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春梦关情
时间:2017-11-02 16:23:10

      她心思转了转,欸的一扬声叫知意:“你去一趟慈宁宫吧,先问问随珠姑姑,要是绥安堂的事儿老祖宗知道了,就再回话,要是老祖宗不知道,你就别多嘴,只跟姑姑问清楚。”
      知意很有分寸,知道这是怕绥安堂的事情冲撞了太皇太后,便忙不迭的应了个是:“您说,奴才晓得怎么回话,绝不会惊扰了太皇太后的。”
      卫玉容会心一笑:“我想在京郊给董氏起墓,叫人建个不大不小的陵吧,好歹生前是尊贵过的人,就算做了废后,她也是先帝钦点的太子妃,要说送回江南去,这有些说不过去,可草草的葬了,更不成体统,还是这么着最好。不过既起了陵,守陵的就总要有,翡翠和玳瑁两个是董氏从府上带来的,最贴心也最贴意,我想就叫她二人去守陵,”她一面说,一面稍顿了顿,“她们俩如今是慈宁宫的人了,真要调走,还得老祖宗点头。你且去问一问姑姑,看她是怎么说。”
      知意面露为难之色,还是没忍住,开口劝她:“主子,那毕竟是废后,真要是给她起陵墓,只怕外头人要乱说的,回头再说是您的主意,不是给自己招惹是非吗?”
      到哪里也没有给废后建陵墓的道理,又要劳财,又要费时间费人力,且这个陵墓又不能按皇家的规制来,可要真是按着民间的规矩,那跟把董氏送回江南,由董家自行安葬,又或是在什么地方草草葬了,有什么区别呢?
      卫玉容不是这些的,可是她了解元邑,清楚地知道,元邑对董氏心存愧疚,绝不可能叫董氏草草下葬。
      人都已经没了,身后的尊荣尚且还不能够给她,难不成连墓葬,都不能给吗?
      她拍了拍知意的肩膀:“这件事没人会有异议的,朝臣不会,后宫更不会。”
      “可是……”知意到底是不放心,“可是寿康宫和翊坤宫那边……”
      卫玉容手上的力道重了三分:“寿康宫要办的是大事,不会盯着已经被废了的董氏不放,而翊坤宫是纸老虎,寿康宫勒令她不许过问的,她就绝不敢胡闹。继后任选还没择定的当口,靖贵妃也不敢太放肆了。”
      主子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知意便觉得没什么好劝的了,于是点点头,站起身来要往外走。
      她刚迈出去一条腿,卫玉容就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主子还有别的事儿吗?”
      “你叫玲珑去一趟延禧宫吧,去完了延禧宫,再去看看永安和永宁。”
      知意眸色微一暗,想起了董皇后生的三个公主。
      稚子无辜,又还那样年幼,生母被废,生母自缢……
      她点点头,敛了敛心神,退出门外去了。
      而实际上卫玉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延禧宫这边,永平正闹着萧燕华不得安生。
      其实绥安堂的事儿,她也不知道,打从她被元邑送过来的那天起,萧燕华就勒令了延禧宫的宫人们,对绥安堂的事情,要绝口不提,谁敢在永平面前提起绥安堂和董氏,就立时拉出去发落了。
      可是废后自缢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所有人呢?
      延禧宫的配殿里头住着常在江氏,她身边儿跟着服侍的几个小宫女,是内府调。教好了的,可她带进宫来的那一个,规矩虽说是不差什么,可遇上事儿,毛躁不说,还不挑时候的。
      一大早的永平闹着季兰带她在院子里头玩儿,正好就赶上了江氏身边儿的玉书着急忙慌的往配殿进。
      永平是个最爱凑热闹的性子,任凭季兰如何死命的拦,她一概不肯听,轻手轻脚的就凑到了配殿那边儿去。
      于是她把玉书回的那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玉书说什么绥安堂,说什么废后,说什么自缢。
      永平年纪是小,可却不糊涂,下意识的就反应过来,玉书口中所说的,是她的母后。
      她小小的身子晃了晃,脚下也有不稳,挣开季兰伸过来要扶她的手,拔腿就往正殿找萧燕华去了。
      萧燕华见了她进来,先是扬了笑:“跟着季兰玩儿够了?快去洗洗手落落汗,我叫人……”
      “我母后是不是住在绥安堂?我母后是不是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等你长大
      萧燕华的脸色立时就铁青下来。
      她原本就不是个好生气的吊脸子的人,尤其是永平搬到延禧宫以后,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叫永平心里不受用,于是更是每日和颜悦色的。
      永平一时间见了她这样的神色,也吓了一跳。
      毕竟还是个孩子,心里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那天父皇把她送过来,这两天她也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她胡闹可以,但是从今以后,延禧宫就是她的“家”了,庆妃娘娘养着她,父皇是没有任何不同意的。
      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气焰弱了大半:“你都知道的吧?从一开始……不对,从我还没有到延禧宫来之前,你就都知道的,对吧?”
      萧燕华眯着眼,睇季兰一回:“是谁多嘴,立时发落了!”
      她语气很不好,开口的时候,冷冰冰的。
      季兰生生的打了个哆嗦:“主子,是江常在身边儿的人……她大约是听了信儿,慌慌张张的,殿下在外头玩,瞧见了她神色慌张的往配殿跑,跑过去偷听来着……”
      她虽然说的支支吾吾,可是萧燕华却听明白了。
      合着本不是谁故意的告诉了永平的,这事儿要真的追究江氏,江氏也委实委屈。
      不过永平这又是跟谁学的毛病?难不成董皇后从前就不管她吗?
      好凑热闹倒算了,还学人听墙角吗?
      她拉长了脸:“永平,你在哪里学的,还去听墙角?”
      永平小。嘴一撇:“我只是好奇而已。”她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儿,一扬声,“你是故意打岔!”
      萧燕华一时觉得头疼不已。
      永平这个性子,若不是生在了皇室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才能学老实了。
      她当日因为可怜董皇后,又觉得孩子年幼,没了生母实在叫人怜惜,就应下了照看永平的这桩事。
      而今……
      她吸了口气,又叹息一声:“永平,你素日里虽然胡闹,却不是个不知事的。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我会慢慢的告诉你,不过有的事,我现在就可以与你说清楚。”
      她难得的正经颜色,永平便不自觉的搓着手,站直了三分。
      萧燕华见她是一副肯听人言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继而才道:“绥安堂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永平虽说懵懂,却如萧燕华所说一般无二,她心里是明白事儿的。
      绥安堂那个地方,说白了与冷宫无二,且正经论起来,连冷宫都还不如。
      被废黜的人搬过去,不是犯了事儿,就是失了帝心的,能有什么好?
      永平咬咬下唇,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萧燕华长长的嗯了一声,继续道:“那我告诉你,你母后的确是住在绥安堂,其中深意,还需要我与你言明吗?”
      永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猛然间又瞪大了三分。
      这意味着什么——她懂,她都懂的!
      其实那天她和永安永宁一大早被带走时,就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如果不是父皇开口,谁敢动她们?谁又敢在母后眼皮子底下,把她们带走。
      那天……那天起身之后,她就没再见过母后了。
      母后被禁足的时候,她们都还能够自由的出入景仁宫,可以闹着母后,围着母后,从来没人管的。
      可是那天……
      小小的人儿身形一晃,好在季兰一直盯着,眼疾手快,扶稳了她。
      萧燕华身子动了动,到底没站起身,叫了一声季兰:“扶她坐下。”
      季兰忙不迭的动作,扶着永平往旁边儿玫瑰椅上坐过去。
      永平年纪小身量也小,坐上了玫瑰椅,双。腿是悬着不着地的。
      她神色惘然,扭头看向萧燕华:“我母后,被废了吗?”
      萧燕华虽不忍心,可还是点了头:“你被送到延禧宫,并不是我要争你抢你,而是你母后的意思。”
      其实这时候,她不该再这样称呼董氏,可是今天的一切,对永平而言,都已经冲击太大了,她不想也不能再刺激这个孩子。
      于是她叹息着:“她希望你能在延禧宫中健健康康的长大,希望我能尽我所能的护佑你。所以永平,这几天,我刻意的瞒着你,不让任何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更不愿意叫你知道一丁点儿有关绥安堂的事情。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永平抿紧唇角,一言不发,许久后,才神色悲戚的开口:“她们说,我母后自缢了。”
      萧燕华倒吸一口凉气。
      她果然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的。
      “你既然都听到了——”萧燕华拖了拖音调,把心一横,“是,她在绥安堂自缢了。永平,这就是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的事。你若是个争气,打从今天起,学着如何做一个公主,做大陈的大公主,叫你母后九泉之下也能安心。我跟你保证,等你十三岁时,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我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季兰吃了一大惊:“主子……”
      萧燕华一记刀眼扫过去,示意她闭嘴。
      永平抽泣着,吸了吸鼻子:“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萧燕华摇一摇头:“现在不行,你要好好的学,好好的长大,明白我的意思吗?”
      永平合上了眼。
      她明白的,可是她心里还是很茫然。
      母后死了吗?其实她对于死亡的理解,还没有那样深,只是知道,她再也见不到母后了。
      而且……而且母后被废,她的出身,一落千丈了吧。
      她哽咽着,抬头看向萧燕华:“庆娘娘,我母后被废,我就不再是大陈的嫡公主,您为什么愿意教养我呢?”
      她所见过的那些人,追捧她,奉承她,而她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所仗的,就是父皇和母后,更因为,她是大陈的嫡长公主。
      现在,这些都不复存焉,父皇对她,更是不知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这种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还愿意听母后的,护佑着她呢?
      萧燕华没料到她有此一问,显然愣了一把,心中却是无限的感慨。
      董皇后从前竟也不知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好好地一个公主,竟叫她教成了这样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身后事
      萧燕华想了会儿,一抬胳膊,冲着永平招了招手,季兰那头立马会意,把人从玫瑰椅上抱下来,放稳在了地上。
      永平犹豫了下,还是提着裙摆往萧燕华身边儿凑了过去。
      萧燕华长臂一伸,把人带到了身边来,又使了力,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永平,无论你母后还是不是大陈的皇后,你都是大陈皇帝帝的女儿。来日若有人敢肆意践踏与你,你照样可以发落他们,或打或杀,不过是你一句话而已。你身上流着元氏皇族的血,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的。”
      “可是……”永平咬咬牙,“可是父皇,还会喜欢我吗?还有老祖宗……庆娘娘,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老祖宗了。”
      萧燕华心头一软,真的还是个孩子啊。
      永平从前那样盛气凌人,似乎永远置身高台之上,这天下,她都是俯视来看的。
      那样的睥睨之姿,实在叫她无法想象,今日的永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在害怕,怕元邑不要她了,怕太皇太后不喜欢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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