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忽然有个怪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哎哟,我的楠楠喂,掌柜的是不是又刁难你了,你手都在这样了,还让你端茶送水的!”
鹿楠瞧见来人,由心地换上笑颜,委屈道:“是的呢!他老坏了!骨骨可要为人家做主啊!”
靳恪身子一斜,差点从凳上摔了下起,“楠楠”就算了,反正清骨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了。
可是,骨骨??
……
还有,为什么他瞬间成为了恶毒的后爹?
清骨赶紧将鹿楠手中的茶盏接了过来,放到石桌上,责怪地觑了一眼靳恪。然后摸摸她的脑袋,说了一大堆在靳恪看来毫无油盐的关心话。
鹿楠觉得心中甚暖,冲他嫣然一笑,“谢谢骨骨昨晚无微不至的照顾,不然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靳恪微微一顿,无言地将双手藏到了身后。清骨面上有些尴尬,张嘴欲和她解释清楚,却被靳恪给叫了过去:
“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些事要问你。”
清骨见他神色严肃,心知是正事,忙垂眸听着。
靳恪将衣袖搭在手背上,翻动着那几张信笺,“为什么只有十九张巫师学员的当月任务汇报表?我记得这届学员有二十个人吧?”
清骨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是才枕书没有交。”
靳恪先是一愣,随即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名,方才忆起是那金丝眼镜男。他面上划过一丝惋惜,“才枕书的实力不错,可惜性子过傲,难成大事。”
清骨无言点头。
靳恪瞟了一眼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鹿楠,说道:
“巫师学员的行为虽受学院制约,但同时我也起着第三方监督的作用。他们每月都是要将最终的任务结果汇报给我的。你无事便多看看其他学员汇报表是怎么写的,你接触巫术较晚,只能勤能补拙了。我对你的要求不低,每月我希望第一个看到你的汇报表。”
第一个?那就是要最快地完成任务喽,鹿楠心里想着,面上却露着疑惑,他这自家人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靳恪看她还是傻愣着,面色一板,“还不将茶递给我?”
鹿楠又是一怔,这家伙欺人太甚啊!茶就在自己面前还懒得拿?
清骨倒是明白了靳恪的用意,忙激动地拍了拍她,“楠楠!还不快点把茶送到掌柜面前?这是拜师的基本礼节啊!”
她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靳恪,见他面色淡然,意是默认。随即二话不说地便用双手夹起茶盏,哪还有刚才半分的晃悠,毕恭毕敬地递到了靳恪面前,粲然一笑:
“师父,喝茶。”
靳恪平日里最是少言,可听着她这一声叫唤,暗叹着她脑袋瓜子转得飞快的同时,唇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总觉得是甜到心窝里去了。前段日子对收她为徒的这件事还很是抵触,现在听起来,但还不算太差。
鹿楠知他心性淡如冰雪,从未被他笑容以对,今日倒是头一次。该是怎样的一个无邪的人才会笑得这般纯粹,清雅高华。
她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却有着满腹的小心思。她那样执着于跟着他学习巫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从旁人对他的态度上得知,他实力与地位的绝佳,受他指导的好处,远比要在武术学院多得多。
她急于提高自身的实力,所以她只愿跟着他。
可是现在与他如漆如墨的双瞳对视了的那么一刹,她忽然觉得自己应是彻底被他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这样一个瑰丽绝世的人。
她是认定了!
以后可得好好和他套套近户,于是她半带捉弄道:
“师父父~茶茶好烫的,徒儿给你吹吹!”
靳恪看着她撅嘴巴吹气的样子,顿时一阵胆寒,不知道现在收回做她师父的话还来不来得及。清骨听着也咧了咧嘴。
她思及靳恪双手的冻疮,自觉善解人意地道:
“师父父~徒儿心疼你的手手,要不徒儿喂你喝茶茶?”
靳恪牵了牵嘴角,不想再听她继续拍马屁下去,连忙自己接了过来,吞了一大口,算是礼成,擦了擦嘴不忘吩咐:
“好好说话,少贫嘴!为师消受不起。”
清骨在一旁笑得身子直抽抽,这世间总算是有能降得住掌柜的人了!
鹿楠砸了砸嘴,是谁和她说男人都喜欢女生发嗲的?看来也不尽然啊。
这头靳恪干咳了两下,严声道:
“不要开心得太早,当我的徒弟,并不能意味着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巫师,会有专业的巫师考核来评估你们的水平。巫师考核每十年举办一次,你只剩两年的时间了,所以你要比常人付出加倍的努力,莫要到时候到总部参加考核时丢了为师的脸面!”
她也收起了嬉笑,郑重地颔首。
“还有,”他双瞳深不见底,嘱咐道:“对奉天城的巫师来说,有一个地方是禁地,那便是位于城东的车禾医院,哪怕是得了急病,也是去不得的。但是对于我的徒弟来说,便多了一个禁地,城南的谭家大院,就算是路过也需要绕道!”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你只需谨记即可,切勿深究。”他的语气决绝,断了她探究的兴趣。
他沉思了片刻,道:“现在,为了我方便了解你的具体水平,我教你一道最为简单的点火咒术,你跟我念。”
他开始了吟唱,特意放慢了速度,为了让她更好地跟上。咒语晦涩难懂,吟唱也是需要天资的,她的天赋极好,很快便学会了。
只是咒语念完了,周遭的空气便静止了……
三人静静地等了两分钟,连个小火苗都没瞧见,最后,从靳恪脚底下,冒起了一条小臂粗的青烟。
……
鹿楠嘴巴一瘪,清骨向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一时无措。
靳恪沉默了片刻,将石桌上的那个锦盒扔给了鹿楠,“我看你是没救了,还是赶紧把这毒/药给吃了吧。”
鹿楠吓得转手将锦盒就丢给了清骨,委屈巴巴地冲清骨哭诉,“骨骨,你瞧师父太过分了,嫌我巫术差,竟然就想着把我给杀了!”
清骨莫名其妙地打开锦盒,看清其中那个东西后,方才失笑连连,安慰鹿楠道:
“你别听掌柜他吓你!这东西名为伊水珠,对身体无害的。”他忽然一顿,想通了靳恪给她用此珠的用意,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靳恪,这家伙总是嘴硬,心里不知道多在乎他的宝贝徒儿,这珠子价值连城,并且有市无价,怕是掌柜的托了好多贵人才得来的。
清骨见鹿楠还是疑惑,连忙解释道:“这就不得不和你说说巫气的七大元素了,以色彩划分,分别为红、黄、蓝、青、紫、黑、白,相对应的属性是火、地、水、风、雷、欲、赎。”
她忽然间好像捕捉到了些什么,难怪师父施巫术时,总是会有紫气环绕,附带着电闪雷鸣。还有,那才枕书好像也是雷属性的巫师,不过施术时的紫气颜色看上去比师父的要淡上太多,应是实力悬殊的原因。
清骨怕她还是犯迷糊,在掌中蓄起了一团黄色的气雾,“你看,我便是地巫。我在有土壤的地方,施术会力半功倍。”
鹿楠满心的好奇,“那我是什么属性的?”
靳恪沉声道:
“世间的巫师普遍分布在前五种里,黒巫也是前五种巫师转化而来的,他们背叛了巫神,巫气自然便转为了代表欲望的黑色。还有,巫师们在处理天道任务时,施罪之人身上也会散发出黑气,也属欲望之气。巫师们实力的高低,一方面由自己天赋或研习巫术决定,另一方面是每完成一桩任务,化施罪之人身上的欲望之气为自己所属性的巫气,从来增加自己的实力。”
他忽然道:“对了,我们上次误夺了才枕书的任务,这在巫师界属于禁忌,不过由于我们出于误判,所以情有可原,我早已去信给才枕书极其老师致歉,你切记以后勿要再犯此类错误。”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等着他的下文。
他犹豫了片刻,面露凝重,“白巫才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巫师派系,据我所知,已经好几个世纪没有出现过了。而你,应该是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白巫。”
鹿楠闻言,瞪大了双眼,“白?我施巫术时没有白气啊。”
“我后来有去翻阅过不少巫书,才得知白巫的雾气是无色的,与空气无异。原本我也是被名字误导了,再加上一直以为是因为你实力太差才没有显示巫气,所以才一直没有想明白你的身份。白巫属性为救赎,代表着无尽的生机,所以你才能控制大量的生物。任何有生气的地方,都是你的战场!”
救赎?她的内心一震,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心中一直深埋的那件事,或许,只是巧合?她从异世穿越而来之事,涉及巫师界的禁术,她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妙。
清骨的神色有些忧虑,复而叹了口气,“有时候身份独特未必是好事,你看我就知道,巫师的巫根是可以取出来种植到别人身上的,据说有不少黒巫都在做贩卖巫根的买卖,你属白巫这般特别,是会成为黒巫头号通缉的对象的。”
“嗯。”靳恪也催促道:“赶紧把这伊水珠吃了吧,它能将你的巫气掩盖成水巫的样子。”
清骨看了他一眼,“幸亏这类珍宝并不多见,极为难求,不然若被黒巫们给大量利用,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鹿楠听到此话,心中感动颇深,也不扭捏,毫不犹豫地便吞了下去。珠子虽有些大却不哽喉,冰凉顺滑,静静地沉在她的丹田之中,并未化开,而是不断生出水汽,滋润着她的脾脏。
她睨了靳恪一眼,“明明是好东西,师父还偏要吓我!没想到师父也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靳恪摸了摸鼻子,“开个玩笑而已。”
鹿楠和清骨二人无语地看着他。
“不好笑吗?”
“不好笑。”二人异口同声道。
靳恪:……
他为了挽回面子,他从石桌旁拿了一束东西递给鹿楠,严肃且神圣的样子,“这把芹菜送给鹿鹿,希望鹿鹿今后能勤奋好学!”
鹿楠被这个新来的称呼吓得一个趔趄,装起萌来的师父实在让她瘆得慌。
她:……为什么我会有一个这么老道的师父?毫无情调可言。卖花生涯好多年,万般没有想到自己的入学礼物会是一把……芹菜?
心虽无奈,却仍是满怀感激地双手接了过来,闻着怀中芹菜特有的冲鼻芬芳,她猛地打了一喷嚏!
伴随着她的喷嚏声落的,还有来自前厅的镜碎之声,脆耳慑魂!
本面带微笑的清骨倏地神色骤变,大叫了一声“不好”!而靳恪却已经犹如电光火石般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靳恪双手环胸:鹿鹿,你以后不许叫清骨:“骨骨”!
鹿楠睁着双大眼睛:为啥?
他轻哼一声,“呃……辈分不能乱,他毕竟算得上你的师叔。”
她沉思片刻:那我喊他骨骨师叔!
他毫不犹豫便否定:不行!
她:为啥?
他弹了弹她的额头:为师说啥就是说啥!
还能是啥,醋坛子打翻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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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名为--菩萨蛮,已正式开始。
① 出自〔明〕 洪应明的《菜根谭》。
☆、小尾巴
镜碎之声揪得鹿楠心中一紧,连忙随着他们二人的脚步赶至前厅。还未站定,她便掩鼻作呕,好大的一股腥味!
似血腥味,又似尸臭味。
令她震惊的是,整个厅内的镜子都在不住地晃动,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清骨眼疾手快地将店门关闭,避免过路的行人看到这一异象。
靳恪则站在西南角,望着地上碎成渣的镜面沉思。鹿楠惊奇的发现,镜渣上竟有丝丝的黑气往外渗漏,恶臭正是由此传来。
清骨也面露凝重,对她解释道:
“上次我和你提到过,说店里的镜子看似摆放的杂乱无章,实则是布了阵法的,吸引家里进了祟的客人前来采买。现在你也是自己人了,告诉你也无妨,这其实是个双面阵,隐藏的作用便是侦测城中黑巫师的行径,只要黑巫师一使用巫术,就会镜碎,从而知其方位。”
鹿楠这才想通过来,怪不得涤心斋坐落于奉天的市中心地段,一直还以为是因为靳恪有钱,原来是为了方便定位的选址。
她挥了挥面前的空气,“这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他皱了皱眉,显然也很是不喜这味道,“黑巫师施术时都会带有这个腥臭味,很让人反感。但是巫师学员们在处理天道任务,吸纳施罪人身上的欲望之气时,也是黑色的,不过那是无味的。这样,倒是可以很好的区分黑巫师与普通人的身份了,闻它臭不臭即可。”
她默默地记住了。
那头靳恪的面色也恢复了正常,挥袖间闪电划过,碎境与黑气全部在瞬间被碾成齑粉,随风消散。
他朝二人走了过来,“我去西南处看看,清骨继续看店。”然后望向鹿楠,“你就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幸福时光吧,把腿啊手啊什么的都养好,从明日起开始老实地和我学习巫术,别到时候又喊疼偷懒,我可是很严苛的。”
鹿楠冲他嫣然一笑,“师父慢走~”
他心里有些飘飘然地走了,嗯……这丫头虽没规没矩的还调皮,不过有一点特别好,不记仇,早晨鼓着的腮帮子现在全消了。嗯……还很有眼力劲,马屁一般都是做全套的,刚做徒弟的热乎劲也是很足的。
清骨赶忙把店门的木板又给揭开了,回来时发现鹿楠正盯着柜台上的报纸看得仔细。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瞅见晨曦日报首页上有着黑色加粗的大标题:
“灵异作怪夜总会,街头裸尸频现,天下恐将大乱!!!”
他扯了扯嘴角,这几个惊叹号也很是应景啊,无语地笑了,“你不用放在心上,过段时间这传闻又会被新的奇闻给压下去。”
她咕哝了一句:“衷初哥哥明明把所有事都揽到假酒的缘故来着,警方不会出面解释吗?”
他想了一下,“警方或许解释过,但是报社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夸大其实是个常见的手段,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并未过多的纠结此事,而是望着报纸沉吟了片刻,心下猛然一动。
随即冲他吐了吐舌头,“好清骨,屋里闷得慌,我想出去散散步,这点小事,你肯定不会和师父说的吧?”
他虽面露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她。他一生都跟着靳恪,没什么朋友与亲人,鹿楠在他心里,已然占着一个不轻的分量了,任何事,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他都希望能满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