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曼听得这番话,眉头皱得老高,打断道:“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顾奕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性子就是太急,我话才说了一半儿,你就这么不耐烦听。”
“你快说!”顾曼曼催促。
顾奕叹了口气,这才说了最紧要的:“先前我一直在查夏家的事儿,若是要对他们下手,总不能连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清楚吧,查了几天就被我查到夏家前一个月购置了一仓库的米粮,虽不知他们是要做什么,不过我猜想应该是为了夏家二爷去东南治理水患的事儿,也是苍天有眼,今年云浮又出了这么一桩事……”
顾曼曼立即接话:“哥哥是要让那些流民去抢夏家的米粮?好让夏家人没法子帮夏家二爷?”
“你太小看你哥哥了,”顾奕讥笑一声,“若只让那些流民去抢,夏家也不过是损失些钱财罢了,动摇不了他们的根本。”
顾曼曼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顾奕:“那哥哥要怎么做?”
顾奕隐秘的笑了笑,“等着瞧吧,这一次必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
从雁门关一路向南走,刚进幽州,便看到一大堆灾民成群结队的往南走,雪花飘飘洒洒,像是没有尽头似得,广阔无垠的大地被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有些人家房屋建的不结实,竟被连续几日的大雪压塌了房顶,到处都是一片断壁残垣的样子,看上去凄凉的很。
婵衣从车窗中看出去,不由的皱了皱眉,这场雪来的时候就下得很大,没想到回去的时候竟然一点也没有歇止的意思,反倒是越来越大了。
一路上的灾民越往前走便越多,看他们这样子,似乎是要去南方避灾,可上一世似乎没有听说过西北有雪灾的事啊?
婵衣不由的沉思起来,难道说因为自己的重生竟然连气候都变得反常了起来?
不,不对!
她摇头,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还病着,对外头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当时只听家里的下人们议论救灾,她早之前就听说东南的水患,便下意识的以为是东南那边的灾民,可事实上,东南的水患虽严重,但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什么灾民到云浮来避灾,而且朝廷已经派了人去福建赈灾,就连东南的那几条运河水路都拨款修缮了,又怎么可能会有东南那边的灾民涌入云浮呢?
婵衣越想越不对劲,上一世的灾民说不准就是西北的雪灾!
而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沈朔风忽然猛地一拉缰绳,马车瞬间停了下来,婵衣没坐稳,差点被甩出去。
锦心连忙拉住她往外冲的身子,没好气的大声骂沈朔风:“你是怎么赶车的?走的好好的忽然就停了,也不说一声,小姐身子弱,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沈朔风温声解释道:“前头的路被人挡住了。”
“是什么人?”婵衣问道。
沈朔风站在车辕上往闹哄哄的人群中看了一眼,有些犹疑:“看起来像是灾民……”
婵衣却奇怪起来,路上经过的那些灾民跟他们要去的方向都一样,挡住他们的路是要做什么?
她还没问,就听沈朔风又道:“似乎是几个人在抢粮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几圈,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婵衣惊讶了起来,下一刻却是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像是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她怎么忘了!
前一世夏家会救灾,就是因为灾民太多,朝廷又因为跟鞑子征战的原因,国库空虚,要开仓赈灾十分艰难,这才会有民间势力牵头赈灾,所以夏家才会也出了一份子,只是后来从那些灾民太过彪悍,在云浮城郊时常抢同伴的粮食来吃,所以导致云浮城郊可以说是地狱一般的地方,就连城郊附近的一些田庄都时常被洗劫一空。
想到这里,婵衣猛然愣住,她一个月之前刚刚收到的米粮就放在了城郊的庄子上头,若是这个时候灾民们暴动,只怕那个庄子上的米粮不保!
这般想着,她连忙对外头赶车的沈朔风道:“你想法子绕过他们,我们加快速度回云浮!”
沈朔风应了一声,站在车辕上打量了一眼四周的地势,前头灾民闹的正凶,这个时候冲肯定是冲不过去的,人太多了,只能选择这附近的小路来走了。
他长鞭一扬,迅速调转马车,直接从原先来的那条小路绕路往燕州的方向行去。
天上的雪花四散,像是在哭泣一般,时而大时而小,却始终不肯停歇。
☆、370.不借
370.不借
此时的娴衣正在试穿昨日从针线房领回来的新春装,她让丫鬟举着铜镜在她前面,左右看看铜镜里头的那个娇媚少女,她总觉得新的衣裙穿在身上少些什么,在首饰盒里翻了翻,发现都是陈年旧物,没几件新首饰,不由的有些丧气。
再过一个月就是春日宴了,春日宴历来是大燕的太后才能办的宴会,参加春日宴的都是未曾及笄的女子,每个女子都会准备一盆自己种植的花儿送予太后,祝福太后青春常在,而送给太后的花,太后也会从中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封为花中状元,所以又称为百花宴。
大燕的世家都会在自家女儿十三岁到十五岁的时候让女儿参加春日宴,好让人知道自家女儿长大成人,有中意的人家可以来求娶了。
她去岁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参加,而今年过了年已经十三了,已经到了可以参加的年纪,所以去年姨娘那般着紧的帮她筹备,就是打算在她今年参加的时候,让她大放异彩的。
只是没想到今年姨娘已经被送去了家庵,而她也订了亲……
想到这里,娴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里新衣褪下,换了家常的衣裳,轻声问琉月:“你去取衣裳的时候见二姐姐的新衣可有被取回去么?”
琉月一边侍候她更衣一边回道:“锦瑟一早就去拿了,说是二小姐最近生了病,要先将衣裳熏过药才好拿回房。”
“哼,她生个病也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来,”娴衣冷哼一声,漫不经心的看着琉月将新衣裳折了几折,放进箱笼里,今年的春日宴想来她是定会参加的,只是不知她的新春衫要如何奢华了,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甘了起来,“二姐姐病了有七八日了吧,也不知好些了没有,我去看看她。”
琉月轻叹一声,四小姐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只怕此番去看望二小姐,也并不是真心的,她一个丫鬟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允。
……
兰馨院,玉秋风正半卧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一柄二十四竹节的罗扇漫不经心的把玩,罗扇上头刺绣的十二仕女图十分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没想到这个夏家小姐的闺房里这样的好东西处处都是,也难怪世人都喜欢做官了。
她心中哂笑,将手中罗扇放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在夏府待了七八日,觉得整个人都懒散了许多。
外院的筱兰打帘进来,笑着对她道:“小姐,四小姐来看您了。”
“她来干什么?”玉秋风皱了皱眉头。
“四小姐多日不见您了,想来是关心您,才会来看看您的,”锦屏从梳妆匣里找来面纱,仔细的给她戴好,“小姐,您病的这些日子老夫人跟夫人心中也十分焦急,您一直避着不见人,总归是有些不妥。”
婵衣走的时候没瞒着锦屏,所以锦屏知道眼前这个跟婵衣十分相像的人并不是她的小姐,所以她话里也带了些提醒玉秋风的意思。
玉秋风听出了她的提醒,从罗汉床上爬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理了理仪容,“让她进来吧。”
筱兰点头去请娴衣,锦瑟在门口帮她们打帘。
虽已是春日,可连日以来的坏天气,将原本春意盎然的云浮生生的带了几分深秋的寒意。
娴衣在外头虽只等了一刻钟,却因穿的少,乍然进了温暖的屋子里,又闻到满屋子弥漫着熏过的草药味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声抱怨道:“二姐姐,你这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怎么屋子里一股子药的臭味儿?”
娴衣在话刚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她过来可不是跟婵衣吵架的,若是婵衣以为她在找碴,与她吵一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可转眼见她不理会自己,还当她病着,没心思搭理自己,当下心中悻悻,凑头过去,亲昵的道:“二姐姐,你的病可好些了么?我听祖母说,你这个病见不得风,就连早礼祖母都免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玉秋风不耐烦极了,夏家小姐的姐姐妹妹们怎么都这样让人厌烦,若不是实在是要等夏家小姐回来,只怕她一早就在接待这些姐姐妹妹的时候,就露出了本性,拂袖而去了。
此刻又听娴衣话里有话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没耐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娴衣却以为她这一眼是在嫌弃她假惺惺,连忙将琉月手里拿着的匣子接过来,放到桌上打开,“二姐姐生了这么久的病,妹妹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特意炖了些银耳阿胶红枣羹给二姐姐补补身子。”
腾腾冒着热气的炖盅拿出来,空气中立即弥漫开一股子香甜之气,闻上去像是炖了许久才能出来这样的气味。
“二姐姐尝尝看好不好吃。”娴衣眼睛晶亮的看着玉秋风,一副娇媚的模样,像是十分关心她似得,可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却出卖了她。
玉秋风看着娴衣这副模样,断定她一定是有别的事来找她,只可惜她不知夏家小姐是怎么跟这个妹妹相处的,只好不动声色的接过来,吃了几口,淡淡道:“劳你费心了。”
娴衣笑了笑,见她没有生气,胆子大了一些,缓缓道:“二姐姐,再过一个月就是春日宴了,咱们的春衫也都好了,只是……”
娴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玉秋风很是烦躁,有什么话直说不行?非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娴衣见她皱眉,连忙道:“二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心,我只是,只是想……借几件你的首饰,等春日宴完了,就还给你……”她边说边看玉秋风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我,我这也是不想给府里丢脸……”
“你说完了?”玉秋风又喝了几口银耳阿胶红枣羹,见娴衣连连点头,她放下碗,将炖盅还给琉月,一字一句道:“不借,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娴衣惊讶的张大了嘴,她……她竟然说不借?
婵衣向来大方,在这种身外之物上头尤其明显,她也只是借,不是讨要,她怎么连这个脸面都不给她!
☆、371.信笺
371.信笺
玉秋风却想,虽然她现在顶着夏家小姐的身份,能够支配夏家小姐所有的东西,可假的就是假的,再过几日等夏家小姐回来,若是因为她擅自将夏小姐的东西借了出去,惹的夏小姐不高兴了,师弟定然又要念叨她,她早在夏家听这些絮叨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当即便拒绝了。
娴衣却是满腹恼火的出了兰馨院。
直到走在府里的小路上,她心头的那口怨气还未平息,一抬眼就看见急匆匆走过来的蝶兰,她忍不住拦下蝶兰,“这是出了什么事?”
蝶兰是二门上头丫鬟,主要是看管二门进出的,她原本是去兰馨院的,见到娴衣,连忙问道:“四小姐是要去看二小姐么?”
娴衣见蝶兰像是有事的样子,不动声色的道:“嗯,二姐姐病了这么些日子,我特意来看看她。”
“那太好了,”蝶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展眉笑道,“这封信是大门上送过来的,说是给二小姐的。”
娴衣点头,径直接过她手中的信笺,“我正好去看二姐姐,这信就由我拿过去给她吧。”
蝶兰二门上还有其他事,见娴衣自告奋勇的接过信笺,感激的连连道谢,转身一溜烟便回去了。
娴衣沉下脸来看着手中的信笺,要不要给她拿过去?
可她刚才还那般下了自己的脸面!
不!不给她!也让她急一急!
她将信笺收入怀中,快步走回了静心居。
进了屋子,让丫鬟退了下去,她才从怀里掏出信笺来,左右看看,信笺上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人给婵衣的信?竟然连个署名都没的?
她越猜测便越是好奇,终究没抵过信笺的神秘感,伸手从针线匣子里头找了把小银剪子小心翼翼的将信笺剪开,取出信纸,一目十行的看着信笺上的内容,越看,眼睛睁得越大,直到看到落款上那个名字,她整个人都惊呆在杌子上,一双柔媚的眼睛惶恐的睁大,这封信明明是……是那个人写给自己的!门房的人为什么会送到婵衣那里?
她强自镇定下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没错,是那个少年写给她的。
他居然养好了伤出了宫……
她要怎么办?
娴衣一想到那少年的手段,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连手中的小银剪都有些握不稳了。
……
云浮城上方的那一片天空阴沉沉的,就连糊着一层薄薄的桃花纸的堂屋里头都一片暗沉,玉秋风坐在屋子里头哈欠连天的打着,忍不住揉眼睛,望了望外头的天,这才刚吃过晌午饭,天上的云就沉甸甸的压下来,像是蓄着一股子劲似得,让人看着心情也变得不痛快起来。
锦瑟端了碗药汁进来,见玉秋风支着手肘闭着眼睛,像是浅浅的睡着了,忙将药碗放到桌案上,转身去寻了一条羊绒毯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玉秋风察觉到,立即睁开眼睛,看见是锦瑟,脸上的肃杀卸下,换上了温和的表情。
锦瑟被她那股子肃杀之意惊的愣了一下,出口的话语就缓了几分:“……小姐,您该吃药了,这几日变天,药冷的快,当心吃了冷药伤了身子。”
“放下吧,一会儿吃,”玉秋风点点头,却没有接药碗,淡声问道:“今儿几号了?”
锦瑟道:“三月二十九了。”
玉秋风皱了皱眉,这都已经十天了,他们怎么走的这么慢?还不回来?
治团疹的药她是一天三碗的往肚里灌,还不能当着丫鬟的面儿吐出来,只能背过身子吐,好几日丫鬟们看得紧,她是生生咽了那些药,真真的成了药罐子,她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长时间的药,实在是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瞧见锦瑟用那双杏眼关切的看着她,她咬咬牙,端起药碗往嘴里灌。
“小姐,您慢着些喝,别烫着了,”锦瑟一边侍候她吃药,一边说着最近府里的一些琐事,“将才端药的时候听大厨房的人说,明儿一早四小姐要跟夫人一同去广安寺上香,大厨房的人都在准备明天一早带去的点心呢。”
玉秋风硬生生的将一大碗药汁喝完,用帕子抹了抹嘴,奇怪道:“怎么去广安寺?城郊的大佛寺的香火不是更旺一些么?”
锦瑟侧着身子去收药碗,听自家小姐疑问,略想了想才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城郊来了逃荒的灾民,因为灾民太多了,将城郊的路都占了许多,而且气候也不是很好,夫人身子又未曾痊愈,所以才选了广安寺,是为了小姐您祈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