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捷长吁了一口气,看到广宁王将门打开进来,连声问道:“王…王爷,是不是皇上要见我?我…我是被诬陷的,我们都被三皇子算计了,他向来与太子殿下不合,太子殿下受了重伤还在养伤,三皇子想要立军功压太子一头,自导自演了这场戏,王爷一定要帮我在皇上面前澄清啊!”
广宁王挥手让两个狱卒下去,牢房中只剩了他跟卫捷两人。
他用那双与皇帝极其相似的清亮眼睛盯着卫捷,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止是本王目睹了,雁门关的各个将领都看见了,你让本王如何帮你?事情既然已成定局,这个时候安北候就不必再抵赖了,好生想想该如何善后才是。”
卫捷眼睛一亮,善后,广宁王是皇上最宠爱的弟弟,他说善后,那就是说皇上对他还没有完全失望,卫家还没有到要败落的时候!
他心中一喜,连忙道:“还请王爷明示!”
广宁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本王也不愿你有什么痛苦,特在皇上面前为你求了个恩典,”说着话,伸手在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扔到他面前,“出了这样的事,要如何善后,想必你也知道,本王便不多嘱咐你了。”
卫捷盯着地上的匕首,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广宁王的意思,竟……竟然是要他自绝在狱中!
他脸上的神情止不住的扭曲了起来,整张脸抽了几下,似笑更似哭的表情,显得他那张脸十分怪异。
广宁王见他死死盯着匕首,眉头皱了起来,心中冷笑几声,对付旁人的时候就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可这样的事情一落到自己身上,就吓成这副熊样,大燕的权臣竟是这样的鼠辈,怪不得先前会有那么多灾民流窜到云浮城,不过是一场战争一场雪灾,就能将百姓吓成这般,宁可背井离乡受尽劳苦,也不愿待在从小长到大的家乡。
“王……王爷,”卫捷几乎从床榻上跳起来,跪倒在他面前,声音中含着浓浓恐惧跟不甘,“我是被诬陷的,我们卫家是被诬陷的,您救救我,往后我们卫家定对您为首是瞻,刀山火海赴汤蹈火,我都跟着您……”
“安北候这是干什么?”广宁王目光彻底寒了下来,语气含冰:“本王可没这么大能耐救你,这是皇上的意思,你想想,你若是不自绝,往后这罪责一层层的落下来,卫家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满门抄斩,皇上已经尽力在维护你们卫家了,还派了燕云卫围住卫家为的不就是保护卫家上下不被人算计。你现在这般是让皇上为难,让太子殿下难堪,卫家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外家,若真的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满门抄斩了,太子殿下如何自处?”
安北候睁大了眼睛,若是卫家真的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只怕皇上也不能轻饶了太子,毕竟太子跟卫家的牵扯太深了,若是太子被废,那妹妹这个皇后岂不是也要跟着被废?
他瞬间觉得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发冷,这样一来,卫家多年来的苦心孤诣就全完了!
可…可是,他不想死啊……
广宁王皱眉看着满脸绝望的安北候,心中不耐烦极了,“你好好想想孰轻孰重,若明天早晨还没有结果,便是皇上有心放过卫家了,也无可奈何了,你好自为之吧!”
☆、403.调查
403.调查
第二天安北候的死讯就传到了楚少渊的耳朵里,他死死捏了捏拳,极力克制住心中翻腾的情绪。
魏青禀告完,见楚少渊神情不太好,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
“不必。”楚少渊摇手,脸色虽不好,但他却可以肯定,这件事定是父王下的令,否则父王也不会将他从这件事当中抽出来。
他稳下情绪,看向魏青:“昨日父王可有对你说什么?”
魏青并不是普通的燕云卫,而是皇帝暗中培养出来的暗卫,皇帝之前将他派到楚少渊身边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现在回了云浮,作为皇帝身边的暗卫,他自然是要向皇帝复命的。
魏青摇了摇头,“皇上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属下跟在您身边。”
也就是说,皇帝将魏青给了楚少渊。
对于此,楚少渊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二人一同共过患难,而且魏青作为一名暗卫,是不能够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魏青既然已经曝光,显然是不适合做暗卫了,所以父王就索性留给他用了。
“我让你查的鸣燕楼,你可查到了什么?”楚少渊对于之前沈朔风提前找到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心知鸣燕楼绝不简单,吩咐魏青去调查。
魏青想了想道:“属下调查过了,鸣燕楼很神秘,据说在江湖上是排行第一的暗杀组织,他们向来是以快、准、狠著称,甚少失手,属下还查到一个事情,鸣燕楼的第一任当家楼主极爱金银,接生意从来是银货两讫,定金收的极高,而这个人,曾经的身份更是让人玩味,他曾出仕,在朝廷中做到了燕云卫参领的位置。”
楚少渊惊讶的看着魏青,有资格进燕云卫的人,都是能够让皇帝完全放心的勋贵宗族子弟,而且能做到燕云卫参领的人更不仅仅是千里挑一,他的出身也绝不会低,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建立这样一个江湖杀手组织?难道就为了金银之物?
燕云卫参领可是从三品的官职,虽说不比别的官职油水多,但却是天子近臣,比其他的官职更亲近皇帝,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是能够让人礼遇的。
他却在私底下建立这样的一个暗杀组织,难道就不怕朝廷发现之后将他问罪么?
楚少渊挑着眉,琢磨了一下,问道:“这人是不是摊上什么事,被降了职才会……”
魏青点点头,“那时还是武宗皇帝执政的时候,因为牵扯到了前朝的叛党,被武宗皇帝革职查办,虽后来查明是被冤枉的,可人已经流放到了三千里之外,等到再回了云浮,他的容貌被毁,整个人也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再也无法入朝为官,就连他的家人也都因为这个案子葬送了性命。”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建立鸣燕楼,甚至于鸣燕楼之中的情报组织为什么会这样的厉害……燕云卫出身的人有什么本事,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那此人如今还在人世么?”楚少渊很关心这一点,若他还在世的话,恐怕背后操控鸣燕楼的人就是他了,而鸣燕楼当中恐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魏青回道:“这个人几年前就死了,现在鸣燕楼的楼主是他的徒弟,就是先前在雁门关见到的那个沈朔风。”
楚少渊思索半晌挑了挑眉,看向魏青:“明日你安排一下,我要出宫。”
魏青点头应是,退下去安排了。
……
萧清跟萧沛回到家,手忙脚乱的刚将囚犯安顿好,便立即被萧睿叫到书房里去。
萧沛跟萧清自知这回的事情没有与父亲商议,便冒冒失失的接在手中,一定惹得父亲不高兴了,二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墙根下,一副缩着脑袋挨训的模样,倒让萧睿无奈的又生气又觉得好笑。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萧睿用力的拍了一下他们的头,没好气的道:“胆子越来越大,尤其是清儿,关外是什么地方?就连为父都不敢孤身潜入,你倒是本事,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若是折在里头了,让你兄长知道了得多悔恨?还有这次的事,你们兄妹三个是商量好了瞒着我,不让我事先有个准备,却忽然把人弄到府里,好一阵的鸡飞狗跳。”
萧清眼睛滴溜溜的往自家阿爹身上溜了一眼,瞧见阿爹脸上并不见多少怒气,更多的是无奈,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溜须拍马的话便冒了出来:“我们这也是怕路上走漏了风声,而且当时在路上商议过了,广宁王家里还有女眷,自然是没法子将人关在府里的,而大燕这么多的武将里,就数咱们家跟鞑子的积怨最深,咱们家里又没女眷,自然就一致同意将人关在咱们家了。”
“放屁!”萧睿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咱们家怎么就没女眷了,难道你是男人?”
萧沛听着阿爹毫不掩饰的骂妹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自家妹子确实与一般的女眷相差甚远,当时商议的时候,就连妹妹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们家里还有她这么个女眷在,现在乍然听见阿爹问妹妹说难道她是男人,他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就想捧腹大笑。
萧睿狠狠的瞪了萧沛一眼,“还有你,路上是怎么保护三皇子的?能够让三皇子身陷险境,若不是皇上还有后手,只怕你们一个两个小兔崽子就全都折在关外了!”
萧沛忽然愣住,他一直以为他们能够回雁门关全是楚少渊一手促成的,听了阿爹的话,他诧异了起来,“皇上知道我们在关外?”
萧睿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一点儿不假,此事若不是皇上一手促成,只怕你们现在还在关外呆着呢。”
萧沛还要细问,萧睿却转了话头,“行了,你们赶紧去洗漱洗漱吧,”他有些嫌弃的看着他们二人,“这一路赶回来,走路都掉灰。”
说完又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清儿留下。”
萧沛幸灾乐祸的看着萧清,阿爹想必是要狠狠的骂她一顿才能解气了,单独留下她只是顾及到她的面子。
显然萧清也是这么想的,她连忙将头垂低,一副认错的模样。
……
ps:每次写到萧家就觉得很欢乐。
☆、404.感叹
404.感叹
萧睿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清儿,你今年已经十七了。 ”
平常人家的闺女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快些的都当母亲了,可她还这样混在男人堆里头,难道真把自己当成了个男子,非要挣个前程出来?
萧清不知父亲为何有此一叹,只以为父亲是说她这么大了还不长进,缩了缩肩膀,声音微小的认错道:“阿爹,女儿知错了,往后再不会这般行事惹阿爹生气了。”
萧睿听得这番话,心中更是百味陈杂,女儿这样的性子,若真的嫁到了夏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将手边的一只匣子打开,拿出匣子里的纱花递给她,“这个是你让秦风给夏家闺女的,阿爹替你收起来了,阿爹倒是没想到你与夏家闺女情谊这般深厚,”他顿了顿,斟酌着道:“夏家已经派人递了好几次帖子来,也打发了保山上门,阿爹都暂时压了下来,现在你回来了,阿爹也想问问你的意思。”
萧清接过纱花,心里正想着不知婵衣现在好不好,分别数月,她倒真是有些挂念她,而乍然听见阿爹后头的话,她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炸了个正巧,当场就愣在了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一片通红。
萧睿还犹自在说夏家的事,“夏家的二爷我瞧着是个好的,今年春闱皇上钦点了探花与他,如今人被外放到了泉州与四皇子一同治理水患,前些日子有消息传过来说水患已经治理的差不多了,他们家人也与你相熟,而且他们家的家风也正,夏老夫人跟夏夫人又十分心善,想必你以后嫁过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磕磕碰碰……”
萧清听着听着,脸上越发的火烫,扬声道了一句:“哪有跟自家女儿商议她自个儿婚事的阿爹啊,这些小事您做主就行了!我困的不行,要去睡了!”
她说完便转身往出走,心中砰砰砰的直跳,握着纱花的手掌也出了细密的汗。
萧睿被她这么一嗓子吼的怔愣了片刻,嘴里忍不住埋怨:“你这丫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总要你过的好才能……”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女儿离开的时候脸上好像红通通的,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带着股子羞窘,他回过神来,连忙喊了小厮一声,道:“去给夏家回帖子……”
……
沈朔风刚回到鸣燕楼的庄子上,人便气力不支的倒在榻上,从来没有这样拼命的赶过路,他只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已经丢在了路上,此刻只想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可天不遂人愿,他刚要睡着之际,房门被人大力推开,这样急中带燥的脚步声,除了玉秋风还会有谁!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玉秋风带了三分怒气却依旧娇媚的嗓音:“沈朔风,鸣燕楼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你凭什么不与我商议随随便便就投靠了三皇子?你难道忘了师父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们不可与朝廷沾上一丝瓜葛,师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更何况那件事若是被人揭发出来,我们鸣燕楼可就真的完了!”
沈朔风宿夜未眠,此刻又被她连珠炮似得话弄的脑子嗡嗡直响,在床榻上缓了缓,才慢慢的坐起来,脸上不见什么表情,嘴角却紧紧抿起,他又何尝不知此时不是最佳时机,可形势所迫他半点奈何不得。
他沉思片刻,低声道:“自从年前接到刺杀三皇子的生意开始,我们就没有退路了,以三皇子的手段,鸣燕楼早晚保不住,与其让鸣燕楼毁在我的手上,还不如现在投靠了三皇子,虽说师父临终前交代我们不可与朝廷为伍,但凡事都有万一,即便当年的事被三皇子查到了,也会知道并非是师父的责任,如今鸣燕楼处于这样的局势中,若不想法子自保,只怕师父的心血便毁于一旦了,而且我们只要不危害到三皇子,夏家小姐也会帮我们一把……”
他话未说完,玉秋风便惊呼一声,“哎呀,我怎么忘了,夏家小姐说让你一回来就去夏府。”
沈朔风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个觉是睡不成了。
……
下雨了,窗外的天空暗沉一片,空气中布满了潮湿的雨水的味道。
婵衣趴伏在案几上睡着了,手中还捏着未做完的比甲,锦屏轻手轻脚的将她手里的针线收了起来,又找来一条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锦心急匆匆的走进来,抬头正欲说话,就见锦屏示意她小声些,她再一扭头,就见婵衣趴在案几上睡得很沉,她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一声,这几日小姐一直在忧心主子,整个人越发的清减了。
她原本是带了消息进来的,见到婵衣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便不忍心打扰她,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想着事。
婵衣大约睡了有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渐渐的转暗,雨水声音也慢慢的停歇了,她才悠悠转醒,抬眼看了看窗户外头,夜色竟已经如此浓厚了,她哑着嗓子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锦屏回道:“酉时三刻了。”
婵衣揉了揉额头,“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她觉得屋子里有些闷,一边感叹,一边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隙,凉风呼啦啦的从外头涌进屋子里来,清新的空气中还带着雨水的湿气,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姐,当心受了风寒,”锦心上前一步,将婵衣身上披的毯子帮她裹了裹,低声道:“沈朔风回来了,现在就在花厅。”
婵衣连忙起身往花厅走,嘴里道了句:“怎么不早点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