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诀想了想,轻声道,“楼小姐来了。”
纪清和波澜不惊,“你出去接待一下,然后送她离开。”
“……是。”
纪清和看着监控,一脸冷漠。
何宁刚到湖心亭就被纪清书一个熊抱给抱住了,她吓了一大跳,想推开他,可却推不开。
好不容易纪清书松开她了,却对她诡异的笑了笑,“不会功夫吗?”
何宁恶寒,当她是纪清和的保镖不成?
“不知二少找我来干嘛?”
“没事就不能找你?”
何宁懒得和他周旋,直接转身,准备离开。
纪清书忙走到她面前,“我有事和你说。”
何宁走到亭子的椅子坐下,“有话直说。”
纪清书坐在她旁边,“我问过何伯伯,他说并不认识你!”
何宁挑眉,一点都不心慌,“所以呢?”
纪清书看她如此镇静,有些佩服,“所以证明我之前的猜想是对的,你根本不是何家派来的人。”
“然后呢?”
“我就一个问题,你和宁宁什么关系?”
何宁笑,“我能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千金大小姐,我是小保姆,我俩扯不上关系。”
纪清书伸手扳过何宁的脸,“云平,死人我都抽筋剥皮过,我看人可不是看表面的。”
何宁笑出来,“那么了解死人?那你是恋尸癖?奸过尸吗?”
“你!”纪清书让自己冷静些,然后道,“你在装傻卖蠢,以为我不知道?”
“装傻卖蠢?二少未免太高看我。”何宁抬手扫开他的手,瞟了他一眼,“你与何家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从小照顾何宁的情义而已,你觉得何家有义务告诉你关于他们的所有打算吗?凭什么呢?你也姓何么?”
纪清书有些尴尬,可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盯着何宁,“你知道何宁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何宁眸光一闪,“死了就死了,那些重要吗?又不是我杀了她。”
“是不想说还是真不知道?”
何宁觉得可笑,“二少,你觉得我会知道这些事情吗?”
纪清书看她眼睛并没有躲闪,不知是心理素质太好还是真的如此,“当真不知道?包括……”纪清书顿了一下,“照片的事。”
“照片?”何宁立马警觉,“什么照片?”
纪清书很满意她的反应,这说明她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他很早就怀疑她就是那个给他寄照片的人,他抓住她手腕,“那些照片就是你寄给我的,你就想告诉我何宁是怎么死的,是不是?”
何宁脸色煞白,照片?难道是……
楼君怡,她竟然……
纪清书抓住何宁胳膊,慢慢用力捏紧,“告诉我真相!”
何宁气得身子直发抖,要是她没死,是不是这些照片就发布在各大新闻网站了,楼君怡真是心狠手辣,不弄死她不罢休。
看来她死了,倒是清净了。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
楼君怡,你在我身上没完成的事,我保证会让你亲身尝试一下,让世人看看你这副温柔优雅面孔的背后是多么的下贱。
我脏,你又干净到哪里去!
我们等着瞧!
她忽视手上的疼痛,失去理智,吼道,“对,没错,就是我寄给你的,你看到了吧,何宁死的够惨吧?你那么爱她应该气得牙痒痒,应该替她报仇才对,你应该让那些人全部下地狱!”
“这就是你的目的?”纪清书不敢置信,看着愤怒的何宁,“你想让我和清和翻脸,是吗?”
何宁反问他,“你会吗?”
“不会。”因为涉及何宁的名誉,这种事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何宁寒心道,“看吧,谈什么喜欢,说什么爱,都是冠冕堂皇,你们的爱真是不值钱,一文都不值。”
纪清书突然回过神想了一下,“不对,我调查过你,何宁死的时候你并不在S市,你不认识何宁,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你没理由做这些。”
何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了,她刚刚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么久了,她应该习惯那些耻辱的记忆,她应该淡然,她应该以旁观者的角度,无论多痛苦都不能表现出来。
纪清书看她在发呆,松开手,“你怎么了?”
何宁叹口气,靠在栏杆,趁他松手,立刻缩回手,活动了一下,不然就废了,然后挂上淡漠的笑容,漫不经心道,“恭喜二少,您的智商终于回来了。”
纪清书想了想,“除非有人指使你,但绝不是何家,这事抖出来对何家没有好处。”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何宁无奈了,这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纪家人的疑心病这么严重,“人都不在了,要什么好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未尝不是良策,对吗,二少。”
纪清书也困惑了,云平为什么一直引导他将她和何家联系在一块?是别有用心,还是事实就是如此?
若是后者,这不是很明显的事?
她就是真想做什么,清和一眼就看出来了。
还是说何家根本就不在意清和知不知道,他们就是光明正大的塞人进来,他们就是要挑衅清和,根本不在乎清和的想法,只要能靠近糯糯就行了。
何宁看他时而蹙眉时而点头,为避免以后纪清书还来找她寻东问西,索性加把劲忽悠他,让他置身事外,别再参与进来,“二少,我老实告诉你我不知道什么照片。我来宁园照顾糯糯小姐,你说我心思不纯也好,别有目的也罢,我只能说我和你还没到可以交心的地步,我无需对你言无不尽。我这人,拿钱看心情办事,我奉劝二少一句,逝者已逝,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放弃那些执着,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何必要抓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过往而不愿意面对现实呢?”
纪清书讶异何宁的坦白,也讶异她竟说得出这般的话,他叹口气,“你根本不会懂。”
“你说你了解死人,那你了解何宁吗?你知道她怎么想的吗?”
“她怎么想的?”纪清书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哈哈,她嫁给清和后,和我渐行渐远,她对清和热忱,对我却冷漠,她怕清和多想,所以想和我划清界限。可她却不曾想想,清和在乎她的规矩和情意吗?她那么傻,她明明和我说她要开一场钢琴演奏会,我都预备好了,就等她上台。可她却嫁给了清和,然后就忘了自我,在爱情里卑微等待。她太笨,都不知道谁才是为她好,真是个傻丫头。”
☆、第二十四章
何宁心间颤了颤,她知道纪清书的感情是一回事,可听他这么直白说出口,她觉得犹如巨石压身,沉重得她喘不过气来。
纪清书眼里黯淡,“她根本没心。”
何宁抚着胸口,若有所思,“如果爱情可以选择,她或许就不会犯傻了。既然她远离你,就说明她不希望你再介入她的人生,你又何必对她的死耿耿于怀。”
纪清书看着她,“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何宁微笑着,叹口气,意味深长道,“的确,我是云平,不是何宁,我是活在生死边缘的人,我怎么会懂你们所谓的感情。”
纪清书皱眉,他看着何宁,却看不明白,更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算了,诚如她所言,宁宁或许真的不希望他再插手她的事,于宁宁而言,他始终是外人,是他的爱而不得让她困扰。
既然那是个永远都不该被戳破的真相,他又何必强求,她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他的介入,多一个人知道真相,她就越不安宁。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和楼君怡有仇?”
何宁知晓他是看到了什么,也不做隐瞒,“糯糯说她欺负她妈妈缠着她爸爸,她不喜欢,我自然也是这样。”
“只是因为这样?”
“不然呢?”
“很牵强。”
“可也是个理由。”
纪清书释然一笑,“为什么我觉得你完全不似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我觉得你身上住着一个沧桑的灵魂。”
“因为,我的经历是你没经历过的。”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成为很好的倾听者。”
“倾听者是孤独的。”
“我不介意。”
何宁笑,“我的经历你很清楚啊,你们一个个不都把我的底翻出来了吗?对你们而言,那像戏剧一样,可只有当事者才知道多痛苦,可你们却利用别人的痛苦相要挟,不知该说你们无耻还是说聪明。”
纪清书拍拍她的肩膀,“家庭出身总是摆脱不了的。至于是无耻还是聪明,看事吧,说不太准。”
何宁往旁边坐远了些,她不愿让纪清书再帮她,不然她的良心真的会过不去。
纪清书手落空了,颇为尴尬的收回来。
何宁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纪清书没拦住她,看她离开,由衷道,“云平,我想,我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何宁转身,嘲讽的笑笑,“请二少莫要认错人了,任何错觉都不可能成为你接近另一个人的借口,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想找熟悉的感觉不应该在我身上。”
她要报仇,但绝不能让纪清书参合进来,她不想对不起他。
纪清书愣了一下,不可否认,她身上的确有种何宁附体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想亲近,但亲近后,他发现她和何宁完全不同,一个温婉一个冰冷。
难道,真是何家培养的?
何伯伯真的欺瞒了他?
也许吧。
纪清和关了监控,靠在椅背上,药依旧在手上,一直没吃。
二哥说的没错,云平真的不似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她的心智很成熟,这种成熟就像她历经生死然后大彻大悟般。
她的那些经历,真的足够让她这么看透人生吗?他不太信。
她做的每件事都没错都很合理,可他就是满心疑云,无法理解她的动机。
她和何家的关系真真假假,她说要听从于他,话里却虚虚实实,她是他第一个看不透的女人。
他有种感觉,他觉得她像是在费尽心力下一盘棋,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其实就是一枚枚棋子,有朝一日,出其不意就能攻其不备,让他满盘皆输。
门外有人敲门,他回神,让人进来,看到来人,不禁皱眉。
楼君怡端着一碗液体走进书房,面带笑意,“这是我特地煮的感冒茶,你试试。”
纪清和看任诀匆匆走进来,然后低着头,知道应该是被楼君怡给声东击西了,他看楼君怡一直端着碗,便伸手接过来,全部喝了下去。
楼君怡满意的笑了,接过碗,“喝完赶紧去休息,睡一觉,发发汗就会好很多的。”
“恩。”
纪清和冷淡的应了一声,但没放在心上,伸手去拿手机,结果楼君怡先一步拿走了,不悦道,“不是说要休息?不能再做这些劳心劳力的事情了,那么多手下,就非你不可?”
楼君怡大纪清和两岁,一个三十多的人说出这样撒娇的话,一般会让人觉得在装嫩,可在楼君怡身上却恰如其分,她保养的不错,肤白貌美,配上无懈可击的妆容,再加上做事说话分寸拿捏好,让人挑不出刺更生不起气。
纪清和头有些疼,不想多话,便站起来,准备去房间休息一下。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这次却病来如山倒,小小的发烧感冒都招架不住。
楼君怡上前扶着他,纪清和有些反感,可看她眉目间的黯然又止住要将她推开的冲动。
曾经也有个人在面对他的忽视暗自神伤,那眼神和楼君怡何其相似,让他看着不忍。
走出书房的时候,何宁拉着糯糯蹦蹦跳跳的迎面走来,糯糯原本的笑脸立马被愤怒代替,她跑上前,小手推着楼君怡,“走开!”
楼君怡愣了一下,看糯糯对她那么排斥,只好松开手,然后笑笑看着糯糯,“糯糯,早啊,阿姨给你买了……”
她还没说完,糯糯便拉着纪清和的手,然后看着站着发呆的何宁,“姐姐,快过来帮我!快过来呀!”
纪清和好笑,“我能自己走。”
糯糯质问道,“既然能自己走,那刚刚为什么要人扶?”
“……额。”纪清和无言以对了。
何宁觉得糯糯问到点子上了,明明是想美人扶才装柔弱,恶不恶心!
她走过去,扶着纪清和,皮笑肉不笑,“三少真是蒲柳之姿弱不禁风啊,还是我来扶吧,楼小姐没我们乡下人有力气。”
说完将纪清和的手拉过,搭在自己肩上,往纪清和的卧室走去,谁都可以挖她墙角,独独楼君怡不行,就算是自己不要的,扔了也不给她!
纪清和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尤其是进房后,直接被推到床上的时候。
何宁看着倒在床上的纪清和,笑了笑,“哎呦,真是抱歉,我一个不小心用力了些,三少多担待。”
说完拉开被子,颇为粗鲁的让纪清和靠在床头。
纪清和头更疼了,抬手抚了抚额,“别阴阳怪气的!”
何宁真想像从前那样拧他一把,想想还是算了。
糯糯爬上床,摸了纪清和的额头,“姐姐,爸爸好烫!”
何宁发现纪清和脸很红,伸手摸了一下,还真是,她放软语气,“早些休息吧。”说完伸手抱下糯糯,“糯糯,咱们走,不吵爸爸。”
何宁的话总会有一种亲近感,她无意识间会将自己摆在纪清和妻子的角度上,比如她明明可以说‘三少’‘你爸爸’可她却说‘爸爸’,言语里中有一丝暧昧在。
任诀粗神经看不懂,同为女人的楼君怡却看得很透彻。
她发现,云平之所以这么不客气,很大一部分是纪清和有意无意的纵容,明明云平说话带刺,他却不呵斥,只是要她别阴阳怪气,显然这不是一次两次,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会变成自然的。
正如何宁的陪伴一样,明明当初是何宁从她身边抢走了清和,清和才和她分手的,何宁是第三者,用不耻的手段逼着清和娶了她,可清和却始终站在何宁那一边。
清和说分手的时候,明明说过不在意妻子是谁,可他却食言了。
他那么在意何宁,在意何宁的话,在意何宁的喜恶,在意何宁的梦想,他甚至用心建了‘宁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