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惶恐。”我听不出赵姬的语气是何,将手中的点心呈给了赵姬,“这是臣女亲手做的桂花糕,妄太后笑纳。”我小心翼翼地看向赵姬。
“当初令仪最喜摆弄这些玩意呢。”赵姬细长的眼睛在微笑,那柔和的目光像星光一样清澈,纯洁。
令仪……我的思绪一下子飘的老远老远,那个女人,一声都在祈求父亲的原谅,而我都我不知她是否还活着,或者早死于那场动乱之中。
“本宫又在说什么胡话……”赵姬笑了起来,如笑春山的模样,仿佛满园的春花都开了一般。
我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看嫪毐的表情,仿佛是怕那赵姬随时要杀了我一般。
“玉房,日后多来陪陪本宫,嫪毐对你也甚是想念。”
我感觉到了这句话中淡淡的醋味,仰头看着赵姬,半晌,我终于回答,“太后折煞了。”
明知道赵姬吃醋了,嫪毐还是坚持要亲自送我回去,“嫪毐你心可真大,赵姬的话已经说到那份上分明是让我离你远些,你这样非是要害死我不可。”我笑颜撇过看向嫪毐,嫪毐的这张脸,俊逸似画,注满了温柔和沉醉的脸,我只觉得,他可以给我安心,给我安全。
“她说笑的。”嫪毐语气温柔,满满的宠溺。
“跟她在一起,真的不后悔?”我带了一些惴惴不安问道。
嫪毐微微一愣,笑意一丝一丝染进眼睛,“不后悔,永远不后悔。”
“那便好。”我轻声地回答,小脸上漾出甜笑,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他现在幸福就好,我到了住处,随即挥了挥手,正色地催促道,“快回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嫪毐温玉的笑很温暖,他的眼神也充满温柔,他就像是雨后的一束阳光,晴朗,明亮,摸了摸头,“她可不是你。”嫪毐脸上有可疑的红晕,笑了笑便离开了。
我看着嫪毐的背影娇噗一声笑出来,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最近总是凄凄惨惨戚戚的,回想刚才嫪毐的红晕,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似很久很久以前,我总是逗他开心,小媳妇的唤着他,而他的脸总是染上了一片好看的红晕,这么久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这么可爱。
我踏入了玉房殿,发现殿里多了个人,嬴政早已在我的塌上,许是等的久了,在我踏上熟睡了,“阿正……”我低声呼唤,他似乎是睡的太死了,并没有被我唤醒,我无奈叹息,为他盖上了被褥,看着他,这是个大好青春年华的年纪,可在他的脸上,可是在他脸上,我从来都没有看过无忧无虑的纯真脸庞,有的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无尽的忧愁。
正当我感慨万分之时,嬴政蓦然睁开了眼,翻转身,斜支着脑袋看着我。
“我打扰到你了吗?”
嬴政睡眼惺忪,迟钝的摇头。
“你怎么跑过来了。”我迟疑了一会。
“想念阿房了,便来瞧瞧。”嬴政的笑,是浅浅的却又温柔的笑,阿房?嬴政这样唤我也是不错。
我一窘,笑然,“我去侧房睡。”
刚起步离开,便听到嬴政的声音,“阿房……”凉凉的嗓音还是冷如冬水,嬴政伸出手握住我,打了个呵欠又想睡了,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呆模样,实在是太像个孩子,“陪朕!”
我看着眼前陌生而遥远的嬴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薄唇轻勾,“我今日太乏了,晚安。”我便去了侧房,我不介意被他人说成水性杨花下贱的女人,不也介意世人的目光,更不介意被利用,只要能为六哥报仇,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阿奴告诉我嬴政已经离开了,今日外头还算暖和,我简单的梳洗一番出去透透气,正好也去脸熟一下,可是不料,宫里来往的人也不算多,大多数是一些来来往往的宫婢和宦官,我忽然听到一阵啼哭,我寻声走去,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子坐在树底下嚎啕大哭。
我有些不安了,又略微靠近了些,那女孩子小小的,生得粉雕玉琢,可爱得不行,我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头,她梨花带雨好奇的睁着大而黑的眼睛望着我,眸子似一汪泉水般透明清澈,“姐姐是……”如黄莺出谷般的嗓音。
“姐姐是玉房殿的夏贵妃。”我道。
“母妃……”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皱着眉头,“你不是母妃!你不是母妃!”女孩气鼓鼓的,脸像□□米锅似的,拽着我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
这个女孩不会是夏玉房的女儿吧?我身子一震,待女孩松开了嘴我才发觉我手腕处有重重的牙印,惊觉还好这女孩力气不大,若是渗出了血,我岂不是又害了一个无辜生命。
“大胆!”阿奴赶到看到这一幕一把提起了女孩,“若水公主,休得无礼!”
若水在挣扎着,两只眼睛像锥子一样逼人,双手在张牙舞爪好似恨不得将我吃掉一番,“你还我母妃!你还我母妃!你还我母妃!”
“放她下来吧。”
“诺。”
我蹲下来看着若水,若水那双炽烈深邃的眸一眨不眨的凝视我,我脸上却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你愿意的话,以后我便是你的娘亲,你要杀我的话,我可以教你武功。”
“夏贵妃,这……”阿奴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般引狼入室。
“你当真?”若水弯得像柳叶的细长眉毛就高高扬了起来。
“当真。”
“那我会杀了你的。”若水立即垂下了眼睑,脸也随即垂了下来,耳根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恭候。”
我宠溺地刮着若水的小鼻子,牵着她的手,穿梭在宫道上,不知不觉已是傍晚,灯火通明,没有任何破败样子,五光十色,数不尽的都市繁华,步步皆景,处处如画,仿佛漫步天庭迷宫之中,若水忽然停住,握紧我的手,“娘……娘亲,我想见父王。”若水的脸像月光一样苍白。
☆、丧妻醉酒吐真言
不过是一个孩子想见自己的父亲, 我想都没想便同意了,阿奴却是面有难色,看我执意如此便没有阻拦,刚踏入嬴政的殿内,全场震惊,足足几秒钟没有人说话, 然后刷的整齐一片拔出剑的声音, 我连忙将若水护在了身后。
“若水?”嬴政试探的问道, 眼中那双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 冰冷的手指摆了摆示意精兵放下剑,寒意袭来,不留一丝情感。
“父王……”若水他一动也不动, 睁大了双眼,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 “若水回来了, 父王若水回来了……”
众人全部愣在那里。
“都退下!”
嬴政冷冷的道, 待全部精兵退下之时嬴政居然笑着低头看着她, 双眼漆黑如墨,深邃有如洞穴,却丝毫没有焦点和光亮, “阿房,你也先行回去罢!”
显然,他们俩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我也不想过问太多, 瞧了若水一眼便推门去,那如钩的明月,处子般的宁静,公主般的雍容,月光静静的照着后院,枝丫细细的映着朦朦的月亮,远天几颗寒星,夜是那么的寂静,一股幽香不知什么风将它吹了进来。
蓦地,一颗流星划过去了,转瞬即逝的光亮如一条飘忽不定的银线,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流星,转瞬即逝的感觉,美的不可一世,回了玉房殿好好的睡了一觉,朦朦胧胧的听到了嘈杂声,“放我进去放我进去!”那声音传入耳中,我浑身一震,那声音……,那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我起身披着衣服去往了屋外,入目的是一张熟悉且陌生十几岁男孩的模样。
“姤儿姐,是我!墨童!”墨童急得脸都急红了,头上的汗水豆子一样滚动。
“怎么了?”
“嫪毐大人他……”墨童记得满头大汗,“姤儿姐随墨童去看看!”
我随着墨童去了,还未踏入便听闻了嫪毐惨绝人寰的哀嚎声,汗珠从头上流了下来,唔着肚子,痛苦的呻吟着,“嫪毐你这是怎么了?”我扶住了嫪毐,我觉得焦躁难耐,心里忽而像火烧着,忽而像水淹着,忽而又像石头压着,竟没有一刻舒服展。
“你怎么来了……”嫪毐脸色如白纸般苍白,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涣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惊惧,唇被他咬得发白,憎瞪着墨童,“我不是命任何人不得进入?”
“大人恕罪。”在墨童的映像中姜后从未对自己发过火,如今被呵头一斥,梨花带雨,哭的让人揪心,“墨童只是……只是怕大人出事。”
“快宣太医啊!”我看着怀中的嫪毐面色惨白,岌岌可危。
“不要!不可以的。”墨童哭着道。
“为何?”我忽然听到有虫爬动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的耳朵附在嫪毐的心脏上,我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双双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为何,他的心脏中会有蛊虫在爬动,在撕咬?
“蛊虫?”这世间,毒女除了我还有他人吗?“是何人下的蛊!”我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
嫪毐觉得头发烫,眼发黑,全身发冷,身子软得像根麻绳,抖动得像风中的草叶,死死的握住我的手,我的手被他箍出显出一道深褐色的淤血印子,我痛得手轻颤,只见嫪毐眯眯着眼睛,嘴唇哆嗦的想要说什么,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我见嫪毐难受的样子,掌劈颈动脉导致他大脑暂时缺血,晕了过去。
墨童帮衬着我将嫪毐扶到了踏上,“姤儿姐可是向吕不韦大人一问究竟。”墨童的脸苍白得像一片雪,颤颤巍巍的道。
“吕不韦?”关他什么事?我也没有多问心急火燎的让阿奴带我去寻吕不韦,去往吕不韦的府邸我才发觉那官道早已纷飞着惨白色的纸钱,吕府那黑色金丝楠木匾上也挂上了丧幡,嬴政曾唤穆锦为吕夫人,不会……不会……穆锦姐姐便是吕不韦之妻。
我与阿奴一前一后走向吕府的小院,在进院的一瞬间,我都嗅到了隐隐的血腥腐烂气,门是虚掩着的,“锦儿……锦儿……”吕不韦的声音轻而颤,是又惊又痛又绝望,他似乎是喝了很多的酒,而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口棺木。
“吕大人!”我硬生生的开口,冰冷的声音低沉而干脆,虽然此时我追问嫪毐中毒之事并不明智,可是……穆锦毕竟已是逝去之人,我不能再看着嫪毐再遭受蛊毒之苦了。
“嘘……”吕不韦开了口,声音很轻,然而很稳。
“锦儿,你放心吧,祸害你的,我也不会饶不了他们的……”吕不韦浑厚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不断回旋,在每个人的心底不断荡漾,凝视着棺木,有透明的液体在他眼中汇聚成滴。
“你知道吗?我与她遇见之时,当时一双美丽的凤丹眼如秋水般传神,我便暗暗发誓我要一辈子对她好,锦儿明明那么与世无争,那么严于律己,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待她!”吕不韦的眼睛像两个火山口,四周都是红的,瞪着狼样的眼睛,全身战栗,似乎要吃人。
吕不韦好像是知道凶手便是嬴政了。
我隐隐约约的感觉不对劲,那血腥腐烂的气息分明是从那棺木传出来的,棺木的盖还未盖起,我走进一看,穆锦已是一具腐尸,我猛然一震,退后两步,惊觉穆锦死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吕不韦还未将她下葬,“你是疯了吗?”我拎住了吕不韦的衣领,不将她下葬,便任由她在眼神发烂发臭是作贱穆锦还是作贱他自己。
吕不韦并未睬理我继续自言自语,“锦儿,不怕,不怕的。”忽然,他的微眯起深邃的双眸,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嘴边露出了一抹邪笑,“唰!”的一声,一把匕首划破了我的手腕,吕不韦紧紧的箍住我的手腕让我的血流入穆锦的口中。
当初芈元用我的血养玥儿,如今吕不韦也要用我的血养穆锦吗?
我的右手向着吕不韦的脸捣了不过去,他在笑,勾唇深意一笑,好似他感觉不到了痛苦一般,“嫪毐为何会被人下了蛊毒?”吕不韦既然知道毒女的血可以养尸身,定是知道嫪毐如何被人下了蛊以及如何缓解。
“那是他罪有应得。”吕不韦声音喑哑的开了口。
“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拳头都捏出水来了。
“他吃下了一种蛊,这种蛊永生永世会寄存在他的心脏中,只不过最近才显现出来……”吕不韦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而这蛊,是我亲自喂他吃下的,这样,他才能为我所用!”
“你……”我气得发抖,脸变成个紫茄子,“你个疯子!”
“你我都是疯子,你如今还不是利用在嬴政?”吕不韦厚薄适中的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你帮我,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么诡异,那么疯癫。
我双手攥成了拳头,脸瞬间煞白,曾几何时,他那着一双明亮的双眸,他的嘴角会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还会零散的对我会心一笑,这么多年来,他变了很多,可以说穆锦死后他变了很多,他变得不仁,“你想我怎么帮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杀了嬴政!”
果然,吕不韦是知道杀害穆锦的凶手是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吕大人虽是贵为一国宰相,这种欺君犯上话还是少说为妙。”我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呸,欺君犯上,那嬴政便是老子的儿子!”吕不韦眼神犹如一阵寒风扫过,人们的心头都感到冷飚飚的。
我是不是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历史上所写的野史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我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热呼呼的,就像喝了一杯浓酒似的,血涌上了脑袋,看着吕不韦,他醉醺醺的模样想必是酒后吐真言,我勾唇深意一笑,“秦庄襄王已经仙逝,你为何不与嬴政相认?”
“相认?他恨不得将我这个父亲千刀万剐!”吕不韦他灰白的嘴唇,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好像如风中落叶颤颤巍巍,让人心痛万分。
☆、为伊消得人憔悴
“有何方法可以救治嫪毐!”
我不想在聊这些无聊的八卦了, 想来日后嫪毐隔山差五的就要受到蛊毒的侵蚀,我拧着眉瞪着眼咬着牙问道,可是吕不韦始终都不回答我的问题,无奈我只好动手,交手几招,我竟未能靠近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