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辛脸色白了白,和钱氏对视一眼,埋头没有反驳。
若是简单的几句泄愤的话老爷子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偏偏武山河的咒骂听的让人发寒,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该出口的,其中还夹杂了不少能把暖暖和武家名声彻底毁去的恶毒谣言。所幸下人们不但嘴紧,还衷心,没有一人会肆意散播主子的是非,反而把事情赶紧禀告了老爷子,并且有两个下人特意守在侠义楼不远,阻止其他下人靠近,他们不能强制封住武山河的嘴,只能用这种办法防止那些恶心的话被更多人听去。
即便是没有血缘关联的人听见武山河的咒骂都被气的眼眶发紧,更不用说是老爷子几人。
“他是仗着春息他们三兄弟和天德出去办事才肆无忌惮的觉得咱们老武家没人能管的了他了!”老爷子狠敲下桌子,猛然起身,“跟我走,我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武天辛和钱氏万分愧疚,蔫楚楚的跟在老爷子身后,钱氏在武天辛的眼色下,懦懦开口,“爹,您别气,气坏了身子骨暖暖该心疼了,我们就更无颜面对四弟他们了。”
老爷子能众目睽睽下指着儿子的鼻子尖骂人,却对儿媳妇很宽容,他压下火气,缓声道:“你四弟气量没那么小,他曾经还嘱咐过暖暖,让她能避开就避开,唯恐为你们惹麻烦。你也无须挂怀,暖暖呀!以前是太不懂事让人操心,现今是过于懂事让人心疼哪!别看她不说什么,可是我是知道,她很在意你这个婶娘,比在意她大伯都明显,没娘的娃,心里苦呀!”
一句话说的钱氏心搅着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别看暖暖不是她生的,可是她亲眼看着娃出生,从她牙牙学语到会走会跑,全是她抻手帮衬起来的。那时候四妹已经体弱多病,刚等暖暖开口叫人便一病不起再也没有睁开眼过,四弟深受打击,几个孩子又都小,所以她和二妹是轮流到家里帮忙,尤其是对暖暖,可以说比对小山还要疼爱。
也许就是有这个认知,在面对武山河时,钱氏总会不免有几分气短,因为她知道,若是两个娃真是出了事,她绝对会先顾着暖暖,在她意识里,男娃总是比女娃皮实些。
看钱氏红了眼,武天辛也不好受,拍拍老妻的背无声的安慰着。
“爹,要是小山泯顽不灵、死不悔改,便、便一切随您安排!”钱氏狠下心,他们对武山河的教训,只会让他产生逆反心理。而不管不顾……钱氏已经能推测到以后武山河的生活,最好的打算,是和武家老死不相往来,最差……坑蒙拐骗,为了一己之利无恶不作。
一想到最差的可能性,钱氏就一个激灵,浑身发寒。有谁愿意自己的子孙眼睁睁走上歪路?越是害怕,手段往往会越激进,而今钱氏也犯了这种错,一脚把房门踹开,吓得还在咒骂的武山河下意思的闭嘴畏缩了一下。
老爷子看到钱氏的动作一愣,默默收回脚,有时候有个彪悍的儿媳妇也是一种压力。随即,他问向守在不远处的一个下人,“暖暖回来了吗?”
下人连忙摆头,“姑娘一早去了神虎峰,说是要到晚上才回来。”
老爷子满意的点头,还好暖暖没听见这么乌七八糟毁耳朵的咒骂,即便她跟武山河没了感情,听着也够糟心的。
刚转过头的老爷子就听到啪的一声,却见武山河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一双圆眼瞪大看向钱氏。
“你还知道你姓什么吗?”钱氏狠绝的问着,眼睛睁得比武山河还要大,有一种恨不得吃了他的感觉。
一息间,武山河发疯似的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谁都不疼我,你们不是我的亲人,你们就会埋怨我,骂我打我,我要找我娘,我要找我娘!”他觉得自己又疼又委屈,压根不想在武家待着,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很陌生很不友好,连睡觉都睡的不香。成天看着他们跟武暖冬那个臭丫头亲亲我我,他就跟个外人般,别说融入进去,多说句话他都懒得说。因为他说了,他们也不见得爱听。
武山河把自己隔离在外,他用厌烦仇恨的双眼盯着每一个人,即便是亲人,被这种眼神看多了也不会升起好的感觉,除了沉默外,也只有不招惹他,免去他借机生事的想法了。
“你就知道找你那好娘,你娘把你惯的偷钱赌博,武山河你有没有脑子,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任人辱骂的混混?”钱氏冷笑,像是猜透他的心声,开口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别说武家的财产由你继承。我们这一房连那木器屋也有你暖暖小姑姑的注资,懂什么叫注资吗?就是说你爷爷的木器屋有一半是你小姑姑出钱,所以那一半也是归你小姑姑所有。而你爹,被你和你娘折腾的跟我们分了家,所以那剩下一半有你二叔继承。也就是说,武家的一分一毫,你都拿不到。”
武山河傻了眼,他年纪是小,但总归读了几年书,一番话岂有不懂得道理。这明明跟他娘念叨的不一样!
“你骗我!”一想到自己未来什么都得不到,他失控的大喊大叫,“我是武家嫡子嫡孙,你骗我!”
“什么嫡子嫡孙?武山河,你不是看不起我们武家吗?为何还要继承武家的财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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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棘手
深受打击的武山河,又老实了好几天。
看他吃饭练武都乖乖的没出什么幺蛾子,钱氏多少有了些自信。没人在继续胡乱的灌输他一些奇怪的想法,这娃应该会慢慢的纠正过来吧!
钱氏自己两个娃都是放养长大,只对武暖冬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上过心,她的那点经验不足以支撑她教育好一个已然走了歪路又浑身是刺的中二少年。
所以在不忙的时候,钱氏经常拽着武行侠到处走走,跟邻里街坊的讨教经验。谁家没个熊孩子,加上穷苦人家早当家,村里人管孩子的方式只有一个字——打!
钱氏和武行侠面面相觑。
打这个字谈何容易,以往武家教育娃也会用这招,连三岁的武山游都没少挨揍,问题是武山河挨揍记仇,而且记吃不记打,武行侠打来打去也只是哀嚎着喊娘不服软。
大房一家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谓操碎心。幸亏武行义不是那小气人,并没有埋怨爹娘和大哥对他亲事的不重视,好在还有几个兄妹帮衬,越临近婚事,反倒越清闲起来,整天笑呵呵的,那喜庆劲,嫉妒的钱氏恨不得抽他两耳光,看在他快成亲,颜面不得有损的面子上,忍得钱氏手直痒痒。
夏末秋初,迎亲的日子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到来。
因为要在泰和楼办酒宴,程子境早就把后院布置的跟新房一样,其实此朝此代几乎是没有过在酒楼迎亲的,也不知道武行义怎么会脑抽的想到这种办法。
不过客人们一进泰和楼顿时被闪瞎了眼,原本有心怀不轨满是诧异和嘲笑的人,皆是震惊不已,不得不放下芥蒂夸一声好心思。
如今的泰和楼不但妆点的很是喜庆外,不知为何竟是从感官上生生的扩大了数倍,假石、流水、小桥错落有致,仙鹤屏风、轻纱如云,这哪是接新娘子,这简直是迎娶仙女好不!
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大姑娘小媳妇扁扁嘴,各种羡慕嫉妒恨,不是说新娘是个老姑娘吗?苦读诗书一身八股,很不知情趣吗?怎得如此得婆家喜爱,新郎还费劲心思的讨好。传闻武家不许纳妾,看来是真的了,新娘晚嫁竟然能嫁的如此好,唉,唉,好生羡慕呐!原来婚事还能这么操办!
同为生意人,考虑的又是另外一点,泰和楼为了这一出整整闭门谢客半个月,多大的交情呀!钱不赚了还把酒楼修整成仙境,里外里只亏不赚的搭钱买卖。
外行人可不知道,程子境一分钱没花,还多了一个阵法提升了泰和楼的档次。
这些全是武夏至捣腾出来的,没多大用处,只是从视觉上把环境改变了。
不过普通人哪里懂得这么多,阵法向来是人们心中高大上的神秘存在,或许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听说过,甚至战场上的兵将致死也不曾见识过,却没想到被武夏至活学活用的放在了日常生活里,要是让他师父知晓,非得从贺州气的飞奔过来给他两脚不可。
师门不外传的瑰宝,就是这么被他玷污,死去的师爷也得硬生生被气活了。
武夏至不是那么在意,如今正美滋滋的接受暖暖的膜拜,可惜二货表情一下子出卖他的本质,让武暖冬想要继续夸赞两句都张不开嘴。
“暖暖,暖暖,哥怎么样?是不是特厉害特崇拜!”
武秋止捂脸看着自己双胞哥哥像个小尾巴似的追着比他矮一头的暖暖到处卖萌求表扬,真可谓是十五岁的身体十岁的脑龄,越活越回去。
武暖冬不得不停下来,很中肯的点头,再次夸道:“二哥哥太帮了,超级棒!”见他仍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甜笑的加了一句,“二哥哥最棒了!暖暖最喜欢二哥哥了!”
武夏至功德圆满,觉得这些天的辛苦值了,而后还非常的得意的扭头朝着武秋止挑挑眉,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尽管武夏至那模样幼稚的令人发指,可耻的是武秋止仍是深深的嫉妒了。
他一把抱过武暖冬,亲昵的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还温柔的擦干净她额头上的薄汗,心疼的说:“暖暖,歇会不,有什么放着让哥哥做!”
“那几个喜字,是不是粘歪了?”武暖冬扭了扭小身子,秋老虎秋老虎,天气燥热无比,两个人抱着实在难受。
十二岁的小姑娘身量柔软,所谓萝莉有三好,清音、柔体、易推倒。她一不安分的扭动,着实让武秋止变了颜色,随之心慌意乱又有些舍不得的放下她,握拳轻咳,掩饰的按压下心头的躁动,走向武暖冬所指的方向,专注认真的看了起来。
武夏至一囧,这又不是字幅,用看的如此用心吗?
刚走进来的武春息正好看到老三和小妹的互动,眸光微深,扭头望向一旁的武行舟。
武行舟神色复杂的点点头,似乎是在确认他所猜测之事。
武春息眉头紧蹙,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是有些歪!”武春息打断了武秋止朝着喜字发呆的举动,一跃而上,脚步轻点二层的栏杆,挨个把悬挂在梁上的红喜字调整一番,落地后似笑非笑的对武秋止说:“歪了的,正过来就好!”
武秋止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大哥话里有话,可又不知道所言何事。
武春息挑眉,这是还没开窍?
武行舟恰好走近,悄声道:“别管了,再起了反效果便得不偿失了。”
“以暖暖的性子,我是怕伤人伤已。”
两人声音过小,愣是避开了耳目清目的三个兄妹,到最后武秋止也不知道大哥抽什么疯。
宾客满堂,新郎也早早的去迎接新娘子。
武行义骑着高头大马,马颈上拴着大朵红花,人和马都好不神气,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尚文私塾门口。
唐朝婚姻习俗多承于北朝。原本迎亲是在黄昏,中唐也就是现今时间改为了清晨。而夫家要在新郎的带领下在新娘家齐声高喊:“新妇子,催出来!”这时候往往新娘子家门房紧闭,跟现代拦门一个意思,是为了给新郎点颜色看,这新娘子不是好娶的。一般夫家几十甚至百人围成一圈在大门外叫唤,直到把门催开,迎接新娘上轿。
这被称为催妆!
接到新娘后,女方会集中一批人,挡在道上,不让新郎过去,想过也行,要留下买路财,谓之障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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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迎亲
纳采其实还需要活雁,之后会在迎亲礼上放生,这是必须的,否则不吉利。
催妆时,谭玲根本不在乎什么示威不示威,在夫家人喊了两嗓子后,便令书童开了门。
武春息作为傧相,作了首催妆诗:秋声细细竹,春色无须多,烛下调红蕊,琴瑟永同心。之后武行义催马绕过花轿三周,待到花轿停下,持弓箭朝花轿虚点三下,代表驱邪除灾,再由喜娘背着新妇下轿跨火盆,跨马鞍,跨米袋。身后压轿的金童玉女撒五谷杂粮。
金童自然由武山游担当,玉女则是尚文一个学子的妹妹,都是三四岁的年纪,两个小红脸蛋很是喜人,那女娃还有些怕生,被武山游拉着往前走,五谷杂粮撒的不如两人啃的多,也就图个喜庆,谁也不会责怪。
到了堂前,武山游就松开了女娃的手,撒欢的奔向了他娘和武暖冬,还偷偷把藏下的花生塞给了她们。之后周氏将他交给婆子,和女娃一起带到新房压床,武山游不怕事,女娃离了家人娇弱弱的想哭,不知武山游和她说了什么,转啼为笑,任由婆子抱着两人走了出去。
双方父母长辈正坐堂中,看着新人走近,钱氏激动不已。
喜娘高唱:“一拜天地日月星。”
一对新人转身,整衣冠,跪地行礼。
“一跪风调雨顺、二跪五谷丰登、三跪家业兴旺!”
谭玲面盖红盖头,虽是轻纱拂面却也因却扇遮住了视线,喜娘虚扶一把,转身后继续唱道:“再拜高堂老祖宗。”
新人双双跪下,在座几人皆红了眼眶。
“夫妻对拜!”
谭玲先拜,武行义还礼。所谓对拜又不是结义并非是头碰头,新郎后回礼是以正夫道的意思。
本来该送入洞房,此刻武夏至取雁放雁,高飞片刻的功夫,众人再一回头,各式各样的蝴蝶不知从何地飞出,齐齐飞到喜字上,又齐齐飞到新娘的周身,竟是带来一股股芬香,衬着此情此景美好又难忘。
喜娘喜笑颜开地说着吉祥话:“新郎的一番心意,喜字用蜜调,意味着日子甜甜蜜蜜。”之所以多此一举的解释,是怕有人以为是什么怪神乱力,引起不好的影响,只有盖头底下的谭玲感动的差点落了泪,她知道,这是武行义给她的惊喜和誓言:比翼双飞、挚爱一生。
即便有些文人酸气的谭玲也不得不承认,武行义的用心良苦比起那些个酸诗更让她怦然心动,她只是不经意间提到过喜欢蝴蝶的美丽和自由,谁知他竟是会真正放入了心底。
最后送入洞房的环节费了些力气,喜娘牵着红绸带圈圈绕绕来到新房,房间布置的喜气洋洋,童男童女乖巧的坐在床榻上对她说着吉祥话,之后由伴着的丫鬟递给两个小童红包,武山游接过后,奶声奶气的道谢:“谢谢潭婶娘!”
谭玲抿唇高兴的应了声。
女童不明所以,跟着也叫潭婶娘。
武山游顿时醋了,很认真的纠正,“这是小游的婶娘,不是你的婶娘,你不能叫婶娘哒!”
女童胆小,被同伴这般严肃的表情唬住了,撇撇嘴就要哭。武暖冬和女童的家眷赶紧钻了出来,抱住两人给正主腾地方。
武暖冬警告的点了点还要开口的武山游的小鼻头,从小就知道欺负小女生的坏胚,没人盯梢就开始作威作福。见武山游老实的冲她讨好一笑,她扭头对着新娘打趣道:“潭嫂嫂,我会叮嘱我哥少喝酒,免得坏了新婚兴致!”
“你这皮丫头,越发不正经了!”谭玲闹了个大红脸,好在那位女眷抱着女童出了门,否则非得引人嘲笑不可。
“我说的才是正经事呢!”武暖冬笑开了,刻意逗她:“感动了吧?哭了吧?在大堂我可看到好多小媳妇小姑娘眼馋的脸都红了,一看便知是被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