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曾几何时,娘亲搂他在怀中,便日日夜夜盼着父亲归家,说他是世间最英勇的将军。那时,他便一心想着,长大后,也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可是后来韩均却选了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因为他不想看见娘亲祈盼又失望的神情,也不想让以后的妻子再尝到娘亲当年的苦楚。
  心头有些涨涩,却终究没有转身,韩均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这是夫人叫人送来的。”正打算梳洗一番,青吉却捧了一盅羹汤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也不知夫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往常很少来这里的,好端端地怎么派人送了补身汤来?
  “放那儿吧,就说我知道了,多谢母亲关心。”
  韩均不置可否,并没有说喝还是不喝。何氏的心思,不过是听了父亲的话来做做样子罢了,他也懒得去管。
  虽然有些小盘算,到底难伤大雅。
  况且就算是为了路子昕日后过门,二人能处的顺遂些,不让她为难,韩均也不准备伤了何氏的颜面。
  她之所求,于自己不过鸡肋,然而他亦不打算轻易让出去,必要何氏感恩戴德不可。如此,才算给路子昕铺平了一条路来。
  韩均转过屏风,见果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芨汤。
  真想不到,他如今为了小丫头,真真儿是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了。
  抿了唇,想到过几日两家就要行纳征之礼,他倒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想着要不要拉上钱雅棠,一同去百雁荡走一遭。
  
☆、096 副指挥使(二更)
  换过衣裳,过了一炷香时间,夜深人静之时,韩均重又出了齐安侯府。
  走的仍是院子里那处不显眼的角门。
  他这里向来没有多余的人伺候,除了青吉外,不过一个婆子带着两个小丫头子做些洒扫的活计,再另有两个小厮跑腿。
  韩均夜间很少叫人服侍,因此俱都睡的极熟了。
  来到那处院落,有人自里间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唤道:“大人。”
  他点点头,迈步入内,身后有人立时跟了上来,并未说话。及至进了一间屋子坐下后,韩均才开口问,“人呢?”
  “正关着呢,嘴松的很,全都交代了。”
  身后那人回道,正是白日与韩均一道救了路子昕的御林军带刀侍卫,孟晋。
  二人平常关系不错,但今天他被韩均打发着押了沈八爷等几人回城,并不曾见到路子昕的面,也不曾入得路家,连口水都没喝着,却不敢打趣韩均。
  毕竟,当时副指挥使的脸色铁青,黑沉如锅底一般,十分难看,任谁都瞧出他不能惹。
  韩均虽接手锦衣卫时间不长,但一来便立了威信,在那木杆大王子依拉赫一事中也居功至伟,因此卫中人都十分佩服,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意。
  一看他的脸色,便下了死力气折腾那一伙人。
  沈八爷是个欺软怕硬没骨头的,往常只靠着保七爷才混的不错,这次落在锦衣卫手里,沾了盐水的鞭子三两下狠抽,便都说了出来。
  “他所知不多,只不过恰好撞在咱们手里罢了,真正蹦哒的是那个叫保七爷的。”韩均冷着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撇了撇嘴角,孟晋心道,分明是你点兵点将喊打喊杀地将人捆了回来,如今倒说是撞在你手里,可见人嘴两张皮,说什么全随你意而已。
  但他却不敢说,只顺着韩均的话头,先拍了个马屁,“退之果然神机妙算。”
  “这个沈八原不过是个街头混混,因为勾搭了保七爷妹妹,这才能有今日,偏生不好好缩在家里,竟敢与保七爷新买的一个小娘调三搭四起来,狗胆包了天,居然打起弟妹的主意来,真真儿……”
  他还要再说,冷不防觑见韩均面色,立时掐了后面的话,低头添补了一句道:
  “他吐口的时候,只有属下一人在场,大人放心。”
  当着人家的面议论他的未婚妻子,确实不太妥当。尤其是当他未婚妻险些儿便遭了毒手,这话万一传了出去,对姑娘家来说不亚于清白不在,只怕得一根绳子了却了去。
  算得上是“杀妻之仇”啊!
  他年长韩均,可却向来以韩均马首是瞻,并不觉得的丢人。
  因此方才还口口声声称呼路子昕“弟妹”,这会儿便自称“属下”了,可见这孟晋也是一妙人。
  韩均看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向他致谢道:
  “挚甫,今日多谢你了。”
  但有些话,便憋闷在心里,永不要再说出来了,免的伤了感情多不好。
  挚甫是孟晋的字,私下这般称呼,显了二人之间的亲近。
  孟晋自然懂了他的忌讳和话外之意,咧嘴一笑,“说的哪里话,自知道是你接了副指挥使一职,哥哥我便十分高兴,咱们年幼时还常一起习武的,谁知你竟中了探花。”
  开了头,他话就多了起来,很好地转了话题。
  “原本还可惜你那么好的身手没了用武之地,如今倒是我多虑了。可见凭你的本事,便是哪碗饭也端的起,打幼时就叫我们这群人佩服的狠了。”
  “对了,这个沈八,你打算怎么办?”半晌,他总算说到了正事上。
  韩均沉吟片刻,以公事公办地口吻道:“不必理会,也别叫其他人见到,关着便是。另外还是让人盯紧了保七爷,别被发现了。”
  他们此前已散了消息出去,只说沈八爷又与他那个婆娘起了争执,被抓伤了脸,一气之下带人跑去河北一带,短时间内不会归家了。
  “至于那个秋锦……”
  韩均指尖轻敲桌面,“笃笃”的声音在夜里尤显沉闷,语气虽没变,却带了寒意在其中。
  好端端地,孟晋打了个冷颤。
  “将事情透给保七知道。”
  保七爷妹子是个河东狮,否则也不会二十好几还未嫁人。多不容易碰见瞎了眼的沈八,却仗着哥哥的威风常常不将丈夫放在眼里,撒泼骂街甚至动手都是家常便饭。
  保七爷也清楚的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只要沈八做的不过分,便都随他去,也有补偿的意思在里头。
  却不防这次居然被他戴了个绿油油的帽子在头上。
  这事若被知道了,既以为沈八跑到河北,又是个丢人至极的事情,保七爷定然会将事情瞒的死死的,只等沈八一回来便要发难。
  为着亲妹子虽不会往死里整治,也少不了脱沈八几层皮。
  只是他却没那个机会了。
  至于秋锦,不消说,便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个“死”字。
  孟晋拱手,应了一声,韩均又接着问了其余几桩事,“西北那边的事如何了?”
  “赵麓为沉不住气,已经派了人私下进了甘肃地界,欲除之而后快,只怕等圣上的钦差到了,早抹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韩均晒笑一声,“哪怕他将甘肃粉饰的一片太平,也挡不住盛国公的决心。”
  孟晋一怔,不知韩均此话何意。
  毕竟甘肃贪墨案涉及到两位皇子,便是他们锦衣卫也不敢擅专,只听从皇命,派人紧盯着各人,不准有一丝一毫的妄动。
  眼见赵麓为动作频频,盛国公也蠢蠢欲动,线报一条接着一条传来,皇上却按而不发,他们以为此事定然又要以不了了之收场。
  圣上年纪渐大,到底是亲生父子,心内还有一丝温情在。
  说是要查,也只是为了平息朝野上下的动荡,不欲节外生枝而已。
  孰料韩均却这般笃定。
  盛国公若果真咬着不放,这岂不是非要逆着圣上的意思来?只怕大皇子赵艮为反倒会惹了一身腥……
  叹口气,二人不再多言,料理完后,便各自散了。
  
☆、097 绿香被罚
  如此过了两日,待路子昕身上的伤已经不出一丝痕迹的时候,韩均借着路子闵相邀的名义,又来了青云巷路府。
  小厮青吉手上捧了大小礼盒,其中有糕点有首饰,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但送给谁的,大家心知肚明。
  如今两人定了亲事,韩均底气是越发足了起来,路景修和齐氏也不好次次都拦,怕准女婿心中有了怨气可不是弄巧成拙?况且人家又是打着“向路大人多多学习为官之道”而来。
  再加上路子闵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每当韩均摆出一副苦情脸,就忙不迭地将人请了回来。
  “娘亲。”他贼眉鼠眼地拉了齐氏到一旁,“听说过些日子就是退之生母的忌日,他心中难受,我便请他来家中小坐一番。”
  路子闵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倒没埋没了这个名字。
  偏齐氏也是个仁爱的性子,本来还觉得韩均这般来的勤不大妥当,此时听了儿子的话,顿觉可怜起来,道:“哎,你做的对,可见你父亲往日教你的‘弟兄友爱’是没错的,你快去陪他说说话,别憋闷在心中伤了身子。”
  路子闵便领了韩均,在路家的园子里闲逛,恰好巧遇青檀正扶了路子昕也在园中散步。
  每日这个时辰,她都要出来走一走的。
  “昕妹。”未等路子昕见礼,韩均首先上前一步,也不管人家正牌哥哥还在场,便关切地道,“你可好些了?”
  那一双往常清冷的眸子盯着路子昕一侧脸颊认真打量,直到她羞红了一张芙蓉面。
  “已经无碍了,多谢世子关心。”
  路子昕声音细细地,半垂着修长颈脖,一只脚隐在裙下晃荡着道。
  “咳咳”,路子闵忽地咳嗽两声,道:“青檀,妹妹昨日说给我做了只香囊,你领我去拿来。”
  他每次在付家,也恨不得有时间能与付瑶独处,因此十分了解韩均此时抓心挠肺般地心情,很是善解人意地支走了青檀,冲韩均咧了咧嘴角,一步三回头地也跟在后头走了。
  “二哥!”路子昕羞地跳脚,奈何却没法子,就这么被自家亲哥哥给卖了。
  “真没事了?给我看看。”
  如此光明正大的好机会,韩均怎会放过?一只手就将路子昕垂着的脸抬起,正对上他灼灼地目光,贪恋地瞧着她。
  “果真是好了,倒比之前更好看些,越发叫我放不下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路子昕挣不开,方才羞涩太过,此时倒好了些,于是嘟了嘴,“人家都说好了的,你还看!”
  “谁让你怎么看也不够。”某人倒打一耙,又叮嘱道,“以后切莫私自出府,可知道了?”
  说到此事,路子昕便有些伤心。
  因了这件事,青檀瞒着主子,将绿香带话进府的事情告诉了齐氏知晓。齐氏自然是气极,罚了绿香一顿打,还未来得及治伤,便又撵到了一处荒凉地小庄子上,三个月后才准回来伺候。
  这还是路子昕极力求情的后果。
  齐氏怕女儿仍在病中,若果真罚的狠了伤心太过,不利于恢复,毕竟大夫也说她“惊惧太过,宜静养”,这才揭了过去,只说“以观后效,若还不改,便不用再伺候了”。
  绿香自知这一次犯了大错,倒咬着牙受了,临走前还劝路子昕,“姑娘不必为奴婢难过,是奴婢做错了事,连累姑娘遭此大罪,奴婢理应受罚。”
  说罢便被人扶走了。
  路子昕也知道卖乖,应了韩均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大眼睛却忽闪忽闪地,欲言又止。
  “怎么了?”韩均顺着话头问她。
  路子昕便有些为难地神色,“就是,就是不知道绿香,她挨了打,如今也不知怎样了,有没有药用……”
  她不敢在齐氏面前提这件事,二哥也不会帮她,青檀更别提了,恨不得再多捶绿香几下,让她多长点记性才好。
  其他的丫鬟婆子,当然不敢瞒着主母去,路子昕便将主意打在韩均身上。
  “我这里有些用剩下的药,你能不能找人帮我送给绿香?”
  她拿出一个香囊,却正是打算送韩均的,只是里头的艾草换成了个瓷瓶。还是她央了替自己看病的李大夫给的,据说治跌打损伤尤其有效。
  韩均打眼一瞧,本来有些不情愿的模样立即收了回去。
  这香囊上只绣了一丛修竹,旁的东西皆无,显见不是女子所用,小丫头既然托了自己此事,想必就是送他的了?
  本来听路子闵得意地说路子昕绣了香囊送他,韩均还有些吃味,又见她一见面也不问自己近况,只顾着那个叫绿香的小丫头,他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明明前世小丫头眼中只看得到自己,为何如今却只装着别人?
  见此,韩均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将香囊攥在手中,只觉得身心都松快起来,眉眼里也都蕴了笑意,“你别担心,我回头就让青吉去。”
  “不过,这个丫头着实胆子也忒大了些,吃点儿苦头也好。”
  收了东西,他转眼就说教起来,“既为奴婢,自然是为主子着想,如何能因为同情外人反倒陷主子于不利?你以后也要长点心,别总是一味心大,倒吓的我整日里都坐卧不安地。”
  话里话外有了讨巧的意思。
  见他懂了自己的心思,又答应帮她,路子昕笑的更甜了些,敛裙屈膝一礼,扬起清丽的小脸道:“小女子在此谢过世子那日仗义出手,相救于我。”
  韩均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拿了香囊的手握了握拳,另一只手松了她下巴,顺势放下来,正捉了路子昕交叠在腹前的葇荑,迅速用袖袍遮了,小意揉捏几下。
  韩均心下也有些紧张,毕竟是在路家,他额头沁了汗出来。
  “是你亲手绣的,嗯?送给我的?”为了掩饰,他哑着嗓子问道。
  手忽地被人握住,路子昕吓了一跳,抽了半晌没抽开,狠狠瞪他,到底是依了。
  “当然不是。”她矢口否认。
  
☆、098 你可悦我
  “不是你绣的,还是,不是送给我的?针脚这么细密,一看就是心灵手巧之人,不是你还有谁?”韩均穷追不舍,努力忽略自掌心传到心尖上的轻微颤动。
  “若不是送我的,你又打算送谁?难不成是齐子白?你到底,心可悦我?昕妹。”
  路子昕一顿,只觉得韩均似乎在……吃醋?
  她虽亲近齐琛,却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但韩均可不知,已是几次三番为着齐子白心中憋屈了。
  一则韩均知晓,前世路子昕是和齐琛定了婚约的,二则自他重生,路子昕显见没有前世对自己热切。因此饶是他韩家退之这般出色,也不由有了一丝不自信在心里头。
  他握了她的手,掌心滑腻腻地,力道不由大了些,却仍觉得那只素手要溜出去一般。
  韩均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可又分明能感觉出路子昕对自己的情意,偏偏却时常躲着避着,偶尔还有些惊慌失措和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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