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腰间抽出匕首还未等我出手,“咻”又是一声,而这次金色短箭是直直的插入了黑衣人的头颅,黑衣人重重的倒在的地面上,白色的雪上,一抹殷红的血迹,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静静的盛开着。
“姐姐可有大碍?”我看着穆锦红扑扑不知被风吹的还是被吓的脸,关心的问道。
穆锦摇了摇头,略有失措的站好对身后的嬴政行礼,“多谢陛下救命之恩。”语气中有微微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抖得如秋风中之落叶。
嬴政嘴角轻轻一笑,“吕夫人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臣女谨记!”
“冷吗?”嬴政接过宫婢手中大氅裹在我的身子上,声音逐渐变得低沉,嗓音却带着莫名的心疼。
我并未答话,默默而立,看着穆锦笑了一番,随即抬脚离去。
对于荆轲的死,我还是怪他的。
我回到了住处,只见那缕幽魂坐在秋千上,一身淡蓝色长衫,长发被微风卷起,丝丝纷飞,冷风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映入眼帘那张俊逸似画的脸庞
“姤儿,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日。”幽魂开口。
“你要去哪?”我坐在她的身旁,半眯着眼。
“地狱!”幽魂生冷的开口,是沉郁嗓音。
“地狱使者来抓你了吗?”我睁开眼问道。
“她死了……”幽魂清澈的眼眸忽然黯淡下来,一抹忧伤从她冰冷的眸子中闪闪而过,“这么久了,她终于死了,我终于可以再次与她相遇相拥相知相惜……”
“他是你所爱之人吗?”
“是啊,她是我所爱之人,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嫁给别人!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幽魂那微睁的眼底射出的灼烈目光,就像缠绕着火焰的冰冷剑锋。
“嫁给别人?你所爱之人可是女子?”我着实怔了一下。
“是会遭人唾弃吧。”幽魂居然还在笑,扬着眉,有些调侃的。
“而后呢?”我脸上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笑。
“而后……他们就是把我放进猪笼,在开口处捆以绳索,吊起来,放到江河里淹浸,湖水没顶,淹浸至死,我觉得冷,哪里都冷,在寒气中一切都仿佛结了冰,便是空气,也象快要冻结的样子,当我被刺骨的微风冻醒时,覆盖着绿毯的安地斯苍苍茫茫的大草原,在雨后明净如洗的黄昏里将我整个拥抱起来,我茫然的飘回去寻她,她一袭嫁衣,浓妆艳抹,浓眉一挑,露出媚笑……”她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淡淡的落寞让人忍不住为她心痛,单薄的肩头使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孩子,白色的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害死她?”我脸上含笑侧着腮。
“我爱她,我想看她幸福。”幽魂温润如玉的俊脸转过头,笑颜笑得温柔婉约,似乎在想着她们的曾经,可是这欢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气球,上去不到几尺,便爆烈归于乌有,只留下忽忽若失的无名怅惘。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爱情,应该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而不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世人犹怨天不仁
可是, 这儿毕竟是封建的,那个女子抛弃她的思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就在那个时候,那缕幽魂在我眼中渐渐变得透明,她的眼中带着幻想和笑,深情的眼里闪着晨曦露珠一样的亮光, “再见, 我的名字叫侑棘。”
“侑棘……”我喃喃自语, 向她伸出了手, 她瞬间消失不见,如梦如幻又如鬼魅似的,我微微抿起的嘴角划出一道弧线, 困意突然袭来,倒在秋千上睡着了。
睡梦中听到有人大呼小叫, “死人了!死人了!”我朦朦胧胧的想撑起身, 却发现全身每处的肌肉都酸痛得快散架似的, 寻声走去, 只见前方围着一群宫婢宦官,看到我纷纷让出一条路,我低头撇了一眼地上的死尸, 已被盖上了白布。
“死去的是何人?”我问道。
“是……是吕夫人……”一宫婢唯唯诺诺的应道。
吕夫人?方才嬴政是这样唤穆锦!我表情却骤然僵住了,身子霎那间凉了一大截,匆忙上前蹲下,手掀开白布, 是穆锦美丽得妖艳的脸,她的心脏处,还插着一把箭,而那把箭正是方才嬴政的黄金箭,我的脸刷的一下惨白,“穆锦姐姐……”
我心里咚咚跳着在她身旁坐下来,我摸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和冰一样,一直冷到我心里,到底是谁杀了穆锦,到底是谁能在王宫里下两次死手,我不敢往下想,我起身往嬴政寝殿走去,嬴政见到我,他快步冲过来,却突如其来的拥抱住了我。
嬴政似乎是在害怕什么,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姐姐,朕控制不了自己了,快控制不了自己了……”我只觉得脖颈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的感觉,难道是嬴政哭了?
“穆锦是你杀的吗?”我硬生生的问出了口。
只见嬴政哭得更大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嬴政像他,有时候又不太像他,难道……嬴政真的是精神分裂?嬴政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松开了我,那墨色的黑眸一扫我的脸,我硬生生被那阴霾之色吓得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你怎么来了?”嬴政他眸光一转落至一旁宫婢,“做些晚膳来。”
“诺。”
“穆锦是你杀的吗?”我再次问出口。
“是。”嬴政他居然直接了当的承认了,剑一般地浓眉,眼光深沉,“朕不想骗你!”
“你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该死。”
也怔了怔,讥笑敛去,转身准备离开,他却执起我的手,轻轻放到他的胸口,柔声道,“朕想了很久很久,想朕是不是做错了,当初朕放你走是不是错误的……”他望着我的眼睛,灰暗的眼神渐渐亮起来,“你可以为了阿正留下来吗?老师。”
我有一丝迷惘,似乎又回到了赵国,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唤我老师的时日,我曾经很享受他如此亲昵地唤我,仿佛带着无尽的依赖,可是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很多人都变了,我挣脱着松开了手,“阿正,你答应过我的,会压制住自己的野心。”
“老师还是在怕朕吗?”嬴政逼近我,脸色森寒,眼中居然燃着一团怒焰,声音里有压抑的暴戾之气,我瑟缩了一下,情不自禁地退后半步,又是这种眼神,这种让我害怕的眼神。
“你究竟是谁?”难道,嬴政真的是将我分尸的那人男人的前世?
我的问题似乎越发激怒了他,他蓦地抓紧我的双肩,寒声道,“为什么?你完全把朕从心里挤出去?你可以对朕公平一些吗?”
“那你可以对我公平一些吗?”我使劲儿咽着唾沫,把窜到喉咙眼儿的火苗硬压下去。
“朕不会再让你离开的,永远不会!”他像个的孩子般叫着,死死地瞪着我,眼睛里仿佛有一把火轰地窜上来,灼得我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你就算死死,也要死在朕的身边!”
“疯子!”我的手气得颤抖着。
下一秒,唇已被他覆上,火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他粗暴地吻我,我猛然一震,想要推开他,他却将我禁锢在怀里,用的力气很大很大,仿佛就要被他揉进他的身体里,融成一团,“你是朕的,你是朕的,你是朕的……”他一遍一遍的呢喃着。
我被他锢的很痛很痛,我咬着牙,“你不怕我把你的秦国给毁了!”
“毁!尽情毁!”嬴政居然在笑,他笑,对着我笑,那笑充满魅惑,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他那湾幽潭。
“陛下,燕国使臣前来觐见。”
屋外传来宦官的声音,嬴政松开了我,“准。”
门枝桠的被推开来,使臣恭恭敬敬的端着一木箱走了进来,我不认识,活着说我在燕国没有碰见过他,“臣参见秦王。”
“平身。”
使臣抬头忽地瞥见了我,我感觉到他眼神中微微一颤,“平……平安公主?”
“今日使臣来有何事?”嬴政为我解了围。
使臣打开了盒子,里面赫然是燕丹的头颅,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高渐离吗?“秦军之所以追得这么紧,是想得到太子丹,大王能杀了太子丹献给秦王,妄秦王能收兵!”使臣毕恭毕敬的道。
嬴政撇了我一眼,走向使臣,瞧了瞧盒子里的头颅,他勾起嘴角,俊朗的脸上带着魅笑,一下子撕开了那易容术,“小小易容术竟然来骗朕!”两只眼睛像锥子一样逼人吓得使臣跪倒在地。
可是……
可是……
可是那头颅不是高渐离,而是燕佑的……
“六哥……”我身子便是一僵,全身冰凉,大汗涔涔,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惊恐的发出喃喃声,“六哥……怎么会是六哥……”我的心仿佛是被重锤猛击,紧闭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了地面上。
“姤儿?”这是嬴政第一次这样唤我。
“是父王下令杀了六哥吗?”我的泪水像不断线的雨往下落。
“是!”使者情不自禁地抖动着身子。
“真是懦弱啊……”我居然笑了起来,笑得没心没肺,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嬴政,嬴政那微睁的眼底射出的灼烈目光,就在那么一瞬间,使臣被他一剑刺中,木盒掉落在地,燕佑的头颅翻滚,使徒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
我蹲下身抱着燕佑的头颅,六哥的眼睛还是睁着的,我颤抖着手抚过他的眼,“六哥,别怕……”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息,我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里倾泻出来,“我会为你报仇的。”六哥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可是为什么,六哥要代替我赴死。
“燕国,是时候该灭亡了……”我清澈的眼眸忽然黯淡下来,声音淡淡的,却掩饰不住那丝悲伤。
“朕帮你。”
命运之轮几经辗转,还是照着既定路线在前进,先前提心吊胆,如今变作事实,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一抹内疚也安慰性消失了。
我眼睛睁开,带了点意外,大约是想不到嬴政会说出这样的话,将六哥的头颅放入了木盒中,“好生葬了六哥,明日来我房间,我有话对你说。”我拂开他的手,勉强扯了下嘴角,快步出门。
我的腿在发抖,抖的快要窒息了,生离死别的哀感涌上心头,眼泪早在眼角边再次偷偷地想跑出来了,月色苍茫,太傅的失忆,六哥死去的恐惧,身体被侵犯的耻辱,那些肮脏而恶心的手,变作一段噩梦,永远缠着我,赶也赶不走。
想要死,我真的好想死,我真的几欲崩溃。
梦里不知多少次看见六哥温柔的微笑,听见六哥温柔的关切声,分不清是当初自己的哥哥还是在那冰冷燕宫的哥哥,我只知道,他是这个世界我唯一亲人。
六哥帮我对我好,然而在他陷入绝境,却无人前来搭救。
他说,他更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我知道他是口是心非,我心里记着他的好,可是我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带他离开燕国。
我不能让六哥这么糊里糊涂的做我的替死鬼,明明是父王的错,明明是燕国的错为什么要让六哥赴死,我心头突然掠过一股寒流,骤然变得冰冷严峻,那些该死的,我不会放过,那些欠我的,我亦不过放过他们。
血债血偿,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吧。
☆、沧海桑田难为水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 一动也不动,镜子中的我,是一张脸憔悴的脸,鬓间缺是有丝丝的白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 我的手在微微发颤, 那夜, 我坐在那处看着我的脸一夜,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天还是微微亮的时候,门蓦然被推开了,“姤儿……”嬴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要为六哥报仇。”我凉凉的嗓音还是冷如冬水。
“朕帮你。”
我的双眼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镜子中的嬴政的手刚想靠上我却又放下手,他茫茫然地看着我, 那般贪婪而悲哀的神情啊, 自始至终, 他都未敢伸手来碰我一下。
“我要以一个新的身份在秦国待下去。”
“ 从此以后你便是朕的妃子, 夏玉房,小名叫阿房,赵国神医夏无启的女儿!”
嬴政办事很快, 连夜埋葬了燕佑的头颅,我看着燕佑的墓碑,仿佛燕佑是我亲手所杀一般,我坐在墓碑旁, “六哥,我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了……”
“六哥,我这样做会不会毁了太傅……”
“六哥,我没资格提太傅了!”
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太久,我的脚有些麻,回到寝殿的时候,已是星月满天了,才发觉寝殿里的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宫婢告诉我我的东西已经搬至了玉房殿内。
我移步去往了玉房殿,偌大的寝宫豪华非凡,雕梁画栋,美奂美轮,暖玉床,玉屏风,青铜鼎,焚香炉,红木桌,梨花椅,每一件东西都古色古香,更是精美绝伦。
“以后阿奴便是照顾夏贵妃的宫婢。”阿奴为我倒了一杯茶水。
“阿奴,原来的夏玉房哪去了?”我问道。
“回贵妃,难产而死。”
“那孩子呢?”
“奴婢不知。”阿奴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
“准备些点心,我要去拜访太后。”
“诺。”
我不是非去拜访不可,可是我想要在这深宫久久的存活下去,这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阿奴带我去往赵姬的宫殿,果不其然,我遇见了嫪毐,屋里昏黄的光晕映衬着他有些苍白的神色,我心下暗叹。
“姤儿?”嫪毐看到我眼中有些诧异。
我没有理会嫪毐,向赵姬行礼,“臣女夏玉房给太后请安。”
嫪毐原本有些茫茫然的眼睛清亮了起来,他迎上前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了起来,“你为何是夏玉房?”森冷的眸子如鹰一般锐利,摄得我有些害怕。
“嫪毐,松开她吧。”赵姬淡淡开口,语气中无尽的娇媚,看着我,清澈的眸子,宛如池中的泉水,“嫪毐曾听本宫说过你的身世,如今你再次出现在秦宫本宫也不觉得奇,陛下这个孩子良久前便对姑娘动了心,而陛下最听的便是你的话,如今你以夏玉房的身份留在这处也是百利无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