,沉默地做着家务……
  仿若成年人一般,让人揪心的沉默。
  说着说着,说着说着,大娣突然伸手,揩了揩夏珊珊止不住的眼泪。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想那家的爸爸妈妈吗?”大娣突然问。
  夏珊珊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大娣怀里,“想!”
  “傻孩子,当初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二娣呢?”大娣抚摸她的头发。
  “她吃了太过苦了,大娣……本来一开始,不是说好这次让她过好日子,才换了身份么?”夏珊珊结结巴巴道,“一开始说好了,我扮成她,她扮成我,给林家爸爸妈妈选,哪里想到他们还是选了我。”
  “其实是我冒用了二娣的身份,过了半年的好日子。”
  “后来,我只是把身份还给她而已。”
  夏珊珊素馨花一样纯净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大娣,希望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哪怕一句,不要那么残忍却现实的话。
  大娣叹了一口气,那句意料之中的话,还是出了口,“可是,他们至始至终,要的,都是你啊。”
  夏珊珊的世界,一瞬间天崩地裂。
  说好了不去后悔,说好了不去抱怨。
  她苦苦维持了两年的自欺欺人,在那一刻,最终破了功。
  夏珊珊一蹬腿,飞一样跑了出去。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的腿那样矫健,能不带喘气地跑上三公里。
  她的身体那样健康,可以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早上三点便起床劳作。
  可她……可她……宁愿不要这些。
  小姑娘狂奔到了山巅,一个人放声大喊,“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我真的……好想好想啊……”
  寥远的山间回荡着她的话语,除了她自己,这空旷的大山之中,谁也不会回应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狗子去赚钱去了……
  狗子很辛苦的好伐!!
  狗子熬夜写的这一章哦~~字字泣血~
  你们可爱的小狗子要睡了……今天或许还可能随即掉落一章,不过在此之前,狗子还有一个单子要做……咕噜噜……
 
 
第92章 你听过换婚吗?
  周奇奇长大了嘴巴,她之前一点也没料到, 小班长竟然是二娣……
  夏珊珊瞄了她一眼, 眼底些许柔和。
  “后来呢……”周奇奇问道。
  “后来啊……”夏珊珊眯了眯眼, “大娣在出嫁第三年, 难产死了。”
  “死的时候,丈夫没哭, 公公哭了。”
  周奇奇被惊了一下。
  夏珊珊嘴角嘲讽, “那个傻子根本就没有能力, 大娣是被死老头糟蹋了。”
  再后来,夏农民回来了。
  全家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除了夏珊珊。
  她有干不完的农活。
  夏家大儿子二十几岁了, 在农村算是个大龄青年了,他的好吃懒做传遍了三镇十八乡。
  因这个原因,没人敢把媳妇嫁给他。
  夏农民一回来, 就开始琢磨大儿子的婚事。
  夏珊珊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她在自家的田里干农活,一个麻袋笼罩了下来。
  她突然明白过来, 同样的事情, 上演了。
  无论她再肯吃苦, 做再多的事, 在夏家夫妻眼里, 永远比不上三个男宝贝。
  夏珊珊冷不丁停了下了,盯了周奇奇半天,“你听说过换婚吗?”
  周奇奇愣了愣, 点点头。
  换婚,顾名思义,在农村,但凡两家有老光棍嫁不出去,就会用双方的闺女来交换结婚。
  “我被送到了三里外村庄的一个老光棍家,那家侄女儿也送了过来。”夏珊珊恨恨道。
  被当做牲口捆进麻袋的那一刻,夏珊珊发誓,她一定不会落到和大娣一样的命运。
  “那家三个光棍共享了我,四年,我生了三个孩子。”夏珊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些屈辱的日日与夜夜,她深埋进骨髓里,却从未表露出声。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的,是家人的背叛。
  “我二十岁那一年,那老光棍的侄子回来了。”不知为何,提到这个人时,夏珊珊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离家求学几近十年。
  因为穷,为了节省车费,没有回过家一趟。
  那个人姓张,普普通通的姓,张淳。
  年轻的张淳长得白白净净的,眉目之间很是清秀,一点也不像乡下人。
  青年到了自家门口,小院子里十来只鸡啄米,五六只鸭吃蚌,还有一个小妇人袒|胸露|乳,哺育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
  “请问,这里是十里屯张家吗?”青年不认识眼前的女人,礼貌问道。
  女人抬起头来,二十岁的夏珊珊,黝黑皮肤,清丽容颜,最好的年纪。
  青年人被震了一下。
  “是啊……”夏珊珊抬起头来,娇娇柔柔的声音,她很快从年轻人微微火光的眼神中读到一种讯息,装作不经意地将胸口的春光拉扯得更大了些。
  青年人红了脸,撇过脑袋,“我……我叫张淳,是张大福的儿子。”
  “嗯,夏珊珊,张三福的老婆。”夏珊珊点了点头,轻轻道。
  青年人愣了愣,那声叔母硬是没叫出口。
  “那个叫张淳的青年,带你离开的吗?”周奇奇问。
  夏珊珊眨了眨眼,睫毛扑扑烁烁,“我勾引了他,在田埂里成了事。要知道他是张家的希望,那几个死老头恨不得我死。”
  夏珊珊成功地激怒了张家的三个兄弟。
  张淳是整个老张家的希望,他们把他当天上的仙童一样供着,巴望着他能光宗耀祖,在城市里立下一份基业。
  张淳却着魔一样喜欢上了夏珊珊,为了能看见她,决心留在家乡创业。
  三个老男人本想要杀了她。
  夏珊珊提前察觉到,并适时给张淳留下蛛丝马迹。
  张淳闯进来时,三个男人正压着夏珊珊,逼她吞碳,以伪造成吞碳自尽的假象。
  她被张淳救下来时,原本一副婉转动听的好嗓子彻底坏完了。
  就这样,愤慨的张淳带夏珊珊逃离了家乡。
  十四年,日思夜想的十四年,夏珊珊终于逃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城市。
  那一个夜晚,下了瓢泼大雨。
  张淳抱着夏珊珊,一手捂住她的嗓子,“珊珊,马上卫生站就到了,马上……”
  两人赶了牛车又搭了卡车,最后青年背她冲向了最近的卫生站。
  大雨冲刷她的面容,她的鬓发覆盖住她那一双迸射着狂喜光芒的眼睛。
  她逃出来了!
  她自由了!
  她多想张开双臂,去拥抱这一场洗净她一身肮脏与罪孽的大雨。
  现实中的夏珊珊展开手掌,似乎那一年的雨落到了她的手上。
  “我曾经回过H省,偷偷地看过林家。”夏珊珊苦涩地抿嘴,“那是圣诞节,小弟弟林楠正在装点一颗树,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爸爸在看报纸。”
  “还有林毓,她静静地看着林楠,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爸爸妈妈似乎没有老多少,还是和当年一样。”
  “我就这样看着林毓,幻想她是我,我怎样娴静地和林楠交谈,给爸爸捶腿,帮妈妈端菜。”
  “我站在雪地里整整两个小时,脚冻僵了,踱了好多下,然后我走了。”
  她回去后,发现张淳买了两只马克杯,在简陋的出租屋里使劲搓手,痴痴地笑着等她回来。
  “真碍眼。”夏珊珊咬牙,“他的笑真碍眼。”
  周奇奇察觉出她情绪不对,抓住她的双手,“珊珊,你冷静一点。”
  “他凭什么这么开心,他不配,奇奇,他不配!”夏珊珊的眼睛越发地亮了。
  她把自己所有负面的情绪,发泄到张淳身上。
  同样出身最落魄的乡里,凭什么她成了这副鬼样子,张淳的眼睛却依然纯净?
  那天晚上,她砸了那对马克杯,扎破了青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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