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嬷嬷立刻应声。
本来元歌已经做好了,几天都不会有结果的准备,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叫胡九的太监,比她以为的要厉害的多。
平时启元帝一来凤阳宫,就总是喜欢粘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臭毛病,只有他手中空闲着,便要将她搂在怀里才满意。
不过今天元歌心情差极了,在启元帝伸手过来时,侧开身子神情淡淡的拒了,自行走到另一边坐下。然后在他又粘过来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个白眼。
她冷哼了一声,开口道:“莫非在皇上眼里,臣妾是个什么物件,或是个什么宠物,非得抱在手里才行?”
启元帝摸了摸鼻子,这是真生气了啊。抬眼看她坐的腰板挺直的模样,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也是,再有俩日她就正式为后了,总是这样好像是有些不尊重。
“是朕孟浪了。”启元帝自觉想明白了,便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转而说起别的。
“朕听闻今日你这里有些吵闹,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与朕听听。”
启元帝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想和她聊这个,就怕让她更加心伤。不说那只他赐了名的鹦鹉,便是那个叫描撄的宫女,她也是在意的。
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启元帝脸色微沉。眼见封后大礼在即,那些不甘心的人还不肯安份,偏要闹出点是非来。不能起到什么起用,却膈应人。
现在见元歌这沉着脸的模样,启元帝原本的打算就改变了。若是他不问起这件事,她的心里会不会觉得他不关心她?
“福乐儿你不要难过,若是查不出来的话,朕便让刘义来处理这件事吧。”启元帝试探的说道。
元歌脸色放缓,摇摇头道:“不必劳动皇上身边的人,臣妾这里倒也一二堪用之人。只是若是查出来了什么,还请皇上站在臣妾这边,为那无辜死去的亡魂作主。”
启元帝默了下,坚定的道:“自然,朕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闻言元歌眼神微冷,凶手自然是该死,但是最该死的难道不是幕后之人吗?他这意思似乎是只拿到了动手之人,事情就已经了结了?
还是说他已经知道,是他的母族傅家在背后捣鬼?
想到这里元歌神色不由更冷,她倒要看看,如果她将傅家挖了出来,启元帝要如何的将人绳之以法!若是他没有作为,那就是她看错......
“怎么了?”启元帝坐在那里,突然就看见元歌脸色先是一怔,接着一白然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无事,就是忽然觉着有些冷。”元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静,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有多么的慌乱。
世间从来就没有以卑问罪于贵,便是她查出来事情与傅家有关又如何?没有道理为了一个宫女和一只鸟,就要将傅家如何。
更何况傅家是启元帝的母族,当然是会出手包庇的,了不起斥责一二罢了,她还想让他如何呢?
可是刚刚她却像魔怔了一样,在心底里就觉得,启元帝会因为她,而和傅家对上。元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但是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能因为启元帝如今对她有几分真意,就真的以为自己在对方的心里,有几分重要了。她是启元帝的什么人?她凭什么要求他为她,而和其母家对上?
深吸了一口气,元歌开口道:“皇上,此事还是让臣妾自行处理吧。别让人说臣妾给身边人讨个公道的本事都没有,还要仰仗皇......”
未尽的话语,断在了启元帝握住了她的手心里。
第190章 问镜
“来人,拿件披风来。”启元帝听到元歌说冷,二话不说便抬脚走了过来,伸手执起了那一双白嫩的手。握在手里后,发现果然触之冰凉。
“朕先给你捂捂。”启元帝垂着眼,柔声道:“福乐儿听话,如今气候越发的冷了,可不能任性贪穿衣裳好看,便穿的那样单薄。”
这一回元歌在面对启元帝的关心时,既不是心如止水的嘲讽,也不是心情复杂。她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将手抽了回来,垂下眼眸低声道:“臣妾知道了,这便去加衣。”
说完头也不回的自己转身走了,留下启元帝怔愣在原地,半响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难得,竟也能看到她慌乱羞涩的模样。”
元歌坐在妆台前,面色冰冷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后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跟着进来的青羽,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
“主子?”
元歌飞快的放下手,低声斥道:“出去!”
“是。”青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主子的语气似是在发怒,只得心慌意乱的退了出去。
元歌默默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上的一抹红,极为显眼。她拿起一盒胭脂,均匀的抹在了脸颊上,那抹突兀的红便不见了。放下胭脂,她又拿起青黛笔,在眉尾处往上勾勒了几笔。
镜中稍显稚嫩的脸,转眼便凛冽了起来。
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青黛笔,元歌发狠的瞪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
李元歌!你忘记了家破人亡的仇了吗?
李元歌!你忘记了因为谁受了这轮回之苦了吗?
李元歌!你不能再像第一世那样蠢了!
李元歌!谁都可以忘,唯有你不可以忘!
元歌抚着心口,剧烈的喘息着,但是一颗心却慢慢宁静了下来。听见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她连忙放下手,若无其事的吩咐道:“来人,将本宫那件石榴红的夹衣拿出来。”
启元帝轻轻的笑着道:“福乐儿果然还是个小姑娘,这样的爱俏,不过加件衣裳,都还要再换副妆容。”说着抬步靠近。
“朕的福乐儿真是美极了。”他从背后将人拥在了怀里。
被热烈的气息紧紧的包裹着,元歌像从前那样,温顺的垂下了眉眼。镜中的女子好似在羞涩,柔软的身躯倚在了那宽阔的胸膛里。
对,就是这样。
垂下的眼里,一片清冷。
这一夜,凤阳宫没有几人能够安眠。除了几个要守夜的外,其他的人要么就是在黑暗中,等着今天那件事的结局,要么便是被胡九押在凤阳宫空置的房间里审问。
名字里有文字的,在那个时间里,说不清楚在哪在做什么,且没有人作证的,全都在这里。
朱嬷嬷一向刻板的脸,此时像是刷了浆糊一样的僵硬。她从来没有想过,作为教规矩的嬷嬷,她竟然还有一天这样被人问话!
“到底要说几遍,因为没有差事,下午便睡的迟了。既然在午睡,那又怎么可能有人作证!”
胡九也不生气,转而去问旁的人。问完一圈歇歇脚喝口水,然后再站起来接着问,一样的语气一样的问法,一样的顺序。但凡回答的不一样对不上的,便要被拉出去专门审问!
主子说了,可以用刑。
从天亮问到深夜,胡九看了满室恹恹的人,心想差不多了,这里的人大概没有什么问题了。然后便转身出了这间屋子,来了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这里是问了几次以后,话就对不上的人。其中的一个太监叫石文才,一个三等宫女叫文梅。
剩下的俩个,便是齐嬷嬷,还有一个叫刘云的粗使宫女。
见到胡九进来,齐嬷嬷眼睛一跳,面上怒气冲冲的道:“小子,老娘伺候主子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呢,现在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嬷嬷跟前抖了起来?”
“嬷嬷急什么?”胡九闻言龇牙一笑,道:“小子也是办差事,嬷嬷不要计较了吧。”
相较于齐嬷嬷的怒气,另三个就是战战兢兢,一脸的惶恐了。文梅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跪下来道:“胡领事,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会儿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盏,被姐姐提到墙角罚跪呢!”
文梅会这样害怕,是因为她听人说了,那个描樱死的时候,用手指沾了血留下了一个文字。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她怎么就姓文呢!
说完文梅不等胡九说话,又马上站了起来,一点也不避讳的掀起裙摆和裤腿,指着腿上的青痕道:“看,这是跪出来的伤,这是做不得假的。”
胡九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营造气氛,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火苗只有豆点大的油灯,其他人才没有看到胡九那通红的脸。
这个丫头真是经不住事,他还没有娶媳妇呢!胡九尴尬的咳了一声,走到更暗的地方,才没有好气的道:“行了,我知道了,快把裙子放下来,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害臊?”
文梅茫然脸,害什么臊?这屋子里只有宫女太监,还有一位老嬷嬷,她为什么要害臊?不过领事太监这么说了,她也就放下了裙子。
这时齐嬷嬷冷笑着道:“这宫中最好作假的就是腿伤了,那女子描眉的石黛沾上水,揉在腿上便像是跪出来的伤。”
文梅听了弯腰又把裙子撩了起来,一边卷裤角一边道:“我这伤可是真的,不是用水一擦就能擦掉......”然后手就被拉住了。
胡九凶狠的瞪了文梅一眼,一脸嫌弃的道:“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没有人想看你的腿!”这傻样,怎么就没跪死她!
“胡领事,你真是好人!”文梅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就这么喜笑颜开的出去了。
石文才扑通一声跪下了,拼命磕头道:“胡哥哥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对天发誓人真不是我杀的。虽然我名字里带个文,可是如果我是凶手那该写个才啊。”
“求胡哥哥超生。”
第191章 对食
胡九冷眼看着没有出声,他会放文梅走,除了烦了以外,还因为文梅本身并没有什么嫌疑。先前会将她挑出来,只是因为她的神情太过于恐慌,再加上她的名字,才让他将之挑了出来。
不过现在看来,这货根就是胆子小。不知这个石文才,又是怎么一回事。
胡九任由石文才求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既然与你无关,那为什么说不清楚那时你人在何处,难道是有什么差事,我怎么不知?”
他看过了描樱的伤口,像是多次撞击造成的,或是由重物砸出来的。不过在他看到描樱脑后的发根处,有被用力拉扯过的於痕,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且描樱身上有不少的擦伤,像是被拖拽时,在地上磕出来的。
虽然描樱身形纤瘦,但是能将一个人搬到那偏僻的地方,要么凶手有一个以上,要么便是凶手的力气比常人要大一些。
石文才被问僵住了,眼神往一边飘,像是经过一番挣扎后,咬牙道:“胡哥哥,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和相好的在假山那里幽会!”
哦豁~
听到这番话,胡九看着石文才的眼神,立刻便不一样了。他这个假太监都还没有女人,这个真太监竟然都已经有相好的了。
“呵呵,说吧,你那个相好是谁。”暗武卫中虽然也有女护卫,但是他都接触的很少,连看到女人的腿都是头一回,别说是有相好了。
石文才有些讶然的抬头看了看,他是不是听错了,不然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发酸啊。
胡九眼皮一跳,提声呵斥道:“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石文才被惊的一抖,然后眼神飘到那身材粗壮叫刘云的粗使宫女身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就是、就是云儿。”
还云儿?胡九有些牙酸的咧了咧嘴,然后朝那个刘云看过去,只见她神色局促,不安的扭着手指。如果是一个娇小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举动倒也相宜。
可这刘云比石文才还要壮,看起来让人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舒服。
“刘云,石文才说的可是实话?”胡九心里嘀咕个不停,面上却一派严肃。
刘云迟缓的点了下头,用力的咬了下唇才道:“是,正是如此,那时奴婢和石文才相约在假山那里见面。”
像刘云这样的粗使宫女,和有等级的宫女完全不一样,连进入殿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些打扫院子的粗活。这样低的身份,便是最好的欺压对象。
所以这样的宫女,一般都会认个干亲,或者找个对食,这样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胡九轻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先前不说个清楚,问起来支支唔唔的!”
“......这事说出来又不是什么好事。”刘云憋了一句出来。
宫中虽然并不禁止对食,但是说出来总是不好听的。常人男女结合,那是为了香火大计。在宫中和太监结对食,说起来便让人觉得不堪。
石文才也有些扭捏的道:“我无权无势的,让云儿跟着我吃苦了,说出来怕让她面上无光。”
秀恩爱。
胡九无端想到了这三个字,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没有好气的朝守在屋子里的一个太监看去,眼中满是询问。
那太监轻轻摇了摇头,代表这俩人并没有交谈过。
胡九忍不住斜了这俩人一眼,打算其中的细节等会再详查。接着他转而朝齐嬷嬷问道:“嬷嬷,小的听主子吩咐来查此事,还请嬷嬷配合着些。不然要是逼的小的动了什么手段,嬷嬷的面上也不好看。”
齐嬷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恨恨的道:“你过来,我只悄悄的告诉你一个人。”
胡九无声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并不为之所动。齐嬷嬷见了,脸上的表情更难看,开口道:“这可是关于主子的事,难道你要让别人都听着?”
难道主子吩咐了她别的事?
胡九心中暗想,只得抬步走了过去,挥手让另俩人站远点,道:“这下嬷嬷可以说了吧。”
齐嬷嬷心中直喊晦气,但是还是耐着性子低声道:“再有俩日就是主子的封后大典了,这样的大喜事,我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如今主子身居高位,不缺恩宠,只差了一个皇子。因此我便悄悄的准备了东西,暗中打算绣一副百子图奉给主子。”
“你明白了?”
胡九点头,这事他也明白,近来凤阳宫里有些家底的宫女太监,都在琢磨的弄点什么给皇贵妃贺喜。若是送的合了心意,得了主子青眼,那可不就要往上走了?
连他手下的太监,都一个个奉上了银子,让他能够有银子送一个拿的出手的贺礼。宫中人人都这样,他也只得随大流,打算送个石榴摆件。
其实他也有点担心的,好怕就这么当太监一辈子。胡九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就听见门被敲响了。
“胡领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胡九眼睛一眯,他示意站在一边的太监看好这三个人后,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你们查到什么了没。”他对来人问道。
来人正是被安排进凤阳宫暗武卫之一的虎十一,他开口道:“我和十二悄悄将个个角落翻了一遍,发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还在院子里找到了一把带血的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