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没找到便来南边了么!”邱成冷笑了一声。
邱夏侧目瞧着他,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果然,邱成还是忍不住了,他把邱牧从腿上抱下来,送到夕秋那里,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嘟嘟囔囔道:“这些时间,我也算想明白了,父亲在狱中那一纸白书,无非是想为你我二人求条活路,在他眼里,我们平平安安的,他便心满意足了,母亲向来听父亲的,该是也希望你我安好的,之前的事,我心中不恨是假,我也知你的心意,当初知道,现在也还算知道个一二,嫣儿,你若是放下了那些事,哥哥在这陵南郡便为你寻一户更好的人家,若你不愿,哥哥养你终身也是无碍的……”
话锋一转,看向邱夏,颇为语重心长地道:“可是,嫣儿,你得告诉哥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若想回去报仇,哥哥帮你,你若是想在这陵南郡安度余年,哥哥和夕秋陪着你。”
邱夏托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听着,邱成说罢扭头瞧见邱夏这模样,顿时泄了气,“罢了,我知道了。”
邱夏笑嘻嘻地凑过去,“你知道什么了?”
邱成张了张嘴,还是把未说出的话给压了回去,“算了!”
“那我走了啊!”邱夏不知死活地又笑嘻嘻地说道。
邱成胸膛起伏着被一旁的夕秋好生劝慰着,一旁的邱牧看看已经走远的邱夏,又看看自家的爹爹,很是不明白叔叔是怎么气到父亲的。
邱夏每日还是会在院子里的水上凉亭中习字读书,写的累了,她便躺在一旁的躺椅中瞧着邱成从宁昭国买回来的那些闲书,一来二去便觉得那书可比正史要意思的多了,有时整个下午都能待在凉亭中,有时看的精彩,饭也不吃抱着书整整一天,邱成见了,便趁她不注意把那书全都收了回去,锁在自己屋里,钥匙系在裤腰上,任邱夏苦苦哀求愣是不为所动。
“邱牧,跟叔叔吃饺子去。”
这日,邱夏几番求书无果,干脆拐了他儿子出去,留书一封,嘱了不必做他俩的饭,便大摇大摆地去了梨花院。
“哎呦,稀客啊!多日不见啊,邱公子!”
那店小二依旧嘴甜,邱夏拐了邱牧出来,心里自然有些愉悦,听了店小二恭维的话,眼角眉梢的笑意不觉更甚,“来三两素饺,再来三两肉饺,加一碟香醋。”
“好嘞!”
“叔叔,咱们也上二楼吧!”邱牧坐在凳子上,把小脸搁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瞧着邱夏。
“这里也不错,干嘛去二楼啊!还要上楼,多累。”邱夏不以为意地从竹筒里抽了筷子,摆好,一抬头却见邱牧无辜的大眼睛正眨巴着瞅自己,心头一软,不忍地问道:“想去?”
“嗯!”邱牧重重地点头。
跟店小二交代了以后,邱夏便领着邱牧上了二楼,这还是半年以来邱夏第一次上二楼,平时,梨花院生意虽然火爆,可每每掌柜都会为邱家留了一楼临窗的那个位置,所以每次来,邱夏也都坐那个位置,既然有位置,那就不必浪费腿脚再走这么一段冤枉路。
扫视了一圈,视线下意识地驻留在那个位置,一袭紫衣从眼前闪过,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叔叔,咱们坐这里。”邱牧瞧见一串珠帘,便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小手拽着那珠帘,使劲地晃悠着,叮叮当地响。
这该是一个雅间,邱夏想。
☆、第二十一章
“哎呦,邱公子,不巧……”店小二从楼下上来,手里端了两盘热气腾腾的白饺子,惊见邱夏领了邱牧在那雅间,便改口求道:“邱公子,这位置跟一楼您那位置一样,这些日子被一位公子给包了,这时辰他差不多也该到这里了,您看……小的再给您换个好位置?”
邱夏向来不是爱为难人的人,当即准备牵着邱牧离开,岂料一道声音笑道:“既然这位公子喜欢,无妨。”
“哎呦,是顾公子啊!”店小二弓背哈腰地一阵恭维,又扭头看向邱夏。
“既如此,多谢。”邱夏领着邱牧落座后,那位顾公子便也坐了过来,今日他依旧是一袭紫衣。
邱夏见他坐于别处,便也不再留心与他,夹了饺子蘸上香醋送到邱牧的碟子里,“小心烫。”
邱牧鼓着腮帮子吹了一会儿便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可邱夏却没了往常的惬意,那道灼人的视线时时地盯着自己,着实让人不自在,半盘饺子下肚,邱夏决定还是把饺子带回家去吃,可刚放了筷,就见楼梯口迎面走来一个人。
“表兄……”
邱夏顿时心口一滞,想起邱成的那番话,不觉地看向一旁的紫衣公子。
“没寻到人么?”
“没有。”
邱夏微微侧身,避开来人的视线,顾昭云怎么会来了陵南郡,她要寻什么人?这顾家家主到天启国是为了什么?
顾昭云坐下后,自顾倒了一杯清茶,埋怨道:“这陵南郡说大也不大,怎么找个人就这么难!”
邱夏不敢多呆,在桌上放了碎银抱起邱牧就走。
“叔叔,咱们还没吃完呢?”
邱牧不明所以地指了指桌上的饺子,又搂着邱夏晃了晃。
邱夏却闷声不吭地低头就走,顾昭云也觉纳闷便多看了几眼,回头问道:“那是谁?”
紫衣公子嘴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我想我们找到他了。”
“谁?”顾昭云又看了看邱夏消失地地方,道:“你还没说刚刚那人是谁?”
“那个人的妹妹!”
“妹妹?”顾昭云不可置信地又望邱夏下世的地方看了看,方道:“那不是男人?”
紫衣公子眸光微转,不置可否地浅笑。
回到家,邱夏把邱牧往夕秋屋里一松,扯着邱成便出了屋,寻了一处僻静地方,开口就问:“你是怎么认识顾昭云的?”
邱成轻皱了皱眉,一时没有接话,邱夏见此心下便有些了然,长叹了一声,道:“她寻到陵南郡来了,好似正在寻你……”话语一顿,又深深看了一眼邱成,接着道:“宁昭国的顾家家主也来了。”
邱成呼吸一滞,沉默半晌,方开口道:“这事说来话长……顾昭云可认出你了?”
邱夏摇摇头,“她既为你而来,遇见我是早晚的事。”
邱成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事怕是躲不过去。”
“所以,你才要告诉我你和那个顾昭云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来找你?”邱夏也有些急了,顾昭云虽认得自己,却不认得邱成便是张嫣的兄长,若是让她知晓了自己身在此处,时日不多凌末便也会知晓了,而且,那个顾家家主好似还不知道她的身份,若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怕是也会惹些麻烦。
“这事,你无需担心,我自会解决……”邱成沉默许久,又道:“嫣儿现在还是不想见他么?你心里……罢了……”
邱成兀地一笑,摇了摇头,便背了手大步走了,留着邱夏在院子里直愣愣地立着。
想见他么?
邱夏想了想,好似昨儿晚上,还梦见了那个人,都说日所思夜所梦,她这是想他的意思么?
入夜,邱夏辗转难眠,手里的书卷怎么也看不进去,床头的烛火明明灭灭地跳跃着火舌子,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般,邱成自正午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那事他处理的如何了。
眼前闪过顾昭云的模样,邱夏眯了眯眼,她不是喜欢凌末的么,为何不待在天启国设法陪在凌末的身边,而是去了宁昭国呢,又如何遇见了邱成,现下又到陵南郡来寻人呢?
邱夏想了千百种可能,脑子里似是一团乱麻般交错盘旋着。
“公子……”
正头疼间,忽听门外伺候的婢女开口道:“公子,老爷回府了,夫人差了人传话过来,让公子不必挂心,早些歇息。”
邱夏踢了鞋奔到门边,开了门问道:“哥哥还说了其他的么?”
那婢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老爷没吩咐旁的话。”
邱夏垂首想了想,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也顾不上其他,趿着鞋子便朝主屋奔去,岂料刚出了院子迎面就遇见了邱成。
“我就知道你放心不下……”邱成轻叹了一声,在看到邱夏只着了中衣时,不禁提了嗓子,微怒道:“怎的穿成这般就出来?”
说罢便拉着邱夏进了屋。
“事情可解决了?”邱夏却无暇顾及其他,只问道。
邱成从衣架上拿了外衣给她披上,方坐下道:“算是解决了……”说罢又是一阵沉默,邱夏也耐着性子静等下话。
“顾昭云是我到宁昭国贩茶的时候认识的,本不过是生意场上的玩笑话,岂料她却生了怒,还自亮了身份,没想到现下还寻到了这里来。”
邱成说的言简意赅,邱夏却挑了眉,认真地瞅着眸光闪躲的邱成,“什么叫生意场上的玩笑话?”
邱成尴尬地干咳了几声,错开邱夏的视线,起身方道:“顾玉清有意撮合我与顾昭云,我本是不想让她难堪,便说已有属意之人,岂料她却当即拍案而起言道她乃天启国大将军顾青阳之女,难不成配不起我一介平民么?唉……”
邱成连连叹气摇头,瞧着很是烦恼的模样,邱夏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邱成所述确实像是顾昭云会做出的事。
邱成偷偷撇她一眼,见她信服便不觉松了口气,又坐了回去,道:“我本以为她不过是一时意气想寻我难堪,下午去寻了她,便恭恭敬敬地道了歉,岂料……她竟真有情与我……”说至此,邱成也是难以相信地皱了皱眉,又道:“我已将成家之事告知与她,我瞧她模样该是死了心的。”
邱夏嘴角一抽,顾昭云有情与他?她不是喜欢凌末的么?又瞧向邱成,这么一看,竟觉得邱成与凌末有几分相似,不禁摇了摇头,看来那顾昭云也不是真心有情与自家兄长的。
瞧着自家兄长那眉眼之间不觉流露地得意神色,邱夏也不好戳穿了事实,只舒了心送邱成离开了。
当房门合上,邱成仰头瞅了瞅天上的明月,长长舒了口气。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邱夏就被那震天响的敲门声给惊了醒。
“叔叔……叔叔……”
邱夏一开门就被邱牧扯着衣带往外拉。
“叔叔快去前面看看,那个人来家里了。”
“什么人?”邱夏弯腰一把抱起邱牧,不管来了什么人,她也得穿上衣服再去吧。
“就是梨花院的那个男人。”
邱夏心一咯噔,那紫衣公子的面容一闪而过,“还有什么人么?”
邱牧摇摇头,“就他一人,爹爹和娘亲都在。”
邱夏松了口气,赶紧地穿戴整齐洗漱过后拉着邱牧便朝前赶去。
“这位便是夫人?”
刚过了门屏,便听屋内的人问道。
“正是拙荊。”
“邱老板好福气啊!”
屋里人的客套话说了半晌,邱夏听了半晌才晃悠悠地步了出去。
“是你?”
邱夏瞧着那人面上的惊讶之色,干笑了几下,这人可真是会演啊!
“是啊。”邱夏心想这人可真没意思,他怕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眼下却又装作不知。
“顾某冒昧前来实在是不得已为之,邱老板昨夜的一番话……”
“嫂嫂……”邱夏眉心一跳,忙阻了那人接下来的话,诸人看向她,她只好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对夕秋道:“我起的晚,现下厨房还有粥饭么?嫂嫂去给我弄些吧!”
夕秋诧异地瞅了瞅邱夏,又看了一眼邱成,点头道:“好。”
说罢便拉了邱牧的手出了大厅。
“如此也好,夫人在的话,怕是有诸多不便。”那人笑了笑,又道:“邱老板昨夜所说,顾某虽能体谅,可事关堂妹清白,顾某不得不来讨个说法。”
这是什么意思?邱夏瞧向一旁的邱成,看来自家兄长对自己是有所隐瞒。
“诚如邱老板所言,那时你既有了家室,为何又要拉着顾某堂妹的手在厢房之中宿了一夜,就算顾某深知邱老板与堂妹是清白的,可悠悠众口,顾某又怎能管得住。”顾玉清说罢便起了身走至邱夏身侧,又道:“昨夜顾某问了堂妹的意思,她愿嫁入顾家做小,以保全声誉。”
“什么?”邱夏一时激动地站了起来,后觉失礼,只好改口道:“我虽不知兄长做了什么混账事,但我家家规,男儿不得收房纳妾,我嫂嫂虽出身寒门,但嫁入我家后,恪守妇道,我兄长是万不会休妻再娶的。再有,听闻顾老板的堂妹乃天启国将门之女,身份显赫怎能嫁人为小,况且这事又发生在宁昭国,天启国怕是没几人知晓,将来也不影响令妹择选佳婿。”
“看来顾某与邱公子真是心有灵犀,顾某也正是此意。”顾玉清拍手赞道。
邱夏嘴角僵了僵,谁跟他心有灵犀了。
“奈何表妹已对邱老板情根深种,顾某也无可奈何啊!”
“老爷……老爷,外面有个人横冲直撞地要找您……哎,你怎能这般硬闯啊……”
“邱成,我今日只问你一句,你娶我还是不娶?”
屋里的三人瞧着堂外步来的人,邱夏头皮一麻,忙侧了身,掩住面容,岂料那人二话不说直接过来拽下了手臂,张嘴就道:“什么家规?……是你?”
邱夏见避无可避,只好干笑道:“是啊!是我!”
“你……你不是……你不是在奉国寺么?”顾昭云说罢,又似想到什么,张嘴惊讶道:“难道皇上出宫的这些日子都是在找你?”
邱夏这次可没有接话,她怎么会知道凌末出宫了,就算知道了,她又怎知道是不是出来寻她的。
邱夏偷偷瞧了一眼顾玉清,他半眯了凤眸,细细打量着自己,模样像足了一只奸猾的狐狸。
这婚,邱夏断不会让它成的。只夕秋闻晓了这事,默了一个晚上,翌日早上便寻来邱夏,道:“我愿为小……”
不及她将话讲完,邱夏便跳了起来,一副恨恨模样,“怎的还是这般逆来顺受的脾气……”
言罢,便气呼呼在屋里走了几圈,迎上夕秋那副欲哭样子,更是恼恨起来,没好气地道:“罢罢罢,你若能说服哥哥,随你们折腾去,我眼不见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