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悠吃了一惊,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这个人修为比玄安还要高,竟到了炼气九层,最关键的是,看上去十分面熟。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她在俗世认识的人有限,应该绝没有见过他,那就是前世在修仙界见过了。
这倒是有趣了,能让前世的她留下印象的,除了本门弟子,其他至少也该是金丹期真人以上或者是名门大派前途无量的弟子,或者是在自己的领域有特殊成就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混在凡俗界一个小小的道观里?
叶春暖已经跟玄冲交谈起来,应该是玄冲随手施了一个隔音结界,她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的表情都很放松。
她心中一动:叶先生对这位玄冲道长的态度比对玄安玄苦都要亲昵多了,难道他们原本就认识?那为什么叶先生没有一开始就来找修为更高、关系更好的玄冲,而是找了玄安玄苦合作?
谜雾重重,她想得头都要疼了,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隐隐摸到了关键所在,却找不到解开谜团的那根线头。
☆、第21章 传承现
玄冲的动作很是雷厉风行,当天晚上,玄安暗害玄苦的事就悄悄传了开来。不到天亮,平安观绝大多数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听说戒律法师将他废了修为,囚禁在柴房中,只等着官府接手,将他问罪。
平安观出了命案的消息传回去,晏家自然不可能把自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留在这里。原就准备来接人,这下更是天还未亮就出发,赶在第一拨出了城门,辰时未到便赶到了平安观。
包打听小能手碧落报告这件事的时候,抒悠刚刚见过晏家派来接她回去的人,郑妈妈喜出望外,兴致勃勃地指挥两个小丫头收拾行李。抒悠嫌乱,干脆跑到叶春暖的书房继续画符。
“有没有听说玄苦道长到底是怎么被他害的?”她刚好画完一张二阶上品的冰盾符,放下笔来,好奇地问。
“说什么的都有……”碧落果然打听得很全面,“有人说是下毒毒死后丢进了山谷喂狼;有人说玄安将他骗到山崖上推了下去;还有的说是被玄安沉了山脚的冷月湖……”
不管哪种死法,都是尸骨无存,死无对证,赤炎虎的消息依旧被瞒得死死的。那个玄冲道长,倒是滴水不漏。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她对其它消息也就不感兴趣了。打发了碧落去帮忙收拾行李,她继续沉下心来,认真画符。
等到叶春暖办完事回来时,她已画好三张冰盾符,三张冰刃符,还有三张风行符,最少也是二阶上品,甚至有一张冰盾符、一张冰刃符还是三阶下品的。
“先生,用过午膳我就要走了。”她收拾好刚画好的符箓,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叶春暖。
叶春暖没有说话,只是沉静如水地看着她,许久,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放了一个小小的浅紫的荷包在她面前。
那荷包非布非皮,看不出什么材质,十分精致漂亮,角落里还绣着一丛小小的兰花。抒悠愕然,储物袋?看上去又不像一般的储物袋
“先生?”抒悠讶然地看向叶春暖,却捕祝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感。
“这是山河乾坤袋,是我一位……”叶春暖低沉好听的声音微微顿了下,有些控制不住地别过眼去,“故友的。”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叶先生,抒悠瞄了一眼袋子角落上绣着的兰花,猜测叶先生的故友一定是个女修。
山河乾坤袋是法宝级的储物袋,外形可以根据主人心意随意打造,里面空间极大,而且时间是静止的,放进去的东西无论多久,都像刚放进去时一样。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呆活物,不过这个缺点自有聪明才智之士善加利用。
前世抒悠就曾看到一个乞丐打扮的修士张开背上背的麻袋口,直接把五六个敌人吸入袋中,放出来时已经是一堆死尸了,委实非常凶残。她仔细辨认,才认出那麻袋居然是改造过的山河乾坤袋。
先生的这位“故友”可真不简单。以抒悠从前的身份背景,结丹后费尽心思搜集材料,也不过只做成了一个这种袋子。她那时已修了冰心诀,根本没有女儿家的遐思,随手就把那袋子设置成了普通储物袋的模样。
“这个袋子不需灵力打开,只需滴血认主。”叶春暖简单地交代了声袋子的使用方法,这一会儿,他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平稳无波。
“需要抹去前主人的印记吗?”抒悠试探着问。
“不必!”叶春暖淡淡道,“她已经过世很久,印记早就不在了。她一直希望有人能继承衣钵,我看你对符箓颇有天赋,里面的东西给你正好。”
抒悠看向叶春暖,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淡,毫不在意般,可是脸上的神色却空空洞洞的,仿佛带上了一个僵硬的面具。这样的叶先生是非常陌生的。抒悠的心猛地一揪,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低低叫道:“先生!”
叶春暖回过神来,忽然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掀开帘子急匆匆地走了。
抒悠意外地看着空落落的手,担忧渐渐浮上心头:叶先生的样子可真不对劲,在这个时候把东西交给她,为什么会给她一种在交代后事的错觉?
呸呸呸,童言无忌,叶先生身上保命的东西不少,又阵法精通,还有她准备送上的符箓保驾护航,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她连忙将不祥的念头置之脑后,心情却不可避免地低落,看着新得的山河乾坤袋也没那么高兴了。
她再也没有心情画符了,犹豫了几番,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决定先看看叶先生送给她的乾坤袋里有什么。
咬破手指,在荷包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殷红的血一滴滴渗入浅紫的荷包上,化作一丝丝纵横交错的鲜红脉络,以极快的速度爬满荷包的每一处,随着红光一闪,所有的脉络都隐藏不见,面前依然是一个漂亮精致的荷包。
她打开荷包,发现里面就是外观看上去那般大小,甚至还塞了一个笔锭如意的金锞子,仿佛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荷包。
要不是刚刚滴血认主后心神间多了一道奇妙的联系,她差点以为叶先生在忽悠他。她心念一转,这次直接神识放出,探入其中。
仿佛一条鱼儿冲出水面,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她神识所感,天翻地覆:四周茫茫,不见边际,只看到一排排空荡荡的架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些架子从前应该都是满的,还能看到存放过的东西留下的痕迹:如灵草不小心掉下的碎屑,法宝残存的灵力波动,灵兽残留的血迹……
还真是干净啊……也不知是前主人用掉的还是被人抢走的。抒悠无语地看着这一切,倒也没有太失望,只是有点奇怪,叶先生说给她这个袋子是为了继承某人的衣钵,可这什么也没有的样子怎么继承?
正想再仔细地搜一遍,忽然感觉有人过来,她急忙将神识撤出,匆匆将山河乾坤袋收到了怀里。
来的是郑妈妈,接她回去用午膳,顺便请叶先生一起,也算是践行宴了。她本想趁着午膳间隙好好问问叶先生,没想到郑妈妈根本没有找到人。
直到她启程,叶春暖都没有再出现。抒悠看了一眼为他准备的符箓,叹了口气,装进匣子里,让书童转交给他。
*
晏家是明州首富,家财万贯,马车也是一等一的豪奢。
四匹云州产的骏马乌云盖雪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在前方,黑漆的车身用上好的乌木打造,两边的窗帘各有两层,一层蜀锦、一层绡鲛纱;车内空间极大,装饰华丽,两排座椅上铺着柔软的蒲草垫子,中间还有一张固定的小桌子。
此时已是午后,异常炎热,马车上厚厚的蜀锦帘子垂下,挡住了毒辣辣的太阳。郑妈妈坐在她对面,在颠簸的车里,已有些昏昏欲睡。
她抿了嘴笑:“妈妈不用管我,且睡一会儿吧。”
郑妈妈知道她的脾性,也不推辞。她昨晚听说了玄安的事后一直提心吊胆,只睡了半夜,现在委实有些支持不住了,当下告了个罪,趴在小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
抒悠觉得有些闷热,打开了北边车窗的帘子,只留下了薄薄的纱帘。
风掀起纱帘,明亮的光线随着纱帘的飘动在马车内调皮地跳动着。抒悠盯着那跳舞般的点点光斑,渐渐出了神。
她忽然又把怀中的山河乾坤袋拿了出来,这次没有用神识探查,而是认真的、仔仔细细地用眼睛搜寻袋上的每一处地方。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丛兰花上,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碰了碰。
轰的一下,仿佛有漩涡卷过,一下子将她的神识卷入了另一个空间。
她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间一丈见方的斗室,雕花绣床上垂着层层浅碧的纱幔,大红的绣着凤穿牡丹的锦被铺得整整齐齐;梳妆台上倒是空荡荡的,不见胭脂水粉,只有一面鎏金刻牡丹花的靶镜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床对面的案几上摆着一架式样古朴的瑶琴,琴旁是一个青花釉里红梅瓶,一枝娇艳欲滴的红梅插在里面,露水犹新,仿佛才刚刚折下。
墙上挂着拜月图,旁边是一整排大大的书架,密密麻麻地排着很多书本,抒悠神识扫过,发现都是俗世的一些话本子,还有诸如《山海经》、《天地志》、《周游杂记》之类讲述天文地理的书。
如果不是刚刚那仿佛被漩涡席卷的眩晕感还在,她会以为自己闯入了哪个少女的闺房。
乾坤袋中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空间,仿佛有人居住在其中,难道这个乾坤袋竟是能生存活物的吗?她惊骇不已。
神识一点点扫过,她注意到书架最下层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心念转动间,小袋子便取了出来,落到了她手中。
小袋子是最普通的一种储物袋,里面只有一尺见方的空间,当抒悠神识扫过里面,看到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时,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找到了!
谁能想到,这个山河乾坤袋竟有明暗两重空间呢?暗空间的关键便在那丛兰花上。炼制这个乾坤袋的也不知道是谁,当真是好巧的心思!这样,哪怕袋子落入敌人手中,对方搜刮净了明空间的东西,却绝不会想到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藏在暗空间的。
她清点着袋中的东西,难掩心中激动:一百多颗灵石,一枚名为《万符记》的玉简、一百张五品符纸、十张六品符纸、二十余种从四阶到七阶的妖兽血,居然还有三张六阶的“雷遁符”,一支法宝级的符笔“幽刃”。看那支符笔的品阶,竟还在她以前的“惊雷”之上,即使以她现在的能力还用不了,可不妨碍她惊喜万分的心情。
叶先生的这份人情实在太大了!
想到临别前叶先生的神情语气,抒悠莫名地有些不安。她努力甩开这些感觉,默默地将所有东西再次收回暗空间,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回去帮助叶先生对付赤炎虎,绝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危险,也算还报了他这份人情的数分之一。
☆、第22章 杀虎谋
回到晏府刚到申时,给冷冷淡淡的祖母和喜极而泣的母亲请过安,她就借口累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摆放好叶春暖送给她的禁制阵盘,开始了对付赤炎虎的准备。
她沉下心神,脑中掠过赤炎虎的种种资料:三阶、火系,火灵力相当于筑基初期修士水准,肉身却强横异常,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行动如风,爪、牙、尾均有千钧之力,能开山裂石。
她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她目前既无神兵利器,灵力也不够使出凌厉的攻击术法,对付这种防御高、速度快、攻击力强的妖兽还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相较之下,上次金丹期的黑石虽然修为更高,反而好对付得多。一则本就受了重伤,二则法修的身体相对妖兽来说可是孱弱得多,只需破了对方的攻击及防身术法,便能轻易重创对方。
为今之计,她只能使出“耗”字诀,先设法耗尽赤炎虎的灵力、体力,使它先丧失攻击力,然后趁它疲软,直攻要害,取它性命。
首先要准备的便是她最大的依仗——符箓!
在平安观制成的二阶三阶符她都留给了叶春暖,现在她自己要用只能现画。她该庆幸,她要对付的妖兽是火系的,水能克火,正好她只能吸收水灵气,做的水系符箓的成功率与品质是最高的,为她增添了不少胜算。
时间有限,她也不打算多做,还是一样做了三张冰盾符、三张冰刃符、三张风行符,也许是她更熟练了、也许是她在画符前特意练了一刻钟炼神诀起了效,竟然出了三张三品下阶的符:其中两张冰盾、一张冰刃。
想到那可能存在的筑基修士,她犹豫了下,又画了两张二阶的敛息符。
她满意地将这些符收好,又翻出一年间积累下的大量一阶符箓。
赤炎虎皮粗肉厚、刀剑不入,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可能伤到它,只能依仗水系法术对它的克制之力。但赤炎虎已是三阶,只有同样是三阶的水系符箓才可能真正对它起作用,她却没有时间来准备足够多的数量。
那么,只能故技重施,再次祭出符阵这个办法。
上一次对阵赤炎虎,她仓促之间排出了小型的寒冰困龙符阵,效果并不是太理想,这次正好好好排演一下。
火克木,木系的符箓不能用,幸好她前期积下的水系符箓足够多。她以寒冰符为基础、水箭符为攻、水盾符为守,打算排布出攻守兼备的“秋雨潇潇阵”。
前世她虽然通晓阵法,符箓也有一定造诣,却并没有认真研究过符阵。毕竟从成本来说,排这样一个符阵非但麻烦,而且花费也足以买一件攻击力尚可的法器了。更何况法器是可以循环使用的,符阵却是一次性的,实在是得不偿失。除了像她这样一件法器也没有、只会画符的,没有谁会用这个笨办法。
她现在却只有这一个选择。
排演阵法、计算方位,殚精竭虑,等到她初有眉目时,已是掌灯时分。她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终于打开了书房门。
守在门口的碧落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来:“姑娘可算是出来了,太太派人来看了好几次,我都推说姑娘累了还没起身。”
她还停留在符阵初成的喜悦中,闻言有些懵:“母亲有事?”
“姑娘头一天回来,太太和老爷自然是想和姑娘一起用饭的。”碧落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轻言悄语地解释着,“听说姑娘累着了,他们才吩咐不要打扰姑娘,晚饭热在灶上,姑娘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用,明儿再去老爷太太那里。”
抒悠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虽然对母亲有些愧疚,但她时间紧迫,可没精力去扮演承欢膝下的小女孩。匆匆用了一点晚膳,又一头扎进了书房。
同样先练了一刻钟的炼神诀,神识疲累稍稍消除,她取出了得自玄安的机关圆筒。
这种机关圆筒每次可放出十根牛毛细针,一共可以放三次,上次玄安对她用过一次,里面还剩有二十根针,针头根根蓝汪汪的,显然淬有剧毒。
她将针全部取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空白符纸上,开始下一步。
运行功法、吸收灵气,慢慢引导灵气包裹住整个右手,然后她小心地拈起无毒的针尾,开始用灵气淬炼针身。
牛毛针的材料只是普通的精钢,当然成不了法器,但经过她这样用水灵气反复淬炼,也慢慢附上了水属性灵力,并且与她神识有了一丝联系,有了法器的雏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