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照春庭——顾言清
时间:2017-10-26 15:26:28

  他见曹邕这般不知羞耻,真是立时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怒道,“一派胡言!我今日刚刚去了城南,却是没看见曹大人官府的粥棚,倒是漕门在帮着大人施粥。你可知如今丽阳的米价比起平日要高出多少么!”
  曹邕见顾澟如此要着他不放,吓得急忙跪下,求饶道,“皇上冤枉,实在是冤枉。这本就是过年,米价是定比平日里贵些,顾大人何故攀咬是下官所为?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顾澟指着他鼻子骂道,“你可真是看着还未复议开朝,这奏疏送不到陛下手上,如此肆意妄为,分明就是枉顾人命,你还配做这丽阳的父母官么!赈灾如此大事,哪容得你如此狡辩!”
  “皇上冤枉......”
  皇帝心里其实早已有了判断,他了解顾澟,还未开朝,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不会无故这样,他平日里见曹邕办差办的倒是不错,却没想到这赈灾之事如此拖延,心里也是生气,甩了案前的奏疏,吼道,“你闭嘴!”
  “冤枉?还用朕现在出去看看是否是冤枉你了么?这灾情已有十多日了,还进行的如此缓慢,你都在干什么!你让这丽阳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朕!民系根本,你却如此枉顾,真是给卫国侯府丢人,让朕失望!”皇帝一手揉着他的脑袋,叫了门外的赵庸进来,道,“传朕谕旨,这赈灾之事从今日便交由顾澟全权负责,代行京兆尹之职。曹邕品行不端,即日贬为京兆少尹,回侯府反省,无诏不得出府。”
  “皇,皇上。”
  “滚。”
  曹邕本来还想连着求饶,可皇帝已是不愿正眼瞧他,心里知道这京兆尹的差事算是丢了,怨恨起顾澟来,却又不得发作,只得憋着气跟着赵庸退了出去。
  杨泪珊在外头听了个大概,趁着曹邕离了大殿,便偷溜了进来。她见皇帝正伏在坐塌上连连叹气,忙打发走了前来送茶的宫女,亲自托着茶盅进了皇帝的身前,顾澟见她古灵精怪的,多半是有了逗她皇帝哥哥开心的法子,忙也不出声,不动声色的退了大殿。他心里还在盘算赈灾之事,不觉已走出了宫门,王府的马车便就在前面,稍走几步也便到了。
  他正要登车,身后便有人叫他。
  “顾澟。”
  顾澟回首,原是曹邕在身后,他刚刚在皇帝面前参了他一本,这时候估计正恨的牙痒痒呢吧,顾澟微微笑着,从容自若,并不害怕他有什么报复,等着他开口。
  “咱们皇上还真是信任顾大人,您这么空口无凭的一顿掰扯,我便是京兆少尹了。若是以后再有得罪之处,我怕是没活路了吧。”
  “曹大人做没做,自然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不过曹大人也不必担心,卫国侯府的荫封,也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曹邕听他这样讥讽,心中似是怒火难平,可却还是暗暗的没有发作,“为了这么个赈灾之事,你不必这么咄咄逼人吧。”
  他眼角尽是嘲笑,“你觉得我是为了与你争抢赈灾之职么?我不过可怜那些被你不顾死活的人罢了。”
  曹邕扑了扑袖口的浮尘,语气轻佻玩笑,仿佛不屑一顾,“我不懂你们这些圣人的一腔正气普度众生,这赈灾的油水能有多少?我便权当给你了,你若再断了我的财路,那便休怪我不客气。顾澟你记着,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为今日之事追悔莫及。”随后又幽幽飘到他耳边一句话,“风水轮流转,你可要小心些。”
  顾澟看清了在他眼底胸有成竹的笑意,他不解,曹邕由今日之事没了京兆尹的职位,如今也算处境艰难,何以这样毫不在意。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一早便有了退路。他实在奇怪,曹邕话的意思,他还有什么财路,能够这样毫无胆怯。
☆、溪云初起始争持(2)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没怎么涨点击呢,都没有信心了哇。觉得写得不好的麻烦批评两句,只要不是人身攻击 还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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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曹毖听闻赈灾之事交托了顾澟处理,惊叫一声拍桌暴戾而起,曹邕原不过以为只是丢了官职,没什么可恼的,却没想到他爹发了这样一通脾气,心里奇怪,可又不敢劝问,只得跪在堂前听他慢慢发落。
  “赈灾之事如此重大,又在天子脚下,你何以这样掉以轻心!当真以为御史台没人参你么!”
  “这不是正赶上过年么,我也就没管这事,况且要是咱发了粥粮,我这米铺的生意可还怎么做呀,之前屯的米粮,可全凭这时候顶用了。”
  “米铺?”
  “对呀,您之前不还跟我说,北岳要在京中捣乱要我早做准备么,我当即便叫咱家手下的米铺将城中的米粮屯了起来,等到北岳人烧城时,再抬价出售......”
  曹邕还未说完,曹毖便扇了他一记耳光,骂道,“做大事,何以如此贪利!”
  “父,父亲。”
  他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打得曹邕眼晃金星,嘴角也渗出血迹。可他仍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怎么就招来这么大的气性。
  “你这赈灾的差事现如今到了顾澟手中,如今米价奇贵,城南万业待兴,只有你这米铺好好的,照他的性子,难保不查。若是查到你我身上,你要如何向皇帝回述,如何解释?平日里算计的倒是精准,怎么这时候便只顾得你的生意了!你是不愁他没有把柄要了我们的命么?!”
  他父亲一言倒是说明白了,如今正是蓄力之时,忌生事端。这事若是被顾澟所知,怕是这争权路上多的就不是绊脚石,而是虎头铡了。曹邕当即认了错,消了他父亲的火气,连忙叫侯府主事孙啸赶去了城南,出面关停米铺。
  孙啸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一骑绝尘,那马骑得快要飞起来似的,倒是生出好大的阵仗。赵清月刚出了巷口也叫这疾驰的骏马虚晃了一枪,踉跄地向后一倒,楚楚在身旁拽了她一个袖口,却是没有力气提她起来,眼看着她栽了下去,栽到一半,倒是顾澟眼疾手快身后支了她起来。
  赵清月那姿势近似躺着,这清爽的日光打在她眼睛里,倒是看着她眼前的顾澟有些不真切,只觉得他嘴角微扬,又辨不清眉目,直看的她愣怔怔地忘了起身,脚底一滑,扑腾两步到底是一屁股坐下了。
  顾澟噗嗤一声轻笑,伸手拽了她起身,“清月,没事吧。”
  她扶了他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他道,“没事,让马惊着了而已,这人也真是的,什么事骑得这样快。”
  楚楚一旁道,“少主,那是卫国侯府的主事,孙啸。咱们盯了他好一阵了。”
  她一挑眉,饶有兴趣,“哦?你快派人盯着,这么急八成是给他主子办差了。”
  那马骑得太快,只留了马上驰骋的背影,顾澟实在辩不清那人是谁,立时疑道,“卫国侯府?漕门怎么注意起他来了。”
  她心里清楚如此平白的咬出卫国侯府,他难免心中起疑,便解释道,“上次与你说过,这城南的米铺奇怪的很,若不是有人提前放了消息,这城南灾情严重,怎么可能偏偏这米粮一点儿事都没有。所以便暗中查了这城中现存的米铺,发现几乎都与这卫国侯府的主事孙啸有关。”
  “孙啸?可是那日在侯府问话的?”他心中也是奇怪,那日城南的火他是见过的,屋檐瓦舍烧失殆尽,连宫城也差一点殃及,怎么偏偏这米铺的粮食像是穿了金刚衣似的一点事也没有。
  “对,顾兄真是好记性。只是我查来查去,都是这孙啸与底下人联系,怕不是主使。卫国侯府的一个小小主事哪能铺的开丽阳这么大的摊子?”
  赵清月所说的确合理合情,他脑中闪过今日稍早曹邕对他的下马威,“你若再断了我的财路,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他原也不理解他话出何意,为何毫无惧意,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这小小的赈灾粮款的确不值一提。
  莫非,真与卫国侯府有关......
  他于是暗自摇头,音色深沉道,“不,是曹邕。”
  可他仍然想不通,卫国侯府是如何得知北岳军士的行踪,既然知晓为何不报于朝廷知晓,难道单单只是为了这奇货可居的生意么?他与其说是想不通,倒不如说是不敢往下想了。
  赵清月看他的确一如自己所想,毫无戒心,终于将这城南的大火与卫国侯府攀上关系。她心里欣喜,眼睑低垂,暗自瞥向楚楚会心一笑,仍旧不动声色一如平常道,“曹邕?”
  “他今日才与我说,若我再断了他的财路,他便要不客气了。我原也不以为意,只是觉得他在皇上面前受我之辱,发发气罢了,你这样一说,应该是他了。”
  “他这样着急,必是反应过来你如今主理赈灾,怕你查他,要关停铺子了。官府的粥棚离着我的宅子近些,你便到我这儿来吧,若是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总不至于禁卫军营这么远,递个消息都要个把时辰。”
  顾澟原也想这样,不知不觉,总想在他身边待着,向他请教,并没有什么异议,有这样一位智计无双的公子相助,对他实在大有助益。于是吩咐郑康回禁卫营叫些人来,便与赵清月一起回了宅子,吃茶闲聊也是惬意。
  漕门的消息果然名不虚传,顾澟只坐在席间吃茶闲聊了不消一刻钟,便有小厮急匆匆跑来复命了。
  “回少主,卫国侯府的主事孙啸,会了这城中几家米铺的老板,说是最迟后日,都不在城中囤积米粮抬高售价,将这几日的米粮都移除城去。属下还探听到,那孙啸说,主子吩咐,此事全凭凑巧,并不是提前知道内情。如今不比往日,不要惹人疑心,太过张扬。”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这后一句必是有所指,才会这样欲说还休,只是顾澟现在不知道,她赵清月却是心中清楚,夺权之路凶险,自然是要小心些。赵清月以为他听到这事确与卫国侯府有关便要去抓人了,至少应先抓了孙啸查问,可顾澟却是仍在席子上坐的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吩咐赵康的意思,她心里倒是不解了,忙问道,“你不去抓人?”
  他轻笑了一声,答他道,“平白抓人有什么用,商人哄抬物价,不过训诫一顿,孙啸不过一个小小主事,卫国侯府随时都可以撇清关系。即便怀疑他们与北岳有关,抓来了打死不说,也无用。再叫人害了反倒是我的事了。”他左右想了一会儿,凑近了赵清月又道,“我倒是想跟你借几个人用用。”
  她现下是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倒是第一次不在她的思虑范围之内,顿时疑虑道,“借人?”
  顾澟点点头,解释道,“我想借你几个人趁夜偷了这几家店的账本。既然是生意必然与卫国侯府有着蛛丝马迹的联系,只要证明卫国侯府与哄抬物价有关,这便是实打实的证物,抓人那都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这事禁卫不好出面,恐留了把柄总是不好,所以只好向你借人了。”
  她只想了人赃并获,抓个现行,却没想到顾澟的心计比她更深沉,一击便要中矢,绝不留喘息之机。
  “好啊,那我便偏偏留下把柄,让丽阳都知道这哄抬物价的恶商是我漕门告发。我这便吩咐下去,明早,这账本便会出现在禁卫营顾兄的案头。”
  赵清月果然君子一言,翌日一早,这无良米商勾结卫国侯府的账本便真的出现在近卫营中,不出两个时辰便在京中传遍了。城中百姓自然是拍案叫好,顾澟也是行事利落,出动卫军将这几人拘在京兆尹府,交由郑康审理,自己则带着账本,马不停蹄赶往宫城。
  顾澟在文宣殿外见着赵庸的身影,便知皇帝必定在殿内了,忙健步走上台阶,莽莽撞撞的便要冲进殿内,谁知却叫赵庸拦了下来。“大人。”提点道,“卫国侯爷,也在殿内。”
  他心中大惊,没想到卫国侯的消息来的如此之快。甚至可以强在他的前面。这其中实在耐人寻味。他抱了抱怀中的账本,不禁有些发愁,忙对赵庸道,“多谢公公了。”
  赵庸只是轻浅一笑,躬了身子请了他进去。
  曹毖站于大殿中央,回首讪笑,让顾澟生出浑身的不自在。皇帝也是吃惊,见他手中提着一包厚重的书简,不知道又出了何事。
  皇帝迎他道,“朕与卫国侯正在商讨北军改制之事,你来的倒是真巧。”
  顾澟撇了一眼曹毖,见他丝毫未有恐惧之意,拧眉缓缓道,“回陛下,臣此次是有要事请奏。”
  “何事?”
  顾澟递了记录账目的书简,回道,“日前城南大火,城南灾情惨重,臣领命赈灾,前日也与陛下说过,全城米价奇贵,恐是有人操纵。今日便发现有人将这米铺的账本送入禁卫军营,臣便搜查了这城中未被烧毁,抬价的米铺,奇怪的很,如此大火,却连粮仓的毛都没少掉一片。又叫人梳理了这账本,发现这米铺所得近八成利润都进了卫国侯府主事孙啸的口袋。”
  顾渊匆匆看了几眼,也觉得这账本分账仔细清楚,这银子的流向每一笔都是流向了卫国侯府的这个主事,只是他心中疑惑,这人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独自吞了八成利润,却还能让人这样心悦诚服,不禁疑道,“卫国侯,这人确是你家主事么?”
  “回陛下,臣府中的确有主事名叫孙啸。”
  “城南大火,百业待兴,偏巧只有这几家粮米铺子仿佛丝毫未损,若不是......”
  “顾大人想说什么?”
  顾澟让他这样一问,倒是沉默了。
  他想说,若不是提前知道城中有大事发生,这米粮绝不可能毫无损失。他想说,卫国侯府也许和北岳勾连,提前知道消息,却不报知朝廷,是为大罪。可是,卫国侯就在他身旁,他什么都不能说。谋逆大罪,他只有猜测,即便有这账本若是没有人证亲口承认,也不能说明卫国侯府提前知道消息。事关重大,曹毖既一早得知消息在此候着他,便是要看他能攀扯到什么地步。郑康还未有消息,没有口供,凭他曹毖的心计卫国侯府想要撇清与北岳的关系,易如反掌,他若一味攀咬,反而会错失皇帝的信任。是他太着急了,总是怕卫国侯府的人会毁了这证据,却没多想一步,账本最多也就是只能证明卫国侯府不义,却并非不忠。甚至这不义,也尽可以推给这个侯府主事,而不是卫国侯府。
  顾澟深知,在这大殿之上,此事断不可信口胡说,他左右想了一会儿,开门见山问他道,“我只是想说,这孙啸不过一个小小侯府主事,有什么能能耐控制这样庞大的运作,怕不是这米铺真正的主人吧。侯爷。”
☆、溪云初起始争持(3)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男女主的感情戏有点太慢了?最近打算把她写回女儿身!
  “臣有罪。”
  卫国侯的三个字,一如当头棒喝,迎面杀了顾澟一个措手不及。他原想卫国侯会极力撇清卫国侯府与这事的关系,如今看样子,怕是早已吃透了顾澟的手牌,掐准了他短短时间无人证供词,只要不让皇帝知道,卫国侯不是提早知道消息,而是凑巧,那便都是死罪可解,活罪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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