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夏不明所以地转身。
“解忧不在府里。”
万烈说道。
又过了半个月,邱夏才见到了解忧,不过,她已经不是跟着顾玉清的丫头解忧了。
“夫人不认得解忧了?”
邱夏依旧不能相信,眼前之人会是解忧。
解忧挥了挥衣袍,走到邱夏面前,摸了摸头上的釵饰,抱怨道:“这些东西戴着可真累赘。”
“你真的是宁昭的公主?”
解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拉住邱夏的手歉意道:“我不是成心骗你的,顾玉清不让我说。”
“所以,顾玉清的夫人……是你?”
解忧听罢,干脆红了脸,松开手道:“这个也不是成心骗你的,我嫁给他完全是皇上的意思,他不喜欢我的,所以嫁给他当天,我们就说好了,他带我出宫,他喜欢谁,我不管的。”
邱夏略想了想,又问:“顾玉清说他在宁昭的身份被识破,那你……”
“这个呀!”解忧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摊摊手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他既不是公主之子,皇上自然不会再留他,可我已嫁给他了,自然要跟着他走的。另外,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解忧贼习习地附耳到邱夏身边说道:“顾玉清现在可是天启国的京卫都统呢!”
言罢便挑了挑眉瘪着嘴角道:“他们瞒的可真严,原来当初让我扮做丫头竟是存着这心思。话说,京卫都统在天启国厉害么?在宁昭可是个厉害官职呢!”
邱夏只觉心凉了半截。
浑浑噩噩的陪着解忧,听她呱噪了半晌,晌午邱夏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对服侍的婢女说身体不适便让她去了,当夜,果不其然,邱夏便见到了凌末。
“凌末,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凌末似是料到邱夏会这般问,他径自走到邱夏床前坐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邱夏不耐地皱了眉,她真的是非常厌烦这种无知被动的感觉。
“我不想怎样……”
邱夏挥开凌末伸过来的手,“我哥没有来是不是?你和顾玉清一早就设计好的,让我出去受这一箭,只为那个京卫都统?”
凌末对邱夏的恼怒置若罔闻,依旧温言道:“还好万烈没有失手。”
“凌末……”邱夏怒吼道:“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似是扯到了伤口,邱夏捂住了心口位置,微微躬了腰。
“不是已经痊愈了么?”凌末忙上前扯开了邱夏衣领,在看到那里一片雪白并无异样后才松了表情。
邱夏一把推开凌末。
“是。是我和顾玉清计划好的。”凌末不顾邱夏的反抗,将她拥入怀中,接着说道:“宁昭皇帝一早就有国书过来,书上言明解忧公主虽嫁到了天启,但也还是宁昭的公主,你此次遇刺,宁昭以为是解忧公主,便差了使官前来,为了给宁昭一个说法,只能推说是京卫都统失职,如此也好名正言顺的将京城守卫这个重要位置换成我们自己人。”
邱夏冷笑:“戴文难不成不知道么?既是国书,戴文自然知晓顾夫人的身份,纵是他们想除掉我,但碍于我顶着解忧的名号也不敢对我下手。”
“他不知道。那封国书只有我和礼部知道,戴文在礼部并未有人。这次刺杀也并非戴文安排,而是戴辛许。”
戴辛许?
邱夏猛然挣开凌末,“戴辛许?那……那……”
“自然是从张卿那里得知的,他在宁昭与张卿一处。尤思珍只道你在顾府,并未言明你是顾夫人。张卿想要回来见你,戴辛许便趁机安排了人前来刺杀你,届时若是得手,奉国寺那里的张后便再也回不了宫,如此群臣上谏戴辛芷便是皇后。”
邱夏总觉有什么地方有疏漏,“戴文会不告诉戴辛许京城的事?”
“是要告诉他的,只是那信半道被我们换了罢了。玉清旁的不说,字迹模仿的倒是惟妙惟肖。”
张卿是要回来的。
邱夏嘴角轻颤,许久方问道:“哥哥……他回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人品爆发!居然两更!为么木有评论呢?
☆、第三十六章
张卿确实回来过,只是……
“如今啊!他怕是已回宁昭,寻戴辛许的不是了!”
那晚,凌末还是什么也没对邱夏说。
这消息,是翌日一早,顾玉清讲的。
“你知道他昨晚上干嘛匆匆回宫去了么?”
顾玉清倚着廊柱对坐在院中乘凉的邱夏说道。
邱夏瞥他一眼,继续闭眼假寐。
顾玉清见她不甚在意,脸上的奸笑便散了许多,随手挑起散在身前的发带在指尖把玩着便走了过去,蹲在邱夏的躺椅旁,添油加醋道:“昨晚上贵妃身体不适,差人寻他回去的。我前些天还瞧见她呢,身子别提多好了,能有什么不适的。”
邱夏蹙蹙眉,睁开一条细缝瞧着一旁等着看好戏幸灾乐祸着的顾玉清。
顾玉清被她瞧得极不自在,便立起身干咳了几声,抬头瞧了瞧天上浮云,朗朗说道:“今儿可是个好天气啊!”
说着还不忘偷偷瞟了几眼邱夏,见她又闭了眼,顿时很是受挫,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紫薇宫中,戴辛芷一脸泪痕,人也憔悴了许多,她跪在那里,已经整整一夜,可凌末依旧没有松口。
“娘娘,您得注意身子才是。”
龄官儿瞧了,也有几丝不忍,昨夜自凌末回来瞧见戴辛芷这般,只留了一句话,便睡去了。
“孤要做的事,你一早就该知道。”
龄官儿叹了一口气,瞧了一眼那黄帐,他敢保证,里面的人一早就醒了。
“娘娘,你……”
戴辛芷兀自一阵苦笑,她单手撑在地上想要起身却一个趔趄险些栽倒,龄官儿见了忙上去搀扶,却被戴辛芷推了开。
“凌末,你好狠的心。”
这是戴辛芷第一次叫凌末的名字,自小到大有多少次她都奢望着能这般唤他,可如今这样叫着他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了那份忐忑和甜蜜。
那个女人是遵守了承诺出了宫,可他却放不开,她的奢想终究只是奢望,怕是一开始,他就没有喜欢过自己,他对自己的假意喜欢只是因为她是戴氏的女儿,哪怕后来他对自己有了一丝丝的愧疚,可那毕竟不是喜欢……还真是可笑,她竟梦着时日久了,他会重新喜欢上自己。
他要做的,她是知道,与父亲一气,她不忍,与他一道,她不愿,那她又该何以自处?想至此,戴辛芷便很想问问一个人,问问那个人,当年那个局面,她与那个不爱她的男人一致对付亲族,可曾后悔?
“告诉吕侍才和云墨,没有孤的旨意,谁也不许进出漪澜殿。”
龄官儿瞧着眼前的龙床,戴辛芷已经去了,可里面的人还是没有掀开那黄帐,他是怕自己心软么?龄官儿忙摇了摇头,主子的想法又岂是他能猜透的,现下便恭敬回道:“是。”
已值盛夏,蝉鸣不绝,顾府后院新开了一片池塘,早春的时候顾玉清就派人在里面丢了莲子,如今扇扇荷叶已将池子围了个满。
池塘中央,顾玉清命人造了水榭,此时,邱夏正在这水榭中休憩,顾玉清见了,便啧啧道:“常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说的就是你我。”
邱夏翻了个身,没想理他。顾玉清却也不在意,只找了处阴凉地儿坐了,瞧着那满池碧叶,感慨道:“我听闻这宅院是你祖父挣的,啧啧,可真有眼光,只是……”
说着便扭身瞧向邱夏,“怎的到你父亲这里只住了前面几间屋子……啊!对了,该不会是,当初就是在这后边挖出的兵器才……”
顾玉清自觉失言,忙闭了嘴,改口说道:“这池子边得再植些柳树才好……”
一边说着一边瞟着邱夏,见她依旧闭着眼才微微松了口气。
“戴辛许的案子可听闻了?”
顾玉清起身坐到邱夏身旁,盯着邱夏,开口问道。
邱夏眼睫微颤了颤,徐徐睁了眼。
“如此,便是听闻了。”
顾玉清抖了抖衣袍,翘起腿靠在椅背上,继续言道:“从边疆到京城,沿途换了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官员,这次戴文估计是气的不轻……不过留了戴辛许一条命,没拆穿那个冒名的落实戴辛许戴罪潜逃的罪名,他也该知足才是。”
邱夏瞧着暗自得意的顾玉清,开口问道:“戴文仕途三十余年,那戴辛许自小耳濡目染,从不曾暴出短处,怎的近些时候缕缕犯错?”
顾玉清侧目挑眉,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邱夏:“你觉得呢?”
邱夏摇摇头:“不过是猜想……”
“哦?又是何样的猜想?”顾玉清绕有兴致地接话。
邱夏望他一眼,坐直了身体,道:“戴文行事缜密、思虑周全,可戴辛许却不是,他行事鲁莽、脾气暴躁,远不及戴文一二,在京城,他还有戴文管教,可出了京,纵使戴文派了谋士随行,可那毕竟不是戴文,戴辛许若真要随心一意孤行,他们怕也是无可奈何……”
“是以”
“我与戴辛许相知甚少,但以我所知,戴辛许绝不会擅自离开边疆前去宁昭,纵是他想,戴文也绝不会允许他这般冒险犯法,戴文派去的那些谋士也绝对会出言劝阻,而他自幼 受戴文教导也该是有些犹豫的,可最后他还是去了宁昭。还有那次行刺,戴文明显事先并不知情,想来是戴辛许一时主意还不及与戴文通气,这点也有些说不通,毕竟行刺我并不是小事,他不可能这般草率决断,是以……必定是有人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捏准了他的心思,怂恿他去宁昭寻哥哥利用哥哥的身份来对付凌末,一面又派人来刺杀我,好让戴辛芷坐上后位……而这人,定不是戴文的人。”
“高!着实高明!”顾玉清叹为观止地拍手,似是赞赏邱夏这般的奇想。
邱夏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玉清,那双透亮的黑眸中有着明显的迫切,“那人是谁?”
“你以为是谁?”顾玉清挑起嘴角,微笑问道。
邱夏抿了抿唇,摇头道:“我不知道,遇刺那日我在白玉轩遇见了凌末,那时还早,可凌末却是去而复返……”
顿了一顿,邱夏咬咬唇又道:“你说我哥来了京城,我曾想他会去尤思珍那里,可仔细一想却不可能,凌末知晓尤思珍是我哥的人,若你们真要对付我哥,绝对一早就在那里做了埋伏,是以,我哥绝不可能去那里……那就只有白玉轩,可凌末那么早就去了白玉轩,且只带了亲信之人……所以……”
“来的人不是我哥哥,是么?”
这最后一句,邱夏问的极是小心翼翼。
“你是想说为戴辛许出谋划策的是张卿,来京城的这个张卿,只是戴辛许以为的张卿?可,戴辛许是知道张卿模样的。”
邱夏点点头,眸中更是迫切起来,她顾不得许多,拉住顾玉清的衣袖,急切问道:“是那样么?我哥与凌末是一气的。”
顾玉清眼角跳了一下,他扯出自己的衣袖,并未答话。
“冒名戴辛许,替他留在边疆的那个人犯事惹了民怒,那人家级级状告,竟一路顺利告到了京城,致使戴文也不能出面包庇,凌末如愿裁办了一批官员,而上去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受过哥哥恩惠的人,这……说不通,而且哥哥来了京城,他绝不会放心张牧一人留在宁昭、留在戴辛许身边,所以戴辛许身边的那个人,哥哥铁定是极其信任的,而这个人绝对是凌末的人。”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怎的不去问凌末?”顾玉清起身立在水榭的栏杆旁,眺着天边的白云。
邱夏苦涩地摇摇头,“他若想告诉我,一早就会让我知晓,不会让我这般猜测,他若不想让我知道,我纵使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那你没想过,他为什么不让你知道?”顾玉清侧身,皱起眉峰问她。
邱夏愣了一愣,垂头微摇了摇。
“这些个日子,你都在琢磨这事?”
顾玉清见她如此模样,心有不忍,便转口问道。
“嗯!你们都不愿与我说,你与凌末且不论,哥哥决不会害我,之前的那些我心中虽不信,可事实那般,由不得不信,如今这般局面,也由不得我不怀疑,适才你问为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兴许……兴许,他们是为我好,可我不想要要这样的好……”
……
两人静默许久,清风拂过,能听见荷叶摆动的声响,顾玉清张了张嘴,终是说道:“我想,许多事,他不是不愿与你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若是说了,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怨他?亦或者……愧疚于他……”
“张嫣,他曾说,他与你的姻缘本就是旁人为他铺好的局,局中的你先入了戏,可待你看清这戏局想要出戏时,他却在这局中丢了心,一败涂地。”
顾玉清离去时,邱夏还在想着他的话,那话,她是信的。
她喜欢他,她一直都喜欢他,只是从何时开始这喜欢里也带了算计,不再如初嫁他时那般的纯粹,就如同他的喜欢那般。
邱夏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如今可不是计较儿女情长的时候,若真如她所想,那之前凌末与张卿闹翻,该是一场戏,一场给戴文看的戏,可为了这出戏牺牲了凌晔,牺牲了夕秋,凌末和张卿决计不会这般做。
如此,便真是夕秋害死了凌晔,张卿该是后来才知道的,若不然夕秋也不会羞愧自杀,无颜再见张卿。可夕秋又为何这般做?是有人要挟,还是有人指使?
“夫人……夫人……”
邱夏寻着声音望去,是许久不见的解忧,她的身后跟着万烈,两人一前一后朝这水中小榭走来。
☆、第三十七章
“之前是不知你的身份,如今既已知晓了,怎好还让你这般称呼我!”
解忧浑不在意地挥挥手,“顾玉清让的呀!他说对外你依旧是顾夫人,这样才没有人敢对你下手。他的忙总是要帮的,况且,我也不想你有事。”
说着,便大喇喇地坐在邱夏的脚边,瞧着眼前满池碧荷,“我见城外那片水泽里的荷花都开了呢!怎的这里的连个花苞都没瞧见?”
邱夏半晌无言,她仔细瞧向解忧,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当真出自帝王之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