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谋略(重生)——茗荷儿
时间:2017-10-24 16:15:11

    既然他都能死而复生,杨妡又为什么不可以?
    只是现在的杨妡绝非从前那个,那么她到底是谁,又从哪里来,而原本那个害羞寡言的杨妡又到了哪里?
    是不是因她强占了原主的身体,才使得原来的杨妡无法回归本位,不能安享天伦之乐?
    也不知杨远桥与张氏是否察觉到。
    杨远桥肯定是没有的,他提及杨妡仍是眉飞色舞一片拳拳父爱,而张氏呢?
    她可知道天天围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女儿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魏珞心中百味杂陈,百感交集。
    杨妡是他的执念,是他的魔障。
    他记得深切,在前世,秋雨萧瑟,她一身素衣站在廊檐下,茕茕孑立,干净得不染半点尘埃,就像冬日供在青花瓷盘里的水仙,纤细娇弱。
    而今生,她容颜不改,仍是往日的精致动人,可性情却变了。
    她会娇,弯了眉眼,清澈的眸子里隐一丝娇藏一丝媚,声音娇娇柔柔,“手疼得厉害,你帮我揉揉。”
    她会气,仰着头昂起下巴,身量不高气势却不弱,圆睁着的杏仁眼里全是怒火,“我爱看什么就看什么,你操得那份儿闲心?”
    她会恼,粉嫩似桃花的指尖隔着衣衫一下一下掐在他臂上,“你是猪啊,你到底懂不懂,你笨死了。”
    她也会害羞,低着头,白净的脸颊染着粉色,声音细小如蚊吶,“我真心想嫁给你,只要你待我好,我便不后悔。”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包在他的掌心,细腻柔滑。
    每每思及那天情形,魏珞的心便似烙铁烙过般,滚烫而熨帖。
    前世的杨妡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痛,只能远远地看着,而现在的她,鲜明又生动,教他怜教他爱,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宠着,养在心尖尖上疼着。
    想到原本羞羞怯怯的小女孩很可能像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荡,他会心疼难受,可转念一想,若是先前的杨妡回来,现在这个水灵灵活泼泼的她又不知会到哪里去,一颗心便好似生生被切掉一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思量来思量去,魏珞纠结了好几天都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告诉杨远桥。
    而中元节已经到了。
    当杨妡俏生生地自角门出来,魏珞感觉自己心跳猛地停了半拍。
    他曾经听人说过,被鬼怪附身要做道场喝符水,还要架起来用火烤,直到将鬼怪驱除为止。而鬼怪离开,肉身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眼前这个女孩,生得如春花般娇媚动人,笑起来有一对浅浅梨涡,会软了声音,甜甜地唤他“表哥”。
    他真要那般待她吗?
    不!魏珞情愿自己喝符水被火炙,也不愿她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见马车已离开,魏珞回过神,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吴庆将车驾得急,车帘摇晃,稍侧头就能看到外头的情形。
    杨娇靠在车壁,眼观鼻鼻观心,明显一副不愿开口说话的样子。杨妡自然懒得上赶着搭理她,往窗边靠了靠。
    杨远桥在头前带路,魏珞错后半个马身跟着,透过车帘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因是中元节,许多人要往护国寺听经赶庙会,吴庆怕路上堵塞,特地绕远走了条僻静的小路。
    看外面没什么人,杨妡索性将车帘掀开一条缝,肆无忌惮地往外瞧。
    街边无风景,她看得是魏珞。
    因为一路骑马,他脸庞脖颈沁出一层薄汗,被阳光映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杨妡心一动,唤道:“表哥。”
    魏珞已察觉她在看自己,本是强忍着不回头瞧,此时听她唤,便缓了马速,佯恼道:“往里面坐一坐,不许把头探出来……什么事儿?”
    杨妡笑笑,把手中帕子递过去,“表哥擦把汗。”
    叠的方方正正一张素绢帕子,角上绣了丛鹅黄色的忍冬花。
    魏珞侧头,看到她乌漆漆的双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眸光清澈,却天生带着三分媚,直直地缠住了他的眼。
    魏珞吸口气,接过帕子,顺势将车帘拢上,“就快到了,别探头探脑的。”
    就听车里低低一声笑。
    魏珞心头热热一荡,没用帕子擦汗,而是小心地收在怀里。
    再行不多时,便到了广济寺。
    因香客大都往护国寺去,广济寺反而比往常清静。
    趁着杨远桥跟知客僧商谈重塑观世音金身之事,杨妡去了后殿点着长明灯的香火堂。
    一排三盏灯,最东边写着杨氏女的字样,是为原主小姑娘供奉的。
    中间一盏写着杏娘。
    而最西边那盏写着薛氏两字。
    当初为避张氏眼目,杨妡没敢写薛梦梧的真名,只用了姓氏。
    杨妡默默看了片刻,俯身,将最西边那盏灯吹灭了,拿出张氏给的银票对对管香火的沙弥道:“中间这盏再点五年,东边那盏一直点着吧,这是香油钱,如果不够了找人往文定伯府送个信儿。”
    沙弥扫一眼杨妡,接过银票,双手合十,低念一声,“阿弥陀佛……”
 第94章 试探
    杨妡重新回到大雄宝殿, 等着杨远桥与知客僧商议完才一道出来。
    魏珞则坐在树荫下的石阶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舒展着, 手里拿半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竹筒, 正用刻刀认真地雕刻着什么。
    杨娇方才去求了签,正低头看着签文, 她一向神情淡漠, 并瞧不出是欢喜还是忧伤。
    杨远桥笑着问道:“阿娇求得是什么,签上怎么写的?”
    “求着玩儿的,”杨娇一把将签文攥在手心,敷衍地笑笑, “父亲的事情办完了?”
    杨远桥瞧出她不想给人知道,并不强求,温声道:“商定了,等天气凉起来请匠人鎏一层金即可……走, 咱们往方元大师那里看看。”
    几人一道走向静业堂。
    门口小沙弥仍是先前那个, 但较之两年前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些, 双手合十,恭敬地道:“大师正在见客,请几位施主稍候片刻。”
    杨远桥应声好, 往旁边树荫下站了。
    不多时,便听脚步声响,那人走路不抬脚,鞋子蹭着地面, 发出拖拉拖拉的声音。
    杨妡骤然转过头,正见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走出来。
    那人中等身材,穿月白色长衫,眉似远山鼻若悬胆,眼窝略略凹陷,一双薄唇紧紧抿着——不是薛梦梧又是谁?
    杨妡再想不到会在此处见到他,一时失态,直直地盯了他望过去。
    薛梦梧敏锐地察觉到,回视过来,见是个相貌极漂亮的女孩,不由弯起唇角,笑着点了点头。
    魏珞自见薛梦梧出来,视线就没离开过杨妡的脸,将她神情尽数收在眼底,心里暗叹:果然她是认识他的。
    杨远桥全然没有注意,见薛梦梧离开,就跟小沙弥道:“我是文定伯杨府第二子,特来向大师致谢,烦请小师傅进去通报一声。”
    小沙弥进去打了个转儿,很快回来,朗声道:“大师说万事自有缘法,请施主无需挂怀。若施主执意要谢,就等小公子出生之后,分发几卷经书供人诵读。”
    杨远桥微愣,心道大师果真佛法高深,张氏并未四处张扬此胎为男,而别人也断不会在方元大师耳边提起此事,他竟能掐算出来,真乃高人。
    听得小沙弥如此说,忙不迭地答应了。
    杨妡却是不依,她还惦记着自己会不会被烧死,趁杨远桥跟小沙弥客气之际,闪身走了进去。
    小沙弥忙出声阻拦,“哎哎,施主留步。”
    “我有事儿找大师,”杨妡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听屋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小沙弥忿忿不平地跺了跺脚。
    杨妡回头朝他挑衅一笑,抬脚迈过门槛。
    此时已近午时,艳阳高照,殿内仍沉闷阴暗,无量寿佛面前供案上点着数根蜡烛,烛火飘摇,映出佛像的影子也飘忽不定。
    方元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手里捏一串佛珠,少顷回过头,问道:“生死富贵自有天定,施主何需多虑。”
    记得上次他还是满头墨发,相貌清癯精神抖擞,这才两年不见,他头发大半斑白了不说,面颊也苍老得厉害,先前墨蓝的眼眸像是蒙了层雾霾,呈现出沉沉死气。
    杨妡吓了一跳,关切地问:“大师生病了,看过郎中没有?”
    方元大师摇摇头,“不用,我寿限已到,看也没用。”
    “怎么没用?我去请个太医给大师开个方子,用人参炖了鸡汤天天喝上一碗,能多活好几年……说句逾距的话,佛门虽然讲究茹素,可人不能天天吃菜叶子,还是稍微沾点油水为好。实在不愿意,那就每天含片人参,能强身健体。”
    方元大师微微一笑,伸手指了对面蒲团示意她就座,缓缓道:“我今已一百又八岁,用再多人参也于事无补。”
    一百零八,一百零八……她前世才活到二十五,如果今生真的被烧死的话,至多也是二十出头,两世加起来不到人家活的一半岁数。
    杨妡无限怨念地想了片刻,开口道:“大师还是接着吃素吧,当我没说……我今天也跟着大师吃素。”
    方元大师莞尔,点点头,朝外扬声喊了句,“杨五姑娘留饭,待会儿多送一碗斋饭。”
    外面有人应了。
    杨妡道:“多谢大师赐饭,我还想问您,我这辈子到底能活到几岁死?”
    方元大师笑道:“前次我已说过,尽己责听天命,自有福佑加身。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何必强求,不该是你的,即便强求也求不到,就像刚才那位施主。”
    “他求得是什么?”杨妡忙问。
    方元大师但笑不语。
    杨妡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着恼,笑眯眯地仰了头看那面目庄严的无量寿佛。
    少顷,有沙弥送来斋饭。
    此次比上次更简陋,不过大半碗白米饭,一碟香油拌绿豆芽,一碟黄瓜配豆酱,再一碗清可见底的菜汤。
    杨妡问道:“外头我的家人还在不在,他们可有饭吃?”
    沙弥道:“空净师弟已说了大师交代留饭,已有知客僧请他们去用斋饭,知客堂的斋饭要比这里丰盛些。”
    杨妡放下心,沉默地用过饭,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瞧见烛光下方元大师老迈的面容,停下步子问道:“大师,我几时再来看您?”
    方元大师笑一笑,“不用,你且记着,要心中有佛,常存善念。”
    杨妡点点头,屈膝福了福。
    走出昏暗的大殿,入目阳光明媚绿树葱翠一片勃勃生机,杨妡心底忽然升起几分悲凉,回头再瞧一眼大殿,慢慢往院外走。
    门口小沙弥还记恨着她,翻个白眼双手合十,极不情愿地道:“施主慢走。”
    杨妡道:“你不用瞪我,你忘了上次我给你窝丝糖吃。”
    小沙弥记性颇好,立刻回道:“我还帮你打洗脸水,还帮你叫丫鬟来。”
    杨妡觉得好笑,便道:“既然你我都有了交情,你为何不让我进去?”
    小沙弥不忿地说:“你们来除了求这个就是求那个,大师如今精神不济……”说着声音一哽,带出几声泣意。
    杨妡了然,低声道:“我原是不知,给你赔个不是,反正大师不让我再来瞧他。你好生修着佛法,下次我遇到难题,就来求你开解。”
    小沙弥听了,脸一红,“我不行,大师说我至少修行二十年才算入门。”
    杨妡笑道:“那也无妨,以后我再来,再不济我还有后人,总之你不许推三阻四地拦着。”
    正说笑着,便见小径尽头,魏珞迈着大步急急走来,红莲提着裙角小跑着跟在后面。
    看到两人谈笑晏晏,魏珞有些讶异却又有些释然,淡淡道:“岳父说早点回去顺便拐到护国寺那边赶个庙会,他们还在用饭,我吃得快,先过来接你。”
    杨妡跟小沙弥道过别,随着魏珞往知客堂走,一路只觉得魏珞似是有些不对劲儿,可仔细想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得作罢。
    先前杨远桥见杨妡私闯静业堂,本是为她捏着把汗,又觉得教女不严脸上无光,不想沙弥竟然说方元大师留饭,可见大师并不曾见怪,且对杨妡仍是另眼相待,心头顿时松快下来。
    因想到张氏独自在家不曾出来见这热闹,而且她产期大致在十月中旬,就想给张氏以及幼子买几样新奇的小玩意儿,故此想早点回府,顺路往庙会看一眼。
    杨妡到了知客堂,正好杨远桥等人用完午饭,便不耽搁,直接下山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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