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礼部侍郎陆家,大姑娘陆微。”
“不行!”赵正爵激动地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那是你母亲给你二弟相中的!”
“我要娶她,她也同意,跟其他人无关。”赵骞从悲伤中抽身而出,目光坚定地看着赵正爵。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赵正爵焦躁地在屋里团团打转,“你是为了报复你母亲,为了报复我对不对?这个女子害得你二弟被二皇子斥责,还逼得他离家出走,你怎么能娶她?笑话!一家子兄弟两个挨个去求娶同一个女子?你不要脸面就罢了,肃宁侯府还要在世上行走!”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不需要你插手。”赵骞丝毫不不为所动,平静地说,“我只是告知你而已。”
赵正爵气的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他扬起手,狠狠朝着赵骞搧了过去,将及触到赵骞的脸,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抬手挡住,说道:“父亲,我十岁那年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逆子,逆子!”赵正爵被他攥着手腕,死活抽不出来,只能喘着粗气大骂,“我要去告你忤逆不孝之罪!”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赵昱放开他的手,“否则我不确定到时候丢脸的是谁。”
赵正爵正使劲的时候被他突然松开,踉跄着退出去几步,喘着粗气说:“逆子啊!你翅膀硬了,连我都敢忤逆了!你是想无君无父吗?”
“儿子以为,父慈才能子孝,父亲十多年来对我不管不问,此时要我对你言听计从,不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赵骞说完,推着轮椅向外走去,又道,“请父亲记得刚才我的要求,我不希望这桩婚事有任何波折。”
赵正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许久才从震惊和暴怒中清醒过来,冷静地思考赵骞的话。他跟王氏的秘密已经被那个忤逆的儿子攥在手里,从今后他将处处掣肘,不得不对他让步。
是什么时候儿子变得这样强悍?同在一个屋檐下,枉他为官做爵这么多年,竟然毫无觉察!
赵正爵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赵骞还有没有掌握他其他的秘密?会不会在需要的时候再次对他出手?他惊恐地发现,他竟毫无招架之力。
这事不能告诉王氏,赵正爵慢慢地在椅上坐下,她太急燥,难保沉不住气对赵骞动手,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赵骞说不定会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到时候可就是夺爵的大罪。
不,不能让王氏知道。赵骞若想提亲,那就去吧,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赵正爵定了定神,扬声道:“来人,去告诉夫人快些收拾东西,立刻动身去别庄!”
入夜时分,陆微又听见熟悉的敲窗声,一下,两下,三下。她有些无奈,这个人是翻墙翻上瘾了吗?
推开窗时,果然是赵骞,映着明净月色,他的半张脸躲在窗格子的阴影里,半张脸露在月色中,不知怎么竟显得有些阴沉。
陆微无奈地说:“怎么又是半夜来了?”
“想你。”赵骞看住她,又是伤感,又是欢喜。
陆微的脸唰地红了。难道因为她答应了会跟陆老太太商量他的求婚,他如今说话居然这么放肆了?她羞恼地合上窗,想不去理他,但是很快又听到他固执的敲窗声,轻轻的,慢慢的,持续不绝。
然后她忽然想起他刚刚是站着的,心中猛地一紧,立刻又推开了窗,赵骞的面容跃入眼帘,他黑沉沉的眼眸里有星光,也有她从没见过的黯然情绪,一时间她的心又抽紧了,不由自主地问:“怎么了?”
“心里有点不好受。”赵骞扯扯嘴角,想笑,但没笑出来,“想看看你。”
陆微觉得两颊更烫了,她转过脸去,轻声说:“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吧?你的伤……天天这么折腾,几时能好。”
“不走,没看够。”赵骞固执地说,“你转过来,行不行?”
“你这人……真是,”陆微只得转过脸来,低着眼睛不去看他,低声问道,“为什么心里不好受?”
赵骞沉默良久,最后说道:“我父亲,果然在我娘病重时就跟王氏勾搭成奸,还有了赵昱。”
陆微也沉默了。这是当初为了引他与自己合作而抛出的诱饵,原来竟让他如此难过。她怅然地想到,自己果然像刘妤说的是个狠毒人,他怎么会想要娶自己?
她迟疑着,犹豫着,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了他一下,像哄元丰一样柔声道:“没事了,别难过。”
她的手立刻被赵骞反过手来紧紧地攥住,那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毫不迟疑地说:“好,不难过。”
陆微轻咬嘴唇,挣了一下想抽回手,但他攥得太牢,她没能如愿,只得小声说:“你快放开,让人看见了什么样子。”
赵骞固执地说:“再等会儿。”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像一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把热度传到四肢百骸的每一处神经。陆微低下头不敢看他,心想自己肯定是疯了,深更半夜与一个男子两手紧握,简直……不成体统。
许久之后,忽听赵骞说:“我太欢喜了。真想永远都这样。”
他眼中的阴霾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喜悦。陆微茫然地看着他,真的会那么欢喜吗?这种激烈的感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体会过,尤其是前世,伴随着甜言蜜语而来的,只有欺骗和算计。
她垂下眼睑,趁他出神的功夫,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先这样吧,他帮了她那么多,能让他开心一些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胖喵:男主,你要的拉小手来了。
赵骞:我要求尽快洞房。
胖喵:呵呵,哪能轻易让你得手呢,走着瞧吧,看我怎么折腾你!
赵骞:好想打你……
☆、夫妻
“不行, 你想都不要想!”陆老太太放下茶盏,有些生气地对刘氏说,“皇家的媳妇是那么好当的吗?况且是个侧妃,还要看正妃的脸色过活,你舍得让微儿受委屈,我还不舍得呢!”
刘氏有些尴尬, 陪着笑说:“侧妃也是上玉碟, 有品级的人, 再说皇子妃是大家子出身, 温和知礼的,怎么会对微丫头不好?况且不还有二皇子吗?他那么喜欢大姑娘,怎么能让她受委屈?”
“喜欢?他就见过微丫头一面, 能有多喜欢?”陆老太太摆摆手,“你不用再说了, 这事我决不答应!”
刘氏无奈, 只得搭讪着说了些别的事, 满心郁闷地退了下来。她在廊下出了一会儿神, 决定去跟陆启吹吹风,只是一问才知道陆启又去了柳姨娘房里,当下心中更不痛快了。
刘氏自持身份, 不愿意去柳姨娘屋里找人,只得独自回房中生闷气。原以为过阵子陆启就会过来,哪想一直等到天黑还不见人影,她再也忍耐不住, 叫来丫鬟吩咐道:“去找老爷,就说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柳姨娘正吃着安胎药,听完丫鬟的话,随手将药碗放下,悠悠打量着指甲上新染的蔻丹,半晌才笑了笑,对陆启说:“去吧,老爷,有人等着你呢!”
陆启刚刚抬起的脚不觉又放了下来,笑说:“我先陪你吃完药,等会儿再过去。”
“别,老爷还是赶紧去吧,不然又是给我结仇呢。”柳姨娘意味深长一笑,“别忘了上回是谁谎报军情说大姑娘要为难二姑娘,害得老太太误会我轻狂。”
陆启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他听柳姨娘说过这事,不过他也不可能为了姨娘去责怪妻子,所以只是又塞给了柳姨娘几张银票,没想到柳姨娘拿了银子之后还是耿耿于怀。
陆启打叠起精神,哄着柳姨娘吃完了药,又亲手给她喂了蜜饯,引着她说笑了几句,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往刘氏院里走,一进门就问:“什么事找我?”
刘氏等的一肚子火,此时早没了说话的兴致,冷冰冰地说:“没事。”
“没事你打发人叫我?”陆启怔了一下,转身向外走,一边说道,“那我走了。”
“你!”刘氏气极,一把揪住他,道,“谁做下热馒头等着你吃吗?三请四请你才过来,连椅子都没沾你又要走!”
“你说没事我才走的,现在又怪我不该走,真是不可理喻!”
刘氏气的想哭,到底忍住了,咬着牙说:“我跟你说,要是老太太问你大姑娘的事,你就说最好是嫁二皇子。”
陆启扒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我可不去撞枪口,大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尖肉,老太太想让她嫁到抚远候府呢,我去讨这没趣干嘛。”
刘氏心中气苦,只得道:“嫁给皇子多体面,这样你在官场上有了靠山,想升迁也就容易了。这事老太太一时没想开,你要劝着她才行。”
陆启对自己喝茶闲聊混日子的仕途甚是满意,也知道自己的能耐干不了什么正经差事,便道:“真是妇人之见,皇子非诏不得与朝臣结交,不得干涉朝堂之事,二皇子一没封王,二没开牙建府,能帮我什么?”
刘氏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一时也疑惑起来,莫非真是如此?她想了想,又说:“就算这个不行,还有琼儿的亲事呢,大姑娘要是嫁进皇家,琼儿说不定也能跟着攀个好亲事。”
这句话倒打动了陆启。他深知自己的官职大约也就如此了,以陆琼的样貌脾气,再加上他的官职,在婚嫁市场上并不抢手,若是因为陆微跟二皇子的亲事解决了陆琼的亲事,倒是不错。况且,还有陆雅呢,柳姨娘说了好多次让他留心给陆雅找个好人家。
想到这里,陆启道:“我再想想吧。”
刘氏见他似乎被说动了,心中也是一喜,趁热打铁忙又说:“老太太现在还没想明白,抚宁侯府虽然好,但也帮衬不了咱们二房,真要是嫁进皇子府,对咱们家才是好处多多呢,老爷你得好好劝劝老太太才是。”
陆启答应着,又问:“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就走了。”说着一道烟跑出了院子。
刘氏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得咬着牙骂道:“魂儿被妖精吸走了吗?兔子跑的也没你快!”她看着屋里四壁清冷,想象着柳姨娘处的欢声笑语,一颗心七上八下,就这么守着一盏半明不明的红烛,独自气闷了大半宿。
却说陆启回去柳姨娘处,不免跟她说起了刘氏的打算,柳姨娘对这些门道虽然不大懂,但她知道一条:刘氏如今是敌人,敌人要办的事一定要坚决阻拦。于是笑道:“夫人想的倒是不错,不过以我看啊,难!”
“怎么了?”
“先不说老太太肯不肯答应,”柳姨娘嫩白的手指捏着条水粉色帕子掩着嘴,咯咯娇笑起来,“就说三姑娘那脾气,老爷,你自己实话说,几个男人受得了?真要是嫁到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人家,哎哟,那不是招福,是招祸呢!”
一句话说的陆启大为踌躇。就算他平时不怎么关心儿女,但也知道陆琼实在是个愣头青,要是嫁到一般人家,凭着陆家的身份地位,夫婿可能还让她几分,可要是高嫁了,万一跟夫婿吵闹起来,只怕自己还要受她的牵累。
柳姨娘瞧他的脸色,就晓得他已经动摇,又道:“夫人她呀,只看见好处,只怕没想明白呢。现在大姑娘就处处压着夫人一头,要是她嫁到抚远候府也就罢了,真要是成了皇子侧妃,夫人怕不还要看她的脸色过活?到时候好处没捞着,又被大房压得死死的,那才叫鸡飞蛋打呢!”
陆启对这事本来就不怎么热心,如今听爱妾一说,顿时兴趣全无,亲昵地搂住柳姨娘,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你夫人年纪大了,做事越发颠三倒四,不用管她。”
柳姨娘瞥了他一眼,嗔道:“夫人比我还小呢,你这么说,敢是嫌我老了?”
陆启笑道:“你要是到大街上转转,多半被人当成十八岁的小姑娘,她可没法跟你比。”
柳姨娘得意的一笑,拈起一颗糖腌梅子吃了,心说,咱们走着瞧,你既然先算计我,我就叫你也吃吃排头。
第二天一大早刘氏就醒了,梳了妆赶着去椿寿堂服侍陆老太太吃早饭。吃到一半时陆启来请安,刘氏满心指望他说话,谁知左等右等,一直到陆启退下时,也没有提起陆微的亲事。
刘氏满心焦躁,不由得眼睛追着陆启的背影张望了不住,陆老太太看了,以为他们两口子又闹什么别扭了,有心给她创造机会,便道:“你跟你老爷去吃饭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刘氏慌里慌张赶过去,好容易在柳姨娘门前拦住了陆启,忙忙地问他:“昨儿跟你说的事你怎么不跟老太太说?”
陆启道:“我想过了,你说的太不妥当,不能跟老太太提。”
“怎么不妥当?”
陆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想让大房永远压你一头?还是想让琼儿那个臭脾气把皇家也给得罪了?真是糊涂!自家闺女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老老实实找户过得去的人家嫁过去就好,将来就算闹起来咱们也罩得住。”
刘氏张口结舌,怎么一下子就改了主意?半天才说:“有你这样当爹的么?琼儿哪里不好,你这么嫌弃她?”
陆启不耐烦地说:“跟你说话真费劲,我不是嫌弃她,我只是实话实说,她那个脾气不是嫁到高门的料,不然亲家变仇人,又是何苦?好了,我还有事,你回去吧。”说完也不管刘氏,急匆匆地进了柳姨娘房里。
刘氏双眼几乎冒出火来。昨天明明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一夜过去就变卦,除了柳姨娘作梗,还能有谁?
她一步一挨往回走着,只觉每一步都重逾千钧。看看她嫁过来这么些年沦落成什么样子了!婆婆不待见,丈夫不贴心,侄女压她一头,如今连个婢女抬起来的姨娘都敢明里暗里挤兑她,还敢嫌弃她生的闺女——沦落到这种地步,她算个狗屁夫人!
终于望见自家院门,刘氏甩开丫鬟,急走几步进了屋,嘭地甩上门,伏在床头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被褥,泡硬了她的心肠,许久之后她抬起头,仔细擦干了眼泪,对着镜子重新敷了粉,描了眉,又淡淡的涂了一层胭脂。她自怜地摸着镜中人光滑的脸颊,低声说:“想闹腾是不是?那就来吧!”
等她重新打开房门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沉静的笑容。她招手叫来心腹陪房,笑着说:“你现在就去安排一下,柳姨娘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老爷,家里其他几个姨娘你给排个日子,每人分个两三天,替柳姨娘分忧。”
陪房看了刘氏一眼,满脸是笑。看来夫人是真的想通了,其他那些姨娘都没什么,最怕的就是柳姨娘这种跟老爷有情分的,趁着这段时间她不方便,赶紧把她挤到一边才好。她正要奉承刘氏几句,忽然觉得刘氏的眼神冷的瘆人,忙把话都咽回肚子,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