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逛青楼?
谢长桦真做得出来!
杜氏扪心自问,若是谢长桦敢带她家的谢长林逛青楼,她非得跟他拼命不可!她完全能理解贺氏此刻的心情。
莲漪给谢长桦扎了几针后,谢长桦醒过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春风阁里有人想要害他,睁眼看见曹氏,慌忙抱住她,躲进她怀里,含糊不清道:“娘,娘!有恶人想要杀我!”
曹氏心疼地搂住他,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娘在这里呢,桦哥儿放心,娘不会让人伤害我的桦哥儿。 ”转头对贺氏道:“大嫂对桦哥儿做了什么?为什么桦哥儿说有恶人要杀他?”
谢长歌已经想好了不暴露安重元的说辞:“那只是咱们家的护卫而已,要带桦哥儿回来。没想到桦哥儿胆子小,竟以为那护卫要害他,吓晕过去了。”
想到一个护卫居然敢嘲笑他、吓唬他,谢长桦恼怒地说道:“那个护卫在哪?我要杀了他!”
谢长歌嗤道:“先别管那个护卫,你的账还没有算呢。”
老爷子怒道:“你简直荒唐!居然带栩哥儿去烟柳地!我看你是欠抽得很!”
谢长桦对老爷子很是畏惧,窝在曹氏怀里道:“谢长栩又没有出事儿!我们进去之后,先喝酒,谢长栩酒量不好,早早地醉过去了,也就不知道后面的事。我还是保全他的呢!”
曹氏护着谢长桦,先向老爷子求饶:“老爷子,桦哥儿知道错了,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儿媳妇以性命担保以后不会再犯了!”又对贺氏道:“大嫂,您瞧,栩哥儿不是没事吗?我们桦哥儿知道分寸的,把栩哥儿灌醉了,那么什么污秽的事栩哥儿也就没有看见,说起来也算是保全了栩哥儿呀。”
贺氏眉间全是冷意:“所以我还要感谢他灌醉栩哥儿吗?”
曹氏一愣,马上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桦哥儿的错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所以大嫂您就高抬贵手,放过他一次好不好?我会让他亲自给栩哥儿赔罪的。”
贺氏冷笑:“犯了错,那就得受惩罚。二弟妹,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帮你?”
“大嫂……”曹氏咬牙,她都这么委曲求全低声下气了她竟还是不肯让步吗?
“大嫂,你当真如此狠心要惩罚桦哥儿吗?桦哥儿是你的侄儿啊!”
贺氏还没开口,谢长歌已说道:“二婶,你当真如此狠心要包庇桦哥儿吗?栩哥儿也是您的侄儿啊!”
谢长歌的话将曹氏堵得哑口无言。
贱人!曹氏在心里愤怒的咒骂着。
“老爷子……”曹氏只能将哀求的目光投向老爷子,希望老爷子可以发发慈悲免了谢长桦的惩罚,只要老头子发话,贺氏肯定不会咬住不放。虽然曹氏清楚,老爷子心软的可能性很小。
果然听得老爷子道:“不行,无规矩不成方圆,桦哥儿犯了错必须受到惩戒。来人,上鞭刑!”
居然是鞭刑!
谢长桦恐惧到无以复加,死死搂住曹氏,死命哭喊:“娘!娘!救命啊!婶娘!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曹氏听着谢长桦的哭喊,心如刀割,眼神一寸寸冷下来。
好狠。
好恨。
她不会放过长房的。
贺氏淡淡吩咐:“莲漪,你去把二弟妹扶起来,免得待会用刑的时候不小心伤到。”
曹氏咬着牙挣开谢长桦,站到一旁,道:“不用了,我自己来。”谢长桦伸手拉住她的脚,她狠下心来挣脱。
谈桂取了鞭子来,谢长桦想要逃,有两个力气极大的奴仆把他按住。
谈桂挥鞭,谢长桦身娇肉嫩,何曾吃过这样的苦楚?纵然谈桂已经手下留情,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一鞭一鞭,谢长桦痛哭流涕着求饶,曹氏闭着眼睛,不住地颤抖,却没有开口求情。
二十鞭过去,谢长桦已声音嘶哑,,背后鲜血淋漓。曹氏痛呼一声“儿啊”,奔过去搂住他,谢长桦却挣开她,眼神中带着怨恨。
曹氏握紧双拳,指甲刺破手心皮肤,隐隐有血流出。然而她却是顾不得这些了,她的心中充斥着怨愤。
桦哥儿,你等着,这个仇娘一定会帮你报的!娘定让贺氏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待到众人散去后,管家方淮向禀告,说是有大夫奉了齐王殿下的命令前来给谢长栩看看。
贺氏知道今日谢长栩能够安然无恙要多亏了齐王殿下,忙把人请进来。
谢长歌没有多想,以为是齐王殿下心善的缘故,对安重元更是感激。
……
晚上谢训来了一趟贺氏的荣安堂,责怪贺氏小题大做——谢长栩除了被灌醉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贺氏这么一闹,反而让二房与长房的关系紧张起来。
贺氏立即拍桌而起,冷冷说道:“栩哥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了,老爷不疼他,幸好我疼,幸好他姐姐玉娘疼。老爷愿意为了讨好二房作贱栩哥儿,我可干不出来。”
谢训气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疼栩哥儿!你可知什么叫做顾全大局?”
“大局?什么大局?”贺氏抬起头,眼神轻蔑,“在我眼里,什么都没有我一双儿女重要。便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护她们周全!”
谢训呆呆地望着贺氏,这是第一次贺氏这么决绝地顶撞他,以前她生气,都是以沉默不语的方式来处理的。他有种预感,他和贺氏,是彻底地离心了。
☆、佛寺
安重元在宫里收到消息,确定谢长歌和谢长栩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想起谢长歌的口袋来,于是安重元把那个口袋拿出来,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拿出一颗蜜饯青梅来,真甜。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蜜饯青梅这么好吃呢?
小九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安重元随手把荷包放在桌上,抱起小九。小九伸手努力去够桌上的荷包,安重元于是把荷包收回口袋。
小九以为安重元不懂自己的意思,说道:“五哥,小九想要吃蜜饯。”
安重元瞪他一眼:“不给。”他都不够呢,怎么可能分给这个小东西?
小九不敢置信地望着安重元:“你说了给小九的!小姐姐把蜜饯给小九的!”
“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你休想。”
小九两颊气鼓鼓的:“我要告诉母后。”
安重元不理他,又不是很是坏事,母后知道了也无所谓。
小九又道:“下次见到小姐姐我要告诉小姐姐。”
这个威胁安重元不得不重视,他向小九露出洁白的牙齿:“你要敢告诉小姐姐我就告诉母后你偷偷吃了蜜饯!那你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这个黑心的!
小九表示很生气,再也不要这个抢他蜜饯还要告状的坏蛋哥哥了。
安重元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笑的安君烨。
安重元波澜不惊。
安君烨走过来笑道:“你竟然抢小孩子的东西?”
安重元面无愧色。
安君烨继续笑道:“我今天听到有人说张霆是青楼常客?”
安重元不动如山。
安君烨再接再厉道:“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你碰见过?”
安重元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哥说得很有道理,万一谢小姐以为他也经常逛青楼,在青楼碰见过张霆才知道张霆流连秦楼楚馆的怎么办?误会就大了!唉,当初他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呢?真是失策!
安重元忧心忡忡。哪天找个时间解释解释吧。
……
谢长栩醒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他第一眼便看见贺氏与谢长歌这两个最亲的人,喊她们:“娘!姐姐!”
谢长栩的声音微哑,听得贺氏和谢长歌都有些心疼。贺氏坐到床边,扶起他,谢长歌递来一个枕头,让谢长栩靠着,并把被子掖好才放心。
贺氏的声音带着关切:“栩哥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谢长栩道:“只是头还有点晕,并无其他大碍。我想喝水。”
谢长歌赶忙去倒水,待水不烫人后送到谢长栩嘴边。
温热的水下肚后,谢长栩感觉身体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待感觉好些了之后,谢长栩便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谢长桦拽着他去了春风阁后,点了酒和姑娘,让谢长栩喝酒,谢长栩不肯,谢长桦态度强硬,逼迫他喝。谢长栩酒量地,几杯后就醉过去不省人事了。
听完后贺氏和谢长歌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幸好栩哥儿醉过去了,没有看见之后谢长桦和伎子要做的事,也没有出现什么被伎子强迫的事,栩哥儿身体和心理的清白,还是保住的。
不过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贺氏严令落泉无论少爷去了哪里都必须报告给她。
而谢长桦能下地之后,曹氏带着他来给贺氏和谢长栩赔罪,谢长歌不由得感叹曹氏真是能忍。
长房和二房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和谐,可是这看似和谐的表面下,有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最近曹氏行为鬼祟,贺氏得知后,只让人盯紧曹氏——曹氏原本的心腹都被发卖或者送到庄子里去了,剩下了的身边的几个丫鬟几乎都是贺氏的人,曹氏有什么动静她们都会禀告贺氏。这一日贺氏看完密报上的内容,将密报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
谢长歌在一旁绣花,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针线,给贺氏递过一杯茶:“娘亲何苦为那起子人生气?气坏身子可不好。”说罢拿起那封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眼睛眯起。
贺氏心情平复下来,道:“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想对我们下死手。”
谢长歌笑道:“娘亲您伤了人家宝贝疙瘩儿子,她当然要报复回来呀。”
叹了口气,贺氏不再说话。谢长歌道:“娘,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有什么打算?”
谢长歌含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
贺氏沉吟片刻道:“这是个好法子。不过是否太过了?”
“哪有呢?既没有人员伤亡,还能给曹氏一个警告,我觉得挺好的。”
“行那就交给你了。”
莲漪进来禀告:“夫人,各地的账房都在大堂等着了。”
谢氏家大业大,在各地都有自己的产业。每半年各个账房都会入京,把账簿交给贺氏核对。
账簿不少,贺氏最近有得忙了。
见贺氏有正事,谢长歌忙告退。
走出荣安堂,阳光明媚,铺啦啦地散下来,一地金黄。
……
谢老太太信佛,每几个月都会去兴德寺拜佛上香。近几年由于身体不好,便由几个儿媳妇和孙女代替她去。这一次,贺氏、曹氏带着谢府三姐妹和谢长栩一同坐上了去兴德寺的马车。贺氏和曹氏坐一辆,谢长歌和谢长栩坐一辆,二房谢长萱和谢长薇坐另一辆。
兴德寺离谢府很远,到达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众人下车,在小僧人的带领下去正殿拜佛,而几个丫鬟则带着行李先去客房收拾。来去一趟的时间长,姑娘们难得出来,而且兴德寺附近风光大好,所以每次都会在这里留宿一晚。
丫鬟们拿的都是一些衣物生活用具,莲漪比较特别,还拿着一摞账簿。在马车上的时候贺氏没有闲着,一直在看,曹氏有些眼馋,那可是谢府的命脉呀。只可惜谢府中馈在贺氏手上,财政全交由贺氏管理,而且贺氏能力强,不用妯娌帮助也能管理得井井有条,她也只能眼看着了。
拜佛、诵经、上香……一通下来,已经下午了。众人回到客房休息。
兴德寺是个大寺,虽然处在京城边缘,却仍有许多人前来,其中不乏谢府这样的王公贵族。因此兴德寺的客房也不少。一行六人要了四间客房,贺氏曹氏各一间,谢长歌姐弟一间,谢长萱姐妹一间。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位夫人的房间离四个孩子的房间隔着较长的距离。
谢长歌闲着无事,便一个人到兴德寺后门散步。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果真不假。暮春时节,群芳尽谢,谢府的流芳园中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草,没想到兴德寺后的桃花还灼灼欲燃,开得正热热闹闹,远远望去,如同粉红色的云海,那纯净艳丽的颜色,飞燕阁最好的胭脂不及万分之一。
谢长歌闲庭信步于桃花林中,时不时有微风轻抚,便有花瓣簌簌而落,染一身香甜。
“谢小姐。”
一声呼唤将谢长歌惊醒,谢长歌蓦然回首。
一瞬间,安重元只能想起一句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见过齐王殿下。”谢长歌向他行礼。
安重元回过神来,摆手:“无需多礼。”他走到谢长歌身边:“真是巧,在这里碰见谢小姐。谢小姐也来拜佛吗?”
话一出安重元就唾弃自己,这就是句废话,不过谢长歌很认真地回答了:“对啊,我祖母信佛,但近来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们代替祖母来的。只是没想到齐王殿下也信佛呢。”
安重元是因为从青溪泠风那里传来的消息知道谢长歌要到兴德寺才专门赶来的,不过这话可不能说,便道:“嗯,为我母后还愿而来。”
“原来如此。”谢长歌点头,然后发现自己不知说什么好。
安重元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突然想到前几天太子的话,怕谢长歌真的误会了,道:“谢小姐,其实,咳,其实本王从不涉足风月场所。”
谢长歌面露疑惑,还有点羞涩,齐王殿下没事说这个干嘛呀。
安重元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那天本王告诉你张霆流连青楼么……那是别人告诉本王的,不是本王去了青楼看到的……谢小姐千万别误会。”
谢长歌明了,羞涩之余隐隐生出几分雀跃。
齐王殿下这是在跟她解释吗?这是不是意味着,齐王殿下在意她的看法?
近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四周似乎顷刻之间变得愈发明亮。谢长歌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容:“齐王殿下洁身自好,品性高尚,万不会做出那等事来,小女相信齐王殿下。”
洁身自好,品性高尚,原来在她心目中他的形象竟是如此高大。笑意不知不觉攀上安重元唇角,他眼神柔和清亮,笼罩着谢长歌。似是想起来什么,安重元道:“谢小姐,你那天的蜜饯青梅小九特别喜欢吃,已经吃光了,可本王不知道在哪买,这个……”
安重元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心里暗自愧疚,对不起啦小九,又拿你当借口啦。
谢长歌闻弦歌而知雅意,刚好她身上还带着一包金丝蜜枣,拿出来:“我今日没带青梅,只有蜜枣,不知道小九喜不喜欢吃。”
“他一定喜欢的。”安重元接过那个小荷包,看见上面的“玉”字,满意地收起,觉得神清气爽,通体康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