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计较越好,他去找别人,她才能休息两日,乐得逍遥。
却不想,陆晟只吩咐她们各自安顿,便都打发了出去。
稍倾,殿内又只剩下青青与他两个人,陆晟将奏章合上,一侧头发觉青青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盯着朕做什么?”
青青摇头,又点头,“就想看看皇上究竟好在哪里,怎么一个个的都对你情根深种,仿佛天底下只你一个好的了。”
“你过来。”他拉住她,又缠到龙椅上,咫尺之间勾唇笑道,“朕好在哪,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说完便将她往腰上一按,“你若是还没尝够,朕今儿换个姿势,让你好生体会体会。”
“皇上……”
“周英莲,朕看你今儿是活腻歪了!”
青青跨坐在陆晟身上,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僵在半道儿,都在等周英莲出声。
周英莲苦巴巴地在外头喊:“皇上,淑妃娘娘宫里来人了,说皇子病了,请您过去瞧瞧。”
陆晟憋着火,生生忍了下来,青青抿着嘴,偷偷笑。
他捏了捏她鼻尖,再一次替她整理衣襟,“朕去淑妃宫里看看。”没等她欢喜一阵,他起身便说,“你也来。”
真真是个烦人精,青青心里抱怨一通,一跺脚,跟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段奏疏引用自岳飞战报
☆、第35章 35章
青青第三十五章
日头正好, 午后的光给檐下的叶片刷一层绿油油的漆。
陆晟与青青同坐一轿,一个闭目养神, 另一个盯着他袖子上的锦绣云彩发愣。直到他忽然间伸出手碰了碰她面颊, 她才回过神来,听他问:“脸上还疼不疼?”
轻轻摇了摇头,她并不打算说实话。
至于陆晟, 岂会不知其中之意?他喜欢她,也轻践她,从不认为在他手心里她能翻得出什么花样来。
就这么用着, 留着, 偶尔宠着, 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他仍闭着眼, 浅浅勾一勾嘴角,牵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都说命运有翻云覆雨手,而他轻落一笔, 便能定下千万人命运。
如此,甚妙。
陆晟在宫门前下轿,周英莲没去扶他,反而到青青跟前伺候。
刚落地就听见里头一阵一阵地透着女人的哭声,陆晟不由得皱起眉,却在进门的一瞬间舒展开,一见低头饮泣的淑妃,仍是宽仁和善模样,扶她起来才问:“怎么回事?小六又病了?”
淑妃与陆晟宫里其他女人又不大相同, 虽说都是关外人,但她身段窈窕,弯眉杏眼,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弱风扶柳之态,便说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得宜,即便是在青青眼里,也应算得上是第一等的美人了,但倘若将她容貌与元安作比,似乎又还差着一截。
青青正胡乱想着,见淑妃望过来,少不得弯一弯膝盖正要行礼,却见淑妃撇过脸去只当没看见,显然是不给她脸面。
她这厢礼也不必行了,只抬眼望陆晟,眼睛里透着促狭——你瞧,淑妃这可是不给你面子。
陆晟不理,淑妃低头哭道:“昨儿夜里吵着要见父皇,臣妾安抚不住,这一个不小心,兴许是见了风,天一亮便咳嗽起来,到如今都不见好……都是臣妾该死,是臣妾无能……”
这一哭,又是一番梨花带雨好风光。陆晟握了她的手,温声细语开口,“不怪你,你也是慈母之心。太医怎么说?”
“太医已经诊过了,说是偶感风寒,服几帖药应能转好,只是宇儿……生来体弱,这会子又要受苦了……臣妾这心里,真跟刀割一样疼,臣妾……臣妾恨不能替他受苦……”
淑妃的眼泪动人,然则陆晟仿佛是词穷,只拍了拍她手背,半句话也没憋出来,隔了一阵才叹息道:“朕去瞧瞧。”便起身往屋内去。
陆晟去看他的宝贝独苗,淑妃却没挪地方,她一抬眼,已是另一番模样,拿眼角余光将青青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再一转眼珠,轻哼道:“妹妹生得好生俊俏,连我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也难怪妹妹有福,能一连半月霸着皇上,旁人轻易近不得身,连我宇儿都见不着父皇。”
青青听得一愣,觉着这淑妃好生可爱,当着她的面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狐狸精了,遇多了装腔作势虚与委蛇的,乍见她如此直白,倒让人有些无措了。
青青笑道:“可不是我要霸着他,今儿皇后家里送进来两位,生得都是南人模样,我瞧着是特意为皇上挑的,皇上也十分中意,恐怕这一连两三月我与娘娘一样,都见不着皇上了。”
“什么?皇后送的?”淑妃一惊,两撇细长的眉毛拧起来,煞是好看,“那个老妇——”
她咬牙切齿,愈发将青青逗笑。
可惜青青还没能与她多说几句,陆晟便已从里间出来,他绕过屏风,再见淑妃,她仍是个柔顺模样,禁不住心中歉疚,嘱咐道:“朕看小六气色还好,说话声音也响亮,可见不是什么大病,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要仔细自己的身子,下面人伺候不好,你自狠狠地罚,若有不服,朕替你拿主意。”
淑妃登时千恩万谢地要起身,被陆晟按住了,“朕还有事要回乾政殿,你好生歇着,不必送了。”
“可是皇上,臣妾还做了您最喜欢的百草羊肉羹……”
“小六病了,朕也没胃口。”
“那……倘若宇儿醒了……”
“到时朕再过来瞧他。”陆晟一句一句地将淑妃的话都堵死了,令她刚刚燃起希望的眼里只剩下星点死灰,男人到底最是无情,喜新厌旧都是常态。
陆晟走出门外,一抬手止住周英莲,“不必了,朕正好走一走,散一散。”再回头看青青,“你也跟着。”
青青扁着嘴,心底里对陆晟的怨气愈发重了。
白云遮日,天空湛蓝,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青青略差他半步,在他身后换换跟着。
陆晟双手背在身后,步子慢,身姿挺拔,近看仍然是个随时随地一个转身一个眼神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觉得如何?”
他突然发问,却在青青料想之中,“她做人倒是直白,恐怕不乐意与我亲近。”
陆晟回头扫她一眼,“那你可如何是好?”
青青道:“我什么都不做,横竖时日尚早,皇上还舍不得让皇后轻易杀了我。”
“懒。”
“谢皇上夸奖。”
“油嘴滑舌。”
“也是本领。”
“皮厚觍颜。”
“再说我可生气了。”
陆晟回头看她一眼,笑,“你生气倒也好看。”
“与淑妃比呢?”
“嗯……”陆晟停下脚步,仿佛真在仔细比对,“朕这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淑妃生气是什么模样了,至于你……倒是很清晰,你这丫头,没有一日不与朕赌气的。”
青青道:“想来这‘生气好看’救了我一命。”
陆晟道:“知道就好。”
他这句话究竟是调笑或是警告,青青已懒得去想,只跟着他漫无目的地在宫墙下散步。
到路口,青青提醒他,“往乾政殿得向右走。”
“不去乾政殿,朕累得很,去你宫里歇歇。”
“我也累得很……”
“总归不必你出力。”他笑时眼角有细细的纹路,不显老,却能将他凌厉的轮廓揉得圆通,比往常更温和些许,他牵住青青的手换做肩并肩向景仁宫的方向去,“你若真想亲近淑妃,朕倒是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什么路?”
“你的旧奴。”
青青佯作一惊,“元安?”
“你可一试。”
他说完,迈过门槛,自顾自进了青青的屋子,招呼周英莲来伺候他脱衣裳,也不与青青多说,径自躺在她的绣床上倒头就睡。
等他醒来,已是夜幕铺开之时。
青青坐在炕床上,手肘抵着小桌案,正低头翻一本旧书,暖融融的光照在她身上,为她柔和的轮廓描一层金边。
陆晟靠着床上的胎菊软枕,就这么望了她许久,仿佛能将她每次一翻书时抬手的弧度都记在心里。他回味久久,似乎头一遭在这么个骄矜又不讲理的女人身上体会到世间温柔为何物,这一瞬,即便是石头做的心肠,也叫她一垂首的乖顺,化作咫尺缠绵的绕指柔。
他径自起身,自她身后拥住她,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环过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他忍不住心念一动,低头吻了吻她被烛光照得几近透明的耳廓,“在看什么?”
他声音沙哑,又近在耳旁,令青青不自觉打了个抖,这样的亲近,无论从前如何,这一刻总归是令人难以抗拒。
青青将书封翻给他,原来是一本诗集。
陆晟道:“你们女子,总爱读些风花雪月的书。”
青青道:“我生来就为风花雪月。”
他笑了笑,用手背磨蹭她白玉似的面颊,哑着声音说道:“你生来是为朕。”
“好厚的脸皮。”不知怎的,她竟面庞发热,忍不住低下头,一面推他,一面骂他大言不惭。
陆晟的笑声越发大了,揉着她也吻着她,玩笑说:“朕这一辈子的风花雪月,也就让你占了个精光。”
“我才不要……”
这一闹,周英莲又来了,“皇上,今儿就歇在景仁宫么?”
陆晟听完,手上一顿,将周英莲叫到跟前来,“回乾政殿,皇后送来的那两个,叫一个来伺候。”
周英莲应了,抓紧去办。
泽兰与云苓两个赶忙进来服侍陆晟穿衣,临走前他只交代,“你歇着吧,不必送了。”
青青倒也自在,就捉摸着今晚是叫哪一个?是大胆偷偷看他的那个,还是低着头胸脯滚圆的那个,或者是两个都来?
想来陆晟那荤腥不忌的架势,两个三个也都来得。
风冷,秋日渐远。
不知不觉便到了陆震霆与赵如峰班师回朝的日子,青青守在景仁宫里,听外头的人传话,陆晟今日亲自出城去迎,回京后必定要大封大赏,陆震霆风光无限,赵侯爷一家也要立稳根基,真是风云变幻一朝改。
她一人习字,等到烛火通明,外头的宴席早已经散了,她写了一日,手腕已经没了知觉,正要歇下,却听见窗外一阵嘈杂,女人的哭声由远及近,透着一股难言的凄厉。
未过多久,云苓便进来说:“不知怎么的,晋王妃出宫之后又回来,口口声声说晋王要一箭射死她,正在长春宫里求皇后娘娘庇佑。”
青青极力稳住自己,淡淡道:“那就是宫外的事,咱们不必管,也不必打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段要看吗?
看就写。
☆、第36章 36章
青青第三十六章
此夜风和月美, 应当是吟诗赏月燃灯夜赏花的美好辰光, 无奈是啼哭声与喊杀声一道,莽然撞破了平和的夜幕。
娜仁托娅逃到长春宫时,原本梳得油光水亮的发髻已然散了大半,半披半落的遮住了眉与眼,乍看之下倒像个深夜寻仇的女鬼, 一路跌跌撞撞最终跪倒在皇后脚边, 哑着嗓子哭喊, “四婶救我, 俄日敦昏了头了,要杀了我给他的爱妾抵命!”
今日大军凯旋,宫中大宴群臣,皇后原本心情颇佳,谁料到半夜闹出这么一桩荒唐事,当下一口气冲上心头,又发作不得,硬生生忍下来, 还需安抚瑟瑟发抖的娜仁托娅, “你先起来, 本宫在此,容不得他放肆!”
再使个眼色,令满福去将娜仁托娅扶起来,才说了两句,正要送她去后头梳洗, 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高壮颀长的身影闯进来,带着满身酒气,与那山中匪徒也一般无二。
一进门,两只通红的眼便死死盯住惊惶无措的娜仁托娅,“贱人!爷要你的命!”
话出口,眼看就要伸手去拿她,娜仁托娅身子灵活,一个转身逃到皇后背后,不管不顾地扯着皇后的衣裳,大叫着,“娘娘救我,我阿爹为皇上南征北战,我三个哥哥接连战死沙场,陆家不能这么对我!俄日敦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阿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好大的口气!爷今儿便就掐死你,倒要看看你爹能奈我何!”
一说完就要越过皇后去抢人,真是昏了头,半点规矩都没有。
皇后本就窝火,这么一闹,便再也忍耐不住,拿出从前在关外游马行猎的架势,大呵道:“够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放肆!满福!”
“奴婢在。”
“叫荣昌进来,先拿下这不分轻重的酒疯子!”
侍卫进来拿人,陆震霆心里不服,但这会儿已醒了大半,知道这是再宫里,如今是四叔四婶当家,今时不同往日,造次不得,只能先跪下,咬牙说道:“四婶明鉴,是这毒妇趁侄儿出征在外,妒忌之心作祟,竟将侄儿心爱之人毒杀,连尸骨都没留下!我今日不杀她,明日也要杀,后日也要杀,我当杀了她以慰青青在天之灵。”
“她是你的妻!”皇后几乎被他气个仰倒,她心中呕血,拍着扶手痛心疾首道,“娜仁托娅是你堂堂正正三媒六聘娶回来的!不是你去后山跑马瞧得顺眼就带进府里的女人,你要敢动她,你四叔第一个不饶你!你且不必与我犟嘴,等你四叔来,让他治你的罪!”
实际她一听见风声,便支使满昭去乾政殿请陆晟,他自己惹出来的腌脏事,自然是他自己担着,何况陆震霆这炮仗一样的性子,全天下除了他也没人能镇得住。
这厢陆晟酒后上头,身上也沉沉的不大畅快。这身上一难受,性子就越发地躁,乘轿走在路上也拧着眉头一刻不放松。
今日是元安当值,依着陆晟的指示,轿子绕到景仁宫,且看过两眼,听陆晟问:“灯都歇了?”
元安道:“回皇上,都歇了。”
此后轿内只留一阵沉默,抬轿的人不敢动,只得直愣愣竖在景仁宫门前,等到两条腿都要打斗,才听见陆晟轻哼一句,“去皇后宫里。”
元安适才直起背,暗地里替青青松一口气。
长春宫灯火透亮,侍卫们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往里走,太监宫女也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瞧见陆晟进来,满屋人除了陆震霆没有不怕的。
而陆震霆仿佛是豁出去了,酒壮人胆,生死都在度外,虽跪着,却仍旧梗着脖子,不屈不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