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倒不如在齐琛面前更高兴自在些,韩均觉得这个趋势有些不对。
  合该小丫头就应和前世一般,围着他绕着他,对着自己便笑的欢喜。不论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韩均,而不是别人。更不能为了见齐子白,险些儿丢了身家性命。
  他凝视路子昕,非要等出一个答案。
  “我……”
  她觉得口舌发干,那些话羞人答答地,如何说得出来?因此只启唇,便又住了口,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孰料韩均听她开口,倒比路子昕还紧张些,倾身上前一步,离的更近了。
  分明是暖风微醺的傍晚,却比日光鼎盛的白日更难熬。
  额上背上,都已湿透了。
  路子昕只觉得一股男子气息夹杂着笔墨香气,随了晚风直冲冲往她面上扑来,顿时身子便有些软。她往后靠着去躲,正一脚踩在一块湖石上。
  “哎呀!”脚下不稳,路子昕向后倒去。
  韩均本就离的近,长臂一伸,便将人带了回来,搂个满怀。
  红尘热浪袭来,娇暖滑腻的少女就在怀中,一缕幽香不时随风传来,他那只手仍未曾放开,又一手托了着路子昕后腰,这般暧昧姿势,不觉心中怦怦作跳。
  嗓子眼有些痒,韩均低头看她,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可悦我?”
  世人倾慕的轩朗少年此刻正搂着她。
  他眉目疏阔,高鼻薄唇,往常清冷的人,看着自己时,墨玉般的眸中,却是一眼望不着边际的深邃柔情。
  此番情形,路子昕再也回避不成。
  这般风采俊逸的少年,为了她,也会吃醋?
  她没了羞意,唯余欢喜。
  “嗯。”路子昕轻点了头,头一次直愣愣地也回望着韩均。
  姑娘家肤色瓷白无垢,仿若透明一般。正是娇花一般鲜嫩的年纪,此时粉面微红,顾盼神飞间,玲珑精致的五官越发清丽,偏生又带了娇俏。蓁首微垂,哪怕只是轻轻一个动作一句话语,也叫韩均心中化了一滩水。
  她水泠清澈的眸子里,此时仿佛也蕴了一团蒙蒙地水汽,隐约能瞧见韩均的模样映在其中。
  “嗯是什么意思?”分明满面笑意,他唇角却抿着,不愿意放过路子昕。
  “你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路子昕却忽地狡黠一笑,讨价还价道。
  她腰折了些,整个人微微后仰,倒在韩均怀中。若不明真相地人看过来,说不得便会以为二人相依偎着在做些什么。这个姿势,身体心理上都着实有些不好受。
  手下软腰纤细,手感极好,韩均不舍的很。
  只到底还记得这是路家的花园子,虽然是未婚夫妻,但被人瞧见总归不好,尤其是路景修夫妻二人,怕是以后再不会放他进门。
  虽然遗憾,韩均还是扶着路子昕站稳了地,慢腾腾放了手。
  哎!叹口气,每每此时,他便总想着早日将人娶回家中的。
  “这下该说了吧?”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不等她亲口说出,韩均总不放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便又逃开了去。
  “咳咳。”路子昕学自家二哥清了清嗓子,声若蚊蝇,小小细细地,“我说,我也悦你。”
  不料忽一阵夏雷轰隆隆炸响天际,天色猛然暗沉下去,少女的话语便尽数被掩了。
  可怜韩均侧耳半日,满心以为将要听见心上人的真心话,却只耳中轰然一声,错过了如此良机……
  可路子昕说完,人早已跑了,遥遥站在长廊下,双手拢在唇边,对韩均喊道:“将要落雨啦!”
  朝他低身福了一礼,迤逦走了。
  路子闵亦从绿扶院来,见状便吩咐青檀拿了油纸伞,送至韩均面前,“韩世子。”
  青檀低眉敛目,递了过去。
  苦笑一声接了过来,韩均只见路子闵走了过来,道:“退之,天色不好的很,要看倾盆大雨将至,不若今夜便在客房歇息,让青吉回去说一声罢!”
  “如此,便叨扰了。”
  于是路子闵招过一个婆子,去路景修与齐氏处回禀了。
  他知韩均今日有事要与双亲商议。
  饭后,路子闵路子昕兄妹二人俱都回了院子,韩均留在正堂里,收眉正颜,撂了袍角拱手对路景修齐氏二人恭敬一礼。
  “伯父伯母,晚辈今日来,乃是有事要说。”
  “坐下说。”路景修仍是板着脸,齐氏便对韩均亲切地道。
  他亦不多礼,坐在二人下首,将父亲齐安侯的想法说了。
  “家父家母也十分喜欢昕妹,便仍想请了大长公主做个中人,再迎伯父伯母共同商议一番,纳征一事该如何办,却怕下人口舌有误,又担心书信不够诚意,这才让晚辈厚着脸皮来一趟。”
  这是知会路家的意思,若对彩礼有什么要求,便一并提出来,届时两家好心中有底,不至于为此生了嫌隙。
  一般来说这都是媒人该上门的,万没有女婿亲自来说的道理。
  可大长公主身份高贵,肯做这个媒人已是看在韩均生母份上,自然不会两头奔波。
  偏韩均不放心其他人,愣是亲自来了。
  
☆、099 蒋家瘸子
  路景修便道:“齐安侯未免也太多礼了些,一切按规矩即可。”
  大関立朝百年有余,繁文缛节甚多,于嫁娶一事上自然有一套约定俗成的礼仪。韩家来问是表示尊敬,齐氏二人也并没有特别的要求。
  “家父的意思是,过几日想要请伯母去府中做客,再仔细商讨一番。”
  “如此甚好,我必是去的。”不待路景修说话,齐氏抢先应了下来,显见是对韩家做法满意至极。
  韩均听了此话,起身又行一礼,道:“伯父伯母放心,家父几次嘱咐过晚辈,绝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今后也一定会对昕妹好,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这番表态,显然极得齐氏欢心,连声让他不用多礼,有空便来家中坐坐,不用拘束,又让他在外照顾好自己,切不可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云云。
  语毕,一时无话,路景修便让他回了客房。
  纳征一事,就这般定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齐氏果真接到了何氏的帖子,邀她到齐安侯府赏莲。
  韩家有一大片莲池,乃是引了运河里的活水养成。
  每到盛夏,数里青荷翻碧浪,池内荷花盛开清香徐来,其姿态各异颇为壮观,是京中十大名景之一。
  路子昕自然随着齐氏一道来了,见过礼后便被打发到一处叫临漪亭的水榭中去,倒瞧见了顾唯与福芳郡主、林苏暖、施清徽等人也在。
  见她来了,顾唯领头起哄,“哟,快让姐姐瞧瞧,几日不见,妹妹是越发清丽起来,怪道齐安侯世子对你穷追不舍呢!”
  齐安侯府没有适龄的小姐,便拉了大长公主孙女福芳过来,权且招待这些姑娘们。
  今日这聚会,还是借了大长公主的名头,只说是腾了韩家的园子办一场赏莲花会,她便算是主人了。
  方才众人在此处,福芳郡主早已将韩均曾托她祖母上门提亲却被拒的事情说了。
  二人未定下婚事前,此事自然不好大肆宣扬。但如今再说,便是一段佳话了,引得其余人等一阵艳羡,因此顾唯才这般打趣她。
  路子昕顿时红了脸,羞涩地道:“顾姐姐说什么呢,昕儿可听不懂。”
  说罢挤到顾唯旁边,不许再说。
  知她面皮薄,怕惹恼了将人羞走反倒不美,福芳郡主就道:“她那一张嘴是出了名的,你们都别搭理她,只当人不在这里,咱们乐咱们的。”
  于是众人都笑了起来,揭过这茬不提。
  福芳郡主却看一眼施清徽,见她面色已有些好转,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顾唯与施清徽常不对付,每碰到一起必要挤兑她两句,今日也不例外,顾唯打一进来看见施清徽,转头作势就要走。
  “若你们又要做什么劳什子诗,我还是走快些的好,没的又来称的有些人才气卓绝。”顾唯道。
  这话一出,众人知她说的是施清徽,不由有些尴尬。
  本来林苏暖等人就与施清徽不大熟悉,又自来与顾唯玩的好,就上来拉她,其中一个就道:“做什么诗呀,没的惹人笑话,天气又热,咱们就在这处看看花歇歇凉罢了。你快来,没了你,谁来给我们说京中最近的趣事呢?”
  路子昕不知前头还有这桩事,只当福芳郡主与王二姑娘一般,向来与顾唯互怼惯了的,闻言便笑嘻嘻地,“顾姐姐呀,真真儿是叫人又爱又恨,我才不舍得不搭理呢!”
  顾唯也瞥一眼施清徽,轻轻一指点在路子昕额头,亲昵道:“你这张巧嘴,没见的比我好多少,怎地就没人说你,倒都怪在我头上的。可见是同人不同命,我既不如人有才,也不如你有福气,真是可怜极了。”
  又惹了众人一顿笑。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懂得适可而止,这般说,便是不会再为难施清徽的意思了。
  于是大家又接着前头的话,说起京中趣事来。
  “对了,上次在王家,那个自称是你表姐的,可就是齐家二房的齐玧?”顾唯忽地问路子昕道。
  路子昕点点头,“正是,怎么了?”
  之前拉住顾唯的方姑娘就道:“你还不知道吗?她家与蒋家定了亲事,再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啧啧。”
  什么?路子昕惊讶地看一眼施清徽,“施表姐,这、可是真的?我怎地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是哪个蒋家?”
  要说这京城姓蒋的,倒很少有,唯有白云巷那一家呀!
  可……可他家公子,分明是个瘸子!
  要说这个白云巷蒋家,如此出名却不是因为家中非富即贵,或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因为他家只有一根独苗,且还身有残疾。
  家中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六品京府通判,可凭着家中有个姑姑在宫中伺候圣上,平日里拿腔拿调自以为多了不得,尽做些蝇营狗苟之事,京中世家一贯是看不上的。
  据说,这个蒋公子,因为身体不好,还时常折磨家中奴婢,甚至闹出过人命,是个暴虐非常的性子。
  按理说即便是下人,那也是活生生一条命啊!万没有随意折辱致死的道理。于是有御史看不过眼,一道折子参了蒋家一本,说他“欺压百姓、草菅人命”,请求“即日罢革蒋家官职”,并且“给予其子惩戒,以示律法公正”。
  可偏偏他那个姑姑护的紧,又是个宫中老人,为了侄子在圣上面前哭求过几次,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至此,“蒋家瘸子”的名头,倒也为人所知,稍微疼爱女儿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姑娘嫁过去受罪。
  且蒋家瘸子眼光还高,自家不过是个小官,却非高门之女不娶,一来二去地,听说已经二十有三,还未曾娶妻。
  齐家二房再不济,齐继如还是个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如何会将家中姑娘嫁到这种人家去?
  路子昕十分不解。
  施清徽却点点头,轻声对众人道:“前两日倒是听母亲说过,两家已换了庚帖,大约很快便要定下来的。”
  到底是表姐妹,虽然不是嫡亲的,可她似乎没有多少感觉,语气也平静地很。
  
☆、100 私德不休
  “这样看来,那件事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还是那个方姑娘说道,她姨妈婆家的小姑子,嫁的正是顺天府尹之子,因此知道许多京城秘辛和新鲜事情。
  “我听说,那木杆大王子逃跑那一日,那齐家五姑娘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地,居然跑到了蒋家门前晕倒过去,被蒋公子救了……”
  后面的话,便是不说,大家也俱都懂了。
  月黑风高的,又是那么个不平静的日子,一个闺阁女子被外男救了,哪怕本身没什么,听来也不觉十分香艳。
  “啧啧”,有人就感叹道,“真是可怜,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见路子昕脸色不好,顾唯就问:“你果真不知的?这些日子外头风言风语地,早就传遍了。”
  她虽不喜齐玧,但也不至于厌恶,听说这桩事情后,也觉得齐玧有些倒霉。
  毕竟,那人可是蒋家瘸子呀!
  更倒霉的是,原本两家协商协商,暗里掩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的,偏偏却当场被几个市井流氓瞧见,大声嚷嚷了出去。
  不过片刻,满条白云巷都听见“蒋家公子深夜英勇出手,救了齐家二房的五姑娘”这种话。
  指名道姓,齐家连浑水摸鱼都没了可能。
  及至天亮,整个京城,上达世家,下到平民,都听说了齐蒋两家要结亲的流言。
  顾唯觉得,路家无论如何也不该丝毫不知情哪,毕竟两家还有着亲戚关系在的。
  路子昕却摇摇头,一时百感交集。
  接连出了几桩事,路子昕早对齐玧和整个齐家避之不及了。
  虽然不懂五表姐为何要几次三番地害她,然而听到齐玧将要嫁去蒋家的消息,路子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其实这件事,路景修早有耳闻,只一来他是个男人,这种事本就不大在意,二来正与齐家有嫌隙,二房又不亲近,他便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并不曾告诉齐氏和家人知晓。
  恰好路家这些日子也一直风波不断,女眷们也没心思出门做客闲磕牙,又从何处听说呢?
  至于路子闵,正将齐家恨得牙痒,又公务压身,每日都被李侍讲拎着干活,别说他不知,便是知道了也绝不会在家中提半个“齐”字。
  家中上上下下的仆从,即使有那从齐家陪嫁过来的老仆,也知趣地不去提,免得惹了主家不快。
  如此,整个路家在这桩事上头,竟一无所知,或者说是装的“一无所知”。
  她正心中思绪复杂,只听那方家姑娘又接着道:“他们家最近是倒了大霉,不仅要把女儿嫁到蒋家,听说儿子也因为醉酒调戏家中婢女,不知怎地传到孙御史耳中,一本参了上去,说是‘私德不休’。”
  众人虽然都已听过,还是倾过去身子,听的津津有味。
  孙御史乃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
  尤其是女儿被一个浪荡公子调戏后上吊死了,他更是死死盯着那些世家子弟的做派,只要被他发现,管你是皇家贵胄还是大族儿孙,都要想法设法地参上一本。
  “按理说这种小事,圣上日理万机,一惯不予理会的。这一次却例了外,下旨‘凡是参与科举之学子,必修三德。唯有心正则身修,身修则家齐,家齐则国治,大関方兴矣’。这下,估计他是连明年的春闱都不得参加了呢!”
  “你说的这个齐玔我以前好似听过,据说幼时小有才气,只是近些年才渐渐不显了,可是他不曾?”有人附和问道。
  “正是他,我大嫂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是他母家嫡支,当初说的可神了,比之范进也不差的,只可惜我未曾亲眼见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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