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听着这事,她不免有些感慨。
不过,即便有之前这些情分,容太妃也不欲多管闲事。只是,她这里乐得轻松,贤太妃却还是找上了门。
太皇太后近来身子抱恙,四皇子闹腾的这事儿,贤太妃就怕太皇太后在气头上,直接就把老四逐出宫。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何况她也知道,太皇太后对四皇子不无忌惮之意。只要新帝一日未亲政,先帝的这些皇子,都会是太皇太后的眼中钉。
“姐姐,让你看笑话了。”贤妃说完,拿着帕子就忍不住低泣出声。
这句姐姐,着实是让容太妃心里心生感慨。她当初还是宫女那会儿,就有了身孕,可皇上觉得是耻、辱,愣是不肯给她封号,因着这个,这些年,贤妃可从未已姐姐相称过。
“老四是真的疯了,先帝痴、迷丹、药,我总想着,老四只要没随了先帝,怎么都好。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闹着出家。”
“也怪我没多想,前些日子也不是不知道他经常往寺庙去吃斋饭,我还以为,是宫里太压抑了,他想出去放松放松,如何能想到,他竟然是早有此意。”
“还说什么出家人清静无为,总算离开这权利的漩涡,不必要日日战战兢兢了。姐姐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他真的是疯了!”
贤太妃显然是压抑了许久,此时好不容易有个能说知心话的人,这话匣子一打开,竟有些停不下来的意思。
见她满脸的泪痕,容太妃暗暗叹息一声:“怎么会这样?岂是受了何人的蛊惑?”
一句话问的贤太妃瞬间又红了眼睛,只听她哽咽道:“若真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我定会把那些骗子全都杖毙,可悲的是,他说他受够了紫禁城的尔虞我诈,说是寺庙是个修身养性的地方,日后,再不用看这些肮脏。姐姐听听,这有多疯狂?他怎么不想想我这个母妃,若他真的出家了,让我颜面何存,让我怎么办?淮安侯府现在还乱成一糟,已经是让我头痛了,可他非但不想法子替淮安侯府解围,反倒是一心向佛。”
贤太妃越说越伤心,这日子若真的出家当了和尚,她的颜面是一回事,可说到底,这事关皇家脸面,太皇太后会轻易放过儿子吗?
想着这些,贤太妃身子不由一颤,下一瞬,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容太妃面前。
容太妃也被吓住了,忙拉她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如何使得?”
贤太妃却不肯起来,声音难掩悲怆道:“姐姐,自小老四最听大皇子的,先帝爷这么几个皇子,老四却独独喜欢跟在大皇子身后。妹妹恳求姐姐,让大皇子劝劝老四,妹妹一定会感念姐姐一辈子的。”
贤太妃这话确实不假,她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儿子如今像是铁了心,昨个儿竟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还剃了头,和她说什么连法号都想好了,她气急的让人除掉他身上的□□,哭的死去活来的。可儿子竟然丝毫没有动摇之意,看着儿子那般执拗,贤妃的心都要碎了。
大曜国已孝治天下,儿子自幼饱读圣贤书,可如今,这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若真的任由他这么胡来,事关皇家颜面,太皇太后会怎么做,她只这么一想,就觉得害怕极了。
“母妃,儿子不孝,儿子知道儿子愧对母妃这些年的教导,愧对母妃的期待。可儿子真的累了,大哥已经被皇祖母遣去守皇陵,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皇祖母这是容不得大哥了。下一个,难保不是儿子。父皇还在时,我们几个皇子整日战战兢兢,儿子虽未被圈禁过,可儿子这心里,何尝就不惧怕。都说天家最是显赫,可儿子倒愿意生在平常百姓家,那样,也不必面对这些尔虞我诈,兄弟残、杀。”
“母妃,儿子知道儿子这么做很怯懦,很不争气,让您失望了。可儿子真的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若这样继续活着,儿子倒不如死了的好。”
看着四皇子跪在自己面前哭诉,贤太妃心里不可能不动容。她看得出儿子的痛苦,可这一切的痛苦,却要以出家作为终结,这也太疯狂了。
贤太妃气的伸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那力道之大,直接就把四皇子打的一个踉跄。
“孽障,你这是要逼、死母妃吗?母妃自十七岁入宫,宫里的起起伏伏,看了多少,宫里的龌龊,看到的只会比你多。可为母则强,母妃为了你,也只能变得更强,若不是这样,你以为你能平安长大。”
“可你,却想当缩头乌龟,你对得起母妃吗?母妃而今也不期盼你怎么了,就求你别再闹腾了。难道就这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肯答应母妃。”
☆、第167章 闹腾
容太妃虽知道四皇子的执拗, 可看贤太妃这样, 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
如今这局势, 也难怪贤妃会屈尊跪在自己面前了。可她又能如何, 抛却她的私心, 就四皇子眼下这动静,要劝他回头, 怕是难了。
“妹妹, 我也不瞒你,自打大皇子被太皇太后打发去守皇陵,我也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说句不怕妹妹笑话的话,大皇子能不能回京,姐姐心里也没数,如今大皇子也是自身难保,如何还有能耐劝说四皇子。”
听容太妃这么说, 贤太妃浑身一阵无力,瘫坐在地上,许久未出声。
她真的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才想来找容太妃, 可她却忘记了一点,太皇太后既然遣了大皇子往皇陵去,又怎么可能让容太妃和大皇子暗中通信。只怕冯振早就安排他那些干儿子, 暗中监视大皇子的一举一动了。
所以,她抱希望于容太妃,也是枉然。
“妹妹, 四皇子是个淳厚的孩子,你好好和他说,他总能听进去的。”
见贤太妃神色萧索,容太妃忍不住宽慰道。说到底,她和贤太妃,都是可怜人。先帝爷还在时,翊坤宫的淑贵妃圣眷优渥,贤太妃虽瞧着比她有些体面,可那都是因为处处在淑太妃面前做小伏低。在这宫里,只有儿子争气,她们这些当母妃的,才能熬出头。母凭子贵,历来如此。
也因为这个原因,贤太妃才会这么无助吧。
贤太妃知道大皇子也是自顾不暇,她知道,自己算是求错人了,可她又怎么能坐以待毙,任由儿子这么胡来。
可她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儿子看着脾气不错,可她这当娘的如何不知道,儿子若真的孤注一掷起来,谁都不可能劝他回头。
就这么恍惚的回了自个儿寝宫,可才坐下没一炷香的时间,太皇太后那边就来人了。
怎么办?
这可怎么是好?
贤太妃抓着帕子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她真的委屈极了,也害怕极了。
太皇太后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太皇太后会杀了老四吗?
一杯毒酒,借此保住皇室的威严。
贤太妃越想越害怕,额头也瞬间一阵冷汗。
贤太妃这边战战兢兢的时候,太皇太后正慵懒的倚靠在吉祥纹大引枕上,桂嬷嬷拿着梳子,正细细的给她通着头。
“主子,咱大曜国可从未有过皇室之人出家的先例,老奴看,四皇子怕是魔怔了,不如请人入宫,做做法事。”
熟料,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他这哪里是魔怔了?这根本就是枉顾皇家颜面!”
起初,听闻四皇子出家之事时,太皇太后只当他闹腾几日也就罢了,怎么都没想到,会如此决绝。不过,这倒也让太皇太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身边有了铉哥儿,那是谁都看不在眼里的,除此之外,先帝那几个儿子,她是愈发容不得了。之前,她打发了大皇子去守皇陵,也想过像四皇子下手,可又怕太过心急,招致天下非议。而今,这倒好,四皇子自个儿作死,这就怪不得她这当祖母的没有慈爱之心了。
可是她这会儿也有些拿不准,到底该怎么处置四皇子。
直接赐死,这难免招致非议。可成全老四,让他一心向佛,她又怕留下后患。
正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说,贤太妃来了。
太皇太后长长叹息一声:“让她进来吧。”
贤太妃一路战战兢兢,等到了太皇太后面前,神色间免不了有些狼狈。
她自知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路上早就拆了珠钗,准备在太皇太后面前请罪。
“太皇太后……都怪妾身教子无方,还请太皇太后责罚。”
这些年,后宫妃嫔没少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可贤太妃,倒是第一次。
说起来,对于贤太妃,太皇太后也有些怜惜之意。这六宫的女人,哪个都不好过。贤太妃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本来可以盼着儿子出宫建府,她也能跟着出宫荣养,谁想到,四皇子竟然闹腾这么一出。
当然,太皇太后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暗地里对四皇子的杀心的。
太皇太后一边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贤太妃,一边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佛珠,半晌,方开口道:“老四此事闹腾的,哀家都有些没脸。你这母妃的,也该劝劝。”
闻言,贤太妃猛的磕了一个响头,正要开口,却听太皇太后又道:“真是造孽啊,自大曜国开、国以来,像老四这般闹腾的,还是头一个。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连祖宗家法都不顾?”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贤太妃浑身一阵寒颤。
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先还说让她劝劝,又说四皇子不顾祖宗家法。
见她神色苍白,太皇太后突地转移了话题:“哀家若是没记错,淮安侯府的二太太,正是吏部尚书家的大姑娘,哀家有意想撮合吏部尚书家的三姑娘和国公爷,贤太妃若是不忙,可否愿意替哀家当这个红娘。”
太皇太后有意拉拢吏部尚书,她大可以直接下懿旨,可这事儿却容易落人口舌。且不说郑国公比那吏部尚书三姑娘长了许多,就说如今的国公夫人周氏,她这懿旨一下,坊间定会有不少流言蜚语。所以,她需要的是,这事儿顺理成章,你情我愿。
若吏部尚书家的姑娘肯先低了这个头,日后等她生了子嗣,她还怕得不到正妻之位。周氏当初做的那些事儿,让她耿耿于怀的很。她有意抬举郑国公府,却不愿意再留着周氏这根刺了。
贤太妃就是再愚笨,也明白过来了,太皇太后这是和她做交易。若她办事妥当,那四皇子这次或许就能逃过一劫了。
不得不说,太皇太后这一招,真是龌、龊。
可纵然心中有千百个不愿意,她也只能应下此事。为了护着儿子,她纵是舔着脸面去跪在二嫂面前,她也得把这事儿办漂亮了。
“太皇太后放心,妾身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贤太妃如此识相,太皇太后自然很满意。
等贤太妃离开,太皇太后就笑着让人抱了李铉过来,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孩子,太皇太后这几日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了。
“主子,大皇子自打往皇陵去,每日依着规矩,吃素祈福,看着倒是虔诚。私下里也未拉拢朝臣,想来是真的死心了。”桂嬷嬷知道,太皇太后始终觉得大皇子是个隐患,毕竟,当初先帝爷还在时,不少朝臣称他一声贤王。加之他又是先帝的长子,虽说是庶出,可占了这个长字,就足以让人心生忌惮。
闻言,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他这多半是做样子给哀家看,你让人紧紧盯着,万不可掉以轻心。”
桂嬷嬷点头应是。
想到方才贤太妃哭哭啼啼的样子,桂嬷嬷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主子,贤太妃若真的把这事儿办漂亮了,您真的许四皇子出家?”
太皇太后小心的拉着李铉的手,笑道:“哀家是想除掉四皇子,可哀家不得不顾及死后的名声。”
因为苏次辅的事情,加上慈宁宫修缮一事,大皇太后在百官中心中,威严已经折损了不少。这若真的再任由她的性子来,前脚把大皇子遣往皇陵,后脚又借着皇家脸面赐死四皇子,她确实怕到时候史书上添自己一笔。
当然,翰林院那些修攥史籍的人,她可以暗中威逼利诱,可野史上,会怎么记她一笔,她不得不忌惮。
想到这些,太皇太后嘴角的笑容僵在了那里,脸色也有些难看。
许府
大太太顾氏,已经几日没合眼了。
之前三皇子被遣送乾州,她这心里就担惊受怕的,就怕靖南王那边借此生了异心。为此,她整日的在菩萨面前祷告,整日的抄经卷。可没想到,这一日,终归还是要来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因为这样的担忧,几日的功夫,她就消瘦了许多。
“老爷,这可怎么办?”
许晟平心里也烦的很,许家和靖南王府是姻亲,靖南王此举,无异于把许府也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而今,我们也只能祈求上苍了。不管怎么说,涵儿如今怀有身孕,世子爷也不是狠心之人,应该会想法子护着涵儿的。”
可许晟平没说的是,靖南王此举,注定是要败的,不说别的,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可天下百姓又不是傻子,这根本就是有不臣之心。
到时候,靖南王一族获罪,涵儿才是真的危险了。
可这些话,他不能对顾氏说,其实他又何尝不难过,可有些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
“老爷,我去求郡主,郡主肯定有法子的。”顾氏急急道。
熟料,许晟平一声低喝:“糊涂!你这不是让郡主为难吗?”
顾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阵哽咽。
☆、第168章 清君侧
靖南王占、据西、南属地, 这些年, 暗地里没少招、兵买、马, 确实势、力不可小觑。
京城接连十几日的流言, 都在说靖南王快要带、兵北上了, 听闻太皇太后连夜让人部署禁、军,紫禁城如今可谓是铜墙铁壁。
可众人都知道, 真等到兵、临城下那一日, 禁军怎可能守得住。
一时间,朝臣们把视线放在了镇北王府。镇北王赫赫战、功,若真的兵临城下那一日,唯有镇北王可解京城之围。
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太皇太后竟下旨,说西、北莽子再次进、犯,边、境不宁, 速速遣镇北王去平、叛。
朝臣们心知太皇太后对镇北王的忌惮,可值此关键时刻,太皇太后竟然如此糊涂,这是拿李家的江山做赌注, 真真是愚蠢至极。
镇北王坐镇京城,即便手中没一兵一卒,那也会给叛、军极大的威慑力。可这些, 太皇太后看不到。
大曜国自建、国起就重文轻武,朝中诸位大臣,大多也手无缚鸡之力, 这真的等叛、军打到京城,他们拿什么去抵抗?
未料,太后这旨意才刚下没几日,就有密信入京,靖南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真的反了。
同一时间,关于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冯振大肆修建陵墓,奢华程度堪比皇陵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闻着这消息,太皇太后也忍不住暗暗心惊。她知道冯振暗地里手脚不干净,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大胆。
单单这个,靖南王那清君侧的口号,就有了名头。
心惊之下,太皇太后却还是有些犹豫,而今她手中堪用之人唯有冯振,掌控锦衣卫,东厂,她怎可能轻易舍了这棋子。
可这些犹豫和挣扎,朝臣们岂能给她犹豫的时间。靖南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直指冯振这阉党,若太皇太后下旨杀了冯振,那靖南王岂不就师出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