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蓁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很快就包好了饺子,她调制的馅料本就不多,毕竟家里一共只有三口人,若是做的多了,恐怕得日日都吃同样的东西,这对于齐蓁而言,无异于最大的折磨。
饺子下锅之后,红烧肉也烧好了,在起锅之前,齐蓁往红烧肉里加了少许盐,等到汤汁收干之后,才将红烧肉倒进瓷碗里。
廉伯元与廉仲琪早就坐在桌前,眼巴巴的看着齐蓁在忙活着,也不敢凑上前去添乱了。
外头想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廉伯元贴心的替廉仲琪捂着耳朵,生怕炮仗的声音吓坏了自己的弟弟。
谁知廉仲琪的胆子根本没有那么小,不止不怕,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这孩子的眼睛本就长得又圆又大,与廉肃那种鹰眸看起来全然不同,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像年画里的仙童似的。
将炖好的菜都给端上桌,此时此刻那丰乳的猪蹄汤也炖好了,汤色白净如雪,散发出一股浓香,齐蓁倒是没急着将猪蹄汤倒入碗里,而是将整个瓷罐都放在外头。
看着女人的动作,廉伯元皱着小眉头,有些不解的问: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等猪蹄汤晾凉之后,用勺子刮去浮油,这样喝起来才没有那么腻歪。”
冬日的夜晚能将一个大活人给生生冻死,过了不到一刻钟功夫,齐蓁又打开窗扇,把瓷罐给端了回来,用勺子将上头凝结而成的乳白色油脂刮了刮,之后倒出了一小碗,小口小口的抿着。
这猪蹄汤有丰乳之功效,里头还添了通草等药材,齐蓁自然不敢给两小喝,否则他们若喝出来什么毛病,她可就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齐蓁包的饺子一个个都圆圆胖胖的,看起来很是喜人,她捣了蒜酱加了老陈醋,放在两小面前。
甭看廉仲琪人小,竟然一连也吃了十多个,若不是齐蓁怕他再吃伤食赶紧阻止,恐怕这孩子还不住口呢!红烧肉炖的绵软香滑,放在嘴里一抿就化了,不过齐蓁只伸手夹了一筷子,不敢多吃。
吃完年夜饭之后,廉仲琪闹着要守岁,齐蓁也想着让他好好玩一会,省的睡得太早,肚子里都积了食。
不过小孩子的精力来得快去的也快,这还没到子时呢,廉仲琪与廉伯元一个两个都已经睁不开眼了,齐蓁费心费力的将这两个孩子给抱回床上,这才回到自己房中,借着厨房里的热水,好好的洗漱一番,涂上了花露脂膏,又洒上玉容粉后,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冬天过得很快,年后转眼间就冰消雪融,河岸处长着的一棵大柳树都发出嫩绿的新芽儿了。
郑三娘是个守信之人,立春这日,就拿着西山的地契来到了廉家。
一见着郑三娘,齐蓁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赶忙将人请进了自己屋子里,用温水冲了一些花蜜,端到了郑三娘面前。
这花蜜是齐蓁上回去京城时买的,乃是上好的槐花蜜,色泽金黄,用温水冲开,一入口,顿时就有一股子淡淡的甜香弥散,让人整个人都从里到外的升起一股暖意。
郑三娘喝了一口蜜水,眼皮子动了动,仔细端量着齐蓁的小脸儿,只觉得这一个月的功夫,女人面上的皮肤又细腻的几分。
原本齐蓁脸上还能看见一点点毛孔,但最近那些毛孔却好像全然消失了一般,半点儿痕迹都找不着。
这自然是玉容粉的功效,若非玉容粉有奇效的话,齐蓁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做出来,日日往自己身上扑呢?
“妙妙的皮肤生的细腻如霜雪,让姐姐我好生羡慕,到底用的是什么稀罕东西,能不能卖给姐姐?”
郑三娘没有开口讨方子,将来齐蓁是要入到京城里开脂粉铺子的,这方子自然是不传之秘,若是自己张口讨要,恐怕会让人觉得贪得无厌,这一点郑三娘心里自然有数。
齐蓁笑了笑,一点玉容粉而已,她也拿得出手,不过她倒是没急着动,只开口问了一句:
“三娘,不知西山那块地……”
“妹妹是信不过姐姐吗?这么一问,实在让我心痛的很。”
一边说着,郑三娘还用涂了蔻丹的手用力按住丰满的胸脯,刻意皱紧眉头,面上露出几分哀戚之色。
“三娘这心痛的症状恐怕无药可医了,将来若是赚的一些银钱,定然能缓解几分疼痛。”
齐蓁一脸严肃的说出这话,让郑三娘再也演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赶忙将放在怀里的地契给拿出来,交到齐蓁手中。
齐蓁仔仔细细的看着地契,上头还加盖了官府的官印,如此一来,西山那块地就是她的了。
“村里头有几个会种树栽花的,只要一月给上五百文,他们就能给你看着西山,顺道种出来一些花草。”
齐蓁老早就琢磨开到底要种什么花了,她笑了笑,说:
“一共有几个汉子会种花?”
“估摸着有六个,反正现在种花,夏天原料才能长成,但若是再过些时日的话,恐怕就得耽搁一整年了。”
花期万万不能错过,这个道理齐蓁自然是明白的,她点了点头,说:
“明日我就去京城买种子。”
郑三娘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蜜水,说:
“何必那么麻烦?哪里用你亲自上京城?明日让我家大郎带着两个汉子去京里挑选花种,你又不精通此道,去了也是白去。”
齐蓁听了这话,也没反驳,她只会做一些女子所用的脂膏蜜粉等物,要说这侍弄花草,当真只是个门外汉。
“我想在西山上种玫瑰、蔷薇、兰草、茶树、橄榄以及桂树。”
“你倒是不贪心!”
郑三娘没好气儿的说了一句,玫瑰与兰草都娇贵的很,若是一个不好,可能都养不活,西山的地界儿虽说宽阔,但一开始他们总不能将西山都给种满了,否则不止人手不够,恐怕那些好东西也都浪费了。
齐蓁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橄榄,不过那东西在京城周围少见的很,种植的人也不算多,前世里齐蓁就见到老太监用橄榄榨出油来,与花油混合在一处,当成头油。
但凡涂过这种橄榄头油的女子,头发没有一个不好的,齐蓁就曾见过,一个妇人因产后失调,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枯黄如同干草一般,半点儿光泽都没有,但涂了头油只两个月,不止不再落发,甚至原本的头发也变得乌黑浓密,长出新的发茬儿来。
这头油的方子并不是老太监原本从宫里带出来的,而是他买到橄榄后,自行研制一番,才得出的结果。
说起来,老太监在研制这些脂粉香膏一道上,当真是个中翘楚,连带着也传授了齐蓁不少东西,在齐蓁跟着老太监做脂膏时,老太监曾经又羡又妒的提了一句,说齐蓁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他还高,若是再过几年,恐怕手艺超过他也不是难事儿。
只可惜那没了根儿的老太监根本就是个变态,先是在床榻上日日折磨于齐蓁,毁了她的身子,让她难有子嗣,后来又用玉势将她生生捅死在床榻之上,死的那么不体面。
想起临死之前的痛苦,齐蓁就恨不得将老太监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好在齐蓁还记得郑三娘在房中,也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的太多,只开口道:
“就算桂树今年种上了,也得再过了三五年才能开花,茶树虽说能够随取随用,但榨出来的茶油贵重的很,分量也不会很多,定不会亏本的,三娘放心就是。”
见着齐蓁坚持,郑三娘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只要让郑大郎好好看着那些农户们,也不怕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郑大郎一身古怪的力气,郑三娘夜夜受着,自然是十分清楚的,所以才能放心。
“罢了罢了,就听你一回,等到那些花草树木都栽好了,你再随我去京城一趟,看看铺面。”
齐蓁点了点头,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五十两银子放在桌面上,往郑三娘手中一推,道:
“买树种的钱恐怕不在少数,不过我这手头上余钱并不很多,五十两也不知够不够。”
“自然是够的,你当那些花草是金子做的不成?若是遇上喜欢的,花草自然不算便宜,但在咱们等着农人眼中,那些东西还没有粮食实在,何况明日去京里买的还是花苞儿,更要便宜不少。”
正文 第25章 西山栽花
廉肃一共给齐蓁留了百十两银子,但她却不能全都交到郑三娘手中,否则若是不给自己留条后路,日后该如何是好?再者说来,现在冰雪消融,正好是送廉伯元入京读书的好时候,虽说京城里面租房实在是不便宜,但两个小娃却万万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廉家两小有一人身上能有功名,就不必再被征了兵丁,去边关做苦役,弄不好还将自己的性命给丢在异乡。
等到第二日,郑大郎一早就找了几个农人去到京城,因为郑家的豆腐做的极为鲜嫩,京里头的富贵人家有的就好这么一口儿,郑大郎为了做生意,时不时就驾着驴车去京城卖豆腐。
今个儿板车上虽没有豆腐,但却拉着两个约莫三十七八的汉子,一肥一瘦,两人都晒着皮肤黝黑,一笑的时候眼尾都是褶子,看着十分憨厚淳朴,一看这模样就是常年在日头底下干活的。
“郑大郎,真有这好差事,一个月只要种种花草,就能给五百文?”
五百文对于土里刨食儿的农人而言,实在不算一笔小数目了,一亩地才能收多少粮食?充其量也不过卖一两银子罢了,还得一大家子累死累活的。
不过好在每年忙的时候只有春耕秋收,余下时间都闲得很,种花草又与播种的日子不同,若是此事为真,他们一年岂不是能多得六两银子?
郑大郎板着张脸,也没有回头,手中拿着柳条制成的鞭子,时不时在驴子屁股上抽一下,刚毅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之色,低吼道:
“愿意干不干,老子还能找别人!”
郑大郎原本是个寡言少语之人,脾气也算不得好,但却不常对外人发泄出来,不过昨夜里发生了一点意外,原本他已经入了道,谁曾经三娘她小日子突然来了,让他生生将硬的如同铁杵一般的东西给抽出来,郑大郎肚子里不憋气吗?
偏偏郑三娘是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疼宠的女人,即是妹子,又是婆娘,含在嘴里都生怕那身娇肉贵的人化了,郑大郎又怎会对她发脾气?
所以可怜了这两个刘姓农户,两兄弟一起面对这吃了枪药的郑大郎,着实算不得好差事。
刘老大心宽体胖,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刘老二的后背,没让他再开口。
毕竟郑大郎可是给他们兄弟两个送银子的,说话难听些又算什么?若是有人愿意一年给他六两银子,日日铲他耳屎都成!
驴车嘎悠嘎悠的,足足两个时辰才到京城。
一入京城,这几人就直奔买花种树种的坊市去了,好在因为这些东西都卖不上高价,摆摊的位置也偏僻,一般都靠近城门,所以位置倒是好找的很。
待走到一个摊子前头,刘老二蹲在地上,嘴里嚼着烟叶子,伸手摸了摸打了花苞儿的玫瑰,只觉得这玫瑰花的花瓣娇嫩的很,颜色也是鲜亮的大红色,拿起一株放在鼻子下头嗅了嗅,香味儿十足,又不腻人。
现在并不是玫瑰的花期,这小贩竟然能弄来这么多的玫瑰花苞儿,当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应该是温泉庄子里的农户,偷偷拿着花苞出来卖的,否则玫瑰花开的不会这么早。
刘老二看着憨实,但实际上也是个有心眼儿的,知道这些花苞儿都是好东西,更是不愿错过了。
刚才进城之前,郑大郎就已经说了,廉家那婆娘是为了做女人用的脂粉,所以选的花朵必须既新鲜又带着芳香,否则若是没有味道,脂膏还怎么做出来?
这摊子上的花苞儿拿回大湾村一种就活,可比种子长得快多了,要不了个把月,就能开出大朵大朵的玫瑰来。
“你这花苞儿怎么卖的?”
“二文钱一株。”小贩懒洋洋的答了一句,今日日头正好,打在人身上当真舒坦的很,让他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呵欠。
“买的多了能不能便宜点儿?”
“那得看你买多少了,要是超过一百株的话,十株减一文。”
刘老二知道这小贩也没要谎价,扭头看着郑大郎,后者大步流星走到前头,道:
“一千株。”
一千株听起来不少,但一共还不到二两银子,而且三娘最喜欢玫瑰香,到时候齐蓁做出的脂膏若是多了,他也能买回来一盒,讨三娘欢心。
小贩见着郑大郎这般爽利,一个鹞子翻身就蹿了起来,他这摊子上拢共也就一千株的玫瑰,不过因为花苞儿刚打出来,还没有指甲大,自然不好卖,没曾想下午就来了个大主顾,直接将他这里的东西给包圆了。
说起来,正如刘老二猜的那般,小贩本是温泉庄子里的农人,因为庄子原本的主子喜欢侍弄花草,种了满园的玫瑰、蔷薇等物,偏偏爱花的老爷突然暴毙,新主子又不喜欢这些玩意,现在打算将花草都给罢了,养一些鸡鸭来出产。
小贩知道这些花草都是难得的好东西,直接拔了又心疼,就偷偷摸摸的挖了不少幼苗出来卖。
“你那儿可有兰草、蔷薇?”
“我那庄子中花草多了去了,不止这些花草,还有茶树嘞,你们若想买的话,便直接跟我到庄子中,也能挑到几样稀罕物。”
郑大郎眼神闪了闪,虽有些意动,但却没有表现出来,问:
“那该如何算钱?要是去了庄子,便只有你一家,你若漫天要价,那我们可就吃了大亏了。”
小贩咬了咬牙,道:“壮士放心,你在这街上问一问,到时候我出的价肯定不会比街上高就是,而且东西比起他们只好不差。”
刘老大将花苗仔仔细细的用麻绳困了,放在板车上,冲着郑大郎道:
“大郎,要不然你先带着花苗回村里,然后把廉家的婆娘给带来,她到底要什么花草心里也能有个数,省的我们买的不合她心意。”
刘老大这话也有些道理,郑大郎先问明白了庄子的位置,又数出银子交到小贩手中,冲着刘家兄弟交代了几句,便驾着驴车往大湾村赶去。
郑大郎回到大湾村,直接将花苗放到了廉家的仓房里,这处阴凉的很,也不会将花苗晒着了。
齐蓁跟在郑大郎身后,问:
“郑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这些花苗都是在一个小贩那里买的,听说他那庄子里还有不少别的花种,这就带你去挑一挑。”
此时齐蓁已经坐上了驴车,她头顶戴着斗笠,脸上蒙着一层又一层的巾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村里头有人说齐蓁这婆娘脸上长了疹子,已经破了相,那张脸就好像癞蛤蟆的后背似的,鼓起一个又一个的脓包,时不时还往下流脓水;也有人说齐蓁出落的十分水灵,浑身皮肉细白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似的,这么挡着是为了少惹出点风波来,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人言可畏啊!
郑大郎曾见过几次齐蓁的真容,虽没看出这女子到底漂亮在何处,但也知道她根本没有毁容。
小贩说的那庄子离大湾村并不算远,只绕过西山去,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