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毕竟是一家子姐妹,虽然隔了一层,她对齐玧的反应也太冷清了些。
  “我没事,让表姐担心了。”
  出了亭子,青檀立时跟了上来,她便将手搭在青檀腕上,施清徽也自然地放开了去,二人并肩走着。
  直到离的亭子远了,路子昕终是忍不住,停下步子。
  “表姐,方才方姑娘所说,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施清徽转头看她,五官绝丽而缥缈,清艳脱俗,好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说出的话,也没有一丝儿人情味。
  路子昕有些急,却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责怪别人不为要嫁给瘸子的表妹伤心吧?
  半晌,她只憋出一句,“我自己去就行了,表姐自便。”
  迈了步子,往前走了。
  施清徽也不拦,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站了一会儿,也折了个方向,一路只走着。
  “姑娘,咱们去哪儿?不管路姑娘了吗?”
  施清徽身边的大丫鬟探月问道。
  她家姑娘的心思,她们几个奴婢向来猜不透的。
  “坐着也无趣,随便走走罢了。人家不愿意和我说话,又有丫鬟伺候着,能出什么事?”
  探月便不再问,只低头跟在后面走着。
  姑娘早慧又聪颖,性子一向清冷,她都习惯了,若问的多,反倒会被主子厌烦,倒不如只默默地不说话。
  于是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中,竟来了齐安侯府一处紫竹林边上。
  夏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挺直修长的枝干随风微摆,却总不会低头。
  就好似那人一般。
  施清徽微抬着头,发丝垂落下来,却也不理,只呆呆看着,唇边似有一抹消散不去的苦涩。
  今日她本不欲来,只到底没忍住,哪怕明知他已与自家表妹有了婚约,还是想要远远地瞧上一眼。若能得见,也想问一句:她何处不合他意了?
  论才情,满京师都无人可比,论家世,施清徽也不觉得落于人后,便是相貌也自信的很。
  可他却说,“姑娘自重”……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怕是要开戏了。”眼瞅着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探月站的腿酸,怕走的久了别人也要来寻,正逢园子里的丝弦声响起,大约是戏班子要开嗓了。
  “是啊,该回去了。”施清徽低声呢喃道。
  这些子不该有的心思,也都要收起来,妥帖地找个角落放好,不能让人瞧见。
  父亲母亲为了自己的亲事,费了那么多精力,她如何还能有其他想法呢?左不过是少女时期一点子绮念罢了。
  施清徽转身朝戏台子的方向走去。
  待人走的远了,林子深处却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锦衣玉带,眉眼清润俊秀,身材极修长,束发挽得高高地,用一支通体晶莹地玉簪别了,蓝色夏衫的袍角处绣了暗色的纹路,显见是个身份十分矜贵的世家公子。
  正是长公主府世子秦衡。
  原来施清徽与路子昕这边厢刚走,福芳郡主便招了自己的丫鬟去寻哥哥秦衡了。
  他一路寻了过来,许是有缘,却正在此处碰见。
  秦衡原要上前攀谈两句,毕竟施清徽虽与福芳交好,但施家却是个最重礼义廉耻的,轻易并不让女儿出门做客。
  因此他虽心中爱慕非常,却不大能见着。
  昨日是许了一堆好处给妹妹福芳郡主,这才答应约了施清徽一道出门,寻个机会给他。
  只是他刚要上前,却见施清徽面含轻愁,好看的黛眉微蹙,只站在那里,遗世而独立的失落模样,无端叫他有些不敢靠近。
  是为着什么事神伤?
  秦衡将身子往里藏了藏,暗地思索着。
  听说她表妹要嫁给蒋家,表弟也不能参加明年的春闱了,许是为着此事?果真是极纯良的,那齐家是自作自受,偏她还要为此不安。
  他决定回头要找妹妹好生打探一番,最好能找个时机开导开导心上人。
  毕竟这是韩家,时间又仓促的很,难说上几句话。又怕她觉得自己突然出现太过唐突,如此患得患失一番,施清徽已是走了。
  佳人难追,尤其是这一位。
  他虽中意,施家也十分想将女儿嫁到长公主府来,但他祖母大长公主却不是很中意这门婚事。
  秦衡听妹妹学过一两句舌,祖母是觉得施清徽心思太沉了些,怕是慧极必伤。
  
☆、106 百年好合
  大长公主向来喜欢活泼娇俏的姑娘家,因此福芳郡主才养的那般单纯。他们这样的人家,既不涉朝堂又身份尊贵,实在用不着太多的弯弯绕绕。
  可貌婉心娴,有着无人可及的淑女才情,却正是他倾慕施清徽的原因哪!
  这个理由,秦衡不服。
  但好在福芳郡主也觉得施清徽甚好,二人关系亲密,便总想着让哥哥娶回来做嫂子,兄妹一拍即合,这才全了他一腔的相思之情,偶得几面可以相见。
  孰料事到临头,他却不敢现身,若被福芳知道了,少不得要笑他一回。
  摇了摇头,秦衡苦笑一声也提步而去。
  施清徽到戏台子处时,台上咿咿呀呀唱的,似是《望江亭》第二折,台上二人正至情浓,唱声婉转柔媚。
  这里本是一处水房,四周正临着那数里荷塘,四下眺眼一望,便能瞧见湖中碧叶亭亭,有粉色荷花竞相开放,花香清幽随风送来,确实是个夏日里乘凉聚会的好去处。
  施清徽走的是南边延伸至水中的那条九曲桥廊。
  她没去福芳郡主那边,而是径直来了齐氏与路子昕身旁。
  “姨母。”施清徽躬身行了一礼,齐氏招手让她坐,她便捡了右手边坐了下去,路子昕在齐氏左边。
  “方才表妹走得急,倒把我落下了。”
  见路子昕仍旧不太热络,施清徽笑了笑,朝齐氏解释了一句。
  齐氏自然知道幺女心情不大好,方才过来时,便拉着她附在耳边说了一堆话,齐氏还好生安抚了一番。
  “娘亲,听说……五表姐要嫁给蒋公子了?”
  王家的事路子昕没有与齐氏说过。到底是姑娘家,对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更关注些,先略了齐玔的事不说。
  齐氏已经听来花会的贵妇人们说过了。
  这种事,要怎么说呢?
  蒋公子显然不是良配,那样的人品,将女儿嫁过去岂不是送死?虽说蒋家顾着脸面,毕竟新嫁娘不是奴婢,不会真叫他打死了人,可万一挨几下也不是开玩笑的!
  稍微疼爱姑娘的人家,都做不出来这桩事。
  可这满京城都知道了的,若不结亲,齐玧的名声也坏了,还能嫁到哪家去?
  她是不赞同的,但如今和娘家正互相尴尬着,也不好就这么大喇喇地上门去,说“我不同意把玧儿嫁到蒋家”。
  何况根本不是齐家逼着女儿嫁的,亦是出于无奈。
  因此京中世家虽然议论纷纷,倒没有多少指摘齐家的,否则齐继如也不能坐的那般稳。
  去了也不一定有用,说不得还招人骂。
  可她身为齐家女,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女儿往火坑里跳,听闻这件事情之时,也着实有些不忍。
  大嫂做事是小家子气了一些,齐氏也还在气头上,虽然路景修与她说了一番齐家的难处,但为着幺女齐氏也不愿意轻易原谅,可该说的话她还得去说。
  “姑娘家别操心这些事,自然有大人做主。”
  齐氏安抚路子昕道,“这事娘亲知道了,明儿就去你舅舅家问问。还有你四表哥,确实太不成个样子的,很要管教一番才好。只是,如今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怕是玧儿那丫头,定是要嫁的。”
  路子昕点点头,靠在齐氏怀中。
  她只是心中有些难受罢了,也知道不是凭着娘亲便可以改变的。
  想到梦里她想嫁韩均而不得,最后坏了名声,娘亲为了她还是硬着头皮同意了齐家的婚事,也许现下五表姐正和她当初一样的心情。
  无奈,却不得不。
  因而在临漪亭里头,甫一听见那方姑娘说,路子昕心中便是一抖。
  身为女子,活一世不过是为求个贤名,梦里她任性肆意了一回,可到底睁开眼,她仍旧是那个人人都要夸上一句的路家三姑娘。
  且又与韩均定了婚约。
  路子昕时常觉得,自己无疑是幸运的。
  这事落在了齐玧身上,虽然两人间有些嫌隙,她心里还是难受。
  “也不知蒋家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只希望大多只是谣言罢了。”路子昕嘀咕一句,见人都渐渐走了过来,便拉着齐氏的衣襟不再说话,打算明日同齐氏一道去齐家。
  收回思绪,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唱戏,看到施清徽,只扯了扯嘴角。
  “你表妹就是这个性子,向来任性的很,不用管她。”齐氏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对施清徽道,“怎地就你来了,你母亲呢?”
  “母亲还有家事要理,实在丢不开手,便让我随着福芳郡主一道过来,对了,还没恭喜表妹呢!”语气有一瞬间的滞涩,施清徽很快便掩了过去。
  今日这花会,说是大长公主办的,其实为的就是齐安侯府和路家的事儿。
  路韩两家向来交集不多,突然就定了亲事,也趁这个机会互相亲近多了解,更是给京城贵族看的。
  方才在屋子里,众人俱都知道了,这婚事虽是圣上赐的,可也是韩家求来的,并且还有着大长公主做媒。
  有眼力劲儿的人便都懂了,齐安侯府很中意路子昕这个儿媳妇。
  这会儿路子昕垂下头,模样娇羞。
  姑娘家,听了自己的婚事,便什么心思也没了。
  施清徽笑的轻柔,压下心中苦意,用打趣的口吻道:“祝表妹与韩世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她不惯说这些话的,因此显得有些怪异。
  尤其是路子昕与韩均分明还没有成婚,哪有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就这般说的道理?又不是如钱雅姝那样的亲近关系,怎么听都不应该。
  路子昕抬头看她一眼,只见施清徽面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许是很久不曾见面,施清徽改了清冷的性子也说不定。
  “表姐就别打趣我了。”人家说的是好话,她总不好还不搭理,又确实害羞的很,便小小声地道。
  今儿来的人不多,都是如齐安侯府、顾家那般的勋贵,大约是韩家交好的,与路家不是很熟,又是打着大长公主的名号,倒还真没什么人揪着路子昕说这些。
  便是有,也只与齐氏说而已。
  
☆、107 越俎代庖(三更)
  她粉面羞红,落在施清徽眼里,却只觉得刺眼,施清徽端起桌上的茶水吃了一口,又回了一惯的模样,笑笑再不说话了。
  秦衡虽然欢喜她,施家也十分想将女儿嫁到长公主府去,但他祖母大长公主却不是很中意这门婚事。
  秦衡听妹妹福芳郡主学过一两句舌,祖母是觉得施清徽心思太沉了些,怕是慧极必伤。
  第二日清晨,齐氏便带着幺女来了齐家。
  是路子昕非缠着要来,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难不成还能一辈子不让女儿认这门亲戚?
  齐氏自己先就不愿意了。
  只是到了齐家门前,门前却没个婆子小厮候着,只有一个门童开了门,垂手而立。
  两人跨步进了门,穿过夹道和两边的抄手游廊进了二门,只见那里一堆丫鬟下人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竟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院子里头鸡飞狗跳地,一片嘈杂喧嚷,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也不知大嫂是怎么当得家,府里风气坏成这样,齐氏不由地沉了脸。
  她正想着,忽地听见正房里一阵噼里啪啦杯碟落地的响声,丫鬟们连忙缩回了脖子,贴在墙边偷听。
  “姑奶奶,表姑娘。”
  终于有人发现了齐氏和路子昕,连忙福身行礼。
  齐氏摆摆手,声音发冷,“还杵着干什么,快去通报!”
  她很少发火,便是在路家当着家,上头没有婆婆辖制着,也一向是和颜悦色地同奴仆说话,路子昕还是头一次见到娘亲这般神色。
  那个婆子慌慌忙忙地跑了走,其余人等面面相觑,脚下步子磨蹭着,不知是行礼还是躲了。
  “都围在这里作甚,主母不管就这般散漫,统统是想吃板子不成!”
  齐氏呵斥一声,众人都一哄散了。
  “真是太不成个样子了。”齐氏摇摇头,望着女儿教导道,“日后你成了家,万万要管束好了底下的奴才,须知一个家若没了规矩,最容易生事的。”
  路子昕点点头,扶着娘亲朝前走去。
  不过几步,听到信的宋氏已经迎了出来,脸上有些讪讪的,应是知道方才齐氏在院子中教训下人的事了。
  “原来是姑奶奶回来了,家里乱哄哄地,倒让你见笑了。”
  话里话外有些埋怨的意思。
  齐氏却不在意,神情虽缓了,仍然严肃地很,盯了她身后那个婆子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那婆子脚底抹油般,一溜烟地跑了,也没等主母吩咐。
  宋氏脸色变的更难看,心里很有些不满:都是出嫁一二十年的人了,回娘家也不事先知会一声,如今倒当着她这个正经的主母就摆起谱来,可见是攀了个好女婿,尾巴翘起来了。
  “是我来的不巧了。”却听齐氏端着脸,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算是回她。
  “姑奶奶哪里的话。”宋氏笑的尴尬,使了个眼色给身边伺候的抱柳,又道,“外甥女儿也来了,快,扶你娘亲进屋里坐,别看这会儿日头不大,可热的很,别中了暑气。”
  秋锦被卖了以后,宋氏见这个抱柳机灵又稳重,便提了一等做大丫鬟使唤,很是倚重。
  “舅母。”路子昕行了礼,一行人便进了屋子。
  转过一扇山水春色屏风,齐氏打量一眼,见地上收拾的很干净,方才听的几声脆响,想必已被收拾的没了痕迹。
  她心里发笑,却不动声色地坐在宋氏旁边,喝了口丫鬟送上来的茶水。
  大嫂防自己防的严实,殊不知那番动静早被下人听了个须尾俱全,只怕转头就传的各家各户都知道齐家出了何事,如今才来瞒,又有什么意思?
  果真是个小家子气的,轻重不分,只顾着那点子眼前之事。
  当初宋氏进门时,正是齐家最艰难的时候,老爷子致仕隐退,齐继如左右无靠,为了有所出路,便娶了上司的女儿,就是这个宋氏。
  齐氏还在闺阁中时,便知道这个嫂嫂很没有远见,但哥哥齐继如都不反对,又哪里轮得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说话?
  只是她性子温柔,宋氏作为新妇,也处处做好人,得了贤良的名声。齐氏隔了不久又嫁到路家去了,因此与宋氏一向没什么冲突。
  若不是因为宋氏那次来家中说什么“嫁妆”,齐氏还一心想着要把女儿嫁回娘家的呢!
  现在虽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可她是个贤淑的性子,生母早逝,是齐老爷子拉扯着她和哥哥齐继如长大的,因此前一段时间虽好生着恼娘家,但经了女儿与路景修的劝说,加之幺女也定了人家,齐氏心中早有意回来瞧瞧的,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总觉得应当齐家先行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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