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缓缓离去,一桌子人好像只有她看见了一样。
她抓起车钥匙和帽子。
“哎,你干吗去啊?”
林琳抓着她。
“我出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啊,好不容易聚一聚?”
严路没答,出门跨上摩托追出去了。
老张也站起来,“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秦剑也站起来。
李素没有阻拦。她知道,拦不住。
老张开车,秦剑坐副驾驶。
“怎么回事?”老张问。
“今天,就由着她吧。”
“今天?”老张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每年这个时候她都有事,基本不露面。”
“跟着她。”
摩托车速度很快,体积小,有缝就钻,汽车就不一样了。老张哪干过这种事,追老婆也没这么费劲。
后来换成秦剑开车,秦剑也频频被甩。
严路追了半路,看见那车开往母校方向。途径渔港人家的时候,那辆车临时改了主意不停了,或许是发现了紧随其后的摩托吧。
闪闪车灯,那车又走了。
严路紧跟其后,拐弯儿的时候差点跟一个大货相撞,幸好收得及时。摩托车横在地上,严路没站起来,被车压住。
大货车司机吓坏了,跑下来赶紧查看。
却见那弱女子从摩托底下爬出来,扶着摩托还要跑。
“姑娘啊!你没事吧?去医院看看吧。”
“我没事。”
“你真没事啊?”
“没事,你走吧。我不会缠着你。”
“那,我可走了啊!”
货车司机吓了一身冷汗,没事还不赶紧跑,万一一会儿改了主意讹你一把就糟了。
严路扶着摩托,被驱车赶来的秦剑和老张拦住了。
秦剑按着她的车,“你不要命了?”
“要!”
“那你还追!——追了这么半天,看清楚是谁了吗?”
秦剑说的都是气话。
“十年了,你还要再这样下去吗?”
那车已经没影儿了。
完了。追不上了。
“你们玩儿吧,我回家了。”
谁也劝不住,回就回吧。
秦剑和老张开车跟在后头,直到看见她进家门,灯亮了才走。
老张也纳闷,“这小严怎么了?”
“不用理她。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要发疯。”
老张挑高眉毛,“因为男人?”
秦剑没回答。
屋里放着重金属音乐,震天响。
俯卧撑,平板支撑,哑铃全都做完了。
出了一身汗。
她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狠狠地鄙视自己。
严路你是不是疯了?他死了。死了十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把不经润色的原稿发出来了,抱歉抱歉~已经修好了。
觉得凑合还能看的欢迎推荐给其他小伙伴哦~
☆、第54章 我好像看见他了
时间慢慢地行走,越来越多的记忆注定会被遗忘,她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细节,就算她天天重温日记本,还是会有与他彻底脱离的那一天。
她知道这是必然,可正是如此才让她害怕。
她把他的名字缩写“YH”纹在身上,就算与他有个亲密的,可以一直纠缠下去的关系吧。起码他留在了她的身体发肤之上。
很傻,太傻了。
可她忍不住还是要做这些荒唐事。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把他留住。她没办法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让他留得久一些。哪怕多一天,一个月,一年,两年。够她支撑到生命结束那就最好不过了。
阳阳的电话打来了。
“姐,干吗呢?”
“没什么事,在家。”
“今天,你还好吗?”
“挺好啊!”
“姐,要不你来找我吧。咱们好久没在一起腻歪腻歪了。”
严路知道她的心思,“我没事,你放心吧。我挂了。”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
电话挂掉,她对着镜子发呆。
她还年轻,但到底不如十九岁。眼角的小细纹分分钟在宣誓时间的主权。
近来所里来了几个新人,严路没什么心思带人,都归老张管着。
老张任劳任怨,她心怀感激。但她分内的事决不能耽搁。
所里大案要案都是他们俩在跑。老张单身汉一个,在家待着还不如上班有劲,但严路是个年轻人,这样可不行啊。
有个案子需要去临市取证,严路想一个人去,老张看她最近状态不好,不放心,就陪着去了。
两人直奔被告人户籍管辖派出所,但管辖派出所以没有立案为由不予出具。
这种事情在过往的取证经验中不是没有发生过,的确会浪费时间和精力。
严路跟对方费尽口舌,还是无法达成一致。
两人从派出所出来,泄气。
阳光照在二人后背上,二人望着大街,汗都干了,束手无策。
第一次来这里取证,实在没什么关系可用,电话打来打去也没什么回音。
后来,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
那位振振有词的女警出来把他们俩招了回去,“你们俩来吧。”
她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扫了几遍。
严路和老张也互相看看,不明就里。但且见机行事,事情办妥了就好。
磨蹭一上午怎么都不给出具的证明瞬间拿在了严路的手中。
“谢谢。”严路说。
女警笑一笑,“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一般情况,我们没有权利开给你们,请你们理解,这不是我个人的本意。”
“我知道。”
费尽周折,总算拿到了东西。
他们走了。女警接到电话,“已经给他们了,嗯,我明白。”
女警默默记下这两个人还有被告人的信息。以备下次他们再来的时候,尽快配合。
“你给谁打电话了?”老张问。
“就那几个人,都说尽力,但没消息。”
“那他们怎么回事?”
“谁知道,可能被我们俩搞得烦了吧。”
“嘿,那就没白浪费唾沫。”老张吹起口哨。
回程路上,老张睡得口水直流。严路眼睛干涩却睡不了。她养成习惯了,在车上基本不睡,除非困得受不了。这是余辉给她培养的习惯。他说,路上要保持清醒,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要轻易相信他人,任何人都不行。
两人急着回程,却逢大雨。这些日子,雨下个没完。
老张被严路推醒,擦擦口水,迷茫地看着窗外,“怎么了,怎么停了,没到啊?”
“雨太大,走不了了。”
司机师傅回头说:“走不了啦!太大了,你们坐什么车都没用。明天再走吧。”
“啊,那行。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张立刻清醒过来。
严路不愿意外宿,可没办法。
这里还是市区,有宾馆。老张开了两间房,一人一间住隔壁。
“小路,有事儿叫我啊,我困死了。”老张进门前,哈欠连天。
严路点点头,依旧是一副不可侵犯的英姿飒爽的女青年模样。真是个自我管理很到位的人。
“我知道。”
两人各自进门。
严路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手机。睡不着,睡不着,睡不着……
十年了,她备受失眠困扰,每到夜里,是最折磨人的。
推开落地窗,阳台上一片清凉,雨水的腥味扑了满鼻。
她裹着浴袍,站在阳台,细雨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
楼下划成格子的停车位。有辆车亮着车灯。她才望过去,灯就灭了。
但司机始终没有下来。
严路看了半天,也没人出来。
她裹紧浴袍站得渐渐直了。
她盯着那车,就像用眼神能锁住它一样。她抓了房卡就跑出去。
电梯停在二十三层,下来还需时间。她急得快要烧着,从安全通道一口气跑下十楼。
老张听见一声响,出来敲严路的门,没人应,打她电话也没人接,电话就在房间里响。
宾馆大堂奔出来一个穿浴袍的女人,所有人都在看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急成这个样子。
从通亮的大厅跑出来,周围黑漆漆的,她无头苍蝇似的左右跑了一遍才找到方向。明明不太大的雨很容易就把她淋湿了。
她刚刚看过的那个停车位,空了。
她跑到街上,找,找,还是找。
车流如织,她只有一双眼睛,不够看尽所有车牌号码。
她穿着浴袍拖鞋,样子十分旖旎。
有车停下来。严路忽然僵住了。
车窗降下,里面的人问:“妹妹,去玩儿么?”
“滚!”
老张从远处赶来。
车主骂了一句赶紧踩油门跑了。
不小心耽搁了车辆行驶,她几乎站在大街中央。
车那么多,连成线从她身边呼啸而过。风声,雨声,喇叭声,不绝于耳。
她闭上眼睛,无能为力。
老张把人拽回来,“小路,你这是干什么,多危险啊?”
“我好像看见他了。”
她声音低低的,轻易被风吹散。
老张难得这么多管闲事:“严路,我告诉你,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你这样。我是男人,我离过两次婚,我比谁都他妈知道男人在想什么。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吗?”
老张一直是个八面玲珑,冷静分寸的人,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讲话。
☆、第55章 你在哪里
老张很生气。
严路说:“是我自己的原因,跟别人没关系。”
老张忽然抱住她。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再别再干这种危险的事。我和你出来也是要担责任的。”他轻声说。
短暂的拥抱之后,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回去吧。”
把严路送回房间,老张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
他想抽烟,但是没有抽。这个样子,又让她想起了余辉。
“你可以抽。”
老张笑一笑,把烟收起来,“我没什么烟瘾,随身携带,不时之需。”
“现在需要?”
老张抬起眼睛,“你还说,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狂犬病发作,跑出去咬了人怎么办?”
严路被他逗笑了。
“还穿成这个样子,浴袍,拖鞋,你让人怎么联想,啊?”
“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不许这样。”
“是,师兄。”
“你还知道我是师兄,我的存在感还比不上你那个摩托。”
“怎么可能。”
她笑得很浅,心不在焉。
老张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没与她有过深层次的交谈,了解也谈不上太多,有什么她都不讲,总让人乱猜。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第二日,雨停了。反正已经晚了一天,两人也就不着急了,搭乘高铁回的城。
回到律所,老张又变回了那个爱闲扯的失婚男人。
一众女同事都对他的归来表示了相当热烈的欢迎。
不知发什么疯,下午,老张忽然进来她的办公室,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在严路震惊的目光中 ,他坐了下来。详细交代了那位男士的个人资料,亏他背得这么溜。
“不要。”严路拒绝得很直接。
“干吗不要,我手里的存货可都是上等的。”
“我没什么时间,嘴不甜,也不讨人喜欢。”
“那是你没遇着能让你甜起来的,再说你哪里不讨人喜欢了?你这个长相,是个男人都会有想法的。”
“别安慰我了。”
“真没安慰你,没有人会拒绝你这种美女的。”
“有,还拒绝得挺彻底的。”
“啊?谁这么有风骨啊?——送项链的?”
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猜中了?
她垂下眼睛。
“你让我想一想。”
老张一看,有戏了。
“行,你想吧。”
严路这头还没给出答复,老张第二天就把人招进律所来了。他在老张的办公室里待着,等到下班的时候才露脸。老张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有一点,老张说地没错,他手里的的确是上品。
严路没相过亲,感觉挺怪的。但也没什么尴尬,就当见当事人罢了。
老张把两人撂在律所对面的西餐厅就识相地撤退了。
严路也不扭捏,被他请入座位,友好地握了握手。
“严律师是吧,我是曲清凡。”
“你好,叫我严路就好。”
“你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
“是吗,没什么好话吧?”
“不,说的都是好话。老张眼里的严律师是完美的,今天见了面,我才信了。”
倒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严路笑了笑,感觉词穷了。从来都是当事人跟她巴拉巴拉讲个不停,现在她有些无话可讲。
曲清凡跟她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工作,顺带过渡到了个人生活。他的生活很健康,很规律,是那种看着就让人舒服的阳光型男,的确不讨人厌。按照当前的审美,他应该算长得不错的那种。
严路也讲了讲自己的工作日程,时间地点讲了一番就没了,听着倒像工作汇报。
曲清凡听乐了。
“严律师工作太忙了吧?还有自己的时间么?”
“没什么私人时间,就是有也经常被当事人电话追着。”
“或许以后这里面会有一个我。”
严路愣了一愣,这是表示还有后续联络吧。应该是这个意思。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外面就下雨了。
本来想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但这雨却给他们制造了些麻烦。
“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严路说。
“那东西不准。”
严路叹了一声,看着窗外如注大雨,怕是要下些时辰了。
饭店的大扇玻璃窗被雨水冲刷,门口的停车位有几个没关灯刚停进来的车。严路看着其中一辆,渐渐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