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唉,总之你小心一点,这一家子都不是善茬,你脾气也别那么硬……”
谢长歌絮絮叨叨地说,胡诗娴打断了她:“你比我娘的话还多。”
不识好人心,谢长歌干脆闭嘴。
胡诗娴笑了一会,想到不管怎样,她都是在表达善意,便对谢长歌真挚地说道:“我知道的,多谢你了。”
谢长歌对她微笑。
……
谢府秋荷居今日很热闹。
为了打破谢府近日来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氛围,也为了安抚有孕的刘姨娘,贺氏决定请了梨香社戏班子到谢府来登台唱戏,并请了几位名媛夫人来。
刘姨娘一直是很喜欢听戏的——当初她和谢训第一次邂逅就是在戏班子后台,谢府有时会请戏班子上府,刘姨娘是肯定不会缺席的。
刘姨娘今日穿了件橙黄色的褂子,瞧着挺精神的。她身边是沈姨娘,。刘姨娘有孕后,跟沈姨娘的关系却更亲密了,看在下人眼里,都认为沈姨娘曾经害得刘姨娘小产,刘姨娘却不计前嫌,依旧真心待她,真真是善良大度的云京好姨娘。
台上方允宁拈着兰花指,眉梢眼底皆是风流,转身行步尽显媚态,一唱三叹,余音绕梁。
底下,刘姨娘半眯着眼,听周围的贵妇们窃窃私语。
话题围绕着方允宁。
“梨香社最近是京城里贵族的常客呢。我这个月去了三家府上的宴会,有两家都请了梨香社唱大戏。”
“一来嘛,方允宁唱得确实是好。二来,他的皮相也是顶尖的。”那位夫人伸出纤纤玉手去摘果盘里的葡萄,手腕上白银链子明晃晃地耀眼。
另一位夫人笑了一声,说道:“可不是?就凭那张脸,再不唱戏也能吃得开。”
一位着黄衫的夫人也掩嘴笑道:“可不是?入了贵人的眼,以后富贵荣华享不尽,还用得着唱戏?”
“你们在说什么呀?”其中一位夫人年纪尚小,听不懂她们打的玄机。
“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也正常。”黄衫夫人说道,“我们指的是,这位名角儿入了淑仪公主的眼啦!”
见她还是不懂,黄衫夫人便说得直白点:“就是说,淑仪公主想养他做面首!”
刘姨娘的眉不自觉地皱起来。
“淑仪公主自从寡居后,养的面首少说也有数十个,花还无百日红呢,这个方允宁想必也好不了几天。”
“这可不一定,你不知道,淑仪公主待他可不同,可小心宝贝着呢。”秋香色宫装的夫人也兴致勃勃地插话,她姐姐是宫里的妃子,对这些八卦有着旁人难知道的□□,“西海今年上贡了一斛珍珠,极为珍贵,皇帝把珍珠做成串子,刚好两串,一串给了淑妃娘娘,另一串则给了淑仪公主。淑仪公主转手就给了方允宁。啧啧,你们可知道这珍珠有多大?”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圈,“这么大的珍珠!便是皇家最近也只有这两串……”
“哐当——”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沈姨娘忙不迭站起来,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又对刘姨娘勉强笑道:“姐姐,妹妹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刘姨娘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起了疑心,给雨苔使了个眼色,见雨苔悄悄跟了去,回过头继续和别人说笑。
沈姨娘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翻开梳妆柜的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妆奁盒子,打开。
一颗珍珠静静地躺在里面。
沈姨娘拿起那颗珍珠,比划了一下,抿起唇。
这颗珍珠这么大,想来是贡品。不可能是淑妃的,只能是淑仪公主送给方允宁的那串。
为什么会在刘姨娘的房间里找到?
一瞬间,沈姨娘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各种画面杂乱无章地出现,渐渐交织成一张网,将最深处的秘密捧到她面前。
沈姨娘惊讶地张大嘴,手不住抖抖索索,险些拿不住盒子。
深呼吸几口气,沈姨娘镇定下来,把珍珠放回去,锁上盒子,出门去。
她没发现,窗户不知被谁捅了一个洞出来,一只眼睛正通过那个洞,将一切尽收眼底。
一路小跑,沈姨娘很快跑到湖边,环顾四下无人,将盒子往湖里一扔。只听“噗通”一声,盒子沉没,湖面风平浪静。
沈姨娘整理好自己的仪态,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款款而去。
她走后,雨苔慢慢地走了出来。她望着沈姨娘的背影,眼底阴沉沉的。
☆、私通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入深秋。
谢长歌去了金曜堂,考察了谢长栩的功课,很满意地点点头。
明年开春时京城的青崖书院开学,这个冬天将会举行一次考试,只有通过考试才能取得在青崖书院读书的资格。
青崖书院是天下书院之首,从里面走出无数文人墨客、肱骨大臣,享誉天下。虽然青崖书院院长是谢长栩外公,但谢长栩没有任何特权,如果没有通过考试,依旧不能去那里读书。
谢长歌去问了谢长栩的几位教书先生,先生们都说谢长栩能够通过考试的几率很大。
从金曜堂出来,谢长歌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见前方的秋荷居,想了想,她对身后的清砚潋墨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刘姨娘吧。”
刘姨娘听见通传,谢长歌一进门,她就过来行礼:“三小姐。”
谢长歌淡淡说道:“不必多礼,刘姨娘有孕在身,不必过多讲究。”
清砚过去,将刘姨娘扶起来。
“刘姨娘身子可还好?”
刘姨娘脸上带着笑容:“多谢三小姐挂心,妾身很好,只是偶尔有些想吐。这个孩子比长松和丽娘两个孩子乖得多,想当初我怀他们的时候,连一点味道重的东西都不能吃。”说到谢长怜,刘姨娘的眼神不自觉黯淡了下来。
谢长歌忙出声安抚:“刘姨娘别多想,忧思伤身,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刘姨娘勉强笑道:“是。丽娘这孩子也是咎由自取,妾身没什么好说的。”
谢长歌又说了几句,突然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她忍不住问:“刘姨娘,这是什么味道?”
“哦,这是沈姨娘送给我的香囊。”刘姨娘摘下佩戴的香囊,小小巧巧的一个,绣工精致,“怀了孩子以后,晚上总是睡不好,沈姨娘便做了个安神宁气的香囊给我,自从带着它之后,晚上就能睡得安稳多了。”
谢长歌忍不住叹道:“沈姨娘真是心思玲珑,善解人意。”
刘姨娘微笑着附和点头。
……
忠勇侯府。
张霏磕着瓜子儿,兴高采烈地跟谢长歌讲打听到的消息:“……楚亲王闹着要把胡诗娴给休了呢!但是毕竟前楚亲王才过世几天,他休妻的话影响不好,所以才把此事按下,但是楚亲王府已经是鸡犬不宁了,那两口子一天到晚就各种吵各种吵,甚至还打过一次架!而且楚亲王还没有打赢,被胡诗娴痛揍了一顿!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张霏拍着桌子狂笑,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谢长歌扯着她的袖子,无奈说道:“收敛点收敛点……你这样也不怕吓着别人,唉真是……”
见张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谢长歌道:“别人屋里的事,有什么好笑的?”
“只要听到胡诗娴过得不好,我就高兴。”
楚亲王十日前去世,安景风自然接替了楚亲王的位置,胡诗娴也成了楚亲王妃。
安景风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他爹骨灰还没有凉,他就想去怡红院安抚安抚他娶了个悍妻的伤痛。很不幸的是,他前脚刚溜,后脚就被悍妻胡诗娴给拎了回来。安景风想拿出男人的气势,表示自己绝不会屈服,谁知道反而被揍得找不着北。于是他嚷着要休妻……
在张霏的眼中,真是一场好戏。
“我丫鬟的表姑邻居的三女儿在楚亲王府里做工,听说楚亲王脸上好长的三根指甲痕!”
……谢长歌由衷地说道:“你的消息来源可真广泛。”
张霏笑笑,换了个话题:“你五妹怎么样了?”
“她向爹爹请求,说在谢府生了孩子之后就去姑子庵剃度出家。”
张霏见谢长歌脸色不是很好,不由得说道:“你该不会是看她可怜后悔了吧?”
“没有。”谢长歌摇摇头,“她既然想害我,求了平宁世子派死士把我抓走,我就不会对她手软。”
“那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世道不公。丽娘名声扫地,不敢出门,只能在青灯古佛旁度过余生;而那平宁却仍然过得好好的,旁人提起这件事,也只会轻飘飘一句‘风流’带过,对他什么影响也没有。”
不知怎么地想起自家大嫂,张霏心有戚戚地叹口气:“是啊,对男子,世人总是宽容的,对女子却百般苛责。做女人,难啊!”
从忠勇侯府出来,谢长歌怀揣着满满一肚子的各家秘闻坐上了马车。
回到风和苑,一个丫鬟对她禀告:“小姐,刚才夫人派莲漪姐姐来找您。”
“什么事?”
丫鬟说道:“是沈姨娘。沈姨娘和一个家丁私通,被发现了。”
谢长歌霍然回首。
谢长歌到荣安堂的时候,只有谢训、贺氏和莲漪、刘姨娘和雨苔在。
她上前行了礼,开门见山道:“沈姨娘呢?”
谢训面色愠怒,没说话,贺氏说道:“你爹爹已经派人把她关到柴房去了,决定……明日就送白绫去。”
谢长歌皱起了眉。她也曾经被人说私通,因此直觉这件事有蹊跷,但她不知道会是谁干的。
她第一反应是刘姨娘,但仔细一想,刘姨娘已经有了一子一女,怀着第三个,沈姨娘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威胁。
不管是谁,眼下得先把沈姨娘的命保住,再去调查。
深吸一口气,谢长歌对谢训说道:“爹爹,刘姨娘此刻有孕在身,怕是见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吧?不如暂时保住沈姨娘的性命,待刘姨娘生下孩子再说。而且,这件事女儿觉得疑点重重,若是错怪了沈姨娘,怕是后悔莫及。”
一旁的贺氏也开口劝慰:“玉娘说得对,刘姨娘想必也听不得这么血腥的事吧?老爷,不如把沈姨娘放回白露居关着,也算是为刘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谢训听见贺氏说话,心里的火气不知怎么很自然就灭了。
刘姨娘心想,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幸好我还留了一手。她蹙起眉说道:“老爷,妾身觉得姐姐说的话有道理……哎呦!”她突然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谢训吓得站起身来,刘姨娘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出什么问题啊!“莲漪,你快去给刘姨娘看看。”
莲漪匆忙跑到刘姨娘面前,执起她手腕把脉:“脉象平稳,没什么问题。”
突然,莲漪狠狠皱起眉头,眼光扫视刘姨娘。刘姨娘瑟缩了一下,说道:“莲漪,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莲漪的目光在触及刘姨娘腰间的香囊后停下,说道:“刘姨娘,可否把香囊给我看看?”
刘姨娘疑惑地解下香囊递给莲漪,莲漪接过来打开,捏了一小撮香料放鼻下闻了闻,道:“刘姨娘,这香囊是怎么得来的?”
“是沈姨娘做的,因为最近我睡得不安稳,沈姨娘便做了这个。”
“这香囊里面,放有麝香。”莲漪说道。
刘姨娘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惊恐,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你在开玩笑吧?是不是你弄错了?怎么可能有麝香呢?”
莲漪面色凝重:“奴婢敢担保,里面绝对有麝香。”
刘姨娘喃喃:“天啊……怎么会……怎么会?她怎么会害我呢?”
谢训一拍桌子,怒道:“好个沈姨娘!不仅秽乱后院,还下毒手害我子嗣!以前她就害得云蕙早产,这次她还敢动手!当真是不知悔改!来人,现在就把白绫送过去!”
谢长歌刚欲开口,谢训已道:“你不必再说,我谢府后院容不下这般歹毒之人!也不必再提为孩子积德那些话,若真为了孩子,更应该早日除掉沈姨娘!”
谢长歌只得住了口,回头看了一眼沉浸在痛苦中的刘姨娘,眼神一狠。
再看不出是刘姨娘搞的鬼她就白活了。不过,你有后招,难道我就没有吗?
很快,谢长歌的后招就到了——
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前来替老太太传话:看在老太太的面上,还请饶过沈姨娘一命。沈姨娘服饰老太太也快一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谢训强硬地说道:“既然老太太发话了,那今日就饶过沈姨娘一条性命。明日再送她归天吧。”
谢训如此不让,那嬷嬷也明白他是铁了心要沈姨娘的命,叹了口气就回去复命了。
谢长歌眼底带着忧愁。算了,保住一天是一天吧,待会儿她得去沈姨娘那儿问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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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深夜,月光悄然爬过窗户,翻进秋荷居的室内,攀到床上的两个人身上。
刘姨娘便在这时睁开眼睛,小声地叫了叫:“老爷?”
回答她的只有鼾声,刘姨娘将声音稍微放大了点,谢训依旧未醒。
刘姨娘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出门去,雨苔已经在外面等着。
“走吧。”刘姨娘轻轻带上门,扶住雨苔的手。
雨苔提着一盏灯,在一片漆黑中发出橘黄色的光芒,照亮一方天地,她有些犹豫地问道:“姨娘,真的要去吗?”
“当然要去。她明天就要赴死,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怎么也得去送她一程吧。”
“可是……”
“怕什么?我在老爷喝的茶里添了好东西,什么都吵不醒,他会一觉睡到大天亮。待会儿你在门外守着,有什么动静及时示警。谁回知道我今天和沈姨娘的事?雨苔,你不会背叛我吧?”刘姨娘的语气突然变狠,握住雨苔的那只手狠狠一掐。
雨苔手一颤,痛意让她差点哭出来:“姨娘放心,我不会背叛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