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谢长歌陪同谢长栩到贺氏房里守岁,大家围着火炉,刚开始有说有笑,渐渐地大家都有点困了,尤其是谢长栩,眼睛都睁不开了。贺氏心疼,让他回去睡,谢长栩说要在这里陪着娘亲和姐姐,结果刚说完就轻轻地打起呼噜来。贺氏哭笑不得,让落泉把栩各儿送回金曜堂去。
谢长歌继续陪母亲说着话儿,一会儿,潋墨两眼发亮地跑过来,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谢长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不是让你和清砚在风和苑守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潋墨看了贺氏一眼,犹豫着道:“小姐,有,有人来拜访你。”
“谁啊?都这么晚了。”
“安,安小姐。”
安小姐?谁啊,她认识的贵女里面可没有姓安的啊。
等等……
谢长歌目光炯炯望着潋墨。
潋墨一跺脚,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就是那位经常来的安小姐啊。”
谢长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潋墨为了给她和安重元遮掩,在贺氏面前打马虎眼呢。也不知道安重元听见了会是什么感受。她道:“娘亲知道我们的事,你可以明说的。”不理会呆若木鸡的潋墨,谢长歌回头对贺氏笑道:“娘,阿元来看我了。”
“那孩子不是去了西山大营么?赶来看你,也是有心了。去吧去吧。”贺氏对谢长歌挥手,又补了一句,“玉娘,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得有数。”
“娘您放心吧。那我走了啊,明年一定陪您守岁!”
看着谢长歌急匆匆的步伐,贺氏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明年……唉,不知道明年你会在哪个家里呢……女大不中留啊……”
……
谢长歌一路跑回了风和苑。
她激动地喘着气,脸涨得通红,一双眸子像星星一般亮晶晶的。
推开门,灯下人似月,他回首,眼波含笑。
谢长歌一头扎进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谢长歌从来不知道,原来想相思也可以这般噬魂销骨。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
☆、春猎(二更)
安重元这次回来后就没有再离开。
安重元下了狠手,把那群公子哥训得服服帖帖的,老皇帝怕他就此把西山大营收服,让安重元年后就回京。
谢长歌听安重元亲口说后,对皇帝不禁升出一股幸灾乐祸的心情来。叫你偏心,叫你让阿元西山大营,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的吧?
谢长歌看着安重元的俊脸,心里很是自豪。她未来的丈夫好能干!
安重元回京的第二天,就上府向谢长歌提亲——并没有大张旗鼓闹得满城皆知,而且偷偷地登门。毕竟这件事最大的阻碍其实是皇帝,在其他障碍消失之前还是不要让皇帝知道的好。
老爷子把他叫到书房里谈话,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安重元才出来。谢长歌问他两人都说了什么,安重元抱住她,说:“老爷子说了,咱们的婚事暂且缓缓,等到春猎后再考虑。”
谢长歌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安重元道:“我也不知道。老爷子说他自有安排,老爷子总不至于害你吧?”
谢长歌想想也是,便没再说话。
再过了一段日子,谢长松和郭氏离开了,谢长松已经决定到云州定亲,毕竟刘姨娘做了那些事,他留在京中,和谢训也只能是两看相厌。
在谢长歌心心念念数着日子中,春猎那天,终于来了。
春猎每两年举行一次,地点选在京郊翠拔山,那里有个皇家狩猎场,非皇亲国戚、世家贵胄不能入。
这次春猎谢府长房和二房都会参加,令人惊讶的是,往年托病的老国公也一同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翠拔山而去。
到了翠拔山,众人纷纷搭起营帐,皇帝祭天之后,随着一声锣响,便是众人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次春猎,谢长卿和张霏都来了。谢长歌和谢长卿骑着马悠闲地打着转,说着话,看见了猎物就随便射几支箭,丝毫没有参与到狩猎盛事的意愿。
张霏却显得兴致勃勃,骑着马跑得欢快,她骑马和射箭功夫极为厉害,不一会儿就马后面就已经挂着一长串猎物,本来她还射中了一只鹿,没想到好巧不巧碰上了另外一拨贵女,那群贵女叽叽喳喳闹了半天,说什么鹿鹿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射鹿鹿没有同情心太狠了好可怕好过分云云,张霏眉心狠狠跳动,把那只鹿送给那群贵女,贵女们对着伤口流血的鹿面面相觑,谁也不想撕下名贵光鲜的衣裙给小鹿包扎伤口。最后还是谢长歌把自己的手帕贡献出来这事才完。
那群贵女还用谴责的目光注视张霏,大意就是你做下这么可怕的事居然还让别人帮你解决!
张霏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等到离开那群贵女的视线,张霏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虚伪!做作!”又指着谢长歌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实诚呢?瞧那个纪君宁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我恨不得甩她一鞭子。我跟你说,我本来打算上去把她衣裳撕下一块来给那只鹿包扎的,谁让她装得起劲!”
谢长歌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引起争执不好。”
张霏盯住她良久:“……你这个包子。”
谢长卿为妹妹开口说话:“玉娘她才不是包子,就是懒,怕麻烦,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合伙欺负我。”张霏假哭了一会。
嬉笑了一阵,太子竟然在前方等着谢长卿,谢长卿装得再一脸正经,眼里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你快走!别碍着我的眼!”张霏佯怒道。
谢长卿走了,张霏望着她的背影感叹道:“锦娘和太子的感情真好。真羡慕她。”
阳光撒在张霏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落寞感。
谢长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和你家那位不是好好的么?”
“是好好的。”张霏垂下了眼,“但是,怎么说呢,没有了刚开始成亲那几天的激情。现在就感觉我们俩进入了疲劳期,他不再对我说甜言蜜语,也不再每日问我如何如何,日子跟死水一般。”
谢长歌安慰她:“这应该是很正常的吧?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总不能每天都热情似火吧?都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你们俩看起来是在往细水长流的方向发展哦。”
“那为什么锦娘和太子成亲比我早,太子现在还对她如初见一般?”
“这个,每个人和每个人的婚姻状况是不同的……”
“得了吧,你还没有成亲呢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我信你个鬼!”张霏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你和齐王殿下怎么样了?”
“他来提亲了。”
张霏:“哇!”
“但是老爷子拒绝了。”
张霏:“哎?”
“老爷子说得等春猎之后再说。”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谢长歌也很无奈。
夕阳西下的时候,众人皆满载而归,谢长歌只猎了两只兔子,张霏好心地分了只野鸡给她,不过谢长栩英武地射中一大堆猎物,谢长歌不由得生出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自豪感。
大家围坐在火边,举着木枝烤肉。谢长歌一时兴起,跑去河边插了一条鱼回来,兴高采烈地烤鱼。想起暮春时节与安重元溪畔吃烤鱼的那个下午,谢长歌心里如蜜一般甜,抬眼往安重元的方向望去。
然后就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了。想来安重元是注意她很久了。
于是谢长歌变得晕乎乎的,差点把鱼给烤焦了。
狩猎一共两日,谢长歌已经计划好了,第一日陪谢长卿和张霏玩,第二日就和安重元偷偷摸摸地独处,想到明日,谢长歌不禁露出微笑。
谢国公在皇上的帐篷里,此外帐篷里还有静和、皇帝内侍李全以及两三个太监。
皇帝和谢国公对坐手谈。
皇帝落下一枚白子,感叹道:“朕已经好久没和怀瑾下过棋了。”
谢国公微叹一声,眼神中带着对过去的怀念与怅惘:“是啊,自从微臣得病后,便再也没有了。”
“想当初,朕与你还在打仗,晚上的时候,一时兴起便会杀上一局,那日子真是痛快。不像现在,找个会下棋的吧,他们都惧怕朕,不敢赢朕,偷偷地防水。嘿真当朕好糊弄呢!朕需要的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是献媚讨好的奴才。”
谢国公微微一笑。他又何尝不是在献媚讨好呢?不过他更懂君心,每次输上三四局就会赢一次,既能讨好皇帝,也免去了奉承的丑名。
皇帝说道:“怀瑾,你这次能来,朕真是太惊讶了,还以为你又会在家呆着养病。”
谢国公微微一笑,显出几分无奈与沧桑:“唉,微臣是想着总得在活着的日子多出门看看,死了也无憾呐。”
“怀瑾何必如此丧气?”
“微臣身体如何,微臣比谁都清楚,只怕就在这几年了。”
皇帝道:“怀瑾放心,朕回去就指派几个太医到你家,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的,要是治不好,朕就砍了他们的脑袋!”
谢国公连忙起身下跪:“多谢皇上!微臣感激不尽,不过微臣认为生死由命罢了,还望皇上不必为微臣费心。”
皇帝叹了一口气:“怀瑾,你总是这么……”
你总是这么识趣知进退,一如当初你卸兵权的时候。
“只是微臣格外忧心微臣那孙女,万一微臣去世了,她被人欺负怎么办?微臣每每念及此想,都不由得长叹。”
“不知怀瑾指的是哪个孙女?”
“回皇上,是老大那女儿,排行第三。”
皇帝回想了一下:“是小名玉娘的是吧?她今后可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嫡女,谁人敢欺负?”
“皇上有所不知。”谢国公犹豫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开了口:“去年春天的时候,右相的女儿便差点害死玉娘。”
“哦?”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也明白谢训的意思了。谢训不是给谢长卿求,这一点让他很满意,毕竟他总不能让太子妃太煊赫了不是?把这份荣耀给谢长歌,再把谢长歌嫁给赵王,这样赵王有面子,谢长歌她外公的势力也就到了赵王的背后。唔,谢长歌也是个好的赵王妃人选……
心中思绪万般一闪而过,皇帝下了决心,说道:“怀瑾你放心,这孩子也算是朕看着她长大的,我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无异,有我朕护着,便是淑仪那丫头也不敢欺负。回去朕就下旨封她为郡主。”
谢训大喜,将头深深地埋下去:“多谢皇上!”
……
从皇帝的大营出来,谢国公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走到一处远离人群的地方,谈桂在他身后,低眉顺眼地跟着。
谢国公走得累了,停下了脚步,说道:“和皇帝交谈,真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能有片刻懈怠。太累了。”
谈桂道:“不过结局总是好的。”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属下本以为国公爷会求皇帝给三小姐与齐王殿下赐婚,没想到竟然是给三小姐求了个郡主的头衔。”
老爷子微微一笑,道:“成亲的是还是交给齐王殿下。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还怎么放心把孙女交到他手上?而且那日他也说了,有办法让皇上同意的。”
谈桂笑道:“既如此,那国公爷便坐等齐王殿下的好消息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方走,待他们很快不见了踪影,谢长薇才小心翼翼地从暗处出来。
她听到什么了?老爷子为谢长歌求了郡主的头衔?
这也挑偏心了吧!谢长歌是老爷子的孙女,她难道就不是了吗?
这个死老头!怎么还不死!
谢长薇在心里疯狂地咒骂着。
还有谢长歌,也一起死了最好!
如果谢长歌死了,那么,为了安抚谢府,郡主的头衔会不会就落到她的头上?毕竟谢府现在的女孩儿除了谢长歌就只有她了。
有了郡主的头衔,是不是身份就能配得上赵王了?
谢长薇激动起来,呼吸急促,眼中光闪烁不定,指甲深深地掐入掌中。
她想杀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找赵王殿下!
谢长薇立马往赵王的营帐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秋,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哈!
☆、坠崖(一更)
翌日。
清晨的山间弥漫着白色的雾气,把所有事物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待到日出时分,随着太阳光线在山间林里穿梭,雾渐渐隐去,两道身影浮现。
谢长歌和安重元骑着马,悠闲自在地行走。
谢长歌回头看看来路,已经看不到营地了,对安重元说道:“咱们去哪儿呢?”
安重元往前方一指:“我也不知道,往前走吧,离他们越远越好,免得有人来打搅。”
谢长歌闻言不由得一笑。本来昨天晚上安重元也来找了她,俩人坐在一处偏僻的地方看星星聊天,没想到谢长卿和太子不知怎么的也找到这个地方了,四个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十分尴尬。
所以安重元决定了,今天一定要走得远远的,这样那一对总不至于还能撞在一起吧?
谢长歌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日落前肯定要回去的。明日一大早就得回京,所以今天也就相当于最后一天。京中可没有这般景致,所以今天玉娘可要好好地玩个痛快。我们可以去采蘑菇,插鱼起来吃烤鱼,找野果子吃,你不用担心有没有毒,我能分辨出来……”
安重元讲述着今日的计划,谢长歌面带微笑倾听,想着那副画面,心道,若是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呢。
到了某一处,安重元觉得差不多了,和谢长歌一起下了马,将马随便拴在一棵树上。
虽然是春天了,但地上还是有很多发白的叶子,盈铺了一地,阳光透过枝间缝隙倾泻,涂在叶子上面,宛如一条发光的金白的长毯,迤逦不断。
安重元解下绑在马背的弓箭和箭头,想去猎几只山鸡或者野兔当做午餐,谁知衣裳一角被人捉住,他回首,看见谢长歌含笑的眼睛:“陪我去采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