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在二婶身边安排了不少人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你就别操心了。你还是想想怎样尽快生个孩子吧。”
谢长卿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偏偏说这些有的没的。”
笑闹了一阵,谢长卿瞧外面天气挺好,道:“咱们去御花园走走。”
初春时节,御花园风景正好,虽还未到姹紫嫣红,繁花似锦,却也葱茏葳蕤,生机勃勃。太液池浮光跃金,波光潋滟,宛如画卷。
远远的,瞧见怡心亭中有两个人影一大一小,谢长卿笑道:“巧了,没想到遇见他们了。”带着谢长歌过去:“四弟。小九。”
那俩人正是齐王安重元和九皇子。九皇子是皇后幼子,不过五岁,还未封王。九皇子白白胖胖的,小腿蹬着一双虎头鞋,在安重元怀里不安分地乱动。齐王殿下严肃,侧脸的线条冷硬,抱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安重元淡淡说道:“见过长嫂。谢三小姐。”
谢长歌也行礼:“见过齐王殿下。”
九皇子见到谢长卿,两眼一亮,对她伸出双手:“嫂嫂,抱抱。”
谢长卿一把把他抱起,举高,九皇子咯咯笑起来。
安重元有些无奈道:“还是嫂嫂与小九亲近。这孩子不肯要我抱,我一抱他就哭闹。”
谢长卿笑道:“你身上杀伐气太重,小孩子自然不肯亲近你。不过不用担心,时间久了,小九自然知道你的好。”
谢长卿捏捏小姐白白嫩嫩的脸,夸张道:“小九你又重了不少,肯定又偷吃了糖。”
九皇子不服气道:“才没有。小九很乖的。”
谢长卿刮了他的小鼻子:“哈哈哈我们小九最乖了。”说着,在谢长歌耳边叹气:“每次看见小九,我都会想起我们家长林。他跟小九差不多岁数。我这个姐姐,没办法陪他慢慢成长了。”
正说着,皇后身边的婢女来请谢长卿过去一趟。谢长卿对谢长歌抱歉道:“我不能陪你游玩了。”
谢长歌道:“没事。你快去吧,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谢长卿跟着婢女走了,把小九交到谢长歌的怀里,谢长歌看着小九的包子脸,也忍不住摸了一把,真是又滑又嫩,堪比豆腐。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谢长卿这么热衷于捏自己的脸了。
突然,谢长歌感到一道炽热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老爷子问的那句“可有心仪之人”,脸上热辣辣的发烫。直到小九踢了她一脚她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想些什么呢,垂下头给小九理理衣裳做掩饰,不敢看他。
俩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好像有些尴尬。良久,安重元开口说道:“谢三小姐,一起走走吧。”
虽然两个人在走,还是没人说话,不过尴尬的气氛好似稍微化解了。四周很静谧,偶尔有风吹过,带着甜蜜的花香。真奇怪,没人说话,却一点都不局促……
小九突然闹起来:“小九饿,小九想吃东西!”
安重元道:“不是才吃了饭么。”
小九嘴一瘪,一副“没有吃的我就哭”的可怜模样。
谢长歌赶紧往自己身上带着的小荷包里面摸,抓住里面的东西一看,便道:“我只带了蜜饯青梅。九皇子能吃吗?”
小九一看有蜜饯,欢呼一声,一把抓住,也不等安重元发话就塞进嘴里。安重元没有阻止,只皱眉道:“切莫贪吃。你现在要换齿,得少吃点。”
小九才不理他,向谢长歌伸手,表示还要,谢长歌不给,哄着小九:“听齐王殿下的话,九皇子要是吃多了甜食,以后牙齿就不好看了。”
小九哪里管这些,只知道没有蜜饯吃了,就要哭出来,被安重元瞪了一眼,不敢哭出声,眼泪汪汪的。谢长歌母性大发,轻轻拍着小九的背,对安重元道:“齐王殿下您温柔点,别吓着他。”
“……”齐王殿下表示很挫败。
安重元觉得自己有必要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证明他并不是凶神恶煞,便跟谢长歌聊天以展示他平易近人的性格:“你怎么随身带着蜜饯啊?喜欢吃吗?”
谢长歌点头:“福瑞斋的蜜饯算是京城一绝,这蜜饯青梅酸酸甜甜的,京中好多小姑娘都喜欢。”
安重元打量着谢长歌装蜜饯的荷包,蓝色的底,绣了一朵浅粉的兰花,针脚细密,还纹了一个不起眼的“玉”字。安重元听过别人叫她“玉娘”,想来和荷包是她亲手做的。
谢长歌见安重元一直盯着她的荷包看,会错了意,掏了几个青梅给安重元:“齐王殿下尝尝?”
安重元有些懵,但还是接过来吃了,嗯,是挺甜的。
想了想,安重元说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谢小姐莫怪。谢小姐可否把蜜饯留给本王?我想着这蜜饯味道不错,小九又喜欢吃,便留着时不时给小九吃一点。他虽然在换牙,不过少吃点也行。”
不过就是一点蜜饯,谢长歌当然不会舍不得,就是把荷包给安重元的时候谢长歌微微犹豫。不给荷包吧,又没别的东西装,给了吧,荷包毕竟是她自己绣的,还有个“玉”字,万一闹出什么事对她和齐王都不好。想想齐王也是稳重之人,应该不会把把柄授予他人,谢长歌才放下心。
小九很开心,又有蜜饯能吃了!不过安重元还没有给他,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才吃了蜜饯,吃多了不好。蜜饯我拿着,晚上再吃。”
小九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晚上能吃,也就没闹了。
转过一个弯,远远的便看见一队太监簇拥着几个道士大步流星,为首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道士,一身玄色道袍,精神矍铄,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他身侧那名道士约摸十七八岁,眉目清秀,手里端着一个紫金釉瓷盘。瓷盘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不过谢长歌却知道里面是什么。
皇帝信道,尤其相信这位清虚子,在宫中为他修建了一座乘虚阁,用于炼丹。若说谁是最得皇帝信任的人,不是皇后妃子,不是皇子公主,也不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而是这位清虚子。而这位清虚子不拉帮结派,不与前朝后宫有牵扯,更是让皇帝放心。
没有勾结、独善其身这种鬼话谢长歌才不会相信。不说别的,就说他断言太子命不好需要送出宫去就可见他不简单。但是,皇帝相信他,真是无可奈何之事。
至于那瓷盘里的东西,肯定又是什么养生保健的丹药了。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清虚子向三人行礼:“贫道见过齐王殿下、九皇子、谢小姐。”清虚子态度恭敬,礼仪周全,挑不出一丝错来,丝毫没有身为皇帝身边大红人的倨傲无礼。
谢长歌不由得暗叹,与这样一个深得皇帝信任而又城府深沉的人为敌,太子的路还很艰难啊。
那名端着瓷盘的小道士突然抬眼看谢长歌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待这群人走过之后,安重元道:“那名小道士是清虚子才收下的徒弟,道号静和,很受清虚子喜爱,以至于后来居上,在宫里的地位比几个先入门的师兄还高。”
谢长歌点头。看得出来,给皇帝献丹这种好事都能落到他头上,一来他的确很得宠,二来,他这个人也不简单。
☆、无耻
抱小九久了,谢长歌觉得有些倦,手臂酸了,悄悄地活动活动手臂。她的小动作被安重元看在眼里,安重元便伸出手去想把小九抱回来。小九哪里肯让他抱,一离开谢长歌的怀里就哭闹,安重元拍拍他的小屁股,小九哭得更厉害了。谢长歌没法,只得重新抱住他,小九这才止住哭声。
安重元看看天色,道:“该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我们先回东宫去吧。”
现在用午膳有些早,谢长歌明白安重元是怕她累着了,心下暖暖的,对他展颜笑着点头。
回到东宫,谢长卿还没有回来,等了片刻,便看见谢长卿和太子安君烨手挽着手言笑晏晏而来,神态亲密。
谢长歌打趣道:“我道太子妃怎么把我丢在御花园不闻不问的,却原来是去找太子了啊。”
“什么叫不闻不问?玉娘你真会冤枉人。”谢长卿上前抱住谢长歌的衣袖,“我可没有把你忘了去找太子,太子也在母后那里,我才跟他一起回来的。”
谢长歌笑道:“你可别来缠着我,去缠你该缠之人。”
谢长卿道:“玉娘你可别打趣我,你自己还有事呢。今天睿亲王妃进宫来玩耍,母后便叫了我和太子去作陪聊聊天,便说到你身上了。”
“说我什么?”谢长歌起了兴趣。
“王妃说,张御史夫人和她聊天的时候对你赞不绝口呢,话里话外都是想招你做儿媳妇的意思。”谢长歌对她挤眉弄眼,“玉娘,什么时候能听到你的好消息呀?”
谢长歌不如谢长卿脸皮厚,听到这话有些羞涩:“你胡说些什么。”
而安重元一看,不对劲,她怎么脸有些红呢?莫不是对那个御史的儿子感兴趣吧?不行不行!安重元心中升腾起一股危机感,正色说道:“敢问这位张御史的儿子是叫做张霆?”
谢长歌没想到他会说话,愣了下才点头。
安重元心道坏了,连名字都知道了,张霆这个坏小子动作够快的,哪天得找个由头收拾他一顿。安重元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恕本王直言,张霆此人并非良配。谢小姐身处闺阁有所不知,张霆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处处拈花惹草,风流债不少。”
一直没说话的安君烨把惊异的眼神投向安重元。
谢长歌则是淡淡的疑惑,她可没有听过张霆有什么风流债呀,但是齐王殿下也不会闲着没事骗她吧……
闲着没事的齐王殿下继续睁眼说瞎话:“张霆惹出的祸事不少,不过都被他用权势财力压下去了,所以你们不知道是很正常的。此人实在恶行斑斑,还望谢小姐再三思虑。”
谢长卿张大了嘴,一把握住谢长歌的手腕:“竟是这样!亏张夫人还让我在你跟前美言几句!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玉娘你可千万别答应!”
谢长歌已经让老爷子回绝了,张霆品性如何与她关系不大,所以谢长歌没有深思下去,向安重元行了一礼道:“多谢齐王殿下告知。”
安重元见谢长歌听进去了心里可高兴了,表面上沉稳淡定地说道:“无妨,本王只是不忍心看见谢小姐误选良人断送一生罢了。”
安君烨忍不住摇摇头。
真是……厚颜无耻。
用过午膳,谢长歌打算告辞,谢长卿打算让谢长歌那些珍品回去给谢府众人,谢长歌不肯,毕竟这种拿夫家的东西给娘家的行为有些不厚道,太子道:“无妨。就当是感谢各位替孤养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吧。”
“……”谢长歌被这对夫妻甜得差点齁住。
推辞不过,谢长歌只好收了,这时安重元站起来说道:“为感谢谢小姐馈赠,本王护送谢小姐回府吧。”
谢长歌:???
不过一荷包蜜饯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再说不是送给九皇子的么?
但是谢长歌没有拒绝安重元的护送。
谢长歌坐在马车上,而安重元骑着马护送。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往外望,能隐约看见那个挺拔高大的背影。不过马车摇摇晃晃的,使得缝隙外的身影时隐时现,谢长歌干脆直接把窗帘掀开,装作欣赏街道的繁华,时不时偷瞄几眼安重元。
似是感觉到谢长歌的目光,安重元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若仔细看可以发觉有些僵硬。
不过谢长歌没有发觉。她的视线在安重元脸上打转转,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谢长歌目光突然一凝,看见了一个熟人。在那边茶馆外面坐着的,好像是她府上的一个小厮?谢长桦身边的书彦?
谢长桦是谢议次子,排行第三,年十六。谢长桦自幼被娇养惯了,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整天和一帮高粱子弟斗鸡走狗。想着二房长子已经外出做官,所以谢府众人也不求他能有多上进,只要不惹出什么祸事就行。对于他的浪荡行为,大家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长歌略一想就明白了书彦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远处有一家青楼“春风阁”,谢长桦多半是喝花酒去了,让书彦在这里等着。
想到这里,谢长歌不禁皱眉。不过二叔二婶都不管谢长桦,谢长歌也不好过问。
没多久就到谢府了,谢长歌踩着车凳下地,对安重元福了福身道:“多谢齐王殿下一路护送。”
在安重元的眼光中,谢长歌慢慢走回府。直到谢长歌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安重元才把自己的目光收回。
安重元并没有立刻离开,吹了个口哨,很快便有两个暗卫出现,跪地抱拳。
他自从发觉自己对谢长歌有意思之后,便开始盘算着该如何出手,本来他不怎么着急,今天谢长卿的话让他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居然!还有人惦记着他看上的大白菜!
这可不行,他必须要行动了!
“从今天起,你们就跟在谢小姐的身边,暗中保护她的安危,切莫让她发现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谢小姐有什么动向,记得要来通知本王。”
这俩人是安重元的亲兵,一名青溪,一名泠风,因武功好被收为暗卫,现在听到安重元让他们去保护一个女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主子,那您呢?”青溪忍不住问道。
“本王会另外安排。你们可听懂了?”
“是!”二人答到。
安重元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掩饰,道:“那你们去吧。”说完,双腿一蹬,骑着马离开了。
留下青溪和泠风面面相觑。
“真是天要下红雨了啊,主子竟然让咱们去保护一个女的。王爷对这位谢小姐很上心呀!”青溪感叹道。
泠风也道:“主子终于要开窍了。看来,咱们很快就要有王妃了。”
谢长歌回到风和苑,把谢长卿送谢府各人的东西拿出来清点。老爷子酷爱书法,送老爷子的便是几张大家墨宝和几方宝砚;老太太的是一串伽楠念珠和几本手抄的佛经,经书上的字很大,足以让眼睛不好的老太太看清楚;各房五匹绸缎;少爷小姐则是每人一套文房四宝加上几本古籍。
不过清点到二房这里出问题了。二房的三个儿女的文房四宝和古籍没有问题,就是原本的五匹绸缎只有一匹。谢长歌不由得苦笑,她这大姐姐的性子就是如此,喜欢谁、不喜欢谁,全都放在明面上来。
还好她先清点了一下。谢长歌从自己的私库里面取出绸缎给二房凑齐。表面功夫该做还得做,不能把话柄送到对方手里。
这些东西让清砚打发小丫头送去各房就行了,三房的谢长歌让清砚亲自去送,顺便传个话,说谢长卿在东宫过得很好,太子对她也上心,让二位不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