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谋略(重生)——茗荷儿
时间:2017-10-24 16:15:11

    这边的砚台跟墨锭都不算好,研起来费劲又不起墨,而且咯吱咯吱的,非常滞涩。杨妡忙乎半天不见墨好,却瞧见魏珞好整以暇的笑容,不由气恼,甩了袖子道:“你自己来,我不管你。”
    魏珞笑着接过墨锭,哗啦哗啦没几下研好墨,提笔写了封不长不短的信。
    杨妡瞧他的字,力道很足,可起笔运笔毫无规章可言,间架也有偏有倚,当真拿不上台面,遂笑:“难怪你不给我写信,是我怕笑话你的字不好?”
    魏珞“嘿嘿”笑两声,“我自小好武,整天寻思着打打杀杀,没在写字上用心,这会知道字体重要,可习惯养成,再改就难了。”看着纸上墨迹已干,叠成四方块,用信筒封了盖上私印,另铺一张纸,将笔递给杨妡,“让我看看你写得如何?”
    杨妡略思索,写了易安居士的两句词,“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写的是颜体字,劲秀工整流畅圆转,跟画册上纤巧柔媚的柳体字截然不同,可一看就知道是下过工夫练过。
    魏珞先看字体而后才注意到内容,眸光顿时亮了亮,“阿妡,要不去试试枕席凉不凉?”
    杨妡粉面含羞,“切”一声,“我这里还许多事,谁跟你胡闹?马上就腊月了,你有没有特别要送年节礼的人家?”
    “没有”,魏珞毫不犹豫地说,“我这里没有要送的,你只考虑你那头就行……魏珺也不用多来往。”
    杨妡识趣地没有多问,只笑盈盈地应声好,又道:“头一年过年想讨个好意头,上下都添置身新衣裳好不好?”
    “这些事你做主就是,”魏珞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西次间找来个巴掌大小匣子,“家里就这些银子,你先用着,等我再想办法。”
    他能想什么办法?
    每个月俸禄不到十两银,而且他一没有店铺可以盈利,又没有田地可以收租,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杨妡摇摇头,打开手中匣子,里面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再加上银元宝、银锭子,林林总总不过一百二十多两。
    倘或一个两口或者三口之家,足可以用上十年有余,可秋声斋上下十好几口子,连一年都用不到头。
    杨妡将两张银票递给魏珞,“这个你拿着,万一有急用,身上不带银钱不成。”
    “不用,我除了军营就在家里,没有开销的地方,你既是要做冬衣,还得置办年节礼,总不能动用你的嫁妆。”
    杨妡见他坚持便不勉强,突然想起赵元宝来,“都到年根了,先前我应允他干两年就除了奴籍,你这几天要是出门顺便就把卖身契还给他。”
    魏珞点头答应,“你也一道去吧,顺便逛逛铺子。”
    杨妡颇为心动。
    她如今是妇人,比起姑娘时候自由了许多,而且上面又没有个婆婆管着,想去哪里都行。便笑道:“也好,我只听赵元宝说铺子里生意不错,这次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红火。”
    两人商定翌日出门,谁知倒是巧,第二天一早魏珺就过来了……
 第142章 米虫
    自从魏杨两家渐渐断绝往来之后, 杨妡就没有见过魏珺,转眼间也都两三年了。
    魏珺有福气, 进门头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日子过得非常舒心,也因此身材与从前丰腴了许多,下巴也圆润了, 看着很喜庆。
    “三嫂”, 见到杨妡,她立刻夸张地叫了声,“早就说咱们早晚是一家人, 这不就是了?”上下打量她一番,“真是越长越漂亮, 三哥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兴许是嫁到小门户的缘故, 她现在说话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有点无所顾忌。
    杨妡被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吩咐红莲沏茶, 将魏珺让到大炕上, “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我前天就打算来的, 先到前边府里转了转, 我娘说没听说要认亲, 所以就没过来打扰。你们昨儿回门, 肯定不在家,所以今天就来了。”魏珺边说边从随身伺候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荷包递给杨妡,“这样也好, 咱们可以多说几句体己话。”
    荷包里是个鎏金的小老虎,威风凛凛神气活现的。
    转过年来是虎年。
    魏珺笑道:“希望你能生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又取出两件小衣裳,“我家宝儿的,不是给你们穿,就是放在枕头底下讨个彩头。听老人说,男孩穿过的衣裳能带男孩,女孩穿过的能带来女孩。”
    杨妡连忙道谢。
    这份礼并不重,鎏金很便宜,芯里多是铜铸的,外面鎏一层金,衣裳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普通的细棉布。
    可这份情意叫人感动。
    红莲自魏珺拿出荷包就注意着了,悄没声地往内间,少顷用托盘也端了只荷包出来,笑盈盈地说:“我们奶奶也惦记着二姑奶奶,就是没有机会见。”
    杨妡拿起荷包打开,见里面是只寸许大小的玉佩,上面雕着竹报平安的图样,便笑道:“给宝哥儿戴着玩。”
    魏珺客气两句收下了。
    杨妡就问起前面魏府的事儿,“母亲跟大伯母可还好,大嫂跟二嫂呢?我刚嫁进来,表哥让我先把家里事务熟悉了,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
    话说得很好听,可杨妡压根没打算去,而魏珞也不可能让她再进那个龌龊之地。
    那边唯一能让杨妡有点牵挂的就是温柔可亲行事大方的秦夫人。
    魏珺心里也有数儿,当年毛氏往外撵魏珞的时候可是话都说绝了,不但生死不相干,就是死后也不能入族谱。
    换句话说,魏家人就不再有魏珞这个人。
    所以还有什么理由让杨妡往前头去认亲?
    听到杨妡询问,魏珺叹口气,“我也没见过伯母,听说她现在礼佛,常年茹素。母亲身体挺好,就是待在那里憋闷得慌,好在大嫂已经有孕,多少有点事儿做,要不真能闷死个人。二嫂也闭门不出,我在来仪阁门口遇到了二哥,二哥说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不耐烦见客,所以没让我进去……二哥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胡子拉碴的,衣裳也皱得厉害。”
    完全不是昔日那个清俊儒雅,气度高华的风流少年。
    杨妡漠然地听着。
    魏府长孙魏玹是个非常没有存在感的人,她除去打招呼之外基本再没跟他说过话,连长什么样子都有些模糊,他的妻子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意外得是,毛氏跟秦夫人竟能容忍她一直在府里住下去。
    应该是看在死去的魏明容的面子吧?
    这样也好,至少杨娥可以平安无忧地过着,又不必听府外那些闲言碎语。
    至于魏璟……
    杨妡低头看着自己如葱管般白净修长的手指,指甲上涂了朱红色蔻丹,鲜艳欲滴。
    这是双不曾沾染过半点污秽的手。
    而她本来是想配制催~情的药物,伺机给魏璟服下,让他在大庭广众颜面无存。只是,她身在内宅诸多不便,后来又有魏珞阻止,这才耽搁了。
    岂料不等她动手,魏家竟然遭此变故。
    魏剑鸣恨极了魏剑啸,不但让他死无全尸,甚至连处坟茔都没有,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吧。
    而魏璟虽然还活着,但这辈子仕途无望,只能看着昔日同窗加官进爵,而且,能不能有子嗣还未可知。
    这样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
    杨妡不由想起方圆大师的话,他要她尽己责,宽待人,必有福泽加身。
    是不是这就是菩萨的恩典,让恶人自食恶果,而她能够问心无愧安然度日?
    杨妡深吸口气,吩咐红莲给魏珺再续热茶。
    魏珺含笑谢过,问道:“三哥不知去哪里了,我娘有点事儿嘱咐他。”
    杨妡使个眼色,红莲轻手轻脚地出去将魏珞请了进来。
    不大一会儿,魏珞阔步而入,也不知方才干什么去了,两只袖子半挽着,衣襟一角塞在腰间,寒冬腊月的天气,脑门上竟然满是细汗。
    杨妡吓了一跳,不顾魏珺在面前,忙掏帕子给他拭汗,“先换下衣裳,待会儿汗消就该冷了。”
    她个子矮,魏珞便有意弓了身子以方便她擦。
    待她擦完,就着杨妡的茶盅喝了半盏茶,温声道:“不用那么麻烦,外头的活儿还没干完”,转头看向魏珺时,适才和煦的笑容便散了许多,“找我何事?”
    魏珞一向寡言少语,神情也总是淡漠冷静,没想到对杨妡却是亲切温和。
    魏珺颇感意外,见魏珞询问,忙收了异色笑道:“娘惦记宁夏那处宅子,怕地动伤了筋骨,眼下又是冬天,别被大雪压塌了,想请陈叔帮忙照料一下。可听说陈叔不在镇上了,就来问问你,知不知道陈叔的地址,她好写封信过去。”
    魏珞眸光闪动,“我在镇上还有几个熟人,等我写信让他们帮忙看看……其实房子久不住人,不如找个经纪卖出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娘说毕竟跟爹一同生活过的地方,放在那里总还有个念想,若是卖了就什么都没了……娘闲着没事,就爱想从前的事儿,又惦记着那边的战事,生怕哪天再打起来,说是爹守卫了一辈子的地方,不能让外族占了去。”
    魏珞淡淡笑道:“你回去让母亲放心,不用殚精竭虑地打听这些。我万晋江山一毫一寸都不会落在瓦剌人手里。”
    “对啊,”魏珺附和道,“我们万晋幅员辽阔,人又多,哪里是小小瓦剌能觊觎的,来一个就打死一个。”
    魏珺丝毫不加怀疑,杨妡却听出话音来,待魏珺离开,就试探着问道:“你觉得王氏有什么不对劲儿?”
    “没有,”魏珞沉吟下才道,“我就是觉得我爹死的不对劲儿……心里怀疑却抓不到什么把柄,以后魏珺再来,你小心点应付,西北那边的事儿不要提。”
    杨妡笑着点点头,“我本也不知道什么,没有可提的。”忽地又想起蔡星竹来,忙把之前蔡星竹的话说了遍。
    “知道了,我会当心”,魏珞低低地笑,双手捧着杨妡脸颊在她脑门亲了下,“阿妡真好,我有数。”匆匆又出去了。
    杨妡好奇地问红莲,“爷在外头干什么呢,热出这满头地汗。”
    红莲笑着回答,“我也说不清楚,先是承影往张大娘家里弄了许多稻草,然后挖了些泥和在一处……要不奶奶过去瞧瞧?”
    杨妡有些心动,见自己上下还算齐整,便披了昨儿那件宝蓝色镶白狐毛的斗篷出了院子。
    时近正午,虽然风仍是大,阳光却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杨妡披着斗篷,手里又拢着手炉,丝毫觉不出冷来。
    经过外墙,瞧见那两架葡萄枝,杨妡奇怪地开口,“像是枯掉了,也不知明年能不能再发出来?”
    正巧腊梅从旁边经过,答道:“奶奶这都不知道,自然能发出来,你没见下面盖着稻草和草木灰,就是给葡萄根保暖,这样就不会冻死,等开春就发出新芽来了。”
    腊梅口齿伶俐,一席话噼里啪啦说得飞快,跟放鞭炮似的,可神情却有几分瞧不起的样子。
    红莲见状心里不虞,可念着她是张大娘的孙女,仍言语温和地说:“你懂得真多。”
    腊梅得意地说:“是承影哥哥告诉我的。”
    红莲唇角微弯,又问:“承影说过没有,见到奶奶要行礼请安?”
    “没说,”腊梅干脆地答一声,连个招呼都不打,飞快地撒腿跑了。
    腊梅已经八岁就快九岁了,这个年纪在杨府当差的小丫头早就学会怎么伺候主子了,谁敢当着主子的面这样放肆无礼?
    红莲望着她利落的背影,不满地说:“又是个不好处置的,也没有卖身契。”
    要是换成别人,红莲就毫不犹豫地发作了,可是魏珞被撵出魏府时,除了原先就跟随他的承影、泰阿之外,就只要了张大娘一人。
    这些年,秋声斋的衣食住行都是张大娘在料理,而且她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孙女都是良民并非贱籍。由此可见,张大娘跟魏珞的情分非同一般。
    处置腊梅是小事儿,就怕让杨妡与魏珞之间生隙,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杨妡跟红莲主仆这些年,隐约也猜出她的想法,叹口气道:“先将就些,咱们刚来不好立马就撵人,总得安顿下来,等出了正月再寻由头。”
    红莲点点头,因不欲杨妡生气,又展了笑颜指着不远处,“就在那儿。”
    杨妡探身望过去,果然瞧见魏珞带着吴庆等人正干得热火朝天。那几人都将棉袍脱下扔在旁边,只穿了单衣,魏珞则仍将衣襟掖在腰间,袖子撸得老高,手里一把铁锹正奋力翻着泥土。
    阳光照着他麦色的脸庞,有细碎的光芒闪耀。
    果不其然又热出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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