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翰眉头紧蹙,转瞬开展,出声解释,“花小姐有祖传治疗伤疾的方子,妙的很,我不过是请花小姐过府诊治腿伤罢了。”
花昔夏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接口道:“夸奖我也没用,诊金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如此话语,引来众人的大笑,有人戏谑道:“我们给做证,李公子的诊金一分都不能少。”
正文 第14章 阴谋
李远翰苦笑连连,先前出现的一丝尴尬气氛随之消失。
还有不少人借着醉酒上前询问,花昔夏可还出诊。
若是调侃,一笑了之也就罢了,若是谁神情猥琐,李远翰干脆就出言打发,碍着李家的威名,也没谁会真的为难花昔夏。
随着推杯换盏,气氛热烈,唯有坐在商若杨身边的孙沐音神色不愉。
瞧着花昔夏被接连维护,孙沐音心中冷冷一笑,给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后者欠了欠身,快步离开。
她本人则是站起身,拿着酒杯走到花昔夏身前,拱手敬酒,“二表哥没事,多亏遇到了花小姐,我敬你一杯,已做感谢。”
说罢,孙沐音的手往前一递,却因没拿稳杯子,清酒尽数撒了出去。
花昔夏躲避不及,裙摆尽数淋湿。
商若杨是第一个站起来的,眉头一蹙,低呵道:“沐音。”
孙沐音毫无歉疚地欠了欠身,敷衍地说着,“我醉酒得厉害,花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吧?”
花昔夏面色不改,“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今日有幸能因孙小姐做一回宰相,有何会计较?”
孙沐音听她话里不阴不阳,也不理会,只在心中道:看你得意多久!
“带花小姐去少禾堂换一身我的衣裳。”孙沐音冲着身后的侍女挥了挥手。
商夫人怜惜她,常常叫过来居住,为了方面,便在自个院子旁边置办了一个院子出来给她住,因而提议也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那个婢女……
花昔夏眼瞳微微收缩,眼前那个丫鬟正是前世陷害她通奸,从入府就一直伺候她,她信任如亲人的金钰。
原本以为过去了那么久,自己也已经重生,自己对她的恨会减弱,却不想,还是那么的强烈。
在见到金钰的那一刻,花昔夏只觉得疼痛密集地弥漫全身,就连呼吸仿佛都凝固住了一般。
她依稀记得老鼠锐利的牙齿,是如何在她身上辗转,那非要肠穿肚烂地架势到她死都没有罢休。
花昔夏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可她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平静,递给了一个李远翰安抚的眼神后,她便随着金钰离开。
绕过了两个长廊,穿出了垂花门,花昔夏还瞧着不到地方,心中立马升起警惕,却仍旧不紧不慢的跟着。
良久,两人才走到一间里屋坐下,金钰很快捧出中衣外衫,服侍着她换上,又将解落的发簪一一别了回去。
“花小姐貌美,这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穿的是真好看,只是这首饰似乎有些不搭配。”金钰故意拉长声音。
见镜中的花昔夏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她微微有些尴尬,只得自个把话说完,“小姐素日喜欢用碧玉瓒凤钗搭配这衣服,不如奴婢取来为花小姐戴上吧,不然出去失了体面,我们家小姐肯定会内疚的。”
她们家小姐?
花昔夏轻轻翘起嘴角,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别有居心而来。
花昔夏目光淡淡扫过面前的首饰盒,因孙沐音出身大家,又得商夫人喜爱,盒子里的首饰多如牛毛。
但听这金钰单单只提一个碧玉瓒凤钗,就知道里面定然有些许玄机。
想了下,花昔夏望着镜中眼眸无波的自己,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着金钰快步离开之际,花昔夏快速从里面拿出一只碧玉的钗,放到袖口里藏好。
收拾妥当之后,金钰扶着花昔夏离开,东一拐西一绕,越走越偏僻,远远就瞧见湖水冷清的面,在阳光下泛着浓烈的光波。
花昔夏挑了挑眉,目光瞥向身边的金钰,慢悠悠地问:“你还要把我带到哪去?”
金钰被她的目光看地心头一凉,强作平静地赔笑,“前面的湖色好,奴婢想着扶花小姐一路走走,回了正厅也好有个好心情。”
花昔夏冷冷一笑,前世在商府住了四年之久,府邸内的一草一木皆是熟悉。
金钰带着她绕来绕去,绕了那么久,小心得避开了正厅,来了这么个了无人烟的地方,若说没什么坏心思,那是谁都不会信的。
正文 第15章 置她与死地
花昔夏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瞧着对方,饶是好胆子的人也会觉得阴森,更何况是本就心虚的金钰。
这时候,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从花丛里走了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那丫鬟脸色铁青,甫一走出来,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照着花昔夏就冲了过来。
丫鬟做惯了粗活,力气大的很,而且原本就是在水边,这般横冲直撞,十分危险,可金钰只是一味地尖叫,并不伸手阻拦。
眼瞧着只差一步就要落水,可偏偏每次都能被花昔夏躲过去。
她到底是农女,干惯了粗活,真说起来,无非就是年纪偏小,实际并不比这些丫鬟的身子差,如此也勉力支持。
金钰一见这种情况,心中焦急,就听身后有许多人急促步伐,其中一声高声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花昔夏嘴角微微一挑,任由那丫鬟把自己推下了水。
她早先就有准备,因此落水之后并没有呛着。
只是六月的天,湖底还是那般的冰冷,花昔夏全身颤抖不停,阵阵气压直逼口鼻,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挣扎着,屏住呼吸好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跳了下来的声音,眼见着那人不断向自己游来,她狠了很心,一张嘴,喝进去了些水,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被抱了个满怀,脱水而出。
“昔夏,别怕,没事了。”
李远翰湿透了,发丝在不断地滴水,他的手臂那么有力,哪怕是在冰冷的湖水里,他身上的温度依然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身上。
他刀削般的脸庞轮廓分明,神情坚毅,厚重的嘴唇轻轻一抿,目光之中充斥着无限的担忧。
“我没事。”花昔夏刚说完这句话,两人就离开了水中,和暖的风抚来,如同万根针同时扎进皮肤之中,她不停地哆嗦,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在立刻有人送来了衣袍,她瑟瑟发抖之际不忘看过去,见商若柳露出担忧的神色。
因来人很多,各个说话,组合在了一起便成了叽叽喳喳,不过这也不妨碍花昔夏从中听出事情始末。
原来在她离开没多久,众人玩的开心,但是商若柳身子一直不好,商若杨又是大病初愈,屋内气息不流通,便有人提议春光好,去赏花游园。
就在众人抵达之际,路过水池,便瞧见了花昔夏被推入水池的一幕。
作为东道主,商若杨自然要邀请客人们回屋休息,商若柳适时的站出来送客,两人分工,格外顺畅。
纵然有些人好奇这事态的发展,也不得不离开。
少禾堂。
花昔夏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幔帐层层,只从中放出一只手,大夫捋着胡须,良久道:“病人着了寒气,需要静心休养半月,也就无忧了。”
商若杨听罢松了口气,谁叫这是他的小宴,又是他表妹的婢女闯下的祸。
他上前一步,一脸愧疚道:“今日之事,实在是万分愧疚,那婢女我定然会严惩,还望李兄不要介怀。”
李远翰面色淡淡,“不敢,只是在下心中疑惑,为何贵府婢女非要置初见之人于死地呢?而且我似乎记得,她是孙小姐的贴身婢女。”
商若杨有些尴尬,正欲说话,就听外边有脚步声。
事情闹得这么大,孙沐音怕挨骂,特意将姑妈搬出来,随着商夫人一进屋就瞧见金钰和金锁跪在地上。
商夫人眉头紧蹙,随即舒展,随着脚步裙摆浮动,神色不愉,明知故问,“沐音又闯了什么祸?怎么贴身的两个丫鬟都跪在地上?”
她也是听了孙沐音说的话,只以为是推花昔夏的是孙沐音的婢女,和她的宝贝侄女并无关系。
隐约猜到全部内情的商若杨却是铁青着脸色,拉长声道:“金锁将客人推下了水,她今日敢推客人,明日就会推主子下水,这种人留不得,我已经找来人牙子打发了,不用母亲费心了。”
“另外表妹管教下人不力,还是静下心,好好安分守己两天吧。”他不是傻子,这孙沐音与花昔夏不合也并非一日两日,却不想这个表妹为了争风吃醋,竟是如此大胆,至商家颜面而不顾。
正文 第16章 倚老卖老
毕竟,花昔夏被商家婢女推进水池中,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能处理妥当,只怕商家难免落下一个御下不利的名头。
更何况,花昔夏背后的人可是李远翰和李家。
商若杨还想着跟李远翰打好关系,偏偏孙沐音脑子都吃醋吃没了,竟然做出这种让他难堪的事情。
想到一切都是拜孙沐音所赐,商若杨恼恨地瞪了她一眼。
其实孙沐音如何不懊恼呢?她知只要不闹出人命,便无大碍。
所以,她才叫人看着,一旦花昔夏到了湖边,就有人来回禀,她再带着众人前去,这样浑身湿透的花昔夏不仅失了清白,还能落下寒疾。
至于推人入水的婢女,只要也跟着跳下去,殒命于湖中,最后说是意外,怎么都掀不起来风浪。
谁成想,花昔夏竟当着众人面落了水,早先安排的婢女连跳水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被按住。
这下子,不仅没让花昔夏颜面尽失,反倒还让她受到众人的怜惜,更叫表哥恼怒了自己。
想到这,孙沐音瞧着商若杨的脸色,她心中微微有些怕,不由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金锁因偷盗被我打发了,早就不是我的婢女了,表哥何必还要迁怒于我?”
“就是。”商夫人素来心疼侄女,脸色一沉,“底下人做错事,要杀要打怎么都好,哪有将主子连坐的道理?”
跪在地上的金锁,闻言一个哆嗦,死死低着头。
商若杨的脸色一瞬间异常难看,他有心反驳,可对方是自己母亲,若是顺从,还有苦主在。最重要的是,李远翰还在一旁听着,对方的脸色可不比自己好看。
他心中悲愤,有这么个母亲,他有时候都羡慕长兄无母。
“是儿子说的不是,母亲还是先随着表妹回去休息吧。”商若杨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
商夫人一哼,径直坐下,不冷不热地斜了床榻上一眼,“怎么,我还听不得了?”
她三十来岁的模样,生的倒是极好,杏眼明仁,唇红齿白,即便是上了年纪,也风韵犹存,妍姿妖艳,外着木兰青双绣缎裳,里着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好似那二八少女一般,声音娇嫩,只是语气听起来格外的不客气。
饶是李远翰修养好,也被这无礼的妇人弄得恼怒,当下就冷了脸,“自然听得,我也想仔细听听,也好知道我带来的人如何惹恼了贵府的侍婢,若是我们有错,日后定然不登门打扰,省的好好的来,竟然带着病走。”
躺在幔帐里,正阖眸思索接下来对策的花昔夏,指尖一顿,她敢布这么大的局就是料定李远翰会维护自己,或为了自己,或为了李府的尊严,可是听他声音里充满的怒火,竟是因为自己受伤。
因为落水,花昔夏嗓子有些干渴,她轻轻一咳,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李远翰掀开幔帐,眼中的担忧敛去,拿起放在床头设几上的茶水,将花昔夏扶起,送上茶水,轻声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花昔夏润了润喉,“我没事,落水不久你就来了,我还当是做梦呢,没想到是真的。”
李远翰想起席间是谁提议出来走动,商若杨也同样,他目光瞥向孙沐音,又立刻收回,给花昔夏做了个礼。
正文 第17章 替人受罚背黑锅
商若杨嘴上赔罪,“今日之事,都是我管教不严,叫下人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定然会严加处理,还望花小姐不要见怪。”
花昔夏瞧着他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不紧不慢,“亏得你们来的巧,我也没什么事,自然不会计较,只是有一点,这丫鬟直愣愣地冲我来,似乎也并非是针对我,只是恰好而已。但商府是大人物出没的地方,若是真惊扰了什么大人物,那才真叫人害怕。”
她话音一落,喘息了几口气,毕竟身子还虚弱着。
不过就这么几句话,说的商若杨面红耳赤,因为根本不是巧合,分明是孙沐音提议出来走动的。
众人皆知这事,目光隐讳地扫过去,孙沐音浑身都不舒服,她咬了咬下唇,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金锁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敢去推花小姐?”
金锁飞快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只看见她眼中满满的警告,顿时心如死灰。
“奴婢被小姐撵出院子就一直心中不顺,又总被人作贱,今日一瞧见她穿着小姐贯穿的衣裙,头上还戴着奴婢偷窃却失手的发簪,再加上她身边还有金钰陪着,奴婢便误以为是小姐,一时间情难自控,便……”她说完,使劲磕头,哭喊道:“小姐饶命,奴才不敢了。”
孙沐音顿时脸色惨败,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你犯了偷窃,且偷的是我生母留给我的发簪,我只是将你撵出院子,难道还不够仁慈?偏偏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想要我的命,让花小姐背了黑锅。”
另一旁安静跪着的金钰也突然哭着磕头,“花小姐责罚奴婢吧,是奴婢觉得那根钗子配这衣服,才给小姐戴上了,竟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一时间,求饶的求饶,恼羞的恼羞,后悔的后悔,倒是比床上躺着的花昔夏更像是苦主。
商夫人更是心疼地安慰孙沐音,:“你有什么错,都是奴婢不好,快别哭了,得了伤风眼就不好了。”
她说完,犹自觉得不够,眼睛剜了商若杨一眼,呵斥道:“还不给表妹道歉?”
孝字大于天,商若杨只好给孙沐音陪了个不是,又去给花昔夏道歉,两面不讨好,但也有把事情圆过去的架势。
事情说到这,也就不好在追究,孙沐音以帕子拭泪,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屋内除了轻声的啜泣,再无声音。
花昔夏是代人受罪,并非谁有意而为,又有商若杨不断赔罪,如此局势,大有一副不了了之的样子。
然而受了这么个落水的大罪,花昔夏如何能轻易了事。
她将还插在发髻间的碧玉簪子拔下来,起身下地,身形微颤,却还是稳步走到金锁面前,伸开手掌,气愤的说道:“你仔细给我看看,为了这东西害人害己,值得么?”
金锁瞧着钗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不停地说:“是奴才猪油蒙了心,都是奴才的错。”
花昔夏冷冷一笑,“当然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