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还以为她已然猜出了顾澟,直气的他脱口而出道,“是……”
“范阳!”
赵清月也让他这一声喊的吓的心里一慌,见是他,平白又生出一阵慌乱。
“清,清仪先生叫你。”
范阳知道自己差一点失言,忙灰溜溜地走了,现下,卧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赵清月起身走到妆台取了一个小药瓶,问他道,“是你?”
顾澟稍愣了一下神,手便被她抬起,顿时有一种火辣的灼热。她低头看着他手腕上的抓痕,小心翼翼的撒上金创药,“你抓猫的时候,我那些师兄师弟没告诉你,这山上的野猫爪子尖利的很,让你小心些么。”
她只是眼尖一点,看见了他袖口处被野猫抓挠的痕迹,况且范阳一早上 便是有口难言的样子,他又这个是时候时间刚好的冲过来,傻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范阳只说,你睡不太好。我知道你怕猫……”
她好似没听见他说话,只自顾自的说, “疼么。”
“不,不疼。”
“谢谢你。”
“清月,如果你愿意呆在这无虚崖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你别推开我。”
顾澟反手抓着她的手臂,深情如许,扣她的心门。
她没有回答。
他笑着,一如在梦里,他才会在她眼前这样笑着,牵着她的手,跟她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她来的是妙玄山上的桃花林,虽说是无人照看的野桃花,却生的好看。他也是来了这里才听范阳说起过。
清风微拂,桃花便落在她肩上。水声潺潺,偶尔有几片落花点缀流去。
他随手拿出一支发簪,是那支一分为二的发簪。
他淡淡的笑了笑,看着那簪子,抬手送到她眼前。
“它曾经断了,可是,我现在把它修好了。你还要它么?”
他的眼里仿佛藏着一只小兽,焦急着等着她来安慰。
我还要它么,我还要他么?
赵清月眉间闪过悸动,她很想伸手接过那只发簪,心里却仍是怯懦,又有些暗沉下来。
她刚要说话,却不知谁在背后叫了一声。
“恩人!”
原是那天他救过的姑娘。
那姑娘眼见没认错,忙开开心心的跑到他们近前来,说道,“那日匆匆别过,一直不知道恩人姓名,找不到机会报恩,今日终于又碰见了。”
赵清月见那少女的模样,两颊泛红,眼眉生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是滋味。
他道是没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笑道, “姑娘不必挂怀,本不是什么值得记挂之事。”他顿了一顿,望着赵清月,笑道,“我倒还要谢谢姑娘。”
“谢,谢我?”
“若不是姑娘,我怕是见不到我发妻。”
“发,发妻?”
那姑娘像是被棒打了鸳鸯似的,面上极尽委屈,好似要哭出来一般。赵清月也叫他着一番话说的晕头晕脑的,忙向那姑娘解释道,“不是,不是。”转身起了要走的意思,却被顾澟抓住了手,牵着笑道,“怎么不是?”又低声向她耳边道,“你我婚约,还做的数。”
顾澟一只手抓的很紧,任由她挣脱,赵清月咬着唇舌,辩不得他什么来,一转头却见那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
“芊芊不知道原来那日两位是早已相识,芊芊欠公子这么大一个人情,只想报恩,愿追随公子,做个小丫鬟也行,也求姐姐成全。”
姐姐?
赵清月心想,这一声姐姐倒是叫的她心里更不舒服,一面之缘,便叫上姐姐了?
只是她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说,只酸溜溜的道,“人家姑娘一片好意,我看你,还是不要驳的好。”
赵清月得空挣了他的手掌,推了他一道,甩头便走。顾澟见状也顾不得那个姑娘了,忙要追上去解释。
“救命,救命!”
却没想到,那姑娘自己掉进了河里。
更没想到的是,她也一起回了无虚崖。
赵清月便生生看着这姑娘哭喊着被顾澟抱进了无虚崖。
哦,这一路上,赵清月还从她撒娇卖俏的声音中知道了她叫杨芊芊,家住在妙玄山下的杨家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孤苦无依,总结一句话就是极其可怜。
赵清月刚进门,便叫范阳堵在门口,小声道, “你们出去好好的,怎么又又又又出现一个姑娘?”
顾澟抱着那姑娘走在他们前面,她也是无精打采道,“是那天他救回来一个姑娘,今日正巧撞见,过来报恩来了。”
范阳咧嘴一笑,眼神里尽是不可名状,嘻嘻笑道,“报恩?这可不是报恩的架势。”他撇了一眼赵清月,心生一计,道,“你生气了?等着,我去搬救兵。”
“救兵?”
“嗯,救兵。”
范阳说完便脚底抹油地跑了,只留赵清月看着他的背影道,“不是,你去哪儿?!”
“当然去找李凡师兄了!”
李凡?
她心中纳闷,李凡,李凡怎么能是救兵呢……
顾澟一路将杨芊芊背回了无虚崖,请清仪看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她自己言说脚扭的十分厉害,怕是要住上几日。
这无虚崖上不常有女客,清仪虽不十分在意,可见她的伤处并没有十分严重,本不需要带到山上来,见他又十分附和,心中大抵有了些盘算,将顾澟带出内室,出了门,见着赵清月远远的来了,便侧身过来问他道,“你将这女子带到无虚崖上来,到底心里盘算什么?”
他轻松言笑,见赵清月还未走到近前来,坦诚道,“先生高明,我只不过是想让她更紧张我一点而已。多谢先生成全。”
“师父!”赵清月远远叫了一声,走到他们面前来,咬了咬唇道,“那姑娘可有什么事?”
她师父默默笑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双脚并不利落,须得在山上住上几日。”
她听了她师父所说,自己小声嘟囔着,“还得住上几日啊。”
顾澟低下头来暗笑,“先生可是要取药?不如我与先生同去。”
清仪单手一挥,示意他们二人留步,笑道,“不必,范阳来时,叫他上草庐去取。”
顾澟应着,待清仪走远了便推开房门,进了内室,问道,“你方才与范阳说了些什么,怎么现在才来。”
赵清月并不看他,只是闷闷的道,“没,没说什么,不过脚程慢些而已。”
“姐姐?多谢姐姐让我在此住下。”
杨芊芊挪了挪地方,想要挪下床来,忙叫赵清月挡了回去,“既然腿脚不利落,便不要下床来了。”
她微微浅笑,赵清月仔细瞧了瞧,倒还是有几分姿色。若她还在丽阳,一准儿收了进她的玲珑阁。
想到这儿,暗地里不觉又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杨姑娘生的俊俏,让人羡慕。”
说时,范阳便与李凡闯了进来,范阳开口便道,“赵师姐,你怎么走过来了,方才扭了脚让我给你找大师兄来,你怎么转眼就跑这里来了。真是……”
赵清月一头雾水,转过头来指了指自己道, “我……我?我没……”
范阳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道,“你有……”
李凡便拈着早已备好的石子,在袖口处反手一弹,打在了她的小腿上。赵清月一跛,便向身旁一栽,直直掉到李凡怀里来。
李凡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向她极尽假笑,挤眉弄眼的拖着长音道,“脚扭了就不要走路了,师兄抱着你,啊。”
李凡这样循循善诱的说着,她若再不能理会,便是真傻了。瞥了一眼顾澟,见他脸色不好,忙配合道,“啊,是,是扭着来着,方才不怎么疼了,原以为没事了来着。”
李凡将她横抱而起,正要走出内室,便叫顾澟一个快步拦了下来,硬生生道,“李凡师兄这是要带内子去哪儿,还是我来吧。”便二话不说,接过赵清月的身子,迈过了门儿。
“你你你你你,你放我下来。”
“别乱动。”
赵清月一路愣怔怔地,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听他的话,他说别乱动,她就真的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贴在他的怀里。
他走至赵清月的闺阁,拨开床幔将她放下。
腿脚刚一落地,赵清月便有些吃痛的□□一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脚踝肿的如熟成的粉桃子,心中暗暗叫苦,这师兄想必是用了几成功力,下手也太狠了些。
“你房中可有活血化淤的膏药。”
她不答话,只单手指一指左边的柜子,他便找到了一大盒乳白色的散瘀复元膏。
她的腿搭在他身上,顾澟的手法十分轻柔,冰凉的散瘀复元膏被他揉的温热。赵清月只觉得脸上渐渐犹如火烧,微微泛起粉红。无论她怎样努力,仍是脸红心跳的悸动。
她好似明白,她这几月在无虚崖上的时光,不是黄粱梦醒,一切如常,而是念念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给我评论一下呗~
☆、风霜残露话别殇
这几日细雨绵柔,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味。
草庐檐下,她在阶前踱步,细织落雨,零星飞花。
她托着汤盅,一时站了许久,犹疑要不要进去。
“师姐?”
范阳不知何时躲在她身后,小声叫她,赵清月一时慌张,差一点打翻了手中的汤盅。
“你惯会吓人,小心将这汤盅打翻了,那杨姑娘可是没得喝了。”
“你师姐惯会口是心非。”
李凡与范阳同行,落于他后面,这几日他算是知道了,为何师父竟未将那郑王爷赶下山去。她这师妹且未了断红尘呢。遂,只笑笑,望着范阳也笑笑。范阳听不得她这些假惺惺的道理,嘻嘻一笑,挑了挑眉,推着她的身子怂恿她道,“哎呀,想听就听嘛,又不会掉块肉。”
屋子里也是很沉默,只是有时杨姑娘与他说话,他只是听着,并不是很热心的回答。
他大抵坐了一会儿,瞅着门外也没什么动静,心里并不十分愉快,打断了她正说着的话,道,“杨姑娘,过了今日,便就回家去吧。”
她也微微愣了一下,仿佛方才她是在自说自话一般的,他竟半个字都未听入耳中,只是她这恩人长的十分俊俏,待他妻子又十分温柔,她实在是喜欢,于是仍不死心道,“芊芊还想着能陪在公子身边,报答公子的恩情,哪怕,哪怕做个丫鬟也行。芊芊想待在公子身边……”
只是他不想多废言辞,只道,“于姑娘清白无益,与我也无益。”
她抓者顾澟的衣袖,急急道,“可是,可是我不在乎。”
他却轻轻一拂,郑重其事道,“我在乎。”
“我十分在乎,想来是我错了,本不应带姑娘来这山上,叫姑娘误会一场。我本想,只是让她也醋我一醋,多在意我一些。却倒是我自己见不得她与她师兄如此亲密罢了。你这脚伤无碍,今日便走吧。”
他这话说的无情,无碍,他也只得这般无情了。
他没有什么更多的话,遂即挥袖转身,却没想到,赵清月正与范阳微躬着身子,贴着纸窗。
他突然暗自笑了一笑,想来他这计划还是有些作用,于是,特意咳了一咳,走在他们身旁道,“想听什么?”
赵清月身子陡然一僵,愣在哪里慢慢回过身来,尴尬笑笑。
他向后望了望,想必方才他所说言语皆被她听了去,正要与她说话,便被递过来她方才熬的补汤,听她道,“杨姑娘身子比不得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娇弱些,你去给她吧。”
李凡见她尴尬的身子僵直,一手揽着她的肩,故作恩爱道,“是,是,你脚伤未愈,打发别人便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说着,便要抹油开溜,顾澟一手端着托盘,一手轻轻拽回了她,好似心有不甘道,“我与你有话说。”便又瞥了瞥范阳,将那汤盅怼给了范阳挑眉道,“你去。”
范阳与李凡面面相觑一眼,道,“我,我,我去?”
李凡自是皮笑肉不笑,推了推那托盘道,“你去。”
他走的很慢,像是迁就她所谓的脚伤。
他停在春光明媚的庭院,杨柳亭亭盖盖,风扬起,柳絮穿行,牵着她的手。
“我在里面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顾澟像是故意的勾引,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耳语,两手穿过袖间,勾一勾她的腰际,拉到他眼前来。
她自然是不敢承认的,眼光放向别处,只道,“没,没有。”
他一手仍旧勾着她的腰际,一手却抬着她的脑袋,不由分说,盈盈笑眼,吻了下去。
那吻很缠绵。
带着空气里飘落的桃花的香气。
赵清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被他吸了个干净,空白的已想不起那些每每萦绕在脑海的失落,以及推开他。
当她醒来时,她已在他怀里,听他道,“我与那杨姑娘本就毫无关系,不过是那日我见你还能对我上心些……却不想,我却更气一些。”
顾澟望着她,想到在丽阳时,阿潆曾经说过,“你我都是,平生孤独。”
他却不想如此孤独了。
“我这一番心思,没对别人动过,只对你。清月,我只爱你一个,你,你也不要爱上别人,好不好?”
你也不要爱上别人。
说到此处她倒是微微愣了一下,道,“别人?”
“你只管于我装傻充愣,却不记得你那李凡师兄拥着你,抱你了?”
他的话里,有了些许的醋意。她眨着眼睛,却不知这话如何答他了。她与李凡本只是师兄师妹的关系,只是范阳鬼灵精似的叫了这么一个救兵来,如今看来,这成效倒是显著,可后果嘛……
“我,我没有。”
只是她一阵犹疑,踌躇着,仿佛是还没有习惯,他们还能如此亲密无间,只匆匆回了他这一句,又匆匆逃离了他身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叫她承认她放不下过往种种,扔作留恋,只怕是还没有那个勇气。
以往她还是能装作仿佛尘缘已散,麻木,但却平和,直到他又再度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