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照春庭——顾言清
时间:2017-10-26 15:26:28

  顾澟点头道,“正是,这人还是赵公子帮我抓的。”
  赵清月忙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碰巧罢了。”
  正说着,屋外便有小厮跪道,“侯爷,卫军副统领郑康带了一队卫军在府外求见。”
  萧远一甩手,道,“让他进来,卫军所行之事不得阻拦。”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郑康便搜了火药,一队人恭恭敬敬列于空庭之上,郑康进屋道,“大人,都搜齐了,薛王二府的火药也送回禁卫营了。”顾澟见他这事办的利落,没出岔子,心里欣喜,见天色已晚,便也起身道,“郑康也到了,你们好生休息,我们便也随他们回去了。”
  萧远起身相送,扶了赵清月讳莫如深道,“拜托公子了。”
  “侯爷放心。”
  待他们走远,顾潆先开口道,“这赵清月,只是看着身段比寻常男子娇小一些,没想到却是鼎鼎大名的漕门少主,真是人不可貌相。”
  “夫人说的是,方才与他聊了聊,倒是心思细腻,至情至性之人,也怪不得大哥与他深交了。你今日睡的不好,我让芳婶给你煮点安神的汤剂,喝了便睡吧。”她点了点头,眼中好似有些愧疚,抬眼望着萧远,他还是之前那般对她温润细心,事事照顾,并无半分异样。只是她心里不知他对今日之事做何种看法,只是他不提,她也不好再提了。
  便就这样罢。
  第二日一早,这外面鞭声震天,却也吵不醒赵清月的好觉。任凭那鞭炮声音震到天上去,她也是裹着被窝,窝在卧榻上不肯起身。楚楚怀里捧着几个刚刚从南方船运的柑橘,想拿过来给她尝尝鲜,见她还未醒,便盘坐在她身旁,自顾自的剥起橘子,吃的正欢,赵清月微睁着一只眼道,“吃这么多不怕上火么?”
  楚楚窝了心口吓了一跳道,“可吓死我了。”见她直勾勾瞅着自己手里的柑橘笑道,“可真是狗鼻子,我这不是看你昨儿夜里回来的晚,多让你歇一会儿么。”
  赵清月顺手夺了她手里剥好的橘子,掰了几瓣扔进嘴里道,“明儿便是除夕了,这几日没顾得上宅子里的事,阿靖最是愿意过年了,年货可准备好了么。”
  楚楚眼瞅着又剥好一个,送到她眼前道,“备好了,你便安心吧。门中之事有吴逸大哥,你这几日便也消停些,好好过年,好好在宅子里。”
  “今年便给毓王府与穆国侯府也送些例礼吧。”
  “知道了,等会儿便让吴大哥去办。”
  赵清月扑腾了几下被子,露出脚踝,盯着道,“也没什么事嘛,这不都消肿了。”
  “哎呦,姑奶奶,你还想怎么着啊,可要叫我们这群人急死不成?”说完,楚楚便转头给她打洗脸水去了,回来时又多拿了两个帕子,沾了热水敷在她的患处,又端了脸盆到她近前,她笑道,“还是你心疼我。”
  楚楚轻哼着剜了她一眼,笑道,“谁要心疼你。”
  “你知道我昨天去穆国侯府听到什么了么?”
  “什么。”
  “叶启文。”
  楚楚收了水盆,搜肠刮肚了好久,才终于记起道,“叶启文?是那个和顾家小姐私奔未果,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
  赵清月点点头,她倒是说的没错,“我原没当他是个角色,只是知道他当年与顾家小姐的一段韵事,他这个时候冒出来,绝非善类。他对顾家对穆国侯府必是怀仇报复,不过他一个米酒商人,哪会有力量报仇,他蛰伏六年,必是有了改变。你这几日让吴大哥帮我查一查他,还有六年前顾潆殉情的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启文消失了六年,为什么却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冒了出来。我可不能让他坏了我的好事。”
  当日她之所以选中顾澟,不过是因为卫国侯府掌控北军,毓王府在朝中是唯一可以与卫国侯府抗衡的势力,叶启文凭着六年前的一段旧事,也许就能轻易的瓦解毓王府与穆国公府的姻亲。穆国公府执掌南军,若是顾萧两家反目,毓王府的实力必定大大缩减,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为她报仇之人,可不能这么白白让这个叶启文坏了事。
  楚楚见她不声不语许久,眼神也是呆掉一般,便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道,“发什么呆?”
  “没,没事,这叶启文是计划之外的人,我必得先查查他的底细。”
  “少主!少主!”
  门外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小厮,门中规矩,少主房中不得擅闯,他虽声音焦急却也得在门外候着,赵清月忙下床起身,梳起头发,递了眼色给楚楚,楚楚便对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她盘坐于案前,接了楚楚跑过来的柑橘,剥道,“这大过年的,又有何事惹得如此惊慌。”
  那小厮忙回道,“卫军副统领郑康,又过来了,说是今日必要见到少主方能回去。”
  她倒是停了手里的动作,疑道,“又?”她与这郑康昨日才相识,他何时到过她这宅子?见那小厮懵懂不知的点了点头,她眼光又瞟到楚楚身上,楚楚一副不敢抬眼的神色,她便知果然昨日必出了什么事。
  赵清月不动声道,“你先出去吧,转告郑统领一声,我收拾片刻便过去。”
  待那小厮退出了房门,赵清月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捡了案上的柑橘抛了又接,接了又抛道,“昨日夜里,郑康可是来了?”
  “没,没有啊。他来做什么呀。”楚楚倒是一口回绝,可语气飘忽,眼神又闪烁不定,她见状忙笑着掷了手中的柑橘,“你还骗我?”楚楚不答话,赵清月心头一计,知道她最怕妙玄山上的师父,便逗她道,“你再不说,我可要写信给师父,让他把你带回妙玄山上去,让你天天回去对付他周围那一群没头没脑的童子,半步也下不得山来。”
  楚楚接了她抛过的柑橘,指着她泄气道,“你,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那你还说不说?”
  楚楚脑袋耷拉着,平白叹了一口气道,“说,我说总行了吧,哎呀,这不是吴逸大哥看你腿脚没好利索,不想让你出面,寻思等过了年后你腿好了,再跟你说。谁,谁知道郑康今日又找上门来了。”
  赵清月寻思道,“他这么急,肯定不是小事,到底什么事?”
  “昨日夜里你刚睡下,他便就来了,说是,说是关在刑部牢房里的那五个北岳军士,昨儿夜里自尽了。”
  “自尽?!”
  她倒是没想到白日里还好好活在牢房里的活人,一日还未到,便成了冷冰冰的死人了。这时机未免也太准了些,昨日她刚跟了顾澟收缴火药,回来这五个人刚到刑部的大牢便自杀了,要是忠主自杀何不在身手被擒之时自尽?非要等到火药收缴之后方才反应过来。
  奇怪,果真奇怪。
  她心里清楚得很,事情败露,这些人当必死无疑,才不信自尽的鬼话,想来这五条人命换的,是他曹毖的安宁。
☆、春风摇漾情暗生
  
  前日夜里那五人之死,面子上仍算作是自尽了结,顾澟心中清楚,必是消息败露引来的暗杀,只是他们在明,凶手在暗,此事便只有暗中另行探查了。赵清月想着这事让顾澟暗中查探也好,省的她若是平白告诉了他这个中原委,他怕是要起疑了。
  这两日赵清月因腿疾,不便出门,一直歇着,清闲了一日便是除夕了。
  除夕祭祖,各家都是早早闻鸡而起,他们蒋家虽说是只剩了赵靖与清月两人,可这祭祖之事却也是不能含糊,宅子里自是一片忙活,虽说漕门里都是对赵清月知根知底之人,可她毕竟隐去了身份,祭祖之事,还是不可明目张胆,所以蒋平夫妇的牌位祭礼都在正堂后的一间密闭的密室里,礼乐司仪也一应省去了,只留了楚楚与吴逸视为礼生。赵靖为长子,因而是为主祭,清月因是女流,故而陪祭。他们二人立于香案下方,依次盥洗净手,赵靖由吴逸指引,请祖,恭读祭文。而后又让吴逸引回跪于香案前,叩首上香,依次献茗,献帛,献爵,献著。三献礼毕,焚烧香纸冥钱,便是礼成。
  赵靖从那密室中出来,望着云与晴空道,“阿姐,又是一年。”
  十七年了。
  她也望着那爽朗晴空,道,“不会太久了。”
  祭祖过后,楚楚扶了赵清月去正堂休息,赵靖倒是不甚安分,瞅着机会便跑出屋子到院子里放炮仗去了。他平日里也不这般闹腾,只是年节里头,机会难得,赵清月倒便也不拘着他,反正有吴逸在一旁看着他,她也不担心。往年赵清月只有夜里开合家宴之时才会叫他回来,今年倒是不比往年,天还未暗,她便早早叫他回来,给宅子里的丫鬟婆子派岁钱来了。
  赵靖回来时,倒是有些不情愿,收了手里炮仗,乖乖坐着。先是礼拜长姐,后又归了座位坐在赵清月身边,接受这宅子里丫鬟婆子的拜礼。往年这些事便都是他姐姐做,今年倒是不同,赵清月将身后的荷包放到他身边,赵靖便学着他姐姐往年的样子,挺身坐正,给家里的丫鬟婆子派岁钱。
  楚楚坐在赵清月身边,压低了声音偷偷道,“小少爷还小,你这是要让他管家了么。”
  赵清月笑道,“不小啦,也该磨磨性子,让他做些事了。”
  赵靖眼神一瞥,盯着楚楚扔了他手里的荷包道,“你俩说的我可都听见了。”
  楚楚接了岁钱,喜道,“就你耳朵灵。”她一笑,他便也撇嘴笑起来。
  赵清月看在眼里,打趣道,“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你们俩还真是一时半刻都无休。”
  这宅子里头虽然只住着赵清月与赵靖,可漕门里头无家可归的人也不少,便都到他这宅子里过年来了,倒是一点都不冷清。夜里处处角灯高挑,爆竹声响,听着便热闹。屋子里燃着火盆,吃过合家宴,厨房便送了消夜果,个个便都来了精神,门中小辈便在厅中说书讲笑话,逗得众人笑语喧闹。
  笑语中便有值门的小厮送来帖子,递道,“是毓王府里送来的贺帖。”
  赵清月闻言急忙拆开来看,倒是顾澟的字迹,邀她初五夜里到毓王府中一同宴饮。她心中自是欢喜,只是不愿表露。楚楚见她这般但笑不笑,忍笑不语的表情,一时若口而出道,“可是少主夫人写的?”
  赵清月心头一惊,心里知道她说的便是顾澟,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惊笑道,“你混说什么?”
  楚楚低头吃着消夜果,完全不理她的威胁,倒是见她又羞又笑,心里暗爽像是报了仇似的一个人闷头笑了起来。吴逸前几日便听楚楚说了少主夫人的笑话,心里有些不吃味道,“可是那个王府世子,执金吾么。”
  赵清月作势与楚楚嬉闹着,连忙解释道,“吴大哥,楚楚说笑的,你怎么也信?不过是一张帖子,初五要我去他家里吃酒罢了。”
  他瞥见那帖子上的刚劲小楷,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落地,像是安慰他自己道,“嗯,这样也好,你与他越亲近,蒋门主之仇便越早得报。”他不知道这话几分是说给别人听,又有几分是说给自己听的。
  咚
  丽阳城外的阳明山中的金阁寺,响起了几声绵长有力地钟响,足足一百零八钟。赵靖本是昏昏沉沉的,听了这金阁寺的钟声,立时精神起来,嚷着,“钟响了?可算是守完岁了,姐,我先去睡觉了。”
  赵清月见他已是迷迷晃晃,本就身子不好,熬不得夜,如今想必是困极了,忙叫楚楚扶了他回房,散了众人,只叫宅子里的丫头掌灯扶了自己一瘸一拐的回房去了。
  过年后虽说是开春了,这几日仍是春寒料峭,初五这日春光正好,虽然风里仍是刮人,只是比冬日里要暖和些。快到晚膳时候,毓王府里便亲派了马车来接,顾澟跳下马车,赵清月已然在门口相迎了。
  顾澟方要作揖行礼,顾汶便从身后冒出来抢了他的话道,“赵少主,在下顾汶,听闻我大哥要来接这漕门少主,实在久仰。这是我三弟顾沅。”
  她见顾澟摇头笑着,又听着他方才的介绍,心想这王府二少爷的脾气,与他大哥不同,果然不是个沉稳性子。一勾唇角微微笑应他道,“赵某见过二位公子。”
  顾沅上前,倒是彬彬有礼,“父王实在仰慕公子大名,为了不失礼数,父王便叫我们兄弟三人一道来接赵公子。”
  “赵某岂敢担此名气,是王爷谬赞了,这年节里,赵某便备了几坛上好的杜康酒,现下应是已送到府上了。”
  顾汶听他对王府之事如此了若指掌,倒是觉得坊间所言不虚,漕门果然讯息通达之所,“赵公子还真是客气,父王生平最爱杜康酒,这世上还真没多少人知道,真是多谢了。”
  他们已在门前站了许久,顾澟却没插什么话,只觉得这春日里寒风渐盛,见赵清月说话间望向他,便道,“走吧。”
  马车行了约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宁光街处的毓王府。
  到毓王府时,已是暮色深沉,府内的角灯高挂,小厮在人前掌灯引路。月色朦胧,望不尽府内山石湖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郎翠斋。王府的侍从倒是颇有礼数,进门便解了她肩上的白狐披风,递了温巾暖手。
  顾澟先行一步,道“父王,赵公子到了。”
  毓王见她到了忙携了夫人,道,“久闻赵少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人中龙凤。”
  顾琰虽知道这漕门少主是年少有为之人,今日一见,看他是如此年轻的少年公子,又没有一丝江湖匪气,倒还是吃了一惊。当即便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虽身形不比平常男子健硕,可却是一派潇洒英武之像。也怪不得在丽阳有如此盛名,这京中贵胄都争相与他结交了。
  “王爷谬赞,今日能来王爷府上,才是在下荣幸。”
  几声客套,众人便就归了座位。顾汶与顾沅居后,她与顾澟分做一边,对面则是穆侯爷和那位名噪一时的顾大小姐。
  顾汶一旁举着酒樽闻道,“父王,赵公子来时,知道父王偏爱杜康,便叫人送来几坛。”
  顾琰当即便遮袖一饮而道,“果然好酒。”
  顾潆虽是不能饮酒,却是耐不住好奇闻了闻萧远的酒樽,只觉酒中清甜,只这一闻她便都要醉倒了,难得一笑道,“对啊,漕门乃顾朝第一大派,想来这杜康酒必是极品,父亲可有口福。”
  萧远见她像猫一样立时凑过来闻,可爱的紧,顿时心中欣喜,眼生爱意。悄悄提醒她道,“小心闻醉了。”
  让他一说,顾潆倒是立时缩回脖子端坐了回去,不闻了。只默默点头,不声不语。可赵清月却看出她眼底流露的浅笑,一时计上心头,心里笑道,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酒过三巡,赵清月觉着她周围人影飘忽,身子也有些飘飘然似的,她摇了摇脑袋,一早忘了楚楚在她身边的叮嘱,又喝了几壶,也渐渐困意袭来,打起盹来。
  赵清月双眼一闭,立时便歪下脑袋,差一点点到桌案上,顾澟连忙凑过去扶道,“你怎么了,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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