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居然敢要挟她?也不看看她沈画是谁。别说她眼下对他那位知己一点不上心,即便真是爱得死去活来,也绝不会受人威胁。
沈画不以为然道:“说呗。横竖他是知道的。他说过信自己。”
谁先在乎谁就输了!
“什么?”连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不一会儿又好似明白了什么,摇头叹息,“我一回京便知这家伙铁定是对谁动情了,整日里看什么都眼角含春,面露浅笑。不过却没想对你如此情深,连这都不与你计较。”
“所以你是想拿住我把柄,来与我谈条件?”沈画懒得理会他变着方的称赞他那位知己情深似海,谁知道是不是他俩事先商量好故意而为。以为这样便能打动她,也太小看她沈画的意志力了。
许是知道这事再威胁不到沈画,连岳老实交代道:“我本是来寻你。可你知道,我若走正门,你未必肯见。因此只得绕道后院来试试运气。谁曾想刚过来便见你抱了我那小表弟往林子里去,他可很少一个人出门,因此必有蹊跷。所以我好奇,不就跟着你们咯。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担心有人利用他对你不利。谁知这一跟便被我见着你与我二表哥……你不会真喜欢我二表哥吧?”
当时他见到的情形虽是沈画在向燕谨发脾气,但正因为是发脾气才让人意外。那可是大燕的储君,谁不要命了,敢轻易拿脸色给他瞧?所以连岳断定,他俩肯定有问题。
这方,听他这意思似乎对燕谨不以为然,沈画想起方才燕谨的那番语重心长,故意问:“有何不可?”
连岳正经道:“小画妹妹,你要真喜欢他,可就是你走眼了。不错。我这二表哥的确温文儒雅,待人宽厚,生得又俊俏。但论容貌他与柴骏也不过伯仲之间,兴许还稍逊一筹,除非你就喜欢他那悲天悯人的可怜样。论财力,他虽贵为太子却未必比柴家富有。才情就更不消说,自太学起他就没胜过一回。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严氏之所以有今日,全是他一手造成。你宁愿喜欢懦夫,也看不上柴骏?”
这家伙将他那知己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完全没有若论地位,他尚比柴骏尊贵的自觉,跟马屁精一般口若悬河。
不过不说沈画还真没想过房子、车子、票子,甚至样子的事。如今比起来,上辈子有人计较这些倒比眼下单纯了不少。只要条件对了,管他什么身份!可如今她要在意的事太多,已经不能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那般“纯粹”了。
柴骏什么人?若真要论脑子,沈画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可能玩不过他。最起码在大燕她没他学识渊博,也没他熟悉当下这个朝廷。她真正在意,也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哦?”沈画还是第一次听人将严氏的罪过归咎在燕谨身上,因此颇有兴致。横竖他敢说,她有什么不敢听?她还嫌他说得不够多呢!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忘记自己说过些什么。
连岳笑了笑,“不是么?不是他这温温吞吞的性子,皇后会如此处处替他算计?会不惜动用外家势力来巩固他太子之位?会令严氏在这条路上最终回不了头?不错,严氏有自己的问题,当年协助皇上铲除奸佞,立功之后不知收敛。但若他有柴骏一半睿智,就该知道压制外戚锋芒,建立自己的威信,掌控局面,严氏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看不出这家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起正事来倒头头是道。沈画虽不说,其实一直以来与他所想不差。她如今要嫁给柴骏,多多少少的确也是拜燕谨所赐。他若本事些,燕帝又何须为他操这份闲心?
没想眼前这人倒让她有些相见恨晚,只可惜他是柴骏的知己,眼下也不确定他的立场,与他相交恐怕得保持一段距离。
许是见她只听不说,连岳竟有些急了,“小画妹妹,柴骏这人平素虽冷冷淡淡,言语甚少。却是死心眼之人。认准一件事便不会回头。我看得出,这门亲事他是认真的。他可从未正眼看过一名女子,更不肖说将宝贝画画赠与你。”
说完连岳自己都为之一怔。不对!画画?沈画?这狗……
莫非柴骏一早就看上她了?他可从不做无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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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听连岳说到这里,沈画免不了一阵好笑,“你说这么多全都是废话。我喜不喜欢他,不都得嫁?如今我与他同在一条船上,自是不会负他。”
柴骏懂得让知己来与她说这些话,沈画自然也要让这中间人替自己带个话回去。不然岂不是浪费人家一趟白跑?
连岳回过神,随即呵呵一笑,“说得也是。跟他久了你自然会明白他的好。何须我在中间替他说好话。”
沈画点点头,不想与他啰嗦,横竖这些话能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她很懂得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方才林子里还有一波人,你可见到了?”
这件事或许关系到严氏,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眼下严氏是她与柴骏共同的敌人,说给他知道,反而很好。
“还有人么?”连岳似乎并未留意,“会不会是柴骏的人?”
其实沈画也不太确定,但与他所想不差。他既不是柴骏派来的,或许那些人才是。
“你放心。今日你与我二表哥见面之事必定不会从我嘴里传出去。他,我也不会说。并不是要卖你什么人情,只是为他,免得他听了不开心。”连岳信誓旦旦地保证。但若那些人是他的人,回去说了,他也就没办法了。
虽然并不在意他说或不说,沈画还是对他说了声谢谢,很好奇他这性子是如何与柴骏处到一起去的。若他是名女子,倒好理解了。柴骏愿意和他做朋友又是为什么呢?
“当初是你死缠着他吧?”她问。
连岳笑着说:“其实他这人没面上看着这么冷。太学时,无人愿与他主动说话,都巴结我二表哥去了。我见他孤孤单单,便整日跟着他,与他掏心掏肺。初初他是有些厌烦,不过跟着跟着便习惯了,如今没了我时常在身边,反倒偶尔会命人送些有趣的东西到我那儿。信上只字片语虽说得不甚好听,我却懂他。所以这回回来我打算就留在京里了。横竖在直隶呆着没他也很无聊。也再遇不上他这般交心的知己。再说要与严氏交锋,他兴许也需要多个帮手。”
见他神色单纯,沈画很想提醒他别被柴骏卖了,但眼下还看不透他俩的关系,也就不多嘴了。倒是不觉想起之前柴骏送她东西时写的那几句话,抿嘴一笑。看来某人也不单单对她如此。倒是有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心理稍稍平衡了些。
没一会儿小翠奉了茶进来,解释说:“外间将将安顿好便发散人去寻小狗了,没有滚水冲茶。现烧的。”
沈画点点头,让她去门口候着。
等连岳饮了口茶,方一边以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着桌面,一边悠闲地问:“柴骏一向很忙么?”
以为她是在意柴骏没陪她,连岳放下茶盏宽慰:“也不是一向。不过最近的确挺忙。连我回京他都没怎么与我一处,你别太在意。听他家小厮更阑说,他好似之前欠了南湘国王子一个颇大的人情,因此不得不陪人家兄妹俩四处走走。”
“人情?”莫非因为朱林的事?说起来这事沈画知情,可柴骏之前完全没拿出来邀功,甚至连提都没提过一句,还说是燕帝让他去陪外宾。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放过了?
还是说他料到连岳会说?但似乎又不大可能,若不是她问起,连岳仿佛也没打算主动提。做了好事不邀功?莫非他是活雷锋?
但如果他连她要问什么都猜到了,那么这人也太可怕了!沈画不由得背脊凉飕飕的。
连岳点头,却感觉有点儿犯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素来很少求人,求过必还,从不拖欠。有时帮了人也不会挂在嘴边,自个儿闷着。不知这回究竟为了什么。”
朱林那事发生时,连岳尚未回京,想来柴骏也是私底下办的,所以他不知道的确很正常。
柴骏既不愿在人前提起,沈画也懒得替他解释,故意调侃道:“指不定当年拒了人家南湘国王女,如今反悔了。”
连岳听闻一阵猛笑,差点儿没将身前的茶盏打翻,好一阵子停下问:“小画妹妹,你这算是吃味么?”
沈画说那话时全然忘了自己是柴骏的未婚夫人,只是随口一说,想来应该再表现得酸涩点儿,才不枉他心心念念地想看好戏的心思。被他这一奚落,故意没好气道:“没有。”
这回的否认逼真了几分。看上去就像想窥探自己未婚夫的秘密,又嘴硬着不肯认账的吃醋女子。
连岳许是误以为她真醋了,完全不理她否认,很是当回事道:“要反悔也该是人家南湘国王女反悔,当初可是她自己先说不肯的。”
“还有这回事?”这倒真让沈画挺意外的,这么说柴骏果真喜欢过人家?倒没什么好奇怪,他今年怎么说也二十岁了,谁没有点儿情窦初开?莫非那晚醉酒说的正是这位王女殿下?
这倒不是沈画八卦,她的确有心想弄清楚柴骏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趁眼下猎场住着不少未出阁的少女。赶紧替他物色几个,替她将来挡挡事也好。至于她,有的事不一定要她亲自出马。
连岳终于有些目光涣散,含含糊糊地说:“一年前柴骏小住南湘国散心。南湘王的的确确是看上他了,都张罗好夜宴,欲在席上将这事给办了,令柴骏碍于他的颜面无法拒绝。消息传到柴骏耳朵里,他正想着如何应对,因事出突然,没有丝毫准备,着实有些棘手。却不料那南湘王女偷偷跑去看了之后竟回去哭哭闹闹不肯嫁他。他恐怕真是松了口气。”
哎!这回是沈画心心念念看好戏落了场空,以为会有什么精彩绝伦的桥段以供参考,没想又是一场竹篮打水,这人难不成真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所以打算与她将就一辈子?忍不住盯着连岳小心翼翼八卦一句:“王女为何不肯?”
柴骏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看来这王女与她还是同道中人。沈画竟对这奇女子有种素未谋面,却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对柴骏爱理不理自然有原因,可这南湘国王女生来便是这样的环境,又为了什么?
连岳诚实答曰:“嫌他不够威武呗。”
沈画一愣,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他确实挺斯文。”
事实上沈画也有同感,柴骏虽整日冷着脸挺酷,看上去也挺有男人味,的确英朗不凡。但比起如姜凯这样的阳刚男子的的确确是少了几分威武霸气,反而有些文雅的书卷气,难免显得阴柔。
连岳接着道:“南湘国向来崇尚武力,男子若不能舞刀弄枪,便犹如废物一般,是娶不到媳妇儿的。柴骏素来注重仪表礼节,人家看不上眼。后来南湘王不得不将这事压下,也不准人提起。想来是欲给柴骏留颜面,不过这事一开始便挺张扬,因此外间知道的人颇多。但大都以为是柴骏负了人家王女一片痴心。毕竟被他横眉冷眼拒绝过的女子甚多,他也自是不会无聊到去解释。”
连岳虽这样说,沈画却隐隐觉得定是柴骏故意的。横竖他冷漠的性子也不会伤及到人家的颜面,就让世人都觉得他无情好了,反而会对王女生出一份怜悯之心。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沈画不信这样丢脸的事,柴骏自己会说。隐隐约约觉得即便是连岳,他也绝不会亲口将这样的话说出来。看来他身边也不是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她得弄清这人是谁。
连岳道:“这便是知己的好处。他身边那小更阑,别的人问他,他绝不会说,但若是我,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担心主子不开心,毕竟从未有人如此拒绝过他家主子,所以便欲找我开解柴骏。”
“柴骏为这事不开心?”沈画不大信。
果然,连岳又说:“他压根儿没想过,事情于他而言向来过了便是过了。只是当时偶然查到铜矿一事,整日不知在想什么忙什么,更阑自己误会了。”
见他两眼发直,沈画眼睛咕噜一转,“铜矿?”
连岳嗯了一声:“严氏铜矿一案正是出自他的手笔,天下恐怕没几个人敢碰这案子。”
“这么说,他一年多以前便已准备好与严氏撕破脸了?”沈画试探道。
却听连岳说:“不。比这更早。你知道他娘亲是如何过世的么?”
沈画摇摇头。她与柴骏认识不过一月,之前也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会知道他的身世?不过摇完头才想起他这会儿压根儿神志不清,方问:“怎么过世的?”
连岳叹了一声,略显伤怀道:“算是替他受过吧!总之个中原因复杂,我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那时我还小,很多事也不清楚细节,只是大概知道与严氏有关。当年他娘亲身中剧毒,此种毒丨药毒性极缓,少则三年,多则不过四年便会毒发而亡,但其中过程可以令人生不如死,却又死不断气。偏偏柴夫人舍不得柴骏,坚持一定要挨下去,哪怕备受折磨。柴骏素来孝顺,为此他小小年纪便四处遍寻名医,甚至不惜闭门亲自钻研医书,为他娘亲开方减轻痛苦,无奈之下好似还求了什么人才勉强延续了他娘亲五年性命。他一边看着娘亲受苦,一边则不得不亲手延续这痛苦。能不恨么?”
原来柴骏之所以会岐黄之术是这样来的?
说起来这事的确是一把辛酸泪,沈画没想到柴骏会有这样的一段过去。究竟是谁竟如此对待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是有多恨柴骏才会这般心狠手辣?想来当年他熬得极不容易。如若是她,她也会恨,会很恨,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指不定在得知真相之日便提着靠爹的长丨枪去手刃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