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连脑子一同让狼给叼了?他的人马都在关外,如今又这般紧缺粮食,他哪里有闲余人马来监视我?”
少年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随从,脑子简直是笨的像一坨牛粪!
大汉想了想,确实是,否则九王怎么会率兵去攻打雁门关?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么?若是有吃的,九王哪可能去打雁门关,雁门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燕的精兵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若是真的打起来,九王那狗崽子绝对占不到优势。
“主子,您觉得会是谁?”
少年郎不搭理他,反倒是轻轻推了推楚少渊,“你说!”
楚少渊睁开眼睛看着少年郎,他就知道他们在他清醒的时候谈论这些事情,并不是不顾及自己,而是要问他一些朝堂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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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烤肉
252.烤肉
楚少渊淡然的看了一眼少年郎,没有开口回答,耳朵里是马车轱辘碾压过路面的声音,越往西行,天气越冷,地上的积雪也越发的厚实,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没有太阳,只有风声不停,落光了叶子的枝干哗啦哗啦的直响。
少年郎见他不说话,侧了侧身子,将身体舒展开,事实上坐马车是件很累人事儿,马车颠簸的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似得,他支着下巴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楚少渊。
“……陈先生说,你们大燕的皇帝派了人支援西北,守着雁门关的是太子家的人,你们燕人喜欢讲究个平衡之道,那你肯定就不是太子的人了,否则怎么会被人半路截杀?”
话是个问句,但显然少年郎也没有指望他会回答,径自说着:“把你杀了再诬赖到我头上,倒是个好计谋,这样看来,你的身份应当是挺要紧的,那么,你到底会是谁呢?”
少年郎分析的很透彻,再加上他一口流利的云州话跟他金玉般的声音,很容易就让人有亲近的感觉,分明不是燕人,却学了燕人的官话,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头脑清晰,条理分明,到底是谁说鞑子只长了一副强壮的身躯,而没有长脑子的?
楚少渊重新闭上了眼睛,不理会他,如今他在这个人是手里,作为砧板上的鱼肉,少说便少错,绝不能让这人发觉他的身份,否则按照少年定会将他作为人质来威胁父王,而他刚刚打开的局势会变得一团乱。
少年郎见他背靠着车壁,像是入定一般,整个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发颤,轻轻的笑了笑。
天色渐渐沉下来,他们赶了一下午的路,直到天色黑茫茫的再看不到前头的路,才牵了马车到了靠近树林的地方,将火堆点燃,简单的扎起一个帐子。
少年郎跟身边的汉子说了一句:“扎巴,你去林子里头看看有没有过冬的猎物可以抓的,咱们带的口粮可能不太够。”
那汉子点了点头潜进林子里,身边连盏灯都没拿。
少年郎利落的跳下马车,撩起帘子对楚少渊说了一句:“你下不下来?”
楚少渊一早就听到马车的动静,他睁开眼睛,没有答话,因腿上还有伤,步伐有些蹒跚的下了马车,一拐一拐的走着,却没去火堆旁边,反而往另外一辆马车的方向去了。
少年郎使了个眼色给火堆旁的文士,文士点点头,跟上楚少渊。
萧沛跟魏青都在第二辆马车上头,此时的萧沛也醒了,只有魏青还陷入昏迷之中。
萧沛伤在胸前,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疼的紧,他一眼看到楚少渊,连忙支着身子坐起来,伤口上传来的痛感,疼的他龇牙咧嘴,“公子……”
“你快躺下!”楚少渊连忙阻止他,努力撑着身子上马车,小腿因为有伤,使不得力,显得有些困难,文士伸手扶了他一把,他才上去,他淡淡对文士道了句,“多谢!”
文士也爬上马车,笑着道:“公子不必客气,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的,这点小忙不必道谢。”
这个文士很会说话,又一副儒雅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云浮城中的私塾先生一般,身上带着一股子亲和的气息,若不是当真看过他跟杀手对持,想必他也会以为这是个文弱的读书人。
这一行人每个看上去都普通的很,就连少年郎的穿着打扮都是毫不起眼的,可楚少渊心中却十分清楚,他们每一个人都绝不简单。
他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将车中燃着的烛台拿到手里,仔细的看着魏青的伤势,魏青是趴在马车的软垫上的,他背后虽上了药,但伤口肿胀的十分高,看上去情况很糟糕。
楚少渊皱着眉头,摸了摸身上的暗袋,索性那少年郎没有将他的身上的东西搜刮走,他拿出里头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给萧沛塞了一颗。
萧沛知道这是楚少渊救命的药丸,连忙推辞:“还是公子留着急用吧,属下的伤不要紧。”
楚少渊不容他拒绝,将药丸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又倒了一颗出来,将魏青的嘴掰开,努力让他吞咽,他昏迷着,几乎无法自己将药丸吞咽下去,楚少渊取过水囊,轻轻的往魏青的嘴里灌了一口水,魏青迷迷糊糊的感觉到嘴里有东西,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萧沛侧脸看着魏青依然紧闭的睫毛,沉声道:“这么下去不行,必须要找个大夫给他,不然他活不成的。”
楚少渊身上的伤也是无一不痛,他简单的几个动作却出了一头的汗,将满头的汗擦拭了个干净,因文士还在旁边,他不好将话讲的太过直白,只含含糊糊的说了句:“这事儿我会想办法,你别着急,先把伤养好再说其他。”
萧沛也知道他们此时的处境,皱了皱眉,看了眼文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文士淡然一笑,轻声道:“鄙人姓陈名瑜,字文舒,我家主子白朗,是塔塔尔人,此次来大燕是有要事与大燕的皇帝商议的,却未料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主子担心公子三人的安危,才会将你们带着一同上路,若是公子不嫌弃,就先下车吃些晚膳,再与主子详细商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楚少渊看了眼陈文舒,虽然知道他说的可能都是假的,但如今他们是被动的一方,没有拒绝的权利,能够这样礼遇他已经是很好,他点了点头,轻声吩咐了萧沛几句,下了马车,拖着伤腿一拐一拐的走到火堆旁边。
此时那个叫扎巴的虬须汉子已经打了一只狍子回来,正在处理狍子,因背处着林子,又是冬天,找不到什么水源,狍子肉没法用清水洗,看上去血淋淋的,血腥气也很重,而那汉子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似得,将狍子肉用削好的树枝大块大块的穿了就放到火堆前头烤,只摸了一些大盐粒子,和一些茴香。
楚少渊忍住不适的感觉,默然坐到火堆旁边。
少年郎将用树枝穿好烤热的包子递给他,“你们燕人吃不惯我们烤的肉,这个给你吃。”
他接住,淡淡道了声谢,饿得紧了,他不客气的吃了两个,因包子就只有这两串,他吃了两个之后住了口,想到车里的萧沛跟魏青,他走回车里,将包子都递给萧沛,示意他吃掉,萧沛不疑有他的接过,楚少渊看了眼周围,没有人,他声音十分低的说了句:“马上就要出幽州了,我会想法子引起城门守卫的注意,你这几日安心养伤。”
萧沛点头,将包子吃了四个,又将剩下的两个藏到了怀里,等魏青醒了再给他吃。
少年郎看着楚少渊的动作,轻声笑了笑,能够这样顾及属下人的安危的人,通常会比一般人更要容易说服,他将手里的狍子肉一口一口的吃完,只觉得狍子肉又咸又腥,一点也没有平时吃的好,不由的看了扎巴一眼,“你这手艺这么多年就一点没长进过,还是这么差!”
少年郎说着将随身的酒囊拿出来灌了几口烈酒,才将嘴里的狍子肉都吞咽下去。
扎巴简直是泪流满面了,想他一个堂堂八尺的男儿汉,能够把狍子肉烤熟就不错了,主子还这么高的要求!
楚少渊再次回到火堆旁边,脸色已经是很差了,刚才那两个包子只吃了个半饱,他看了看火堆上头还在烤的狍子肉,忍不住动了动嘴角。
少年郎将他的表情收进眼底,去翻动了几下狍子肉,虽然看上去品相很差,当然,吃起来味道也不太好,但好歹是吃的,比起饿肚子,能有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他看了楚少渊一眼,递过去一串肉,“呐,我们塔塔尔人的美味,你要不要试试看?”
楚少渊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定已经熟透了,才试着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嘴里头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吃了一块侵过血的石块,又硬又腥,若说还有什么滋味,那就是咸的发苦的味道了,跟他从小到大所吃过的所有食物都无法相比,努力下咽的时候,那股子腥气冲进喉咙,胃里直翻滚着一股子恶心,险些噎的他没咽下去。
这样的食物也算的上是美味的话,那随便在地上捡一块石头也可以被叫做是珍馐了。
楚少渊的眉头轻轻锁起,一口一口的将这些比石头还难吃的东西咽下去,这里不是云浮,也没有一味围着他转的宫人内侍,无论如何,活着才最重要。
少年郎看他只是略微皱眉,就将一大串连自己都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吃了下去,心中默默地对他竖起拇指,将酒囊递过去,“我们塔塔尔人自己酿的烈酒,要不要尝尝?”
楚少渊正觉得嘴里咸的发苦,接过酒囊喝了一口酒,没想到味道意外的好,他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脸上有了一抹笑容,“酒倒是好酒,就是这肉,实在是称不上美味。”
少年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家伙还真是有趣!”
【鞑靼原先也叫塔塔尔族,怕有些菇凉不太懂,给解释一下。最近写的有点难,所以会晚更新,希望大家见谅,另外,求几张月票(>_
☆、253.密谈
253.密谈
楚少渊被他拍的呛咳了一下,身上受的伤还未好,有些吃力。
少年郎收了手,这人的身子简直是有些太弱了,也怪不得扎巴会将他看错成女子,他啧啧叹息道:“你还是太小了,身子骨也不强壮,我们塔塔尔人十一二岁就壮的像头牛了。”
他这是在嫌弃自己身体太差?楚少渊抬眼看着少年郎,琥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火堆的光芒,像是有火苗燃烧在眼睛里一样。
“塔塔尔人?白朗?”
少年郎点了点头,径直解释:“我们塔塔尔人的名字用你们燕人的话来说,实在是太长了,索性我就取了一个你们燕人的名字,怎么样,白朗这个名字好听吧?”
楚少渊默了默,有些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换了个简单的问法:“听这位陈先生说你们是要来见我们大燕的皇帝的,说有要事商议,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也是有要事要办的,况且我的两个侍卫都受了伤,经不起长途跋涉,我想,不如到下个镇子,你将我们放下,我们家在大燕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可以……”
陈文舒在一旁添了句嘴:“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楚少渊抿了抿嘴,他知道自己一直不自报家门,其实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轻声道:“楚意舒,你可以叫我意舒。”
“楚?”白朗挑了挑眉,“楚可是大燕皇族的姓氏,你……”
楚少渊笑了笑,“不止皇族,一些立过大功的勋贵皇帝也有赏赐姓楚的,这没什么好惊讶的。”这样七分真三分假的话,其实是最容易让人相信了。
陈文舒想了想也是,若他当真是皇族人,怎么可能会只带这么少的随从出来,还个个武艺差的要死,若不是遇见了他们,他的这条小命就交代在松溪镇了,而且也未曾听说大燕的皇族中有他这般容貌的少年。
他问道:“你可知道有谁要对你动手么?”
楚少渊沉默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大约能猜到是谁。”
白朗道:“你方才说的事儿,我不赞同,受了伤是需要好好的养着,但你可曾想过,若是幕后那人,知道你没死,你说他会善罢甘休么?不,若我是幕后之人,我会另外派一队人来杀你,反正你受了伤,而且还有两个拖油瓶,随便几个人就能将你置于死地,然后再推到别人身上,一箭双雕。”
这些楚少渊也想到了,太子在朝中的势力浸透多年,一路上会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不得而知,在半路上埋伏杀手不知是安北候的主意还是太子的主意,但若没有慎密的布局,这盘棋是无论如何不会发展成如今这般的,而且卫家在西北根深蒂固多年,想必白朗出入雁门关的时候就被人察觉了,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巧的就遇上。
可即便是再凶险,有些事情还是要做,这一局败了是他疏忽,但他不能连萧沛跟魏青都保不住。
他想了片刻,道:“到下个镇子上,可否请个大夫来给我的侍卫瞧一瞧病。”
白朗想也没有想直接拒绝道:“不行,我带上你已经是很冒险了,若是沿途再留下些蛛丝马迹,我们这队人不出关就会被发觉。”
所以天黑了,他们宁可在野外搭帐篷睡野地,也不愿意到城里去投宿,就是害怕被人发现,然后报了官府,虽然现在朝中还没动静,但等到消息传到云州,不出两日,雁门关就会被封禁,到时候出关是个大大的问题。
楚少渊吸了一口气,他这个时候绝不能出关,出关之后关外是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离开大燕,想要再回来想必难上加难,而且这个白朗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还没有弄清楚,这样贸然的跟着他们出关,若是被他们发觉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的性命随时堪忧。
白朗看着他面色难看,忍不住道:“不就是两个侍卫么?你们燕人总是喜欢这么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爽利,你要知道,若是在战场上头可没那么多的功夫给你耽误,一念之间就会有许多人死,是生是死自有萨满天神决定,若是能活的,天神不会让他死……”
楚少渊打断他的话,“他们两个不是普通的侍卫,一个是我大哥的朋友,这次也是因为我大哥的缘故才来跟我走这一趟的,另外一个是家父身边功夫最好的侍卫,既然跟着我,我就不能弃他们不顾。”
白朗却是毫不松口,“总之你说的去请个大夫的事儿,绝对不行,”想了想加了一句,“不过明日到了下个镇子上,采买补给的时候我会让人多买一些伤药回来。”
楚少渊皱了皱眉,知道他是做了决定,不能再强求,只得暂时作罢,他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他跳过这个话头转了别的问道:“陈先生刚刚说你们来大燕是为了什么事情,说要与我商议,不知是何事?”
白朗从一边拾过一根柴火往火堆里头放进去,轻轻拨动火堆,火光将白朗原本就硬朗的脸照的更加棱角分明,他笑了笑,轻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是关于我们族里的一些事儿。”
他看了陈文舒一眼,陈文舒接过话头来:“楚公子应该听说了雁门关外的战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