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这件事,唯有他知道!
  若不是去了甘肃一趟,他也一直以为西北是定国侯的地盘,可他在无意中却得知,盛国公之所以能在那木杆一战中大胜而归,正是因为他在西北还有几个旧部,一直保持着联系!
  因此盛国公才对西北情形了如指掌,甚至不顾年纪已大,向皇上请缨,生生在定国侯嘴里抠了一块肥肉走!
  他要为大皇子撑腰,又怎么会打无准备之战,只逞匹夫之勇?
  人人都说盛国公“廉颇未老,仍有当年雄姿”,可谁知这不过是他粗犷外表下一步步缜密的计算?
  当初得知这个消息,也不过是误打误撞,路景修深知决不能漏出一星半点来,因此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此刻,路景修除了震惊,早已经相信了女儿的话。
  除了梦里女儿才会知道这些,她一个小姑娘,去哪里打听?
  “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还不快住嘴!”他快步走到门前,四下看了看,又将窗户牢牢关紧,低声呵斥路子昕。
  隔墙有耳,不得不防。隔墙有耳,不得不防。他已是彻底信了。
  路子昕也放低了声音,“女儿从未在人前说过,爹爹放心吧!”
  “您问我是如何得知的,女儿一开始便说了,因为女儿做了个梦。起初我也与爹爹一般,认为不过是巧合,并没有正视。可是昨天夜里,女儿又入了那个梦境!”
  路景修并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幺女的话。
  “起初女儿不说,一是有所怀疑,二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果她跳崖不算在其中的话,第一个梦里她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还有如此多的内情。
  她放低声音继续说道:“可这一次事关重大,女儿实在害怕的很,才想着爹爹定会有办法的。”
  说着又要哽咽,梦里的事情,她绝不想真真正正的经历一次。
  “乖女,你到底梦见了什么?不要怕,爹爹相信你,也一定会想办法的!”路景修将女儿僵硬的身子揽在怀里,柔声哄她。
  “女儿梦见,梦见后年冬天会有一场雪灾,皇上病重,爹爹被人构陷关进了大牢,大哥也被人弹劾,而这一切都是三殿下和大殿下暗中陷害!”
  于是她便将今日理了一个上午的思绪全数告知路景修。
  有三殿下、大殿下,也有朝局动荡,更多的还是关于他们路家,却只一句“韩世子死于山崩”带过了韩均,并没有细说自己与他之间发生了何事。
  末了,路子昕依在父亲分外安稳的怀里,早已是泪流满面,“爹爹,女儿真的怕,女儿不想你坐牢,不想那么无助……真的不想……爹爹你一定要想办法呀!”
  “好,好,爹爹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一定会有办法的,乖女不怕,不怕啊!”路景修一行听一行安慰女儿,脑中却万千思绪不停涌上心头。
  他想到了西北的事情,也想到了三皇子的试探,而更多的,却是韩均那一句“圣上之子与圣上大不同”以及只写了一个“三”字的信封。
  难道韩均正是因为看穿了皇子们的底细,才会在女儿所说的那场雪灾中“遇山崩”而亡?
  如果如同女儿在梦中看到的一般,自己这个手握户部大权的尚书,同时直言拒绝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拉拢,路家显然就会变成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再安插他们的人坐上这个位置。
  那么,女儿梦中的结局是不是就是路家真实的现状?
  幸好,幸好因了那句话和信,自己没有那样做……
  等等?路景修脑中忽然一时闪过些什么,却没有抓住。
  “昕儿,你说我们家因为只做纯臣因此被两位殿下厌恶,可,可爹爹并没有直接回绝三殿下啊!”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说出心中另一个疑惑之处。
  “什么?三殿下已经拉拢过您了?”路子昕大惊。
  明明是在大哥回京述职时,三殿下说会帮大哥坐上一部侍郎的位子,不用再外放为官,以此来向路家示好的啊!
  “你和你母亲去庄子上那一日。”路景修便将二儿子转述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不知不觉中,他已忘了面前不过是自己刚刚十四岁的小女儿,如同和幕僚清客们说话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路子昕听了前因后果,不由沉默。
  韩均,又是韩均……
  梦里的一切都在真实发生,唯独牵涉到他的事情,每一件都在背离、偏差。
  正是因为韩均和自己的关系掉了个,她才一度认为梦只是个梦而已。
  她躲着他避着他,不想重蹈梦中覆辙,可他偏偏缠着她跟着她,非要让她陷进去……
  “对了爹爹,你说,今天世子提起灾情,是什么意思?难道钦天监能提前两年就测算出吉凶祸福吗?”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路景修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终于抓住刚刚闪过的怪异之感!
  韩世子知道!他明明知道三殿下和大殿下的性情与作为,为什么还会毫无防备?
  他的死真的只是偶然?
  “难道?”他和幺女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一处。
  难道韩均,他也做过这个梦?
  
☆、040 万般嫌弃
  “自然不能。”路景修斩钉截铁地回答女儿的问题,“钦天监最多只能提前一个月通过星辰变幻,以及结合数年的气象情况,以此推演出所谓的吉凶祸福。”
  也就是说,绝不可能提前两年就知道将有雪灾发生!
  “乖女,你再好好儿想想,梦里是不是最近就要发生什么天灾?因此韩世子才得到消息过来询问?”
  一个人做梦是天意示警,可总不能大家都做梦吧?
  这个托梦又不是不值钱的大萝卜,满地满街都可以有的……
  路子昕想了想,摇头,“没有。或者是女儿未曾听说。”
  父女二人一阵默然,已有八分确信。
  “爹爹,你会没事的,对吗?”
  良久,路子昕一脸期盼又有些害怕地问道。
  路景修满脸坚毅,用笑语打消女儿一直以来的恐慌,“昕儿难道是不相信爹爹?”
  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小娇气的小女儿,这段时间以来居然一直默默背负着这么大的秘密,难怪她越来越消瘦,性子也越来越安静。
  路景修心疼地摸摸女儿头发,“以后昕儿再不用害怕的,都交给爹爹便好,你只管快快乐乐地,爹爹才能放心,”
  “嗯,女儿知道了。”
  “对了,若是娘亲吃醋,问起来为何爹爹去了这么久……”她忽然促狭地看着父亲,贼兮兮地问道。
  “自然是乖女黏着我不让我走,非让我像小时候一般,哄了她睡觉才罢休。”
  “爹爹!”路子昕顿时不依。
  刚刚的沉闷一扫而空,父女二人俱都露出笑来。
  而此时正被人怀疑也做过梦的韩均,却心情甚好。
  今天他成功在路景修心里埋下了颗种子,以后再借着请教为名,提醒他注意户部救灾账目,或者提防手下之人便有了正当理由。
  他原本只不过是想让路景修心中有些防备,却不料他找了人去打听几位皇子,凭他手中那个钟志云不说什么也查不到,反而早晚要被人察觉的。
  没办法,韩均只好又给准岳父塞了一封信去,好歹终是收了手,他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他本意是想要帮助路家躲过那场劫难,却没有让他们提前被别人察觉惦记上的意思啊!
  得亏他一直派人盯着路家父子的动静,才能及时补救,如今才能优哉游哉地跟到路府去。
  而且,今日他还久违地瞧见了小丫头一面,心中便更添了愉悦。
  不过她怎么又哭了?
  自从重生以来,他也数不清小丫头到底哭了多少次了,前世分明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如今怎的突然爱哭起来?
  每次一瞧见她的眼泪,韩均便觉得心中仿似有股细细的疼,随着心脏一下下地袭来。
  但是韩均心中清楚,如今路家夫妇对他防备的厉害,只怕自己找着机会就要去撩拨他家女儿,且看今日路伯父连后院都没让他踏足,也没去给路伯母请安就知道了。
  他食指轻敲桌面,思考着是不是该帮帮磨磨蹭蹭的齐琛一把,好让自己快些定下和小丫头的亲事来。
  哪知他这边还未曾动作,那里齐家大房的宋氏,也就是路子昕等人的大舅母,第二日便进了路家的门。
  “嫂子,怎么也不叫人递个信就来了?家里什么也没准备,少不得委屈了你。”
  齐氏出了二门将人迎了进来,两人坐下说话。
  宋氏却笑的格外热情,连连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客套话作甚?这不是一时有些想我那外甥外甥女了嘛,便过来了。瞧我想一出是一出匆匆忙忙的,也没带上什么像样的东西就上门,倒叫你看了笑话。”
  说着,吩咐身后的丫鬟将东西呈了上来。
  齐氏不妨她今日如此客气,竟还专程带了两个丫鬟来,一人手中捧着两个锦盒,打眼瞧去,似乎贵重的很。
  她连忙推脱道:“嫂子来了我便高兴的很,哪里还用得着带东西,没得生分了去。”
  “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家里几个孩子自小不知从你这里淘了多少好东西去,如今我不过是两件拿不出手的,还怕你看不上眼呢。”
  宋氏笑的有些不自然,话却是实话。
  齐家原本就不如路家显贵,虽然齐氏大哥确实有些本事,从江南迁来到底是家底薄了些,不比路家在京城虽说是新贵,但也已传了两三代。
  打小两家的孩子就没少往来,哪次齐瑜她们来了齐氏都尽心竭力地照顾着,只要路子昕有的,她们一份不落下。
  虽说宋氏对路子昕也是差不离,但总归没有齐氏大方。
  她这般说,齐氏倒不好再拒,显得她嫌弃似的,于是便让桑葵接了过来,并不打开瞧。
  “对了昕儿呢?让她过来瞧瞧,可还喜欢,这都是专门给她打来带着玩的,若是喜欢只管和我说,下次我再送来。”宋氏朝门外看看,没见着人,转而笑着问齐氏道。
  心里却有些不喜:长辈都已进了门,却还托大不见,以后自己可不得受她的气?得亏了。
  这厢她正说着,路子昕已到了门口,丫鬟挑了帘子她便走进来,先盈盈笑着行礼:“舅母,娘亲。”
  原来此时正是她跟着李嬷嬷学刺绣的时候,正到艰难处,便耽误了会儿功夫,这才没早些过来。
  路子昕哪里知道已经被宋氏在心里一顿编排?这里还未等宋氏说“好”便抬起头来,上前挽住宋氏胳膊就顺势坐在她旁边。
  “快让我瞧瞧舅母给昕儿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若是不好就是舅母不疼昕儿,我可不依的。”她伸手就去揭那其中一个锦盒,打开来瞧。
  真是没教养!长辈没让坐就自己坐下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也不知小姑子是怎么教的女儿,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
  宋氏心中暗道。
  眼见她又去摸那锦盒,又想:眼皮子浅就自己绷着点,人还没走呢就去看,当真不懂礼数。
  所以说这人呐,看你好时便是千般万般都好,瞧你不好时自然也是这些那些不愿。
  
☆、041 齐家二房
  原先她见路子昕父兄皆有官职在身,又是打小看到大的,除了娇气些脾气性情都不坏,小模样也长得好。而且路家就这一个女儿,一家人当眼珠子护着的,还怕小姑子一家人以后不帮衬着琛儿?
  如此这般想来,因而一惯对路子昕是极疼爱的。
  可现如今不一样了,昨日月儿那丫头来家中做客,亲口说她祖父去了宫中面见圣上,说不得这两日就有旨意下来,封一个“乡君”的名号给她呢!
  还有她祖父吴仟林,连皇上都要向他讨教的,还时常招他进宫问些科举上的建议,显见是极得圣意了。
  吴家还有那许多门生故旧,她可听老爷说了,个个见着了都对老爷子十分客气的……
  月儿那丫头虽然没有双亲教养着,可礼仪规矩一丝都不曾错过,见了自己也是小意奉承着,哪里找这么可心的儿媳妇呢?
  再说了,没有父母兄弟也好,至少不会只想着给娘家贴补,到时候吴老爷子还不是一心提拔她儿子?
  原来,那日吴老爷子赠书之后,过了几日秦先生便和齐父齐母提了一句“不知道给令郎相看人家不曾”,宋氏在一旁嘴快,心中一喜,自以为秦先生要亲自做媒,便答了一句“未曾”。
  哪料提的却是那个吴宣月……
  宋氏有些不情愿。
  吴家她自然是极清楚的,那日拉着吴宣月的手早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虽然翻了案,可一没有父母教养,二没有兄弟帮衬,跟着祖父一块长大,却只是个教书的没有官职……
  他们齐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品京官,自己儿子更是人中龙凤,作甚娶她?
  于是齐氏又当着秦先生的面只说春闱在即,不想因此叫孩子分了心,如今还是学业为重……
  齐继如原先前边听她那样说有些不高兴,后头见她这般说也就没有反驳。确实儿子还未定下,也是要等揭榜后两家再议的,倒是他误会了妻子。
  可过了几日,宋氏却转了态度。
  原来有一日吴宣月又来找齐家几个姑娘玩,言语中说道:“祖父原想回西北去的,奈何圣上一再挽留,只说明年的春闱还要指望他在一旁看着,又许了几个官职,还说要给我封个什么劳什子‘乡君’,谁稀罕似的。他如今还苦恼着呢,哪里有空管我去了何处耍?只别在他眼前晃悠招他烦就好了。再说了,我在西北也是这样的,那里并没有京城规矩大。”
  她这些时日常来齐家,因性子爽直齐家几个姑娘倒也喜欢与她说话,便常常听她说在西北的趣事。
  宋氏虽然不中意她做媳妇儿,到底不敢得罪吴老先生,她还指望齐琛明年能高中的,因此也未曾拦着几个姑娘亲近。
  齐珏性子与她最是投缘,便问她:“怎的常见你出门,你祖父不管的吗?”
  吴宣月便说了那样一番话。
  齐玧与齐珏合不来,常常只在一旁坐着,听她这样说,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便有了主意。
  她早知道这个吴宣月打的什么心思,真当别人都像齐珏那个傻的什么也瞧不出来呢?可惜啊,她亲耳听大房的丫鬟嚼舌根,说“凭着什么个破落户也敢来肖想咱们少爷”,想必定是她那个好大伯母说出来的话了,不成想转眼就传了出去。
  待齐珏拉了吴宣月去自己屋里说悄悄话,她转个身就将听来的事情和父亲说了。
  齐家二爷从小被齐老夫人养废了,见天儿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只靠着自己大哥过日子,偏偏心气儿还高,最见不得大哥一家子比自家过的好,三不五时就要寻个由头闹一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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