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玉委屈的要哭,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刘允。
结果,刘允抱着双臂,一脸的轻松惬意。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五个字:下午我有约。
“七哥,难不成你要去密会佳人?”秦白玉试探道。他故意这般问,是为了叫刘允情急之下,说出他真正意图。
但凡同刘允有交情的人都知道,这个七皇子从来不近女色。密会佳人这种事,根本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然而,这一下,秦白玉彻底傻了眼。
“白玉,还真叫你说中了呢。”
刘允波澜不惊的一句话,钻进他耳中,刺得他耳朵生疼。
他吃惊地老半天没合上嘴,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好奇的问:“七哥,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还能入了你的法眼?”
七皇子有了心上人,这要传出去,轰动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母猪上树。
“嘘。”刘允伸出食指比在唇边,神秘兮兮的道:“你日后自然会见的。”
听刘允这么一说,秦白玉便知眼下一定问不出来。他欲哭无泪:“七哥,你这是重色轻友!”
“那又如何?”
“……”
二人正说话间,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少爷,信鸽带来了一封信。”那小厮双手托着一个小纸团,态度十分恭谨。
刘允接过来,命那小厮下去。然后往椅子上一坐,看了一眼秦白玉,缓缓打开了纸条。
纸上像画着一幅画,又像是胡乱涂上去的。定睛一看,那画上还有三个小字,红,青城。
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松林的笔迹。
他将纸放远,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反复琢磨之后,仍旧看不出那红与青城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秦白玉瞧他看得入神,顿时来了兴致,情不自禁将头也凑了过去。
“很明显嘛,红杏出墙。”秦白玉指指那画,轻轻松松的就道破了玄机。
“你说什么?”刘允皱着眉头,不敢相信。
“七哥,你瞧这花上写着红字,意义为红花。下面这长得像墙一样的,指的就是青城。连在一起,就是红花长到了青城墙外,可不就是红杏出墙嘛。”
秦白玉滔滔不绝的解释着,却没发现刘允的神色,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他不知道秦白玉分析的究竟对不对,但他可以肯定一点,松林想告诉他的,就是莫白薇去了青城。
至于,去青城做什么。信上没说,也只能他亲自跑一趟。
念及此,他便惴惴不安起来,也不管秦白玉在场,立刻就叫了侍候的人过来,焦急道:“备一匹马,我要出城。抓紧去办,越快越好。”
他又转过头来,看着秦白玉,道:“白玉,江湖救急,我要出去一趟。你自便,厨房里有你爱吃的梅花糕。”
“七哥,仔细我嫌着没事,陪你走一遭。”
秦白玉说的情真意切,刘允也不好拒绝,点点头,又吩咐小厮多备了一匹马。
松林买礼物回来之时,莫白薇还在同林少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那感觉看起来,就像阔别多年的旧友。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也不敢违逆莫白薇的意思,就将礼物往桌上一放,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林公子,这是谢礼,你一定得收着。”莫白薇将礼物推到林少卿面前,眉目带笑,口气热情。
果然是给他的。松林扁扁嘴,后退了几步,索性不再去看二人,而是瞧着外面的街景。
倘若少爷看懂了画里隐含的意思,一定会赶过来。
但他们现在身处之地,毕竟是青城。离京城虽说不远,但真要赶过来,恐怕还得费上不少功夫。
林少卿不加推辞,笑着表示了谢意,而后看看天色,建议道:“仔细到了晌午,不若留下用了午膳再走。青城要别的没有,山野菜可真多。我叫厨娘炒几个,你尝尝鲜。”
莫白薇点点头,淡淡一笑道:“如此一来,甚好!”
能多留一会,算一会儿。
至少,趁着林少卿还未对她起疑心之前,多了解一些情况,还是很有必要。
不说别的,单就从她二人方才的只言片语中,她就掌握了好几件,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林家祖祖辈辈做茶叶生意。
林老太爷早早就撒手人寰。不久之后,母亲也患病而亡。
不管他所说是真是假,至少,今时今日她从他口中听到了这些事。
不像上辈子,虽然二人成婚,郎情妾意。林少卿对自己的身世背景,一向讳莫如深。
而且,彼时按他所说,家上根本没有祖业,一切都是他白手起家,辛辛苦苦赚来的。
她虽然有所疑问,但搁在上辈子,她生怕触及他的逆鳞,连问也不敢问一句。
第一百九十五章心急
风呼呼的从耳畔呼啸而过,刘允拉缰绳的手被冻的乌青,但他仍卖力的甩着长鞭,催促马儿跑快一些,再跑快一些。
秦白玉在他身后喊,“七哥,慢一些,等等我。”
高声的呼喊,被凛冽而至的西风,吹得零散。
他的鼻子通红,眼睛被风沙迷得看不见前方的路,凉风似刀割,一刀刀的割在他白净的面皮之上。
他心下十分怀疑,他七哥在赶着投胎。
早知道还要挨饿受冻,倒不如安逸的留在秦国公府,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少,比冻死强。
秦白玉拍着马肚,很快想起来刘允的一句叮嘱,好奇心害死猫。
他可不就是那只猫,还是只狼狈不堪,快要死在冷风里的猫。
“白玉,快点儿!”刘允回过头去催促。
青城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点儿的。那里鱼龙混杂,表面上看起来全是生意人,实际上暗流汹涌。
他虽猜不出莫白薇为何赶在正月十五这天赶到青城,但他心里无比笃定。
一定是发生了急事。
若非如此,她根本不会不顾二人的约定,大老远的跑去青城去。
照她的平时的习惯,一定只会带上松林和红莲。
松林武艺高强,而红莲,才跟着苏默学得没几招办式,根本起不到作用。
万一在她要去办的事,出现了意外。到时候,松林势必以一敌多,根本吃不消。
他越想,便越担心。越担心,他抽打马背的频率就越快。身下的枣红马,一吃痛,跑得迅疾如风。
秦白玉渐渐有些吃不消,他抓着缰绳,几次想放弃。奈何话已说出,本没有收回的余地,也就只好作罢。咬着牙,加快了节奏。
与刘允二人的奔波大相径庭,茶铺中眼下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林少卿张罗了一大桌子菜,一眼望过去,全是绿油油的。
莫白薇一点儿也不紧张,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吃,一边赞叹,“厨娘的手艺真不错,我能瞧瞧她的真容么?”
这个是发自内心,她在莫府吃了十几年的山珍海味,这一刻却觉得,那些根本比不上这几盘清淡的野菜。
“这个……”林少卿的面上难得的漾起了一抹为难之色,这是他今日同莫白薇谈话以来,第一次表达拒绝之意:“她的相貌极其丑陋,不喜见人。”
莫白薇“哦”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她权当没说过一般,又问起了让她好奇之事,“林公子,十七有一事不明。为何青城卖茶叶的地方这么多,偏生这京里有许多官员,非得来买你的茶呢?”
“我也说不清。”显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林少卿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她,接着面色变了变,“可能是因为父亲。父亲在世之时,名声清白。卖的茶不光是品相,还是味道,都是上乘。”
“怪不得。”莫白薇啧啧叹着,心底却在想,待回去之后,一定要将此事打听清楚。她看着林少卿漆黑的眸子,又道:“不瞒你说,我也是慕名而来。不过,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店原是你开的。”
林少卿斟上了酒,朗声道:“茫茫人海里,我竟能与十七公子相见三次实在难得。我先干为敬。”
话毕,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般的豪情,倒与寻常的商人小贩,十分不同。
莫白薇拿起紫砂壶,笑道:“十七以茶代酒,敬林公子。”
“十七,你我一见如故。”林少卿顺手将莫白薇的紫砂茶碗,拿到了一边。换了酒盅,斟满了酒,笑道:“快尝尝我酿的桂花酒,是不是味道甘甜,入口清凉?”
与林少卿仅有的三次见面,她全穿着男装。是以,眼下林少卿将她看作男子,倒也合乎情理。
然而,她极少饮酒,只怕饮上一口,也会醉。但这会儿,如果唤松林来替她喝,显然不合礼数,而且也会叫林少卿生了疑心。
她咬着牙,硬着头皮将酒盅举了起来,缓缓靠近了嘴唇。
她正在思量如何拒绝,却听见门外一声响。紧接着松林的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七少爷,您怎么来了?”
刘允?
莫白薇的心里“咯噔”一下,停了手中的动作。
她心虚得厉害,并不敢扭头去看,反而垂下眼脸看着桌面。心念电转,努力的在大脑中搜刮着应对之策。
刘允好端端的怎么会来青城?难不成是松林方才去报了信?
她思索着,突然想起来,来的时候松林特地带了一只信鸽,说是以防万一,必要的时候传个信。
她当时一点儿没怀疑,就应允下来。
她又想想松林离开的时间,掐指一算,假若刘允从接到信之后就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到的青城境内。
“七公子,幸会。”林少卿尽管意外,还是很快适应下来。他站起身子,伸手作出“请”的动作,“快请坐,我进屋再备一……不两双碗筷。”
秦白玉紧赶慢赶,仍是比刘允晚到了一步。他平日里养尊处优,也不大爱学武,所以,这一遭奔波,差点儿将他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他喘着粗气,跟在刘允身后进到店内之时,刚好碰上林少卿的视线。
他抚着胸口,直喘了半天气,才缓过神来。
他直起身子,正准备问刘允这是什么地方,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心里一惊,脱口道:“十七?”
听见秦白玉的声音,莫白薇愈发吃惊。她自知无法再隐瞒,只得硬着头皮。将酒盅放在桌面上,缓缓转过头去,故作镇静的笑了笑,道:“可巧了。在这穷乡僻壤,也能碰到你们。”
“林公子,想不到你居然是做茶叶生意的?”刘允心底虽存有疑虑,但自口中说出的话听起来却是波澜不惊。
“见笑了。”林少卿招呼二人入席,又抬脚去了内堂。
隔着薄薄的竹帘,林少卿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厨娘,又有客人了,再炒几个菜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责问
“十七,你跑这儿做什么?”刘允眼睛紧紧盯着竹帘,压低声音问道。
秦白玉忙凑过来头,嘀咕一句:“难不成,七哥是来救你的急?”
“说来话长。”莫白薇咬着唇瓣,狠狠的瞪一眼松林,慢吞吞的吐出四个字。
松林虽然背转身子向外,但他仍然感觉到两道的目光。不用想,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两道目光究竟来自何人。
很快,林少卿去而复回,又拿了碗筷和酒盅,一一摆好,才落了座。
“今这茶店真是蓬荜生辉。”林少卿一边给他们斟上了酒,一边啧啧叹着。
他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十分熟练。说出的话,也是恭维之言,这会儿便又像个十足的生意人了。
上辈子,林少卿从未当着她的面,招呼那些生意场和官场上的朋友。
所以,她乍一见到。微微一惊,颇有些失望。
原来她上辈子认识的不沾凡尘的少年,根本也与普通人一模一样,被尘世的气息所沾染。
“能再次见到林公子,真是意外之喜。”刘允似笑非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少卿正准备再倒,他摆摆手,顺势拿起莫白薇面前的杯子,“我喝十七的就好,她这人不胜酒力,喝多了不知道多麻烦呢。”
他茶铺的一瞬间,别的没看到,只看到端在莫白薇手中的酒盅。
所以,他千方百计,曲折迂回,不过是为了她手中的那杯酒。
他的口气里虽然带了两分调侃,但听在人耳中,就有了不可违逆的森严之感。
林少卿愣了愣,没有再劝。悄无声息的将酒壶放下,将紫砂茶碗重新递了回去:“你便喝茶吧,也省了我这壶百年佳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