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看起来十分稳重,淡淡笑道:“不多不少,比十二弟少,比三哥多一点。”
李璲不满的挥了一下手:“四哥非拉着我回来,不然我还能猎的好几个呢,不过今年有点奇怪啊,这猎物很是稀少,走许久不见一个,否则这么长时间,我不可能只猎的这一点东西!”
李隆基没有再说话,让两位儿子坐了,自己也坐回去慢慢等着。李璲想开口说什么,被李琰阻止了去,只得闷声安静的待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高力士见李隆基没有说话,遂过来问道:“大家,忠王的猎物已经烤好了,是等几位殿下一起用,还是?”
李隆基睁开眼睛,似乎刚才睡着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问道:“已经这么晚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高力士道:“还没呢,想来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李隆基看了一眼兀自喝酒的李白,道:“太白想来也饿了吧?那就先不等他们了,都拿过来吧,先垫垫肚子。”
兔肉和鹿肉都很香,只是仪王和棣王狩猎的血淋淋的猎物还仍在地上,混杂着一股难言的味道,几位殿下便有些难以下咽。
李白毫不介怀,大口朵颐了几下,喝着小酒,很是惬意的模样。
李隆基见状和他遥遥碰了一杯,便听见外间陆陆续续有人朝这边走来,李瑁率先走进,行过礼,便将成果也仍在的地上,与李璲不相上下,其他几位也差不多,几人相互看看,见并没有人拔得头筹,于是都放下心来。
光王李琚道:“儿臣怎么看着林子里空荡荡的,难不成这冬天下了场大雪,把它们都冻死了?那明天还怎么比赛?”
几位殿下俱都附议,以往进入林内,猎物到处可见,今日确实难得碰上一个,故而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猎的这么一点东西。
李隆基笑道:“若是今晚让你们猎个够,明天定然会少许多精力,朕便让他们今日只放了一点,你们能得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甚至还超过了朕的预期。”
李璲道:“怪不得,儿臣都要怀疑自己的实力了,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李隆基但笑不语,扫视了一圈,见少了一个人,问道:“瑶儿呢?他还没回来吗?”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瑶大步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奴,身上挂满了野兔野鹿,甚至还有一头硕.大的野猪。
“儿臣拜见父皇,儿臣回来晚了。”李瑶气喘吁吁道。
没想到李瑶居然猎到这么多,这些年来,他都是跟在太子身边,众位皇子中不太突出的一个,没想到今日竟然得了个第一,几位皇子相视,神色复杂。
李隆基让人将地上的猎物都拿了出去,也没派人数,他将李瑶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问道:“你的其他几位兄弟早已回来,你只因多得几个猎物,便回来这么晚,让朕和几位兄弟等你一人。”
李瑶忙告罪道:“非是儿臣要父皇和几位兄弟等,儿臣想着既然父皇说了晚上的吃食就是我等狩到的猎物,除了父皇和几位兄弟,还有其他不会狩猎的,总不能饿肚子罢,便多耽搁了一些时间,让父皇和兄弟们久等了。”
李隆基愣了一下,而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瑶儿回来这么晚,原来是为大家着想,实在难得,你有这份心,朕甚感欣慰。”
李瑶想来是头一次被李隆基夸赞,便有些不好意思,道:“儿臣这些年跟在太子身边,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东西,时时刻刻为他人为百姓着想,这都是太子教给儿臣的。”
李隆基闻言,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他深深看了李瑶一眼,道:“很好,如此朕便放心了。”
于是今晚便这般草草收了场,猎物拿去瓜分,李白得了两个兔子,顺便要了点野猪肉,他可还记得崔宗之的晚饭没有解决,提着东西回去,却见李瑶早早的跑来献殷勤了。
“......父皇还因此骂了我,说我让他还有兄弟们白白等了许久,我道这林子里怎么没什么猎物,原来都让父皇藏起来了,他这是在故意考验我们兄弟几个呢,我父皇那边自有李瑁等人去献殷勤,我只记得你还没吃东西,便多打了一些东西回来,你最喜欢吃兔肉了,快来尝尝。”
崔宗之推开他递过来的兔子腿,见李白回来,问道:“谁是第一个回来的?”
既然他有了吃食,李白也就不再管他,自己坐下来吃了起来,他刚才在李隆基那里吃了一些,还喝了许多酒,现在倒是不饿了。
“忠王,李玙。”
“竟然会是他?”崔宗之惊讶道,“你说,他是故意的,还是巧合了?”
李白为自己倒了杯酒,回忆李玙当时满脸的孝心,思索道:“不好说,我只能说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李瑶为崔宗之忽略自己很是不满,转而将原因归结到李白身上,故而看李白的目光带着敌意:“管我三哥做什么,他从来都不和我们兄弟争什么,这次又得了最少的猎物,父皇更不会在乎他了。”
崔宗之看着这大傻子就来气,没好气道:“也就只有你了,竟然让圣人等那么久,还大言不惭的提起太子殿下,你可真是厉害。”
李瑶不服道:“提我二哥怎么了?所有人都来了,就留我二哥一人,我当然要为我二哥打抱不平,我要是不多在父皇面前提提我二哥,他心里眼里就只剩下李瑁了!”
李白提醒道:“李瑁是你十八弟。”
李瑶不屑道:“不敢,我哪敢和他称兄道弟,我怕武惠妃和李林甫联合起来阴我。”
崔宗之拍了他一下:“你小点声,这种话出去万不能说,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就是因为你乱说话,给太子殿下添了多少麻烦。还有,谁都能在圣人面前提起太子殿下,唯有你和光王不行,你记住了。”
“凭什么!”李瑶喊道。
崔宗之道:“就凭你和太子的关系,一些话才不好你来说。还有,明天你不要抢了李瑁的风头,他在这里邀了功,太子在那边才好过些,忍得一时之气,你要记住了。”
李瑶听不懂,却知道崔宗之是为自己好,只得点头应了,要说能降服他的,也唯有太子和崔宗之了。
“明天还有一场好戏要看,我且先睡足了,才有精神。”李白伸了个懒腰,去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崔宗之要追过去问些事情,被李瑶拦住,他气得拿手恨戳了一下李瑶的脑袋,骂道:“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李瑶不仅不生气,还晃了晃头,傻乎乎道:“那你敲了榆木,你就是小和尚了。”
崔宗之叹了口气,抱着李瑶的大脑袋,想到以后太子的路只会越来越艰难,若是有一日被圣人废了,李瑶这傻子估计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第95章 露从今夜白(八)
翌日。
李白仍旧一身轻装, 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料高力士却带着人来,将东西放在李白面前, 道:“这是圣人赏给李郎的,说是李郎没有带衣服来没有关系,毕竟许久不曾来狩猎一回,定要尽兴而归, 即便李郎不会也不妨碍,当是来踏青就是了。”
这是一定要他进林内了,李白唯有接过谢恩:“多谢圣人为白着想,那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宗之骑着马走过来, 看到对李白道:“快些换上同我一起进去罢,就当是来踏青的。”
李白无奈道:“这残雪还在, 哪来的青可踏?”
李瑶从一旁策马走过, 喊了一声:“快些来,我先去和八弟会和。”
李白将衣服随意套在了外面,旁边有侍从将马牵来,李白翻身上马, 与崔宗之一起进了林子。
几位殿下早已进林内寻找猎物了,一些大臣的公子为了能在圣人面前露露脸,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唯独李白和崔宗之二人闲庭漫步一般,慢悠悠的走来走去。
仪王李璲快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崔宗之把头凑过来,小声道:“匹夫之勇,根本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李白想到昨日,笑道:“他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崔宗之撇了撇嘴:“这些已经成年的十几位殿下中,除了太子,也就寿王和忠王看起来不好对付,寿王是因为他的背后有武惠妃和李林甫为首的大臣相助,而忠王......我至今还看不出来,原本也是将他归为其它几位殿下之内的,只是昨日听了你说的,便觉此人并不简单。”
李白没有就这个话题展开,反问道:“宗之说是不站队,但李瑶是太子身边的人,宗之明显偏向太子啊,说是中立却让人无法信服。”
崔宗之这次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大大方方道:“你说的我也想过,对于太子,我确实不能帮什么,但是我不想李瑶没有好下场,他只是看起来凶凶的,但其实心很好,我想帮的是他而已,至于其他人非要将我和太子绑在一起,那我也没有办法。”
李白心想,觉得李瑶心好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
“我亦然。不说郝许两家的关系,但凭郝象贤此人帮过我数次,为人仗义,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崔宗之哈哈笑道:“如此说来,这太子没有什么本事,身边人也平平无奇,却有缘得你我二人相助,也算是厉害了。”
李白挑了挑眉:“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要助太子,只是说郝象贤若有需要,我尽量相帮,你可不要将这两件事情混为一谈。”
崔宗之无奈的指着他道:“你可真够狡猾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突然有道声音从他们后方传来,想到刚才二人聊的内容,俱都惊了一身的冷汗,两人急忙回头看去,见是王维,都很是惊讶。
“你怎么会来?”崔宗之和李白交换了个眼神,问道。
王维驱马走近,看了李白一眼,道:“我是跟李尚书而来,近来整日闷在房中读书,想起许久未见太白和宗之,索性就当是出来透透气。”
崔宗之道:“看来摩诘是下定了决心要考个一官半职了,那今日我便先恭祝摩诘金榜题名。”
王维也不推迟,欣然道:“那就借宗之吉言了。”
李白道:“这些时日未见,摩诘倒是瘦了不少。”
王维自嘲道:“以前跟在公主身边,自然衣食无忧,现在孑然一身,难免要在读书之余操心一些生活琐事,不过如此倒是充实了许多,心里也踏实。”
说罢,他又凑近道:“李林甫不仅邀请我来,还带来了彭允等人,他是礼部尚书,又会讨圣人欢心,带的几个侍从跟随的很是正常,倒是你们要注意些了。”
李白直言道:“摩诘这是打算站在寿王那边了?”
王维摇头道:“我谁也不站,李林甫既然喊了我,不来白不来,不仅能与你二人叙旧,还能看场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崔宗之笑道:“你倒是看了热闹了,怕李林甫改日找你还人情了。”
王维笑的十分狡猾:“过几日我便要离开长安城,出去走走看看,既然要考取功名,自然不能只在书中混日子,恐怕眼界短浅,出去看看总是没有错的。”
李白很是赞同:“确实如此,只有走出去了,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都是井底之蛙。”
崔宗之道:“听说几位公主殿下也来了,我怎么感觉宫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圣人到底是要做什么,还特意将太子一人留下。”
王维道:“能做什么,年纪越大,越是疑心重,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些又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要考虑二十年后接替他的人是谁,既然他犹豫了,太子的位置就不保了。”
崔宗之道:“圣人废黜太子,总要有个理由,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要废长立幼,要说的过去才行。”
李白笑道:“这便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了,你说的理由,李林甫能想几十条来,倒也不用圣人操心。”
崔宗之怔了怔,低头小声骂了句脏话。
王维叹了口气,刚欲劝说两句,忽见一只白狐从草丛蹿了出来,后来传来马蹄声以及几声吆喝。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铠甲的少年疾驰追来,后面跟着一位年纪略小的女儿家,那少年乍见李白等人惊讶了一下,而后倨傲道:“喂,你们方才有见一只白狐跑过去吗?”
那少女好不容易从后面追上来,看到李白咦了一声,道:“是你?李太白?”
李白在马上简单的行了个礼:“甚巧,见过咸宜公主。”
那少年挑了挑眉,不屑道:“原来你就是李太白?也不过如此嘛。”
咸宜公主道:“杨洄,李太白可是我父皇身边的红人,他的才华是得到父皇的认可和赞扬的。你如此轻视于他,便等同于轻视我父皇。”
杨洄对咸宜公主倒是恭敬的很,忙道:“杨洄不敢,听说李太白除了才华,在剑术上也颇有造诣,想来猎几个稀罕的猎物也是不在话下的。”
李白看的出来杨洄对自己有敌意,但出于什么原因却不知道,想来年轻人狂妄自大,看不得别人抢了他的风头,于是生了刁难李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