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韩均明白他的意思。
  虽然庆华帝立他为储君,但也开始对他有了忌惮打压之意。
  有时候,被人打压才是转移注意力的上上之策,刚好赵麓为送上门一个时机。
  
☆、221 三十二名
  烟花三月,草木疯长。
  朝堂上突然传来消息,皇太子赵居为在武将换防一事中,结党营私,纵容下属收受贿赂,阻碍国之兵事大计。
  庆华帝震怒,罚太子与太庙中反省,由大理寺联合刑部彻查,所有相关人员停职配合查办。
  同时,换防一事转由三皇子赵麓为主持。
  翰林院一干负责章程草拟的老头子也受到牵连,年后任翰林院编修的路子闵亦留职待办。
  路家并没有因此时有任何动静。
  路子昕从王家参加洗三礼回来后,便问了路子闵最近是否有什么事,他还神神秘秘地一笑,卖了个关系。
  最后路子昕是在爹爹路景修那里知道的。
  原来路子闵自被路景修敲打几次后,对于手中的公务和身边情况越发关注。他本就不是笨人,留心以后,还真叫他瞧出了端倪,回家与父兄商议后,心中有底,自然不惧。
  赵麓为本想让人抓他的错处,谁知路子闵是个贼精的,滑不留手,经手的事情都没出什么大错,因此也只是受了不大不小的牵连。
  他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在翰林院观政一年有余,虽然年轻,还颇得李侍讲等人的赏识,等事情过去了,有人作保,起复定然不难。
  倒是还有桩事,路子昕颇为在意,也就说与路景修听了。
  “女儿是碰见五表姐后知道的……”
  路景修一听便明白了。
  蒋家和齐家,定然是与三皇子暗中有了联系,他这个舅兄,倒还有些本事。
  本以为齐家与盛国公府走的近,尤其是齐继如和盛国公世子,颇有交情,大皇子失势后,居然没有受到丝毫牵连,如今还和三皇子搅在了一起,齐玧都能知道这件事,齐家在三皇子一系,肯定是重要角色。
  枉他还曾苦口婆心劝过,难怪舅兄当时只是不屑地一笑。
  可见所有人都错估了齐家,低估了齐继如的心计。
  “这件事我知道。”路景修对幺女道,“这些日子便少出门,多在家陪陪你母亲。至于韩均那边,他自有对策。”
  不是他不关心韩均,而是早几日就接到了韩均的信件。
  路子昕这才放心,只是担忧齐家此举,不知道娘亲会如何。
  成王败寇的道理,她都知道,舅舅没道理不懂,但自家又拿什么劝阻呢?
  事情便这般过去了,又过了几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
  齐琛今年下场试了,回来后只说还行,宋氏烧了好几日的高香,只盼着儿子高中,好光宗耀祖。
  路景修倒是丝毫不急。
  吴老先生说了,以齐琛如今的水平,料想二甲是没问题的。
  他这个儿子,到底还是承了他的脾气。
  自从知道家里的谋算后,便一心一意闭门读书,也不说那些话了,收了性子,自然突飞猛进。
  如今只等着放榜后,就要定下和吴宣月的婚事。
  看榜的小厮管家已经出去了,一大家子都围在院子里等。
  宋氏看着儿子削瘦的面庞,下巴有青色的胡须冒了茬,虽然落拓,也有一番风流。
  她避着正在和齐珏说话的吴宣月,心疼地对儿子道:“我儿,是娘亲……对不住你,可不如此,你也不能做的这般好,到底还是吴家对你真心,你那小姑姑,转身留给昕姐儿定了人家,可见以往那些都是诳咱们家的罢了。”
  事到如今,自然只凭她一张嘴颠倒黑白是非任意说话了。
  齐琛眼光不知道是落在盎然的春花上,还是越过自家的高墙屋檐飘往不知名的某处,闻言并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道:
  “这种话母亲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他看一眼正拽着二姐齐珏紧张万分的吴宣月,“咱们家已经辜负了小姑姑,不能再辜负另一个了。”
  “是,是,是娘亲说错了话。”
  宋氏一张脸上全是笑,吴宣月虽然开始不得儿子喜欢,一来二去地也有了感情在,她也不用整天担心儿子想不开了。
  不大会儿,有报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宋氏连忙收了声,屏气凝神去听。
  吴宣月亦伸长了脖子,手劲大的将齐珏胳膊都要捏红了。
  齐琛往她身边走了两步,轻声说道:“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齐瑜出嫁时是她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来帮忙的,还时常陪着宋氏说笑,吴老爷子作为一任主考,更是为了孙女才会同意不避嫌地指导他。
  吴宣月脸微微一红,“这些都是我愿意的,你不用管,只做自己喜欢的就行了,真的不用顾忌我。”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开心的。
  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么长时间的付出,终于有了结果。得了他这一句贴心的话,便够了。
  报喜的跑了过去,原来是同一条巷子的另一位举人中了。
  吴宣月便心中一紧,悄悄看他脸色,仍旧淡淡的看不出失望了,才略微放心了些。
  “夫人!少爷!少爷、少爷……中了!”
  正此时,早上齐家派出去看榜的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恭喜少爷,中了二甲三十二名!恭喜夫人!”
  这下人机灵,转了转眼珠,也对着吴宣月说了一句,“恭喜吴姑娘!”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吴姑娘倾慕他家少爷,一心一意地等着少爷高中之后就要嫁过来做少奶奶了呢!
  吴宣月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又悄悄去看齐琛,见他只是不喜不悲地,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既为他高兴,又觉得方才他那句“谢谢”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边宋氏已经喜的一连声儿说了几个“好”字,重重赏了报信的小厮,连因为腿脚不利索落后一步的管家也有赏钱,家里大大小小的奴婢更是每人都得了一个月月钱。
  “娘亲,咱们府上可要好好地热闹热闹!”齐珏喜笑颜开地说道。
  宋氏也正有此意,点头刚要说话,却听齐琛说道:
  “半月之后还有殿试,现在就这么张扬不好,还是等最后的名次出来再说吧,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宋氏听了,只得应允。
  
☆、222 春去夏至
  齐琛殿试后点了二甲十三名。
  庆华帝得知他是吴仟林的孙女婿,特意看了看文章,虽然并不是特别出彩,可也中规中矩,尤其是其中对民生惟艰的恳切,着实不是出自假意。
  虽然只有前三甲有当堂与天子对答的机会,庆华帝却额外对他加了评点。
  “正直在朝,赤子之心”。
  一时齐琛的名头,比之状元探花也不遑多让,却没有人想要榜下捉婿,毕竟谁都知道,这是吴主考定下的孙女婿了。
  齐琛与吴宣月的婚期,便也定了下来,正是丹桂飘香的八月。
  路家只是派人送了贺礼,却并没有主家亲自上门,也没空多顾。
  因为韩均回来了。
  太子还在太庙中反省,事情也没有完全落下帷幕,却有人在朝堂上上折子,称韩均在平凉一战中擅自行动,不敬上官,在没有得到确切命令的情况下,搬空甘肃府府库,置几万百姓于不顾,只追求个人功绩。
  甘肃巡抚程直上书为其辩解。
  但最关键的是,庆华帝只是随便点了个人查了一下,便将韩均召回京中,仍旧回到翰林院做一个编撰。
  众人都摸不清庆华帝此举是降是罚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甘肃府巡抚辅官虽然不如京官清贵,可是有实权,只听命于巡抚一人,算得上是一方要员了。
  但是,翰林院是清贵中的清贵啊!
  圣上刚刚罚了一批里面的人,后脚就将韩均调了回来,明降暗升?可依着韩均的功劳,怎么也该往上升一升,做个编修吧?他可是上一科的探花郎……
  不论众人如何猜测,韩均只是做着自己的编撰,同时开开心心地准备与路子昕的婚事。
  五月末的时候,武将换防事宜基本结束,有心人可以发现,三皇子的人从中得利不少。
  此外,钱家大郎钱雅棠从甘肃调回京城,升任四品典仪,兼二等护卫,为禁卫军四卫之一,天子近臣。
  天气越来越热了。
  六月正是芙蓉出水的时节,粉的白的荡漾在绿莹莹一片碧波之上,看着便觉得凉爽不少。
  骄阳似火,落在哪处哪处便焉焉地低下了头,满院子的花草因此都有些搭耸下去。
  路子昕吃些冰碗,与付瑶趴在榻上说话。
  屋里角落放了冰盆,丝丝的凉气冒了上来,正对着两人的窗户被推开了,可以看见茂盛的绿色。
  有风穿堂而过,撩起二人散落的发丝。
  “听说你齐家那位表哥,自请去华县做个小小的府丞,倒叫许多人吓了一跳。”
  齐氏性子温和,付瑶嫁到路家后并没有受到什么磋磨,除了不能像做姑娘时一般四处玩闹,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同。
  何况还有路子昕这个小姑子陪着她在府里说话,婆婆也很是慈爱,便更觉得自在。
  婚后路子闵对她甚好,小夫妻常在一处说说笑笑地,比那些举案齐眉的夫妻还多了亲昵。
  她日子过得顺心闲适,但也隐约知道夫家和齐家关系并不如何,这些话换个其他的路家人她都不会去说。
  但小姑子不同,俩人关系如同闺阁中的姐妹,付瑶知道她这些日子被婆婆关在府中绣嫁妆,早憋闷的不行,便时常拿些新鲜事说与她听。
  见路子昕拿一双清凌凌地眸子看着她,一副想知道详情的模样,付瑶便接着说道:
  “他是吴先生的孙女婿,又被圣上钦点了二甲十三名,家里也有些底子,想进翰林院亦不是难事,怎么会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丞呢?还是华县那种地方。”
  华县在大関南边,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不说,还常有倭患,生活习俗也完全与京城不同。
  路子昕也不知道,齐琛此举是为何,可她知道,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同样不能理解的,还有齐继如。
  他此时正看着儿子,额上青筋直跳。
  少年已经长成了大人,个头甚至比父亲还高上一点,虽然身影略有些削瘦,背脊却是挺的笔直,亦倔强地看着齐继如。
  “跪下!”
  “噗通”一声,齐琛跪在祠堂的青石板砖上,骨头和地面相撞的声音,直让人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却没有丝毫表情,依旧重复着前面的话,“任命已经下来了,儿子即日就要启程,还请父亲成全。”
  齐继如不懂,明明已经知道他辛苦谋划的儿子,怎么会背着自己,打点吏部去那么个地方。
  等三年任期到了,京城也早就尘埃落定,他没有一点功劳,凭什么被新皇委以重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儿子没有想什么,圣上曾说儿子‘正直在朝,有赤子之心’,儿子只是不想白白担此夸赞罢了。”
  “所以你就要去华县做一个县丞?为生民立命?”齐继如觉得儿子简直天真的过头,亏他还以为儿子开窍了,会继承他冒险挣下来的家业。
  齐琛不说话,跪地笔直。
  “你好好在祖宗面前反省自己!”齐继如背手往外走,“我现在就去吏部。”
  “父亲!”
  齐琛的话被关在门中,并无人回应。
  他握紧了拳头,放在大腿两侧。
  表妹被自家退婚时,他不能反抗,现在他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不能选择自己以后的路吗?
  “子白,你没事吧?”隐约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话的声音,齐琛抬起头,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父亲母亲知道了肯定不喜,快回去吧!”
  门外的吴宣月一怔,心中微甜,说道:“我不怕,大不了与你一起受罚罢了,虽然不能在一处,可还有我陪着你呢!”
  “你……这又是何苦……”齐琛的声音几不可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也就不再说什么。
  而怒气冲冲出了门的齐继如,却在吏部被人挡了回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吏部主事,问道:“不能办?”
  什么时候吏部的人都这么刚正不阿公事公办了?他昨夜分明已经打点过了。
  主事指了指天,“齐大人不如回去想想有没有相熟之人在南边儿任职吧!”
  
☆、223 重回东宫
  庆华帝想要削弱渭南王势力的决心,遭受了巨大的失败。
  但凡派去渭南的探子无一人回京复命,连朝廷派出渭南的官员也断了与朝廷的联系,整个渭南如铁桶一块,消息不能进出通传。
  刚刚接受了太医诊治的庆华帝,看到这份密报后,咳了一口血。
  “宣太子觐见。”太监总管高怀听到主子抬起身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声,便又重重倒在了绣祥云龙纹的迎枕上。
  太子还在太庙之中反省,这事儿只能高怀亲自去办,便躬身应是,后退着出了养心殿。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偌大的养心殿宫门紧闭着,即便皇宫有降温设施,四角也都放置了好几个冰盆,庆华帝却觉得仍然挡不住那从心底冒出来的热浪,身上后背一阵阵地出汗。
  庆华帝一拂替他擦汗的宫婢,顿时哗啦啦一阵金银瓷器落地的脆响,殿中大大小小的内侍女官全都吓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叠声儿喊着:“皇上息怒。”
  至于息什么怒,他们也不知道。
  最近这段时间,圣上神志越发的不清楚了,时常暴怒,已经接连有好几个宫人被打死。
  不知是不是刚喝过药,庆华帝有些昏昏沉沉地,倒也没发落他们,觉得有些困倦,便阖着眼皮,慢慢睡了过去。
  整个殿中寂静的仿佛一潭死水,宫人伏在地上,一声儿气息也不敢出。
  天色暗了下去,烛火司的宫人陆续将宫灯点燃,发出昏黄的光来。
  不知过了多久,跪在最靠近门边的小内侍只觉得两眼发花,汗已经湿了全身,整个下半身更是没了知觉,终于听到殿外有大总管高怀的声音轻轻响起。
  “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养心殿中静悄悄地,没人敢打扰还在熟睡的天子。
  夜色越来越浓,今夜月色甚好,挂在中天,洒下一地清辉。
  赵居为在殿外已经站了两个时辰。
  这段时间他明显消瘦了不少,更显得人身姿欣长。
  此时正穿了一件深色绣金边的玄纹皇子袍服,在夜下站地笔直,挺立的五官上被灯光打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他长的与赵家人并不太相似,反而和郝贤妃有四五分相像。
  郝贤妃已经派人不止来看过一回儿子,却都被赵居为打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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