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蛇岛是韩千叶提过的他的住处,至于光明顶,当年原白羽遇上的韩千叶便是在去光明顶的路上,即使原白羽隐隐猜到韩千叶是去寻仇,但只要小心打探,总还是能寻到一些信息的吧?
不管是灵蛇岛,还是光明顶,距离缥缈峰何止万里之遥。韩烟下山为寻父,风君渝同行却也并非是单纯的相陪,具体的缘由韩烟不清楚,只知道是风蓝鸢生前的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
☆、偶遇奇功农家女
准备停当,告别了原白羽,韩烟与风君渝两人结伴,向东而行。
灵蛇岛远在汪洋南海,反倒是明教总坛所在光明顶近些,所以两人决定先去光明顶打探打探,再作计较。光明顶位于西域昆仑山境内,地势颇高,此刻虽已入春,天气仍是异常寒冷,一路行来,处处可见白皑皑的积雪,好在韩烟与风君渝皆是内功有成之辈,身着薄薄的单衣亦不会觉得有何不适。
这一日,两人进了一个小集镇。走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看着两边林立的店铺,买卖各种特色小东西小摊,以及面上洋溢着温和笑容的镇民,韩烟忽然间觉得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风君渝注意到她的表情,开口提议在此休整两日再出发,没有意外地得到了韩烟的赞同。
寻了街边一家客栈,韩烟与风君渝订了两间上房,随后跟随小二上了楼梯,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了,点了些许酒食。小二唱了声诺,道了一句稍等转身离去,韩烟手托着下巴,视线穿过开着的窗户,随意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蓦地,韩烟面上闲适的表情一变,目光定格在一处,微蹙起眉来。风君渝一直注意着韩烟的神色,见她忽然之间面色有异,不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来往的人群中,一道人影引起了风君渝的注意。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手中提着一只竹篮子,上面盖着一块蓝布,荆钗布裙,像是乡村贫女。她面容黝黑,脸上肌肤浮肿,凹凹凸凸,生得极是丑陋,只是一对眸子颇有神采,身材苗条纤秀。
除了生得丑一些,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风君渝轻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询问,韩烟像是看出了什么,眸中闪过了然之色,轻叹道,“当真好手段!”
“什么好手段?”
“你看那名女子。”韩烟手指的方向,正是那丑陋少女所在的位置。
风君渝有些不解,“她怎么了?”
“君哥哥,你仔细看看她的脸。”
她的脸?风君渝打量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吐出一个字,“毒?”
韩烟点了点头,“看她的模样,应是习练了一门异常歹毒的功夫,至少已有七八年的火候。她直接拿世间阴毒之物练功,至此内息中带上了剧毒,对敌之时只要让人沾上一点,除了她独门的解药辅助内劲,再无药可解。只如今她功力还浅,远未大功告成,一身毒气无法内敛,散了出来淤积面部皮肤之下,练功愈深,中毒愈深,待到功成圆满之日,兴许还有机会恢复容貌。”
说到这里,韩烟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创出这门功法的人,能想到引剧毒入体,融合到自身内气中,形成攻击力,虽然手段并非十全十美,却是剑走偏锋、另辟蹊径。果真师父说得不错,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咱们出来不过几日,便见识到了此等功法,只这女子年纪不大,竟然能狠得下心来,全然不顾毁了自己容颜习练毒功……”
“你以为人人都有我们这般幸运,拜得一个好师父?”风君渝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这门功法说到底不过是取巧罢了,烟儿将所学随便拿出一门来,便不见得比不过它。烟儿如此看重那女子,怕是有别的想法吧?”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你怎么知道?”韩烟转回头来,一脸惊讶。
风君渝笑而不答,韩烟敛起惊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小声道,“我只是在想,除了散功之外,有没有别的办法保留那女子的功力,驱除她面上淤积的毒素、恢复容貌。”
风君渝心道果然,“想试试?”
“可以么?”韩烟倏然抬头,眸中漾出明显的喜色。对于一个身负高绝医术的人来说,遇上从未见过、又让自己见猎心喜的病患,总会有些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印证某些想法,这已是可称得上下意识的本能反应了。
“可是,我与她素不相识……”
看着韩烟患得患失的纠结模样,风君渝直接笑出声来,“但凡女子,若不是实在无法,又有谁不看重自己的容貌?那女子正值妙龄,爱美之心只怕更甚,烟儿与她仔细分说,还怕她不同意么?”顿了顿,又提醒道,“只一样,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烟儿想看看那女子的病症,自可去看,却需小心为上、让我同行。”
“这……”
韩烟想说人家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让风君渝去了,总归男女有别、多有不便,但记起临行前原白羽的嘱咐,再想到自己任性地想要去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病症,风君渝非但没有阻止,还因为她的安全要求同去,她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见着韩烟点头应了,风君渝不再多言,径直抬起手来,对着那走过窗下的女子屈指弹出。一蓬几不可见的极淡青色,顺着指风微微撩起女子的衣摆,了无痕迹。那女子无知无觉地走了过去,竟是半点未有察觉到异样。
“追魂香?”
韩烟一眼看出风君渝下在那女子身上的物什。追魂香在人闻来并无气味,只一种唤作追魂虫的黑色小飞虫,对其味道异常敏感,即使隔了千里万里,也会一刻不停地寻到沾了追魂香的地方。追魂香炼制极其困难,寻常人恐怕连名字都未曾听过,炼成之后呈现一种极淡青色粉末,悄无声息地下在人身上,十天半月都消不了,可说是用来追踪的绝佳工具。
“还是君哥哥思虑周到,不然的话,这会儿我可能直接追上去了。”
“直接追上去?”风君渝暗暗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却有小二送上两人方才点的酒食。
摆好菜碟、碗筷,小二打了个千,说了一声“客官慢用”,便转身离开。风君渝拿起筷子,夹起几样小菜放到韩烟眼前的空碟子里,“先用饭,其他事过会儿再说。”
韩烟笑盈盈地应了,执起桌上的酒壶,帮风君渝满上,接着拿起筷子,夹起碟子里的小菜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还不自禁地转头去看那个渐渐走远的女子。忽然,韩烟放下手中的筷子,皱眉看向窗外。
那乡村贫女样的丑陋少女面前,此刻站了两名执剑的女子,挽着相同式样的单髻,皆是三十几岁岁年纪,一着蓝衫,一着黄衫,衣衫的式样又是一般无二,看模样像是同门师姐妹。
这两人,正是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门下两大弟子,蓝衫的唤作丁敏君,黄衫的唤静玄。
丁敏君觉得一肚子火气无从发泄,只觉得不管看什么都不顺眼。就在方才,她的师父灭绝师太又训斥了她,骂她资质愚钝、朽木不可雕,却和颜悦色地夸奖了周芷若。二十年前是纪晓芙,二十年后是周芷若,她自问一向恭敬侍奉师父,做得半点不比那两人差,为何师父总是看不到她的努力、看不到她丁敏君存在?
纪晓芙虽是她们中年纪最小的,但总还是同一批进的师门,周芷若那小丫头入门才几年,却独得了师父的青眼?她真不甘心!这一回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她原想着好好表现,势必在师父面前露露脸。谁知还未到目的地,已接连几次受了师父训斥,更被派出来与一向不得师父眼的静玄来小镇打前哨,找落脚的客栈。
丁敏君是个火爆性子,吃不得半点亏,再加上她本就心情不好,现在见着撞上了一个面目丑陋之极的少女,不但不思道歉,反而觉得这丑陋少女非常碍眼,当下便柳眉一竖,一掌挥出,恶人先告状,竟是将气撒在了丑陋少女身上,“丑八怪,你没长眼睛么?”
丑陋少女似是极在意别人说她容貌,闻言顿时变了脸色,对着丁敏君拍来的手掌不避不让,平平地一掌印上。
啪!
双掌击实,丑陋少女轻飘飘退了两步,怒视丁敏君。丁敏君的一掌原是随意而发,存了教训一番丑陋少女的想法,倒是没有下杀手,威力自是不强,轻易便让丑陋少女化解开,猝不及防之下更是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她想不到十拿九稳的一掌会落空,更没想到这个丑陋的乡村贫女身负武功,而且还不弱,吃亏之下难免怒不可遏,几乎失去了理智。
丁敏君怒极反笑,盯着丑陋少女咬牙切齿,丝毫不理身边静玄的劝说,“锵”的一声拔出手中长剑,挥剑便刺,“好啊,想不到竟还是个练家子,我倒是小看你了!”
雪白的长剑来得又快又急,完全不留余地,丑陋少女眸中闪过惊色,面色连变,足尖连点向后退去。丑陋少女这一退,更是助长了丁敏君的气势,她得理不饶人,长剑幻出层层剑影,疾风骤雨一般向丑陋少女罩去,竟似想将丑陋少女毙于剑下。
“你敢?!”丑陋少女大惊失色,似是想不到众目睽睽之下,丁敏君就敢仗剑行凶。眼看着凌厉的剑芒就要及身,她正欲拼着重伤还丁敏君一记,却听得一声痛呼,那囚牢一般困着她的剑芒陡然间消失无踪。
叮当一声,丁敏君长剑脱手,左手捂着右手手腕,脸色狂变,“是谁?”
丑陋少女不知是谁帮了自己,趁着丁敏君失神的空挡,想也不想一指擦过丁敏君面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转身飞退,钻入围观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谁?有种的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好汉?”
丁敏君气得浑身颤抖,双目通红,此时已管不了丑陋少女手指划过她脸的事,只狠狠地瞧着地上那根啃了一半、还连着一半肉的鸡腿骨,方才,正是这东西击中了的她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补完~
☆、言出不逊祸根埋
丁敏君气得七窍生烟,兀自喝骂。客栈二楼,风君渝笑得正欢,“烟儿这一手,却是高明得紧。”
听出风君渝语中的取笑之意,韩烟略显呆滞地望着自己沾了些许油渍的手,记起方才情急之下,没有多想便下意识地将吃了一半的鸡腿砸了出去,不由地面上一红,呐呐地试图解释,“那蓝衣女欺人太甚,若我不出手,多半要出事……”
“这可不见得,烟儿看中的人怎会如此不济?我看那女子深藏不露,便是你不帮忙,她也能顺利走脱。刚刚临去之前,她还趁乱使坏,借机报复,那蓝衣女看来是要倒霉了。”
“真有此事?”刚一砸出鸡腿,韩烟便被自己动作吓住了,并未看到丑陋少女手指擦过丁敏君面颊的情景。
“烟儿看着便是。”风君渝的视线穿过开着的窗户,轻轻地扫过还站在原地的丁敏君两人,忽而笑道,“这不有效果了么?”
“什么?”韩烟顺着风君渝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丁敏君还在骂骂咧咧,只原先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已在她的驱赶下散去,虽时有路过的人仍偷偷摸摸地打量,却再不敢明目张胆地看戏。丁敏君骂了一阵,始终不见偷袭之人出来,气愤难平地拾起掉落在地的长剑,正欲招呼静玄一道离开,却听得静玄一声惊呼。
“丁师妹,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丁敏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一触之下觉得火辣辣得疼,紧接着,钻心的剧痛与麻痒袭上心头,整张左脸像是被火烧烤一般,又似爬满了无数蚂蚁,一口一口啃食着她面上的皮肤与血肉。丁敏君忽然害怕起来,想用手碰触,却有些不敢,只能一叠声地询问静玄。
在静玄的眼中,丁敏君的左脸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异常可怖,黑黑红红的交杂在一起,整个肿胀起来,慢慢地向鼻子嘴巴以及耳后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原先完好的皮肤竟有了化脓破裂的迹象。
见静玄只是看着她不语,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惧之色,丁敏君狠了狠心,抬手向左脸摸去。
“别动!”相比起又气又急的丁敏君,静玄作为旁观者无疑要更冷静一些,眼疾手快阻止了丁敏君的动作,再细细回想发生过的事,以及丁敏君之前那一句极具侮辱之意的“丑八怪”,心里已有了猜测,“丁师妹,我看你是中了毒了,你我对此皆不擅长,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回去寻师父,再作打算。”
“中毒?”丁敏君也不笨,稍一联系,自然想到了左脸被丑陋少女手指擦过的事,不觉变了脸色,愈显得一张扭曲变形的脸狰狞可怖,“是她!是那个丑八怪!一定是她下的手!我定要禀告师父,将她碎尸万段!”
静玄微微皱了皱眉,似是对丁敏君的阴沉狠毒有些意见,最终却是没有开口,轻叹一声安慰道,“丁师妹放心吧,有师父在,你定会安然无恙的。不过……”
“不过什么?”
“那行凶之人既已逃脱,必是远远遁走,人海茫茫,若她执意躲藏,只怕要寻到殊为不易。”顿了顿,静玄还是忍不住道,“况且,此事本由师妹挑起,那女子虽有错处,却不致死。得饶人处且饶人,眼下六大派齐集围攻魔教总坛,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待会儿师妹见了师父,还望师妹……”
静玄还未说完,丁敏君早已忍不住了,“静玄师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丑八怪偷袭暗算于我,用的又是下三滥的法子,足见得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邪魔歪道,怎能留她在世继续祸害他人?这事儿师姐还是不用管了,我自会与师父分说。”
明明是丁敏君挑衅动手在先,睚眦必报在后,却又将话说得这般大义凌然,静玄听了,虽仍觉得有些不妥,但终究是同门之谊占了上风,不再劝说。
“静玄、敏君,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去打探消息、寻个落脚之地么?”
严厉中带着冷漠的女声传来,丁敏君与静玄不约而同地回身执弟子礼,口中唤着“师父”。
这行来的一群人,以一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女子为首,她身着出家人的缁衣,手上搭着拂尘,背后背着一把阔剑,却未落发,在头顶挽了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她虽有了些年纪,但仔细看去容颜算得甚美,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使她看来极是诡异,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不见半点笑容,几乎有点儿戏台上的吊死鬼味道。她的身后跟着数十个女弟子,半数与丁敏君、静玄装扮相似,另一半却是作尼姑打扮,她们大的三十多岁,小的不过十七八岁,队伍的最后才是不多的几个男弟子。
这些人,正是峨嵋派当代掌门灭绝师太,并峨嵋一脉的弟子一行。峨嵋门下虽也有男有女,但灭绝师太不喜男徒,那些男弟子不能得传上乘功夫,地位也较女弟子低,甚至许多时候做的都是打杂的活。
“敏君,你的脸怎么回事?”看到丁敏君的脸,灭绝师太面色一冷。
丁敏君此时被疼痛麻痒折磨得整张脸变了形,嘴角不住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啦啦而下,若不是在灭绝师太面前,怕是早已忍不住叫喊惨呼出声。她现在愈痛苦,心底便愈恨那个丑陋少女,恨不得生噬其肉,当下勉力压着痛苦,向灭绝师太哭诉,少不了将丑陋少女的“恶行”添油加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