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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萱走近花厅,一众姆仆婢子急忙行礼跪安。
她先是将披风脱下交给身后的朝青,缓缓坐于上座,接过暮雪俸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笑着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见她们一个个的小心翼翼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目前看来还算是安分的,许萱也不好打击,只温声道:“既然大家都住在了一个屋檐底下,也是缘分使然,我也不求你们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事情便可,家里有条不紊,都是我和李郎希望看到的。”
众人急忙应是,都是新人,一开始都会小心翼翼的谨慎做事,许萱也没有多的话可说,便让他们退了下去。
“客人还未走?”许萱命朝青把匣子放好,问向墨青。
墨青答道:“应是还未离开,听说是慕李郎的才华而来,许是在前面作诗也未可知。”
和李白比诗?彭允应该不至于这么蠢罢。
“既然如此,你便去忙你的吧,有事我自会让人叫你。”
墨青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郎主对娘子真是没的说,不仅相貌俊朗,身怀绝才,还温柔体贴,老郎君选的果然没有错。”朝青又将那匣子拿了出来,细细数好里面的东西。
许萱却不敢苟同朝青的话,想起今日不过微微提起他的身世,他便竖起十二分的防备和警戒,要想两人坦诚相对,估计还要多努力一段时日。
“也不知那彭郎走了没有。”
暮雪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白大步走了进来,除却新婚之时,他都是一身白袍。
“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番。”许萱走上前,接过他脱下的披风,交给朝青挂起。
“娘子有话但说无妨。”李白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仍旧是笑意盈盈,也不知道彭允与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在家闲得无聊,素日里除了养花练字,便是胡乱练些丹药,今日抽空看了一下院内,倒是有一处我相中了想拿来做药房,只是不知道李郎是不是有其他打算。”许萱接过暮雪俸过来的茶水,放在李白手边。
李白示意许萱坐下,笑道:“没想到娘子还有这等爱好,你喜欢便可让下人收拾出来,我只一住处,一书房足矣。”
许萱点点头,知道他会是这样的答案,便想着等下就令人将院子打扫出来,见李白还没走到意思,于是问道:“彭家与许家乃是至交,想来今日彭允前来,也是为了与李郎交好罢?”
李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彭郎的确是个人才。”
许萱还未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又见他忽而起身,对许萱道:“此番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先和娘子报备,晚间有位故交约了我去喝酒,怕是要回来的晚些了。娘子可自行用晚膳,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许萱闻言皱了皱眉,又笑着劝道:“李郎少喝些酒,毕竟伤身。”
李白丝毫没有不耐烦:“娘子放心便可。”
许萱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送走他后,又派人去跟墨青多嘱咐了几句,又多派了两个小奴跟着,这才算是将一颗心放在的肚子里。
“好了,把那些东西都搬过去吧。”许萱看中的院子离的不远,因成亲耽搁了几日的功夫,既然日子稳定下来,炼丹的事情也要赶上日程才行。
“郎主真是看重娘子,就连晚上晚归,也要来和娘子提前说一声。”朝青美滋滋的,如同成亲的是自己一般。
许萱想李白对于自己更多的是责任,出于对许圉师和许自正的尊重以及敬慕,故而连带对许萱也怜惜有加,许萱心中清楚的很。
“去把我们带来的箱笼打开,里面有一块和田玉的佩饰,阿叔明日要赴京任职,算是给他的贺礼罢。”
李衍被调遣至别处几年方才被重新派回京城,只是不知回去之后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暮雪翻着箱笼,嘴里也闲不住:“好在郎主没有什么长辈,否则娘子不知道会不会受气,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舒坦。”
小丫头向来口无遮拦,只是这不再是卿菱园,许萱便纠正道:“你这话可是大不敬了,难不成日后嫁人还要盼着夫家的人都不在了不成?孝顺公婆是理所应当的,况且依着李郎的品性,公婆自然不会是那等刁钻之人,日后切莫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话。”
暮雪对许萱向来心服口服,闻言只有认同的份:“娘子说得对,郎主这样好气性的人,家里的人肯定也都很好。”
合着劝到她的人不是许萱,而是李白本人,许萱哭笑不得。
丹房很快便被朝青整顿了出来,许萱带来的侍女一部分留在丹房,带着新来的人干活,她对此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去看了一回才作罢。
李白如他所说,果然到了晚膳还未归来,许萱自然也不会等他,便让人先摆了饭菜自己吃了,只让厨房做了解救的汤,等李白回来再给他喝。
晚上许萱独自睡了,不知过了多久,许萱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她尚未睡好,头都是懵的,好一会儿才见朝青走了进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外面何事这般吵?”
朝青急忙过来拿衣服给许萱披了,答道:“是郎主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还带回了一个人,应是郎主一同饮酒的友人。”
李白的朋友?会是谁呢?
许萱一万个不想起床,奈何自己毕竟身为人妻,郎君如此体贴,自己也不好不贤惠一下,她带着起床气下了床,也没有多添两件衣裳,便往外面走去。
急着回来的暮雪差点撞上许萱,还未告罪,便听许萱不高兴的问道:“李十二在何处?”
暮雪许久没有瞧见自家主子生气了,立刻乖乖答道:“墨青那几个小奴把郎主扶进内院了,现下正向这边走来。”
还未等暮雪答完,许萱已经走向了院门,刚迈出去一步,便被酒气冲的后退了两步,许萱心下生恼,冲着好不容易把李白挪来的墨青等人道:“把他扶进书房,今晚他就睡在那边。”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许萱又吩咐站在一旁发呆的暮雪道:“去把厨房里准备好的醒酒汤端来,给李郎醒醒酒。”
话毕,见众人皆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许萱不禁提高音量:“都看着我作甚么,还不赶快去!”
众人均被许萱这副阵仗给震慑住了,急急忙该搬人的搬人,端汤的端汤,生怕慢了半步便会被许萱的怒气波及。
“娘子......”朝青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许萱,方才娘子居然连郎主的排号都叫了出来,显然是动了真怒的。
许萱直愣愣的看着朝青,张了张嘴,就在她以为许萱也要把自己训一顿的时候,许萱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娘子,现在都快入深秋了,晚间温度极低,您还是赶紧回屋里去吧。”朝青把她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奈何衣衫略薄,并没有多大用处。
“不必了,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打了个喷嚏,许萱冷静了下来,她倒也不怕明日李白醒来会生气,像他那样的性格,多半是不会在意的。
第9章 且乐生前一杯酒(一)
李白醉酒,倒不似寻常大汉连呕带吐的,也不胡言乱语说些混话,更是连个鼾声都不曾听闻。
许萱跟着进去的时候,几个小奴已经将他扶进了书房里的内室里,屋内酒气熏人,许萱拿帕子掩着口鼻,皱眉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李白。
从昨晚她就发现李白醉酒与寻常人不同了,别人喝醉了都是脸颊泛红,有的连整个脖子都是通红的,偏他面颊苍白,连唇间也没了血色,剑眉轻皱,看来只有在醉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真实的表情。
许萱怔怔的看着,这人当真是长得好看,肤色比女人还要白皙细腻,精致的五官加上平时又爱笑,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了,若只是身怀绝才,断不会每个人都道他一声好了。
李白嘴唇开合几次,像是在说什么,许萱凑近了些,只模模糊糊听得一句:“......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许萱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不能说完全了解李白,但她知道李白是心怀天下的,满腹才华却无处使然,只因出身商人之子,低微卑贱,于官场却是难有缘分,除非有贵人引荐,否则此生也只能如此了。
李白后来也当过一官半职,只是最后结果并不怎么理想,许萱想,若是李白能有想开的一天,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怎样才能劝他放弃自己的人生梦想呢?翻盘之前所有的期待和希望,这是一件比杀人还要残忍的事情。
“娘子,醒酒汤来了。”暮雪进来适时打断了许萱的胡思乱想。
许萱亲手接过:“我来吧。”
暮雪很高兴的递给了许萱,似乎对于许萱与李白的亲密接触很是欢喜。
李白醉的人事不省,总不能硬灌吧,许萱只得先将他喊醒一些。
李白朦朦胧胧,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时睁时闭,眼神迷离,十分诱人,此时的他毫无防备,呆傻的十分可爱,若不是两人还不是太熟,许萱都想将他不客气的扑倒了。
许萱推了推他:“李郎,先起来喝点醒酒汤再睡。”
“唔。”李白乖巧的应了,却因酒劲太大起不来,有心无力。
许萱只得拿汤匙递到他嘴边,一点一点的给他喂进去,勉强喝了半碗,李白的眉头皱的愈深,许萱见状便不再喂,将碗递给暮雪,又给李白掖了掖被角,看了他一会儿,嘱咐暮雪道:“你留下来照顾罢,晚上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墨青候在外间,有什么事情喊他就是。”
见暮雪应了,她这才抱着胳膊回了房间。
暮雪也嫌房间里酒味大,便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稍微透些风进来,她将屏风后的小炕收拾了,正打算睡一会儿,忽见如夏走了进来。
“暮雪姐姐,刚才我看娘子回去的时候有些不大舒服,想来是晚间太凉了,可别冻着了,您还是回去照看娘子罢,郎主这里我来看着就是。”
暮雪本有些神经大条,经如夏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许萱走时有些发抖,身上的衣服又穿的少,肯定是冷着了,但许萱吩咐给自己的任务她又不敢擅自离去。
如夏见暮雪犹豫,笑着坐过来劝道:“郎主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看他睡的好好的,再说外面还有墨青,你放心就是,快回去照顾娘子罢,可别伤了风寒,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暮雪深以为然,虽然郎主很好,但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家主子,故而她对如夏千恩万谢道:“那今晚就辛苦你了,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你也可尽管来找我。”
“哎!”如夏高兴的应了,目送暮雪离去后,她将目光移到沉睡的李白身上,除却出身,这样近乎完美的男子,世上恐怕再没有了罢。
许萱几乎是跑着回的房间,自己的被窝已经凉了,许萱在肚里埋怨了李白一会儿,忽然发现朝青暮雪都在房内,疑惑地问道:“不是说留个人照顾李郎么,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暮雪睁了睁困顿的双眼,打起精神回道:“如夏在郎主那里守着呢,婢子怕您凉着了,还是在这看着您放心。”
许萱无奈的笑了,心里却暖和了许多,也不再纠结其它,沉沉的睡去了。
暮雪回来的结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许萱还是感染了风寒,她是被朝青推醒的,整个头沉的像一座山一般,鼻塞喉痛,果然是昨晚穿的太少凉着了,看来以后马虎不得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当李白忍着醉酒后的头痛来看许萱时,当真是吃惊不少,昨日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忽然就变得毫无力气,李白也顾不得自己的不适,连忙问道:“找郎中看过了没有,怎么就得了风寒的?”
许萱一面心里嘀咕,你不就是那罪魁祸首么,一面故作贤惠的反问:“妾身不过是小风寒罢了,李郎昨夜宿酒现在可还头疼?”
李白闻言面带感动,他将许萱散落在面颊的碎发拨到后面,柔声道:“我很好,你不必担忧,反而是你昨晚为了照顾我才感染了风寒,却是我这个为人夫君的不是了。”
想起昨晚自己因被吵醒而喊了一声“李十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印象,或者身边人告诉他也未可知,不过既然他没有提起,自己也便装作不知。
“李郎不必自责,只因我不喜酒气,李郎不要怪我昨夜擅自主张才是。”
她这般直白说出让他睡书房的话,李白本就没有责备之意,现下只觉得她坦承的可爱,于是笑道:“都是为夫的不是,娘子也不必再与为夫争执,以后我自当会注意,尽量少惹娘子生气。”
他有意哄自己开心,许萱忍不住笑了,想起昨夜李白还带了一位客人,好奇问道:“昨夜李郎不是一人回来,怎的不去陪客人呢,倒是显得我们怠慢了。”
“你说达夫?”李白笑了笑,倒是发自肺腑的感叹,“达夫此人当真是不拘小格,我对他甚为钦佩,如此有气骨之人已在少数了。他现在还未醒来,我已派人好生照料,娘子大可放心。”
许萱听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既然他已经处理好,自己也不必操那么多心了,她头昏沉沉的,先前和李白说话也是强打精神,现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