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华同徐明惠二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大家一起长大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卫玉容,看样子,这回老祖宗气的厥过去,是真的惹恼卫玉容了。
第三十章:动手
胡媛更是叫卫玉容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自然打听过,更加上她嫁给元邑算是早的,对这位福玳郡主也是有所耳闻。
卫玉容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咄咄逼人的人,今天这是……
胡媛强撑着镇定,仍旧挂着笑看向她:“贵妃说这话,我就不懂了。贵妃今日过来,若是来我永寿宫小坐的,我自然奉好茶迎贵妃,可贵妃要是……”
“明妃。”卫玉容连屋里都不进,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看看院子里的贵妃榻,再看看榻旁的圆桌,上头还摆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她更是不由的冷笑,“老祖宗厥过去了,太后和靖贵妃现在还在慈宁宫没出来。明妃你兴致倒是不错?惹起了事端,你却躲在永寿宫享太平吗?”
胡媛一瞬间变了脸色:“贵妃这话我听不懂。老祖宗身体有恙,贵妃心里着急,我们都感同身受,可贵妃总不能为着自个儿心里不痛快,就跑到永寿宫来寻衅吧?”
连一旁站着的萧燕华,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胡媛每每走动翊坤宫,恨不能吃住都留在翊坤宫似的,这禁庭中最藏不住事儿,且现在想想,胡媛大概也根本没想着要遮遮掩掩避讳人。
现在出事了,她装傻充愣的,一推干净,仿佛她真是无辜的,今日是卫玉容仗势欺人,跑到她的地头欺负她一样。
是以萧燕华脚下动了动:“明妃这话说的不违心吗?”
徐明惠始终抿唇不语,眯着眼盯着萧燕华的背影多看了两眼。
实际上她刚才想拉住萧燕华的,胡媛不管怎么说,还是元让的生母,她有再大的错,元邑也未必会下狠手处置她,有什么必要这样针锋相对的。
胡媛做过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依她说,提了胡媛大家一块儿到景仁宫,叫皇后裁夺也就是了。
只不过她手略动了动,就立马收住了。
她像个看客一样,环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胡媛明显抖了抖肩,慢吞吞的回过身来:“庆妃这样说我,是有什么铁证不成?”
萧燕华啧的一声咂舌,却往后退了两步。
徐明惠见她又退回到了自己身旁,还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打量,心下便不由长叹一回。
卫玉容和萧燕华这两个,盘算的也挺好的。
她们是协理的人,可今日来为难胡媛,又偏偏要到长春宫拉上她。
她能不来吗?事关老祖宗的身体呢,她不来,叫元邑知道了,又怎么看她?
再说了,胡媛摆明了靠向了高令仪……高令仪和卫玉容之间,她倒是情愿偏向卫玉容。
清净躲不了了,戏也不能冷眼看了,她撇撇嘴:“我们还什么都没说,明妃就急着问铁证。我反倒想问问明妃,要什么铁证呢?”她稍一勾唇,“这一连十多天,明妃都要把翊坤宫当自己的地方了,今天靖贵妃闹的慈宁宫不安宁,明妃是想说,这事儿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是靖贵妃自己年轻不懂事,没个分寸的瞎胡闹吗?”
卫玉容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连萧燕华也是倒吸一口气。
徐明惠果然是个相当厉害的女人。
她一开口,就要把胡媛往死胡同里逼。
这个话,回也是错,不回也是错,且无论怎么回,都是个错!
胡媛想把自己摘出去,也得看高令仪肯不肯。
她打从一开始上了高令仪的那条船,再想下来,就由不得她了。
胡媛果然白了一张脸:“我的永寿宫,本来就挨着翊坤宫,靖贵妃为尊,我每日到她那里去请一回安,昭妃以为不妥吗?”她嗬的倒吸气,分明都有些身形不稳了,却还是掐紧手心撑着,“如果说多走动也是罪过,那索性将我禁足永寿宫,一辈子也别叫我见人好了。”
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不敢回答徐明惠的问题。
卫玉容脸色铁青:“你以为,没人敢禁你的足吗?”
胡媛浑身一僵:“你想做什么?”
“怎么?日日给靖贵妃请安的本分,到了我面前,就敢大呼小叫了?”卫玉容眯长了眼睛盯着她看,“你的恭谨,你的尊敬呢?”
“我……”胡媛几乎要翻脸。
这三个人,你来我往的,很显然就是看她好欺罢了。
没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做靠山,万岁爷未必把她放在眼里,这宫里头,她们想踩她一脚,再容易不过了。
胡媛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贵妃给我扣帽子,我却不敢戴起来。这样没评没据的,就到了我的永寿宫指手画脚,未免也欺人太甚了。我好歹还是让哥儿的生母,贵妃可想好了主儿,再揉搓。”
卫玉容一挑眉,似乎胡媛的话很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楞了有须臾,扭脸儿看看萧燕华和徐明惠二人,竟倏尔笑起来:“明妃,你这个话,敢随我到景仁宫去说吗?”
很显然,胡媛是不敢的。
她有野心,董善瑶一向都知道,她也的确没把董善瑶太当回事。
可是觉得董善瑶柔善可欺是一回事,真的欺负到她头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到底那是中宫皇后,要整治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她呼吸一滞,刚想要开口说话。
卫玉容那里便已经先拦了她的话头,语调一扬:“既然明妃提起让哥儿,来之前,我同庆妃也说过这个事儿。现在闹成了这样,究竟要怎么样,到底得皇后娘娘来定夺,毕竟轻了重了的,要么不正礼法,要么伤了让哥儿的脸面,我和庆妃可不敢随便就拿了主意。”她一面说着,已经往前挪步而去,“请明妃移步,随我们往景仁宫去吧。”
胡媛下意识的要躲,然而卫玉容快她一步,已然擒了她左手手腕。
手腕处传来卫玉容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她腕间皮肤灼伤一般。
她猛然发力,力道大的可怕,一把甩开了卫玉容。
卫玉容一时不防备,踉跄晃了两下,好在是玳瑁有眼力,赶忙扶稳了她。
萧燕华脸色变了变:“你这是要跟贵妃娘娘动手吗?”
胡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料定今日是要被她们给摆一道了。
她咬紧牙关,叫了一声玳瑁,玳瑁忙蹲身挪开,到她身边扶着她。
而后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怎么敢同贵主儿动手。要往景仁宫,也要容我换身衣裳,还请贵妃且等着吧。”
第三十一章:两全之策
知鹤扶着身形隐有不稳,脚下发虚的胡媛进了内殿去,整个人脸色都白了:“主子,这可怎么办才好,贵主儿今日分明是来者不善……”
“傻子都看出来她来者不善了!”胡媛张口啐她,似乎心烦意乱,“千算万算,算漏了卫玉容是个这么难对付的。”
她原本以为,卫玉容根本就不需要放在眼里。
京城中的人,有哪个不知道,庆都公主府的这位郡主,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最和善的一个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会是卫玉容想冲她发难。
果然人都是有个底线的,而卫玉容的底线,大约就是——慈宁宫。
胡媛抿唇,思忖良久:“你等会儿别跟我去景仁宫了,等我们走了,你马上到慈宁宫去。”
知鹤浑身一僵:“主子您要干什么?”
“靖贵妃还在慈宁宫,这事儿虽然是我的主意,可是她同意了,也是她起的头,她想跟我一条船,就得把这条船稳住了。”胡媛面色铁青,“贞贵妃她们几个,要我一同到景仁宫去,她们三个人一唱一和,我怕少不了责罚。”
“可是主子……”知鹤吞吞吐吐,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后话,“您也要想想,太皇太后都厥过去了,这事儿又有谁敢压下去呢?靖贵妃还是仗着太后的,可太后未必愿意拉您这一把啊。”
胡媛是急疯了,是啊,高太后怎么会愿意拉她一把呢。
高令仪还好哄一哄,可寿康宫的这位太后,哪里是个好骗的。
有让哥儿在,高太后巴不得她不得翻身……
可是,慈宁宫里,还有元邑在……
“总之你听我的,叫你去你就去,万岁也在慈宁宫,李良就一定在外头服侍,你要能惊动了他,就说贵主儿同昭妃庆妃来势汹汹的拿了我往景仁宫了。李良有分寸,绝不敢自己处置,一定会回给万岁。”
“主子您糊涂了吗?”知鹤简直不敢置信,替她挽发的手顿了下,“贵主儿和昭妃娘娘都在,万岁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心向着您呢。
可是知鹤不敢说。
但她不说,并不代表胡媛不明白,她倏尔眯起眼来,眼中闪过狠厉,竟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和不甘。
她知道的,元邑对她的态度,一向都是不咸不淡。
从前在太子府还好些——高太后在这上头管的很严,说是怕元邑沉迷女色,玩物丧志,是以太子府拢共也就她和董善瑶两个人而已。
可是后来元邑御极为帝,她生下了让哥儿,一切就变的微妙起来。
她很清楚,元邑对她没什么感情,要说还肯高看两眼,也是因她陪在他身旁服侍的久了。
那些年里,高太后为难他,严苛的出了格,诚然有董善瑶从旁开解,可她身处太子府中,又何尝没有陪他走过难捱的岁月?
元邑之所以这样冷了下来,不过因为让哥儿是长子,他不想助长她的野心。
但是眼下呢?
胡媛唇畔勾起一抹冷笑:“太后和靖贵妃为了让哥儿而去,万岁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是让哥儿生母,他不会眼看着皇后在这个时候责难我。你只管把事情闹开,反正已经这样了,收不收得了场,看万岁的心意吧。”
知鹤咬着唇,分明还有想要说的话。
胡媛从铜镜中瞧见她为难的神色,反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快着点儿,总不能一直叫她们在外头等。”
……
卫玉容等人带着胡媛到景仁宫外的时候,玲珑领着人拦了驾。
董善瑶料定了慈宁宫出事,各宫不会安分,早在玳瑁往乾清宫去打探消息时,就吩咐了玲珑,任何人来,都得挡在外头。
卫玉容也不为难她,站在踏朵下,脆着嗓子同她道:“我们有要紧事回,你去传一声,看娘娘怎么说。”
玲珑心说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可她哪里赶在卫玉容面前摆脸,忙欸的一声应下来,返身就往屋里去了。
董善瑶见玲珑入内来时,还坐在西梢间的月窗下绣荷包:“怎么了?”
玲珑踩着细碎的步子移过去:“贞贵妃来了,还领着昭妃庆妃和明妃,奴才瞧着这四位主儿,脸色都不怎么好。”
“嘶——”董善瑶蹙眉倒吸一口气,细小的针扎进了白净的皮肉里,叫她一阵吃痛。
玲珑吓了一跳,上前去要替她处理。
董善瑶却摆摆手,示意她无妨,自个儿深思起来。
因元清到景仁宫闹的那一场,她深知今日慈宁宫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卫玉容她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心里有个别的想法,原本也还要从卫玉容身上下手,还正苦思冥想,该如何开口。
这下倒好,卫玉容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拉上徐明惠和萧燕华,带着胡媛到自己这里……很显然的,前阵子胡媛频繁的走动翊坤宫,让她联想到了今日身处慈宁宫的高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