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春梦关情
时间:2017-11-02 16:23:10

      卫玉容一口气没松下去,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本意是想推辞掉这件事的,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在初入宫时,就跟高令仪面对面的交锋。
      可是老祖宗的意思呢?
      她眉心微蹙:“实际上这个事儿……”
      元邑却很快截住了她的话:“那就按老祖宗的意思办,还得请您发一道恩旨下去。”
      ……
      元邑与卫玉容从慈宁宫离开时,没用辇,二人一路步行着走在青石小路上。
      原本卫玉容走的靠后些,始终同元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元邑显然不乐意,攥着她的腕子,迫使她与他比肩而行。
      卫玉容无奈,就站在旁边儿不住的叹息。
      “好了,从慈宁宫走到这里,不过一箭之地,你都叹了几十声了。”
      卫玉容撇撇嘴,试图往外抽胳膊,然而未果。
      她有些不服气,抬头盯元邑:“老祖宗面前,为什么截住我的话?”
      “你想推辞这件事,我当然知道。”元邑该攥为握,将她白净的小手握住手心里揉捏着,“一味的躲着,也不像话。你进了宫,身份何等尊贵,难道协理这样的事,反倒与你无关了?”
      “我……”
      “你别急着分辨,”元邑不轻不重的掐她手心儿,在她要开口时,却又匆匆打断她,“不管你协理不协理,禁庭的争斗,你都已经深陷其中了。令仪也好,明惠也罢,甚至是启祥宫中的胡氏,她们每一个人,眼睛都盯在你这位郡主娘娘的身上。”
      卫玉容咬咬牙:“所以协理之事如果只交给了燕华,对我反而不好吗?”
      “对。”元邑拉着她,缓步而行,时不时的扭过头来看她一眼,“如果是她不是你,她们便会想,这是老祖宗为了保护你,使出来的障眼法。所谓协理,也明说了,是给皇后打下手的,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权,才有几分?再说了,萧氏和你感情一向也不错,我怕她为了这个,心里与你生出隔阂,将来对你也不好。”
      一股暖流,自卫玉容手心处,注入身体中,一路蔓延至心口,叫她通体温热。
      元邑替她把什么都考虑了,她的现在,还有她的将来。
      她终于反握回去,笑吟吟的:“那我明白了。”
      元邑满眼。宠。溺:“你这个性子,也不知今后是好是坏。”
      什么样的性子呢——卫玉容是个不好争抢的人,其实元邑有句话说的不对,不仅仅是萧燕华与她感情不错,幼年时的卫玉容,行走在这上京贵女圈儿中,几乎就没有交恶的人。
      高令仪从小眼高于顶,遇见她,不是照样会收敛三分吗?
      连高令仪尚且如此,旁的人,或是忌惮她出身不凡,或是因她脾性可亲,总归与她感情都还不错。
      元邑早就想过,把这样的卫玉容放在宫里,对她来说,福祸未知。
      这里明争暗斗,步步杀机……连董善瑶都不能免俗,他生怕有朝一日,他的容娘也会学得那般模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把她接进宫,再过几个月,姑母一定会进宫请老祖宗给她赐婚。
      王侯将相,钟鸣鼎食之家,她一定会嫁的很好很风光。
      可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
      办不到!
      元邑的大掌倏尔收紧了:“把你接进宫,要你深陷泥潭,将来只能在这里搏杀,甚至……可能有朝一日,我也没法子回护你。容娘,你会不会怪我?”
      卫玉容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这话中,透露出的无奈和无措,叫她心口处莫名一疼。
      她认识元邑真的很早了。
      那时候元邑五岁,还跟着徐娘娘住在承乾宫,她时常随母亲进宫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又不爱拘着她,这陈宫中,几乎没有哪一处是她没去过的。
      徐娘娘生的极美,待人又很是平和,是以东西十二宫中,只有承乾宫是她最爱去的。
      每每去,徐娘娘都会叫人准备下她最爱吃的芙蓉奶酥和玫瑰膏,连母亲不常许她吃的奶糖,徐娘娘也会备下。
      就是那时候,她认识了元邑和元清,与她二人,走的极近。
      直到两年后,元邑被高太后抱走,她与元邑见面的次数就渐次少了,但是数个月后,她弟弟被选作了元邑的伴读,她就又时常能够听到有关于元邑的事。
      “他过得可真苦啊,我每每去学里,母亲都给我包好一包的糕点,生怕我饿着或是缺了嘴,时不时的还差人送瓜果过去,可他一个皇子,连我有的,他都没有。”
      “阿姊阿姊,你不知道呢,元邑今儿是带着伤的,他手心儿都出血了,我打听了才知道,是皇后娘娘因他读书不用功,打了他来着。”
      ……
      诸如此类的,她听到过太多了。
      那样小的年纪,还要怎样的刻苦与用功呢?
      她认识的这些孩子里,只有元邑,文武双全,诗词歌赋一样不落,降烈马射大雕亦不在话下。
      可是高氏,永远都不满足。
☆、第十四章:与君两心同
      元邑因为她许久未语,紧了紧手,再开口时,正年少张扬的人,语调中难得的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紧张与不安:“容娘,你在想什么?”
      他很怕。怕有朝一日,她先后悔了。
      这条将要走的路,太艰难了些,对他,对她,皆是如此。
      前朝,后宫,高太后一手遮天,无所不能,他几乎要步履维艰,现在却又把她拖下了水。
      可是如果没了她的扶持,他还要怎么坚持下去?
      卫玉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反手握回去,朱唇微启,明眸善睐的模样,如寒冬时一道暖阳,径直照进了元邑的胸口。
      “与君同两心同。”她浅笑微露,往他身侧更靠过去几分,“我与陛下的心,是一样的。”
      ……
      送走了元邑和卫玉容的慈宁宫,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珠奉茶进殿中,又点上了太皇太后最爱的一品香,香气萦绕大殿时,还可见缕缕青烟自青玉雕云蝙的三足香炉中升起。
      太皇太后深吸一回,细细的品着,眉眼处却是化不开的惆怅。
      随珠放下手中的香勺,几步进前:“老祖宗担心郡主吗?”
      她嗯一声,却没别的话,须臾再睁开眼来,瞥向随珠,只是淡淡一眼:“她今后是贵妃了。”
      于是随珠便知道自己失言说错了话,双手交叠着纳个福:“奴才记着了。”
      “你说……”太皇太后幽幽长叹,“庆都为什么,非要送她进宫来呢?”
      胡氏其实也不是太平世里的皇后,可她跟高氏不同。
      当年成祖仁宗皇帝杀伐天下打江山时,胡氏也只是替他打理后方事,持中馈,育子女,朝堂中事,她是一概不理的。
      她不是没手腕的人,可经年过去,社稷稳定了,天下太平了,享了几十年福的胡氏,早就没了当年的心气儿。
      是以当高氏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架空了元邑时,她干看着,心里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能在后宫压着高氏,可前朝中,她就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庆都这次点头同意送卫玉容进宫来,着实叫她气了许久。
      以卫玉容的出身,无论嫁给谁,都是正头嫡妻的尊贵,何苦要塞到禁庭中……即便将来能上位,也不过是个继后而已。
      太皇太后眸色冷了冷:“也许我根本就不该点头。”
      随珠知道老太太一向疼爱这位郡主,上了手替她顺着气儿,又一面劝她:“您不是没瞧见咱们万岁爷的痴情样,您不点头……容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你不点头,怕也不好使。贵主儿生来就合该是这禁庭中的人,拦不住的。”
      痴情二字如平地惊雷,叫太皇太后心头猛然一颤:“没有什么痴情样!随珠,这话出了慈宁宫,离了我面前,旁人那里,半个字都不能说。”
      这不是值得得意的事,于卫玉容而言,元邑的痴情,只会是她的催命符。
      随珠跟着她伺候了二十年,从十三岁熬到了三十三岁,早过了放出宫的年纪却不愿离开胡氏,如今成了禁庭中诸人敬着的随珠姑姑……她有她的主见,更知道,太皇太后这话对她是个警告。
      “这点子分寸,奴才是有的。”她面上挂着浅笑,收回手,掖着手立在一旁,“不过主子……要奴才说,协理的事情有了着落,长春、翊坤和启祥三宫,心里大约都要不舒服的。旁的还好说些,启祥宫那位……”
      她提起胡氏来,太皇太后神情便更见了冷冽。
      启祥宫的明妃,要算起来,还是她本家,只不过房头隔的实在是有些远了,她尊贵了后,又极不待见有小辈儿凑上来套近乎,是以自胡媛册封以来,她就只当宫里头没有这个人。
      但是胡媛又委实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心念转了转:“让哥儿从学里回来了吗?”
      随珠笑着回了句还没有,又有模有样的扳着指头算时辰:“再一刻钟,就该回来了。”
      太皇太后靠在***上,眼里泛着精光:“你去一趟启祥宫,叫她过来看看孩子。”
      “那奴才叫人把偏殿收拾……”
      “不必。”太皇太后手一挥,指头上套着的掐丝珐琅红宝石戒指相当耀眼,很是晃了随珠一回,“叫她到我跟前来,我跟她说说话。”
      随珠一怔,提了一口气,应声退了出去。
      清净了十几年的老祖宗,终究还是要操起孙子和外孙女的心了。
      福玳郡主才进了宫,万岁爷就急着叫她掌权协理,老祖宗大概是后怕了……
      当初点了头,同意把人接进来,却没想到,万岁爷遇上郡主的事儿,会这样急切起来。
      要不是还有延禧宫的庆妃一起挡着……
      随珠浑身一哆嗦,没敢再往深里想。
      一路从慈宁宫到启祥宫去,她走的不急不缓,身后四个小宫女跟着,步调更是一致整齐。
      只是进启祥宫时,有个略为难的地方——启祥前殿连着长春宫呢,要进去,少不得得从长春绕上一道。
      随珠立在长春宫门外,想了约有一盏茶时间,横了横心,才提步入内去了,……
      宫里的消息最是灵通的,尤其是慈宁宫的随珠姑姑,还有乾清宫的李大总管,再有就是寿康宫的春喜姑姑和冯大总管。
      仿佛他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的皆是他们身后的主子,是以没人敢漏掉他们的行踪。
      这不,随珠前脚进了启祥宫,引着明妃一路往慈宁宫回,后脚这消息就先在西六宫里传开了。
      徐明惠自然是最先知道的,谁叫随珠往后头去的时候,她正好支开了月窗,就坐在塌上绣荷包。
      “随珠领明妃去慈宁宫,是为了让哥儿吗?”她自顾自的做针线,头也没抬,张口问旁边的出云。
      出云哪里算得准这个呢……她也是宫外带进来的陪嫁,进了宫也不过几日而已,前头在内府学规矩,又不敢瞎打听。
      于是她垂下脑袋,搓着手:“主子问奴才,叫奴才怎么回您呢?慈宁宫和启祥宫的事儿,奴才也不清楚呀。”
      “我记得殿下说过,老祖宗除了她和万岁,一向谁都不见,连皇后都进不去慈宁宫啊——”她拖长了音,搁下针线,略抬起头来,一眼扫了过去。
☆、第十五章:字字诛心
      徐明惠的话看似是喃喃自语,可出云能听得出来,她的这位主子,已然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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