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茉七
时间:2017-11-07 20:28:30

  “娘娘,紫微宫的龄官儿来了……”殿外又是一串声音急急传来,张嫣看向龄官儿,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请娘娘换下凤袍即刻出宫。”龄官儿跪地叩了一头。
  张嫣却是不语,只瞧着他,龄官儿只好道:“奴才是李公公的人。”
  原来不是凌末!
  当张嫣换上宫女的衣服时,殿内已有一个女子穿上了自己的凤袍,张嫣瞧着她看了许久,还是吕侍才跪地哭道:“娘娘保重!”
  那夜,火光照亮了整个凤仪宫,多年以后民间议论起这个事都传着说皇后的内官誓死护主惨遭非命。
  张嫣也时常会想,吕侍才死的时候自己在什么地方,是在那个藏身的河岸的草丛里么?那个自己亲手捂死凌晔的地方
  出了凤仪宫,吕侍才和那个穿着凤袍的女子朝西,她抱着凌晔朝东,龄官儿把自己送到护城河便折了回去,凌末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当那些官兵追过来时,凌晔被一路的颠簸吵醒正哭闹不止,张嫣躲在草丛里使劲地捂住凌晔的嘴,他们想让她死,想让凌晔死。
  顺着河道游出宫的时候,张嫣瞧着那巍峨的宫墙,夜风透过浸湿的衣服渗进骨头里,当真是彻骨寒凉,她把凌晔留在了宫中,他活不了,她也会活不了。
☆、第十九章
  
  “听说了没,城门今日开了,说是能出城去了……只是看那阵势查的挺严的,也不知道在查什么?”
  “你没听说?这几日我蹲在右丞府外,听了些东西,只是不真切,好像是宫里的娘娘要到奉国寺去。”
  “这管着咱们什么事?”
  “你傻啊,这都不懂,这几日咱们只管蹲在右丞府,保准能捞到不少好处。”
  “这是为啥?”
  回答他的是一计拳头。
  “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嫣的胳膊被人撞了撞,侧头看向那妇人,她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尘灰,乌糟糟的头发在脑后绾着松散的发髻,一身破衣透着让人作呕的馊水味儿。
  “兴许吧!”张嫣懒懒地答了一句,便又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烂衣歪在墙头。
  宫里的娘娘?说的该不会是她吧!嘴角轻地一撇,说的定是她了,凌末只两位娘娘,要去奉国寺的当然不会是戴辛芷,只是凌末为何要撒这个谎,当日戴辛许逼宫,若是没有凌末的默许,张嫣如何都不信,既然默许了,何不趁势推说自己病故,如了他的愿让戴辛芷做这天启国的皇后。
  肚子一阵痉挛,张嫣皱紧了眉头又蜷了蜷身体,她有几天没吃东西了?从宫中逃出以后,她就脱了宫女的衣服换上了龄官儿备的便衣,那是一身陈旧破烂的长衫,还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儿。
  这地方四面透风,根本算不得一间房子,却住着五六个乞丐,刚才说话的那两个其中一个便是这妇人的丈夫,唯唯诺诺地总是被另一个乞丐欺负,可对他婆娘却是好极,讨来的东西总记得留了回来给他婆娘一半。
  张嫣舔 了舔 唇,她确实得去奉国寺,得去奉国寺找太后,眼下,她实在想不出一个人能帮她的。
  城门大开的那天,张嫣撑着身体和破屋里的乞丐一道上了街,街上人头攒动尽是看热闹的,没有礼乐,送行的队伍异常的安静,老百姓们跪在道路两侧,不敢瞻仰天子龙颜。张嫣跪在那群乞丐中间,抬头偷偷瞧了一眼,却瞧见了自己的凤辇。
  老百姓们尾随着队伍一直送到了城门口,张嫣瞧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心里不免紧张,近些日子京城查严,凡是进出京城的人都被仔细盘查,今日确实是一个机会。
  过了门洞,当张嫣就要看见城外的太阳时,一道马蹄声惊动了整个京城的百姓,内阁大臣顾青阳领着一队官兵直迎上了队伍。
  太后亲临街头,老百姓们惶恐至余都有些兴奋地议论纷纷,对他们来说,今日可能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
  凌末跪在太后的辇下,那该是张嫣第一次见太后发怒,文武百官齐跪城下,顾青阳宣读了先帝遗旨,那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张府兵器乃先帝之物,右丞戴文明知此事却还任由其子横行,实在大逆不道,当即便捉了戴辛许。
  街头百姓当即哗然,张嫣本打算借此机会接近太后,没想到却听了这道旨意,她跪在百姓前头,抬眼远远地瞧了凌末一眼,隔着卫队依仗,他那震惊不是假的,看来遗旨的事,他确实不知。
  皇后的凤辇依旧出了城,因为小太子身体大恙,皇后要往奉国寺为小太子祈福,那时刚过了正午,日头挂在正空,可张嫣却瞧见太后的脸色惨白,她怔怔地望着凌末,沉默了许久便转身坐进了御辇。
  太后的辇车匆匆离开了街头,那个方向,是回宫的路,一匹快马与那辇车交错直奔凌末而来。
  “禀皇上……”
  是刑部的李文治,他从马上跌下,连滚带爬地跪倒了凌末的面前。
  “张家的二位……没了……”
  也许是街头太过嘈杂,也许是李文治太过慌乱,这话一出,四周都寂静了下来。
  “混账东西……”
  她听不到突然盛怒的凌末还斥责了什么,也听不到周围的大臣说了什么,当凌末拿着刀要砍下去的时候,一切仿佛都乱了。
  “呀!妹子……妹子……”
  张嫣被人紧紧地拦着腰,嘴巴也被那人紧紧地捂住,身子被那人托着超后退去,一个个身影挡在了身前,错过重重身影,她仿佛看见了凌末震惊的双眸。
  “妹子,你疯了不成,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妇人把张嫣拖到城角,气喘吁吁地道。
  不知是不是被妇人身上的馊水味儿熏得难受,张嫣竟觉得腹腔之中一阵翻江倒海,手指扣进了青砖之中,弯腰干呕了起来。
  “妹子……妹子,你怎么了这是?”
  张嫣伏在地上,双眼发昏,嘴里尽是苦水儿,看来是把胆汁都给咳出来了。
  “嫣儿……”
  当身体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听着那句熟悉的唤声,张嫣再忍不住,紧紧地拽着那人的衣襟,把脸埋了进去,“走……”
  快马飞奔出城的那刻,张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凌末眸里的惊慌与悔恨,还有策马而来的官兵,都渐渐淹没在了尘沙里。
  恨,怎能不恨呢!
  凌晔的死是在半月之后宣布的,举国大丧,凌末按照帝王的礼仪厚葬了凌晔,张儒与张夫人的葬礼也极其崇高。
  当夜张嫣做了一宿的噩梦,她梦见浑身是血的平安牵着脸色惨白的凌晔在对自己哭,当她跑过去抱住他们时,他们却一下子消失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汩汩鲜血从手心溢出怎么都止不住,那红色渐渐变成凌晔的脸,那是一张憋得通红的脸,而自己的手就捂在凌晔的脸上……
  翌日,戴辛许被发配边疆的消息传进张嫣耳里时,张嫣嘴里尝到了一抹腥甜,为什么活着的人能这样的肆无忌惮,只因为他姓戴么?
  “嫣儿,为父亲母亲上支香吧!”
  咽下嘴里的那抹腥甜,张嫣接过张卿递过来的香。
  “嫣儿还要回去么?”
  张嫣侧头,张卿瞧着供奉的双亲牌位,他心里也该是恨的。
  “回。”
☆、第二十章
  陵南郡是天启国靠南的一个大城,再往南去便是一片浩浩荡荡的大江,听闻岭南君的大户邱家便是在江河彼岸的宁昭国做生意发的家。
  邱府的后院辟了一个水塘,水塘之上建着一座凉亭,邱夏最喜欢的就是在这凉亭之中习字看书,伺候她的妇人绾着精致的发髻,一身华服炫彩夺目,可此时她坐在邱夏的身旁亲自为她剥着核桃,立在亭外的婢女瞧着水塘里的睡莲竟有些昏昏欲睡。
  “你都瞧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妇人将手里剥好的核桃递了过去放在邱夏的书案旁,开口打趣道。
  邱夏微微侧目,顺手拿了一颗核桃仁塞进嘴里,咀嚼着又从一旁的镇纸下抽了一张宣纸,把两张纸放在一起,左右瞧了瞧。
  “其实,邱夏这个名字也还不错。”
  夕秋抿唇轻笑了笑,却不接话,只是说道:“到正午了,想吃些什么,我去做。”
  邱夏又看了一眼宣纸上的两个字,才回道:“今日哥哥该回来了吧,做些哥哥爱吃的吧!”说罢,又朝夕秋挤了挤眼睛,“他可不爱吃饺子。”
  离开京城已有半年,可回忆往事,邱夏却觉得仿佛就在昨日,只是忆起那张面孔时,邱夏会觉得心里的恨仿佛没有那么深刻了,如今他们一家过的很是安稳,她想就算双亲在世,他们也希望她和哥哥这般平安的过下去。
  “叔叔,陪我玩儿。”
  邱夏一把抱起立在脚边的小侄子,笑道:“走,叔叔带你去买梨花院的烧鸡。”
  “好!”邱牧拍着肉嘟嘟的小手一路欢呼着出了邱府。
  陵南郡横横竖竖有十几条街,离邱府不远的临花路在陵南郡只算是一条小道,可因着鼎鼎有名的梨花院在这条路上,所以临花路在陵南郡也算的上是一条有名的路道。
  “邱公子今日还是要一碗饺子么?”
  堂内忙活的店小二见了来人,便扯开嗓子笑问道。
  邱夏摆摆手,回道:“今日不吃饺子了,来一只烧鸡就成。”
  “这是邱大公子回来了?”
  在柜前忙活的掌柜也抬了脸,赔笑着问。
  邱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便抱着邱牧坐在了角落临窗的位置,没一会儿店小二便上了茶,笑道:“邱公子爱喝的清茶,我们老板一直给您留着呢!”
  扑鼻而来的清香,让邱夏顿时心旷神怡,朝老板抱拳告了谢便倒了一杯,一旁的邱牧坐在凳子上,小脑袋恰好搁在桌面上,“叔叔,这儿的老板真好。”
  邱夏瞧他一眼,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方说道:“看人啊!不能看表面,如果他在这茶里下了毒呢?”
  邱牧当即摇摇头,道:“那他就是坏人。”说罢,起身跪在凳子上,身子撑在桌面上把邱夏的茶杯给夺了过去,不忘说道:“叔叔别喝了。”
  邱夏当即无语,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对付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教他们。
  “邱公子,您的烧鸡。”
  两杯茶下肚,店小二已将包好的烧鸡送了过来,邱夏摸了几个碎银放在桌上,笑道:“算上茶钱。”
  那店小二脸上立马笑开了花,捧过那碎银,陪笑道:“多谢邱公子,等哪日邱公子再来了,小的招待您吃饺子。”
  出了梨花院,邱夏一手提着烧鸡,一手牵着邱牧,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日头,日至中天,夕秋该是做好饭了。
  邱牧抬头瞧了瞧邱夏,也学着她的模样瞧向那日头,可没一会儿两只眼睛便觉一阵黑,忙抬手揉了揉,待好些了便再不敢看那日头了,只回头又瞧了一眼梨花院。
  “叔叔,那里的人是谁?”邱牧扯了扯邱夏的衣袖,指向梨花院的二楼。
  邱夏顺着邱牧的小指头也瞧了过去,恰迎上那人的目光,面上稍有尴尬,对那人点头微微一笑,便牵了邱牧的那根伸出去的小指头转了身,一边走一边说教道:“以后啊,别用指头指着人。”
  “哦。”邱牧本来想问她为什么,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因为每次邱夏说来说去,他还是没听明白是为什么。
  “你瞧什么呢?”
  窗前的紫衣公子又瞧了眼那已经走远的人,微微一笑,道:“瞧见了一个有趣的男人。”
  邱夏领着邱牧回到家,刚落座就听夕秋道:“他去上香了,一会儿就来。”
  邱夏嘟嘟嘴,道:“今早我刚上过。”
  “大老远的就闻见了梨花院的烧鸡。”
  邱牧看见来人一股风地奔了过去,扑进那人的怀里,懦懦叫道:“爹爹。”
  邱成把邱牧往空中一抛又接住道:“在家有没有听你娘的话?”
  “有,也有听叔叔的话。”邱牧软软地答着。
  邱成轻蹙了蹙眉,夕秋上前接过邱牧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就听邱成道:“你没必要穿男装的,他总不会拿了你的画像贴在城头。”
  夕秋一愣,看向邱夏,只见她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那盘被拆骨的烧鸡,回道:“刚开始可能是担心那个……”
  动作一停,便又笑道:“时间久了,觉得穿男装也怪舒服的,就懒得换了。”
  邱成听罢,却道:“这次我去宁昭国,看见了顾昭云,她在那里做什么。”
  邱夏皱皱眉,似是想了片刻,才道:“你认识她?”
  邱成犹豫了一下,回道:“不认识,生意场上见到的,她说她是天启国大将军顾青源的女儿……”
  邱夏啧啧道:“她可真有胆子,在宁昭国说自己是天启国的贵族之女。”
  “她表兄是宁昭国首富顾家的家主,宁昭国国库里有一半的银子都出自顾家,你说她需要顾及什么?”
  “表兄?”邱夏想了想,她记得顾昭云的父亲和叔父都在天启国任职的呀!
  兴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邱成便又说道:“顾清源与顾青阳与宁昭国的顾家是同宗。”
  “虽是同宗,那顾家家主也不会真与那顾昭云亲近吧!”
  邱成点点头,沉思片刻,道:“我与那顾家家主打过交道,此人不是泛泛之辈。”
  “爹爹,我们能吃饭了么?”
  邱牧软软的声音插了进来,邱夏与邱成都是一愣,被邱牧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逗的一笑,“可以了。”
  “好唉!”
  邱夏用筷子搅着白米饭,眼前闪过梨花院二楼立着的紫衣男子,陵南郡虽大,人口众多,邱夏未必全部认得,可那个人,她敢肯定,绝对不是陵南郡的人,可若是不是,那他又是哪里来的?
  “爹爹还出去么?”
  用完饭,邱牧便跑进邱成的怀里,赖在他的腿上,不依不饶地问东问西。
  “不去了。”邱成逗了一会儿兴奋不已的邱牧,便又看向夕秋道:“我出去这些日子可收到京里的来信?”
  夕秋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邱夏,果然,只要提到京城,邱夏便自觉地起身离开,可这次邱成却没有如往常那般任她离开,“那里的事,你还是听一听,有些事,也该你自己决定,避着也总不是个办法。”
  邱夏嘟嘟嘴,又折了回来,重重地坐回凳子上。
  “尤大人是来了信……说……”夕秋犹犹豫豫地,还是邱成又问了一句,才利落答道:“说皇上微服出了宫往南边来了,怕是……怕是来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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