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怅然若失,但史王氏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此次生产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再想到之前对夏姨娘做的手脚,万一报应到自个孩子身上怎好?这次幼子是躲过了,但下一个孩子呢?
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无论是傻了那一个她都不愿,虽是如此,终有几丝不甘愿,「妾身还想给爷生个大姑娘呢。」
再生一个史家嫡出的大小姐,这才真真是圆满了。
史鼐看着史王氏的神色便知史王氏回转回来了,笑道:「你是我史家二房的主母,那个姨娘生了女儿不都得唤你娘亲,你若想要女儿,便把二姑娘抱到你房里吧。」
史王氏一楞,连忙垂下眼,不敢让史鼐看到她眸中那一丝怨恨,这男人就是男人,自己亲生的怎是姨娘生的所能比,那些姨娘生的贱种,虽然也能唤她一声娘亲,但终究不是从自己肚皮出来的,那配得上做她的女儿。
史王氏虽还在坐月子,但她乃是当家太太,几乎可说是第一时间便知道史鼐在夏姨娘院子中找到不少禁物,当场气的封了兰芷院,还把二姑娘抱到李姨娘处。
史王氏心念一转,莫非二爷是想让她养着二姑娘?
这年头,养在嫡母底下的庶女可说是半嫡女,这嫁妆和说亲的人家可比一般庶女要好上几分,虽说二姑娘是个傻的,但万一养好了呢?以爷对夏姨娘的喜爱劲,岂有不偏上几分心的。
若是李姨娘生的,说不得她还会给上几分面子,但夏姨娘生的……
啍啍,有多远便滚多远吧。
史王氏推托道:「夏姨娘就这么一个女儿,那里舍得。再则,咱们的小儿才刚出生,身子也不好,妾身时常忧心,那有精神工夫去照顾着二姑娘呢。」
史王氏说什么也不肯抱养二姑娘,一则,二姑娘体弱,随时会走,万一走了,说不得又成了她的罪过了。再则,二姑娘是夏姨娘所出,她可不想给夏姨娘生的贱种添上什么光。
史鼐想想也就罢了,他虽心疼二姑娘,但更心疼刚出生的幼子,老妻光顾着幼子便忙不过来了,确实是无暇照看二姑娘。唉……还是过一阵子寻个由头送回她生母那处去吧,李姨娘太过清冷,又是家生子出身的婢妾,也不是个适合养孩子的。
不过史鼐这话也挑起了史王氏的警觉心,眼下她已不能再生,难不成让那些姨娘生的贱种成了她们史家的大小姐了?她一直压着云丫头,让人唤其为云小姐,可不是想把史家大小姐这个名头便宜了旁人生的庶女。
史王氏缓缓道:「妾身虽不能给爷再添上一儿半女,不过云丫头也和妾身亲生的没啥差别了,妾身听闻妾身难产之时,云丫头哭的可厉害了,还因此撞到了恭桶。」
想到史湘云撞到恭桶一事,史鼐也有几分好笑,不过想着史湘云打从心底的担忧与关心,甚至急的都撞到恭桶了,倒也觉得心下一暖。
史鼐点点头,颇有几分满意,养别人家的孩子最怕就是养出一只白眼狼。「云儿也是个有孝心的。」
「是啊,想当年大嫂怀胎七月难产,云儿生下来也是小小一只,大家嘴上不说,那时都有几分怀疑养不养得下来,不知不觉的,云儿也三岁了。」
史王氏状似感慨道:「若大哥大嫂还在,见到这般健康的云儿不知会有多欢喜呢。」
「这是自然。」想起亡兄,史鼐也是颇有几分感伤,大哥就这么一点子骨血,把小云儿养好了,他日后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大哥了。
史王氏状似无意道:「小云儿是正经的长房嫡女,之前大家怕养不活,这些年来总是『云小姐』、『云小姐』的浑叫,眼下爷也有了二姑娘,也是该让下人们改口唤云丫头为大小姐了。」
有了大姑娘,无论姨娘之后再怎么生,都不是史家的大小姐了。
史鼐眉头微皱,这史家大小姐代表着什么,他就算是个男人也是懂得,「你舍得?」
史王氏正色道:「小云儿可是正经的长房『嫡』女,是大哥大嫂唯一的骨肉,总不能姐姐反而排到几个妹妹之后了。」
史王氏故意将嫡字说的特别重,史鼐略想一下,便也明白她的意思。
先不论以史湘云长房嫡女的身份,按其年纪、身份,本就是史家的大小姐;再则,史王氏不能生育,他以后就算再有女儿,也都是姨娘所出的庶女,让庶女压在嫡女上,这种事情若让人知瞧了,难免让人笑话。
虽有些舍不得,史鼐犹豫再三,终究是命史府上下改口唤史湘云为大小姐,二姑娘为二小姐,史鼐终究是疼惜自个的亲骨肉,给一直未起大名的二姑娘起了个名字:史湘雪。
二姑娘也快一岁了,这段期间史鼐也看得出来,二姑娘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倒也不是完全痴傻,只是反应慢了些。
同为早产而生,但云丫头如此健康,而二丫头仍病病歪歪的,希望二丫头能像云丫头一般健健康康的,也算是他这个做父亲对病弱幼女最大的希望了吧。
史王氏眼眸中寒意一闪而过,云与雪都是以雨字部,那有人家嫡庶不分,都用同样的部首命名的。史王氏暗恨,夏姨娘都被厌弃成这样了,史鼐还对她生的二丫头另眼相看,看来夏姨娘那处还是得盯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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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小姐成了大小姐,喜的张嬷连连拜佛,她的小小姐终于是史家大小姐而不是寄居似的云小姐了。
以后那些眼珠子都快长到额头的下人们也不敢再拖着史湘云的份例了,而且就算不把小姐留下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小小姐的嫁妆也不用愁了,若连史家的大小姐都没有一份像样的嫁妆,那史家还有什么脸面。
夏姨娘虽被封了院,但也得到了消息,当下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的女儿才该是史家的大小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怎配做史家的大小姐!?
想到史湘云无父无母一事,夏姨娘眼眉一转,嘴角微微一笑,眼角眉稍竟有几分媚意,一个克父克母的丫头,若做了史家大小姐,克了整个史家怎好。夫君只是一时想不到,等夫君想到了,莫说做什么大小姐了,这云丫头能否活着都是两说呢。
而另一处,李姨娘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寻个理由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后,悄悄地把手中的小儿衣裳和两篇新写好的经文烧掉,直到那小儿衣裳化成灰烬方才呼了口气。李姨娘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隐约露出一丝笑意与怀念,「不愧是她的女儿,像她娘……」
这计策虽然粗了点,但不过是一个幼儿,能想到这法子己是极不容易了。(史.假幼儿真成人.湘云哭晕在厕所。)
想到史湘云之母,李姨娘那一张平凡不甚出色的面容上竟泛着微微红晕,一瞬间竟有些鲜活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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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史三家 (倒V)
史王氏终究是有些伤了身子, 老御医建议她坐双月子,这段期间史王氏自是顾不得史湘云了, 若是往昔, 倒也算不得什么,张嬷嬷是个有经验的, 对史湘云更是小心仅慎, 体贴入微,自能照顾得好史湘云。
但现今毒害史王氏之人还未找到, 而且那人次次意指湘云,史鼐夫妇也不好在这情况让史湘云留在史府中了。
史鼐夫妇商量了一下, 干脆把史湘云打包送到史鼎家处暂住, 史秦氏虽是个散漫的, 但老三这人外粗内细,以军法治家,整个忠靖侯被他打理的像铁桶一般, 寻常人等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可没那么容易。
唯一犹豫之事便是史湘云的教养嬷嬷问题,按例每个嫡出小姐身旁该有一个奶嬷嬷和一个教养嬷嬷, 而庶出小姐就只有奶嬷嬷而无教养嬷嬷。
因史湘云早就断奶了,所以奶嬷嬷已被打发回去,也省了点银子花销, 而张嬷嬷便就是史湘云的教养嬷嬷,但张嬷嬷此人颇不可靠,要不是她是史张氏当初带进门的陪房,光凭她隐瞒不报贾家在湘云耳边嚼舌根一事, 便足以让他们发卖她了,只是碍着过逝的长嫂,史王氏仅仅只是革除她三个月的银米罢了。
湘云平日养在史王氏眼前,有什么苗头不对大可以压着,但史王氏这双月子一坐便是二个月不见人的,史王氏深怕张嬷嬷教史湘云一些有的没的,和史鼐商量后,特意再弄了一个林嬷嬷来盯着张嬷嬷。
这林嬷嬷虽然找得急了些,但也是史家的老人了,背景干净,林嬷嬷虽是嬷嬷,但年纪足足小了张嬷嬷十来岁,只比史王氏略大上一点,她本家跟史鼐母亲娘家也是沾亲带故的,当初家里也是犯了事了,然后被史家买下,做了史母房里的二等丫环。
史母本来是念着亲戚一场的份上,想把她给了史鼒,开脸做个姨娘的,待她日后给史家添个一儿半女后,自是有她的好前程,但这林嬷嬷端是个有气性的,坚决不肯做妾,史母也不勉强她,等她一年满二十便把她给放了出去,还给她说了户好人家。
只是这林嬷嬷的命也委实是苦,好不容易嫁了个不嫌弃她是犯官之后的农村小地主,丈夫敬重不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虽比不得在史家时的锦衣玉食,但自有一番安稳和乐。
本来林嬷嬷夫妻和美还生了一个儿子,偏生一场地动,丈夫和年幼的儿子均都过世了,夫家人还以她不祥为由,抢走丈夫遗留下来的房产和田地之后,还把她赶了出去。
林嬷嬷生的好,那怕后来年岁略大了点,那容貌风韵也是不错的,一个貌美的中年寡妇,又没个娘家,无论走到那处都被人欺负,本在京郊贷屋而居,没想到竟有二流子翻墙进屋想欺负她,幸好被邻人所救,没被二流子给污辱,但人人都认定她是个不安份的,日日说着闲话,出门时还被人吐口水。
她在那里也待不下去了,逼于无奈,她只好求回她当年在史府中交好的小姐妹那去了,那小姐妹当年嫁给了史府大管家,正好史鼐急着给史湘云找一个懂规矩的嬷嬷,大管家便推荐了林嬷嬷上来。
史王氏略略考查了一会儿,见林嬷嬷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又曾是个官家女眷,这官家女眷间的礼仪规范都是门清,给史湘云启蒙是恰恰适合,虽说林嬷嬷这命实在不好,史王氏有些忌讳,可一时间也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又怕这段期间张嬷嬷教云丫头一些不该教的东西,终究还是选定了林嬷嬷,让林嬷嬷做了史湘云的教养嬷嬷,而张嬷嬷则反而成了史湘云的奶嬷嬷。
这奶嬷嬷和教养嬷嬷虽然都是嬷嬷,但地位却略有高下之分,奶嬷嬷只顾着姑娘的吃食,而教养嬷嬷则管着姑娘的门面礼仪,自然是比奶嬷嬷略高了点,张嬷嬷是湘云房里的老人,那甘心莫名被史王氏降了半级,自是对林嬷嬷颇有几分不对付。
而林嬷嬷曾为官家女眷,又是个读书识字的,那愿意被一个大字都不识得一个的仆妇压着,两人之间自是明争暗斗一番,好在两人还有些头脑,心知自己一生荣辱均系于湘云身上,两人交手几次之后倒也生了几分默契,一人掌着外面大小丫环与银钱首饰,一人教养着湘云,负责湘云身上的大小事务,倒也算是分工明确。
也多亏了林嬷嬷,这史湘云房里也逐渐有了个样子,张嬷嬷毕竟是年老了,一会儿照顾着史湘云,一会儿防着其他人使坏,一个人能有几分心力,自是盯不住那些小丫头。
嬷嬷之事暂且不提,湘云到了三叔家中,当真是松快的不得了,这日子过的比在贾家还爽快十倍。
倒不是这史鼎家丫环比贾家丫环更懂得怎么伺候人,更有眼力劲,而是史鼎家真真是没史鼐家那么讲求规矩,史秦氏是个规矩松散的不说,史鼎更是久经战事,长久在生死中挣扎,看待事务不像史鼐那般讲究,只要大面子上过得去,私下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更别提史鼎对她们几个孩子更是有求必应,想出门便带她出门,想骑马便带她骑马,任她满院子跑都不说话,她拿弹弓打鸟时还会帮着她挑选那只鸟比较好打,爬树时还会教着她要怎么落脚,怎么爬比较不会弄破衣裳。
没多久,三叔便成了史湘云最喜欢的男性亲友排行榜第一名,不过史鼎也成了张嬷嬷和林嬷嬷心目中最不可亲近的史湘云的男性亲友排行榜第一名。两人难得放下心结联手防火、防盗、防史三带坏小湘云。
只不过史鼎偶尔看着史湘云念着:「好个习武的好苗子,怎么就偏生是个女娃呢?」
听的史湘云暗暗满脸黑线,难不成她从《红楼梦》进阶到《甄嬛传版红楼梦》,然后再质变成《武侠版红楼梦》了吗?
不过史鼎也只是说说而已,也没叫她蹲马步,认穴位之类的,害她有些白高兴一场……
在史鼎家短短几日,史湘云便跟着史鼎去逛过好几次街了,不只史湘云,连跟着来三叔家小住的史秉靖都被带出去了好几次,就史鼎的说法是,在家里死读书能读出个什么名堂,男孩子得多出去走走,了解一下世情才是正理。
至于史湘云是女娃娃不是男孩子这件事情则是被他给忽略了。
史鼎外粗内细,虽知这世上无永远的武将世家,史家往文方面走是在所难勉,但他那舍得史家一族的武艺就此丢弃,史家第二代中,史秉靖的筋骨也只较常人好些,要习武怕是得花上极高的心力。
史家就指着他改换门庭,那可能让他花时间在习武上。要指望他继承史家祖传武艺怕是万万不能了;二哥的幼子还小,看不出个什么,但按二哥所言,只怕也会是个体弱的,而史秦氏的孩子还未生也不甚好说,不过以史秦氏那脑子,只怕生出来的孩子机敏有限。
虽说女孩子不该习武,但这史家第三代中,无论男女,竟以史湘云的资质最好,看的史鼎见猎心喜,这么好的苗子,若是个男娃娃该有多好?
史鼎心心念着,便三不五时让史秦氏把湘云打扮成小子样和他一起出门逛街去了。史鼎一手牵着史秉靖,另一只手则抱着史湘云,大摇大摆的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逛街去了。
史湘云穿的像个小男孩一般,被史鼎抱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京城里的一切,这古代的一切对她而言是怎么看都觉得好新奇,那种纯粹的古味绝对不是一般的影视城所能相比的。
虽不是什么节日时分,但外面商铺林立,往来行人众多,偶尔巷弄口还有一些小摊子叫卖着小吃或杂货,史湘云只转了一圈便知道此处应该属于富人区,街道干净不说,往来的人家也大多身着绸衣,最差也是细棉布衣,看来这三叔外粗内细,虽是带她们逛街,倒也没有随处胡乱逛去。
史秉靖和史鼎极为熟悉,在史鼎面前竟比在自个生父面前还要来的活泼几分,史秉靖一会吵着要看这个,一会儿吵着要买那个;史鼎是个宠孩子的主,无一不允,没一会儿自个的荷包便空了大半。
虽是大半心神都被熊孩子给牵着跑了,但史鼎也没忘了史湘云,见史湘云总是乖乖的说不要,心下疼惜,主动给史湘云买了好些小玩意儿,除了冰糖葫芦之外,还有小面人儿和好些给孩子用的银鎏金的小花发簪。
其实史湘云说不要是真的对这些孩子吃食玩意看不上眼,古代的吃食的确是纯绿色天然无人工香料,但……问题是天知道他们放多久了?像那冰糖葫芦和小面人儿也不知放置了几日了,想着可能不知道有多少苍蝇蚊子光顾过,曾为胃病所苦的史湘云说啥都不想吃。
借着史鼎给她买了好些小花发簪之机,她硬是拉着那簪子不放手了,趁机把史鼎特意给她买的冰糖葫芦和小面人儿给丢了。
史鼎只当是小女孩儿都爱俏,也不以为意,只是怕簪子尖细刺伤史湘云,还特意把簪尖给捏成一团之后才交给史湘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