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拿了外衫甩门而去
☆、第二十二章
清晨的陵南郡有丝丝凉意,邱夏抬头望着初升的朝阳,眼睛不禁眯了眯,若兄长真娶了顾昭云,会变成个什么局面?
一国国舅为何改了姓名隐在这边陲之地,那一国国母呢,是否当真如传闻那般早逃离了奉国寺不知所踪,会不会也隐了姓名在这市井之中。
邱夏突然顿了步子,不对,若顾昭云之前不知道邱成是自己的兄长,那如今既已知晓,便该猜到若当真嫁给哥哥,会有怎样的麻烦事,侯门之女,难不成就不为她身后的顾家考虑的么?
若她知晓了嫁给哥哥会惹来怎样的事端,那为何还要执意下嫁呢,甚至不惜做小。
各种思绪在脑子里回旋,邱夏猛然清明,凌末离了宫,顾昭云说他在找自己,那说明……顾昭云见过凌末,而近年在宁昭国的顾昭云又怎会见了凌末,凌末断不会不顾朝政不顾安危去宁昭国的,那就是……
离了宁昭国出现在陵南郡的顾昭云在这个地方见了凌末,知晓他离了宫。
邱夏不觉打了一个冷颤,眼前浮过顾玉清那意味深长的笑,他与凌末又是什么关系?
“啊!……”
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疼,天旋地转,当邱夏立稳之后便见那街道上一片狼藉,愣愣地瞅着那歪倒在一侧的货车,不知所以。
“多有冒犯,望娘娘恕罪!”
邱夏心猛然一缩,浑身犹如坠入冰窟,他果然在陵南郡。
“他在哪儿?”
那人似是没料到邱夏这般直接,微愣了一下,便合手道:“请娘娘随属下来。”
当邱夏立在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时,不禁笑出了声,早些日子便听夕秋说过,隔壁住了一户新人家,自己还备了礼差人送了过去,却原来这新邻居是他。
“邱公子?”
邱夏皱眉瞧着眼前满脸春风急急迎来之人,心中暗自猜度着这人与凌末关系,便听那人开口道:“适才我还与人做赌……赌你何时能发现此地。”
顾玉清咧嘴笑了笑,摇头又道:“如此看来,那人知你甚深啊!”
邱夏不想理他,便错了他径直朝屋内走去,穿过内堂,未听见身后动响,想来他们未跟了过来。
穿堂风迎面拂来,邱夏不禁顿了步子,见了,又该如何?适才心中恼怒,又恼怒的是什么?如此一想,这双脚便再迈不动一步,望着眼前屏障,鼻间似还能闻到从内室飘来的沉水香,那是他极喜欢的。
双脚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早已决定不再与他有何瓜葛,就连双亲之仇,她都放了下,为的就是远离那个宫殿,远离他,她要的,他给不了,既给不了,还不如早早地段了念想,此生再无瓜葛。
“张嫣!”
心口猛然一紧,抬头便看见了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容颜。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邱夏怔怔地瞅着他,见他朝自己走来,邱夏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往事历历在目,就连儿时第一次见他的画面都清晰如昨。
凌末见她如此便停了脚步,眸中闪过一抹悲痛,却极快地掩了去。
房间静谧的有些诡异,邱夏此时回过神,只觉双脚都僵的有些麻了,可身前的凌末却依旧那般直直地立着,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你……”
邱夏咬了咬唇,本想问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可转念又想,她不过是听顾昭云说凌末在找自己,他的想法向来难以猜透,万一不是,那自己岂不是太丢脸,便改口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寻你。”
邱夏惊地抬头瞅他一眼,又急忙转了视线,他这般直接的说出目的,断不是为着想念自己,若他当真对自己有情,又怎会过了这般岁月才来。
“孤的后宫需要一个皇后,而这个皇后不能出自戴氏。”
果然……
不知是不是期望破空,邱夏反倒自在了许多,之前的紧张霎时便散了,她轻声哼笑了一声,抬首盯着凌末,道:“与我有何干系?”
凌末动了动唇,终是笑道:“我知晓了。”说罢便转身朝厅内的椅子走去。
这……就算了?
邱夏盯着凌末,见他果真没有玩笑之意,便强忍着心中那股莫名感觉,开口道:“告辞!”
走到前厅,顾玉清正在与那适才大街上遇见的护卫不知说些什么,两人见了邱夏,便停了下来,只听顾玉清道:“邱公子这就要走了?”
邱夏还是不想理他,径直错过他,只是那护卫却抱拳拜了一拜,惹得邱夏心里极不舒服。
回到邱府,邱成似是在等着她,“京城出事了。”
邱夏知道邱成还与京城有着联系,他们的身份若想安稳过活,自然不可能不留意京城动向。
“尤思珍来信说皇上消失近两个月,朝堂已是戴相一人独大。”
邱夏皱皱眉,“顾相呢?”
“称病在家,已向枢密院递了辞官折子,只等皇上回去定夺。”
眼见邱夏有些心不在焉,邱成只好沉声道:“嫣儿,皇上消失近两月,此事定有蹊跷。”
邱夏怔愣抬头,她也觉此事有些蹊跷,可刚刚才见过凌末,所以未察觉那信上所说的“消失“两字。
凌末既是出宫,必定由亲信每日将京中机要秘书快马加鞭呈到御前的,可尤思珍却说朝堂失了皇上的联系,可见那枢密院的差使失了凌末的踪迹……
邱夏惊愕抬头恰迎上邱成担忧双眸,再忆起今日见凌末时的情景,那时她心有旁骛未曾留意凌末变化,此时回想,那时凌末话说气息很是柔弱……
想到此,邱夏拔腿就往外跑,当气喘吁吁地奔到那处院子时,使劲儿地拍着门环,来开门的是那个护卫,他见了邱夏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便轻松了口气,只邱夏心有忧虑,未多加留意他,只朝着白日来过的院子奔去。
那屋子大敞着门,当邱夏跨进去的时候便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屏障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其间夹杂着压抑的呻 吟声。
“真是的,好好的,为什么不看好皇……不看好公子,他那么重的伤,这一折腾伤口又裂了开,你们……”
顾昭云看见走近的人,生生地停了未说出的话,只重重地哼了一声,端着那满是血污的木盆错身走了出去。
顾玉清饶有兴致地翘起嘴角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床榻之上一脸苍白满是冷汗的人,“看来又是你赢了。”
继而转向一旁正缠着绷带的老者道:“既好了,便随我出去罢!屋里暂不收拾了。”
“是。”
顾玉清走到邱夏身侧时,顿了步子打量了邱夏一眼,嘴角笑的愈加明显。
听见身后的关门声,邱夏如梦初醒般盯着床榻上正微微笑着瞧向自己的人。
他俯趴在榻上,背上缠满了绷带,在肩甲位置透过白布晕着一片红,塌下是一团一团的血污。
邱夏缓步走了过去坐在榻边,颤了手想去触碰那抹红色,可指尖刚碰到绷带便瑟缩了回来。
“怎伤的这般重?”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话里带了那么浓的哭腔,对凌末,她该是恨的,他与她之间隔着平安,隔着凌晔,还隔着她的生身父母,她对他该是恨入骨髓巴不得他死无全尸才对的。
“你为我掉泪,可是因着心中还念着我?”
邱夏早已朦胧了双眼,忆起白日里在院子里听到的话。
“你家主子可真是个不要命的主,自得了消息便日夜不停地朝这里赶,若不是疲惫不堪又怎会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凌末,我只剩下哥哥了……”
凌末脊背一僵,半晌才苦笑道:“我和他之间,你终究是选择了护他啊!”
邱夏呼吸一滞,颤声道:“你知道了?”
凌末动了动身体,口中瞬时传来丝丝地抽气声,背部的绷带上那片红色又晕开了许多,他瞧着邱夏,道:“你历来不信我……不信我的,你父母那个时候,便是为了保住那个秘密才……罢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凌末换了个轻松的姿势,脸也扭了过去,道:“天启国你们是再也呆不得了,你可与他一道到宁昭国,我已与顾玉清做了安排,定能保你们余生无忧,你们在天启国要保的人,我也会尽力安排妥当,不使他们牵连其中。”
邱夏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说谢谢么?可她对凌末说不出这样的话,静默许久,终是说道:“我走了。”
这一走,此生怕是再不会遇见他了,他说的话她怎会不懂,是啊,她历来不信他心中是欢喜她的,若是之前还信,在平安没了之后,她是再也不会信他了的。
“哥哥,我们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便到宁昭国吧!以后再不回来了。”
邱成自是不知其间缘由,便问:“你适才去了哪里?”
邱夏苦笑了笑,她不想再多的人知晓凌末的处境,只道:“我刚刚见了顾玉清,说服了他你不娶顾昭云的事,若我们不再是天启国的子民,那婚约便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的。”
邱成皱了皱眉,直觉事情万不会如此简单,但见邱夏如此说,便知她是不想告知详情,自己也不好逼问她,便点头道:“你想做什么,我自会陪着你,只是刚刚夕秋不知去了何处,等她回来了,我便吩咐她准备东西去。”
回到房中,邱夏简单的收拾了行礼,然后便盯着那跳跃的烛火发起呆来,凌末说双亲是为了守着那秘密才去的,可那秘密自始至终又有谁知道,当年知晓那秘密的人也只有张家的人,可祖父祖母已逝,这事便只有张家老爷和夫人知晓了,既只有他们知晓,万不会有人以此逼迫,可为何他们会为了守着这秘密而没了性命。
邱夏越想越觉得不对,当初自己是从昭和帝那里知晓的,而且邱夏敢断定,在那之前昭和帝对此事是一无所知,而他能知晓也定是双亲有意告知,至于自己的双亲,邱夏再清楚不过,他们让哥哥远离朝堂,远离京城,为的是让哥哥此生安然一世,他们告知昭和帝,也定是想要昭和帝成全他们心愿。
昭和帝断不会以此胁迫张家双亲,那会是谁走漏了消息呢?
邱夏总觉脑中有一丝清明,只要再仔细想上一想,那答案便呼之欲出,可耳里忽听一道刺耳声响,房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面砸开,只见来人一脸是血地跪在自己身前,合手道:“请娘娘速速与属下离开。”
☆、第二十三章
那人是凌末的近侍,可此时他为何这般模样的出现在这里,院外的嘈杂声愈加清晰,伴随着肃杀声传进邱夏的耳里。
“哥哥呢?”
那人回禀道:“已被护送至主子那里,娘娘,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娘娘速速离开。”
“啊……”
刚走至门口,便有一人砸了过来,邱夏垂头看这个脚边垂死之人,再抬头便见两个黑衣人已堵了去路,身子被身侧之人护在身后。
这人既为凌末近身护卫,功夫自然是一流的,可来人显然有备而来,而他又要分神护着邱夏,几个回合下来已明显处于下风。
邱夏瞥见西边的院子上搭着的木梯,那是平日里她偷偷带着邱牧出去时放的,眼下身前之人与黑衣人缠斗,未见再有其他帮手上前来,邱夏只犹豫了一下,便挣脱了那紧握着自己的手,那人也只愣了一下,看见邱夏跑的方向,便放心的与眼前两人缠斗起来。
邱夏爬上院墙的时候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恰迎上刀刃插进那人腹腔,那人双手紧紧握着插进身体里的两柄刀刃,冲邱夏吼道:“快走。”
跃下墙头还未跑出十丈,邱夏便被那两个黑衣人给截了去路,这般形势,想来他两人的目的在自己身上,要不然哥哥他们又怎会逃脱,只不知夕秋去了何处,眼下是否和哥哥在一起。
凌末。
邱夏忽然想到凌末,今夜自己这般境遇,那凌末呢,他之前就遭遇刺杀,看那伤势,刺客对他也是下了必杀决心,那他呢,他那边又如何了,他的近侍说哥哥在他那里,让自己也到他那里去,想来他那里必定护卫的极好,想至此,邱夏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横竖是要死的,你们可能告知我,是谁要我的性命。”
黑衣人相视一眼,终是其中一人道:“知晓了又如何?”
说着便劈掌袭了过来,邱夏自知躲不过去便立在原地,只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掌风吹动了额前的碎发,却迟迟未感到砸到身上的痛楚,邱夏眯开眼睛便见身前多了一人。
“你这女人也够蠢的,好赖躲上一躲啊,哪有等着挨劈的。”
是顾玉清。
邱夏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嘴角还是以往那般微微翘着,只往常一丝不苟的长发此时微微有些凌乱,邱夏这才留意他的衣衫上有几处划伤,紫衣上显着狰狞的血迹。
“女人躲远点,别耽误本公子施展。”
顾玉清匆匆说了这句,便与那两个黑衣人打斗起来,当那两个黑衣人倒在血泊之中时,顾玉清也单膝跪在了地上,若不是长剑撑着地面,此时他怕是也要栽倒在地上了。
“你没事吧!”
邱夏奔过去扶住他,适才看他们打斗便知这顾玉清功夫不错,可便是如此功夫了得的顾玉清,之前也负了伤,看来凌末那里比自己这里的境况只坏不好。
“怎的?担心你男人?”顾玉清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依旧翘着嘴角戏谑道。
邱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扶起他,道:“凌末他们呢?”
“看来果真是担心你男人啊!”
眼见邱夏就要发怒,顾玉清忙改了口,正经道:“与你哥哥一道被人护送着往城西去了。”
所幸一路上未再遇见什么追兵,邱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顾玉清侧目瞧了她几眼,忍不住问道:“想什么呢?”
邱夏看他一眼,摇摇头。
顾玉清也未再多问,实际上他现下也没多余力气去问,腰上的那处剑伤甚是疼,一走路便扯动伤处,他得非不少劲才能忍住不叫唤出声。
当拐进一条小巷时,便见巷口立了一人,顾玉清再看清那人之后才松了戒备,对邱夏道:“到了。”
“公子!”那人合手拜了一拜,又道:“已安排妥当。”
顾玉清挑眉瞅了一眼邱夏,含糊应道:“嗯。先扶我进去处理伤口。”
“是。”
邱夏跟在他们身后,心里早已乱了章程。
“叔叔!”
刚一进门,邱牧便哭着扑了过来,“叔叔去哪里了,我还以为再看不到叔叔了。”
邱夏扯了笑摸了摸邱牧的头,抬手为他擦了擦泪,又揩去鼻涕才道:“眼下我不是好好的,莫再哭了,跟哭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