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兜兜麽
时间:2017-11-02 16:57:17

  青青连忙说:“也不是那么疼的,我……我不……”
  陆晟一乐,笑道:“朕什么都没说,瞧你吓的。”
  这时候茶来了,青青连忙爬起来坐直了,“皇上尝尝?”
  陆晟仍靠着不动,只稍稍抬一抬手,“你伺候朕喝。”
  青青无法,只得端起茶盏送到他面前,他只浅浅抿上一口,青青便从他舒展的眉头瞧出端倪,等她放下茶盏爬到他身边去,贴着他的耳悄声道:“原来皇上喜欢喝甜的,可真跟个小孩子是的呢。”
  “放肆——”他从鼻子里哼出两句威吓,一巴掌拍在她批股上,“没规矩!”
  青青警醒,知道他动了心思,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好生狼狈。
  陆晟在她身后问:“躲什么?你还能躲到哪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身后袭来的人困住身子,野人似的一把扛在肩上,故意掂量了两下才往前去,把她当货物似的摔在床上。
  等她抬头正要说话,又是他的单薄嘴唇霸道地吻住她,带来一个湿软缠绵的吻。
  青青被他攥住了手腕,不知几时被死死按在床上,床头那只六月雪做的软枕也到了她腰后,将她垫高了,越发能够乖顺地逢迎他。
  他看着她迷离的眼,含着笑说:“小舌头伸出来,让四叔尽兴吃一回。”
☆、第30章
  青青第三十章
  世间有万般苦,最苦是情爱缀上卑微二字, 旁人是求不得, 你是不得求, 苦到柔肠百转, 心如刀割, 仍是不能诉、无人知,长夜如冰, 慢慢思念, 也只你一人品过。
  而他自认卑微,又深知卑劣, 只敢在她埋首饮泣时, 偷偷拿指尖撵弄她垂落的发梢,那些滑腻的触感、熟悉的香, 无一不在勾动昨日未尽的情与念。
  只可惜如今乾坤倒置、山海倾覆,也没有他与她可留、可守、可念的余地。
  他望向她背后嫣红芙蓉帐, 轻声说:“公主不必怕, 你若想活, 便好好活, 若是腻了烦了, 臣自然也跟着公主一并去。”
  “去哪儿呢?”青青抬起头,露出满脸泪痕, 仍是个委委屈屈的孩子模样, 她带着哭腔, 瓦声瓦气问, “你这个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势必是不能跟我去一处的。”
  元安拿指腹部拂开她眼角一颗将要落下的泪,释然一笑,“黄泉路上能陪公主走一道,微臣也便知足了。”
  青青一愣,呆呆看着面前一双狭长透亮的琉璃眼,仿佛在认真考量他的话、他的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忽然间她想起从前皇后在闲谈时说起过,如若元公公是女子,恐容妃也爬不了这样高。
  恍然间她伸手捧住他侧脸,仔仔细细欣赏这张分明是柔情似水最无害,却又似温柔刀刀刀要人命的颜色,忽然间便笑了出来,眼中噙着泪,嘴角却在上扬,“哄我呢?还当我是六七岁的小娃娃,随你三两句便能糊弄过去?再说了,我现如今可不想死,我已经死过一回,死什么滋味儿我尝得够够的,如今我要活着,再苦再难我也要活着,绝没有半道儿缩回去的道理。”
  她眼中柔情退尽,冷肃爬上瞳仁。她彻底放开元安,重新趴在枕上,大半张脸却还从手臂中露出来对着他,此时此刻却又带着一丝狡黠的快意,看着他的眼睛说:“后曾说过,心痛好比凌迟之刑,日日夜夜不肯放过,我倒要试一试究竟能疼成什么样……”
  “公主……”
  “公主?什么公主?”她勾起嘴角讥讽道,“我不是你的主,你也不再是我的臣,你现如今是新朝的奴才,而我……你该改口了,元公公。”
  元安眼中那星点的光渐渐转为寂灭,最终彻底转为暗沉沉的夜。他挺直背跪在床边,慢慢弯下腰,在她手边俯下身,以头触地,顺从道;“是……奴才谨遵娘娘教诲。”
  青青微微抬一抬手,姿态竟与陆晟一般无二,“起吧,你不在皇帝跟前伺候,跑我这来说话,不怕被抓出来整治?”
  元安道:“娘娘夜里受苦了,皇上嘱咐奴才伺候娘娘上药。”
  青青噗嗤一笑,盯着元安低垂的眼睑,玩笑道:“你改得倒是快,气我了?”
  元安仍然低着头,“奴才不敢。”
  青青亦不深究,她如今对着元安,倒有几分陆晟的气势。“去取药。”
  元安做惯了这些事,行动之间无声无息,她睁开眼,他不知已拿着药瓶在床边站了多久。青青斜他一眼,“愣着做什么?屋子里又没别人,难道要我自己来?”
  元安似乎是咬着牙应了一声“是”,于是颤着手倾下*身,伸手去揭她背上松松挂着的月白衫子,“奴才逾越,娘娘恕罪。”
  绸缎离开皮肤,似揭开幕布,徐徐露出内里青红满布的隐秘,仿佛一张纯洁无垢的白纸被泼上杂乱无章的青红颜料,各种惨淡,令人不忍萃睹。
  元安一语不发,将白玉膏倒在掌心化开了,在小心揉在她后背淤青处,却听她问:“今日大朝,你不跟着么?”
  元安道:“皇上身边自然有替换的人,倒不必时时刻刻都由奴才跟着,且皇上素来冷淡,更不愿让人觉着他时刻离不开人,便并不独独抬举人。再而,今日十五,皇上按例要在长春宫与皇后娘娘一处。”
  他的手碰上一片指印,疼得青青无声皱眉,缓过来才问:“你说他素来冷淡,对后宫也是如此?”
  元安减轻了力道,低声解释,“皇上的心思从来不在后宫,就算从前独宠慧嫔,大多时候也不过到她宫里坐一坐,躲个清净罢了。如今后宫刚有了模样,但关外女子大多不懂规矩,也惹得皇上厌烦,为此,皇上对皇后也颇有微词。”
  “那淑妃呢?她可是这宫里唯一有儿子的。”
  “正因她有儿子皇上才抬举她,不然升到嫔也就顶了天了,这些年她仗着有皇子傍身,在宫里横行无忌,皇后也瞧不上她,不过不与她计较罢了。”
  “淑妃是什么出身?”
  元安的手一顿,大约在琢磨措辞,约等了一等才开口,“她原住在长白山下,全族人都靠挖参为生,一日机缘巧合,与皇上有了一面之缘才造就今日入主一宫的荣耀——”
  “你是说…………”她猛地坐起身,扭过头盯住他。
  她一瞬之间想通关隘,他却仍然顶一张淡而又淡的脸孔,仿佛方才说的都是旁人的故事,“现如今他们一门荣耀,自然不可以有一个残漏之身的长子,奴才当年走得早,也变得多,这世上除了皇上,再没人知道。”
  “那你为何要说给我听!”
  “娘娘不是不放心奴才么?奴才便说个要紧的,好让娘娘安心。”
  她心中不知从何处涌上来的怒气,一瞬之间已然怒不可遏,凭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推开他,推得他向后猛地一个踉跄,“我放心又如何?不放心又如何?你这该死的奴才,还要来忖度我不成?”
  元安刚刚说完了“奴才不敢。”
  外头便突然起了脚步声,陆晟穿着耀眼的明黄朝服,撩开幔帐绕了进来,看着他们一主一奴,剑拔弩张,便问:“这是怎么了?朕一走就如此热闹?”
  他语调轻快,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不悦。青青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眼见他走到床边来,扯起锦被将她一裹,把雪白肌肤遮得严严实实,仔细端详过才问:“又哭什么?谁惹你不痛快?”再看向元安,元安跪在不远处,一语不发。
  陆晟道:“朕记得,你们也算旧相识,倒不至于如此……”
  “你替我杀了他罢!”她忽然间言语激烈,连陆晟都是一愣,但再开口,已无方才厉色,只耐着性子安抚她,“好好地,怎么要打要杀,还是朕身边的人,朕不能应你。”
  青青却仿佛怒极了,咬牙道:“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狗东西,你怎也不能为我舍了?”
  陆晟捏一捏她下颌,仿佛是无声警告,告知她适可而止、见好即收,“再不是东西,也是朕的东西,朕不允,你不许动。”便就一抬手,打发元安,“出去吧,省的把你的旧主子气出病来。”
  “奴才遵旨。”元安深深叩首,匆忙退了出去。
  青青却仿佛生了大脾气,扯着被子背对陆晟躺下,本该是大不敬的举动,到了陆晟这里,反倒是看得身心愉悦,更由得她去闹,自己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匆匆忙忙赶过来仿佛就为吃个闭门羹似的。
  他探过来,两只手臂撑在她身体左右两侧,“又为着什么要与朕赌气?小孩子家家动辄要人性命,实在不成样子。”
  青青仍不肯看他,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帐子上的绣花,“我就是恨他——”
  “收收脾气。”
  “别指派他来伺候我!”
  “朕看着办。”
  他这说好也不说坏的油滑姿态终是将青青气得正过脸来对住他,“皇上今儿是来存心气我的不成?”
  陆晟俊朗眉宇之间隐隐透着疲惫,对上她却止不住笑,右手捏住她尖尖下颌,哑声道:“小没良心,朕下了朝本是要去长春宫与皇后一道用膳,却趁着日头还早特地赶来看你,你还要与朕赌气。”
  大约是柔情作祟,青青的态度也软下来,伸出手来,勾着他领上盘扣,仿佛勾着他的心,小声说:“是你不肯让着我……”
  陆晟笑:“朕虽喜欢你,却也不能没了规矩。”
  “这下倒要与我讲规矩。”
  “好,这下不讲了……”为何不讲呢?自然要低下头去吻近在咫尺的一张嫣红口唇,去品这世上最柔最媚的一抹甘甜,却不够,恨不能天长地久日日伴在身边。
  一番耳鬓厮磨,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大佛,青青这才能松一口气,理一理心中万绪千头。
  另一边,到了长春宫,用膳时皇后也少不了要问上几句后宫新人,但都被陆晟糊弄过去,
  未做明示。
  第二天一早,是该各个宫里的嫔妃来长春宫给皇后请安,青青免得了第一日,也躲不过这一日。
  皇后亲手伺候陆晟穿戴,然则他却破天荒地要留下来,与皇后一并受礼。
  皇后正纳闷,却直到她瞧见赵家姑娘的庐山真面才参透谜底。
  满堂姹紫嫣红,皇上似一尊金刚大佛,悲喜不辨,美人低垂眼眸,如诗如画,只她似局外人,满腔愤懑无处诉,险些要气晕过去。
☆、第31章
  青青第三十一章
  每月十五、三十两日都歇在皇后宫里, 这原本是前朝的规矩, 不过大多数皇帝都未曾守过这又旧又烦人的老规矩。然则陆晟是新君,又一心向汉, 自然要比真正的汉人皇帝更自律更受礼,且他一贯在这些事上头没太大所谓, 到哪儿都差不离, 便不计较这些。
  到了长春宫, 皇后仍是老样子, 本就是容长脸却偏偏要扮老成,一张脸终年累月的拉得老长, 当着一国之君也还要撑出从前的长姐姿态, 开头结尾都是劝诫,“臣妾听说安南侯府的嫡小姐进宫了,皇上很是喜欢, 昨儿人刚到,皇上就宿在景仁宫……”
  她本是试探, 但陆晟端碗的手顿了顿,随机说道:“朕的行踪你倒是很清楚。”
  陆晟的语调不重, 但眉头紧锁,她便知道这已是夫妻之间的疾言厉色了, 慌忙堆起个笑来, “是新来的妹妹, 又是安南侯府的姑娘, 臣妾……自然留了心思。”
  陆晟道:“不过是一点新鲜颜色, 皇后犯不着因此费心。”他放下碗,决心不再纠缠于此,因而从一桌子寡淡至极的菜色当中挑出一盘来,言不由衷地赞道:“这道牛肉汤尝起来还算鲜甜。”
  皇后连忙笑道:“宫里新来一个江南厨子,说是从前在京中百悦楼掌勺,南方菜做的很是地道,今儿怕皇上吃着不习惯,便只许他上了这么一道菜,若皇上喜欢,臣妾命他……”
  “不必麻烦,回头朕跟你借他两日。”
  “皇上跟臣妾之间何谈借呢,皇上只需吩咐一声,便叫他去乾政殿当差……”
  “先留着吧,朕也不是日日都要用这些。”陆晟撂下筷子,便有今日当值的周英莲领着几个小宫女伺候他漱口。
  晚膳过后正是点灯时分,陆晟与皇后两个人话都不多,凑在一块儿就更没声儿了,就见陆晟端坐在椅上翻书,皇后则在一旁穿针走线,屋子里静得像佛堂,只留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在门后干着急。
  不一会儿,便由着宫女送来一盅参汤来,宫女伶俐,说了一车篓子好话,无非是皇后如何如何关心圣上。
  陆晟懒懒揭开盖,看着往上冒着热气的参汤,终究还是不忍心委屈自己,“刚用过晚膳,朕腻得很,便只能辜负皇后一片苦心了。”
  “去叫厨房准备山楂白果汤来,这汤最能解油腻……”
  “不必麻烦了。”陆晟一挥手,将宫女打发出去,显然是想躲个清静,并不打算再赔上几分耐心。
  皇后垂下头,眼角皱纹细细绵绵在灯下延伸。
  陆晟忽而合上书,挪了挪位置,问:“宫里如今收着什么红珊瑚树没有?”
  他冷不丁这么一打听,倒是把皇后问得一愣,等了等才说:“库里似乎还有几株,都是前朝旧物。”
  陆晟皱眉,“下面没有新进的?”
  皇后道:“皇上厉行节俭,下面……臣妾约莫着都没胆子进这些……”
  陆晟把手里的书一扔,啪嗒一声落在案台上,很有些烦恼。但他略想一想,便已有了主意,未过多久便露出一个极为轻快的笑容来,却把面向而坐的皇后惊了神。
  她仿佛已不认得他,如今在面前的是个未曾谋面的少年郎,哪有英武帝王的模样。
  好在这笑只是短暂一瞥,他很快已收敛嘴角,沉默如常。
  站起身肃着一张脸说:“歇吧,朕明日还要见一见你父兄。”
  皇后这才露出一点松缓笑意,起身伺候陆晟脱衣裳,一面解他零上盘扣,一面说:“阿哥现如今终于懂事了,能给皇上分忧是臣妾家人的福分,但倘若阿哥再惹事,皇上必定不要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轻饶他,一定要重重地罚他,叫他知道厉害。”
  陆晟道:“一家人,到底是要护着点的。”
  皇后粲然一笑,多出几分娇羞,“那臣妾便替哥哥谢皇上宽仁。”
  收拾妥帖,两人同在一张床,与往常许多夜晚一般,既无谈资又无欲念,仿佛是这清汤寡水的日子,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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