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坐起身,瞧着凌末疲惫的面容,“那些事都处理好了?”
凌末却不答,只问:“夕秋呢?”
“我让她回府一趟,知会哥哥在外打点打点,那些人受了牵连,家里人总还要过日子。”
凌末似是没料到张嫣这般回答,怔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复杂地瞧着张嫣。
张嫣被他这般瞧的也习惯了,往里坐了坐,让出外面的床铺,“你先躺着歇一歇,天还未亮,有什么事了,我叫你。”
凌末和衣躺在床上,他蜷着身体靠近张嫣,拉了张嫣的一只手放在心口,张嫣另一只手抚着凌末的后背,两个人都静静地处着。
忽然凌末喃喃地说了一句,张嫣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他说:“张嫣,你要不是你,就好了。”
她怎么可能不是她呢,所以她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得为张家考虑,如果哪天她倒了,她的孩子,她的家人……她不敢想。
天刚亮,龄官儿就在外面敲了门,凌末几乎是立马地惊了醒。
“不管有什么事,父皇只你一个儿子……我也只你一个夫君……”
凌末离去的时候,张嫣瞧见了他的眼眶里闪着亮光,不知里面是不是泪,若是有,是被自己给感动了?
没一会儿,皇后便来了东宫,戴辛芷一看就是哭了一整夜,这一对比,倒显得张嫣没心没肺起来。
皇后也没对说什么,只领了张嫣和戴辛芷去了勤政殿,这还是张嫣头一次来上朝的地方,当然没进大殿,只是在正殿的偏门那里。
“东宫年少不懂事,你们朝堂多年,也不懂事?兵部什么差事,东宫说动就动,你们为人臣子不劝谏也就罢了,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是生怕这天下太平么?”
“臣不敢!”
“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这次孤不回来,你们还打算把天启国的皇帝换了?”
“皇上赎罪,臣罪该万死!”
昭和帝骂的起兴,下面的朝臣该是一个灰头土脸的跪地请罪的模样,张嫣虽瞧不见前面什么局面,但想也能想的出来,昭和帝什么人物,骂起人来那可是一针见血的直接。
这一早上听下来,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前面昭和帝撤职的撤职,罚奉的罚奉,凌末依然监国,昭和帝这次难得地维护了自己儿子,把此次变乱的罪名扔给了下面的官员,只说凌末是听了人的挑唆,训斥了几句,这事便罢了。
散了朝,昭和帝叫住了凌末,两人一并进了偏殿,那里皇后,张嫣还有戴辛芷早已候着。
“戏都看完了?”昭和帝双手负后,数落了一通,坐下喝了几口茶,才转了正常语气,道:“领着你媳妇都回去吧!孤于皇后有些话要说。”
“是。”
出了勤政殿,戴辛芷再忍不住,掉起泪珠子来,张嫣瞧着,真是吾见尤怜,“妹妹也别哭了,殿下眼下不是平安无事么!”
谁知张嫣这一说,戴辛芷幽怨地瞅了她一眼,那泪珠子掉的更是厉害了,弄的张嫣倒不知所措起来,看来安慰人,真是一门技术活。
凌末瞧了,只默着不说话,张嫣只好提醒道:“殿下宽慰几句。”
凌末依旧不说话,只是走了过去,拉住戴辛芷的手,两人相视凝望了一会儿。
这招果然管用,戴辛芷抬头瞧着凌末,那泪珠子还真就止了住,张嫣琢磨着,这招若换在自己身上,怕就没那么管用。
凌末拐回来又拉了张嫣的手,一边牵着一个,张嫣其实是有些推拒的,只是不好驳了凌末的面子,便由着他这样牵了。
这事过了有大半个月,昭和帝便又折腾着要回奉国寺去,凌末这次学的精,挽留了好几次,昭和帝唉声叹气地还是那句嘱托,“趁着孤还在,你且管着国事,哪里错了,孤也好给你指指路,哪日孤不在了,前头那些人,有几个是真心帮你的。”
那一刻,张嫣觉着,昭和帝心里其实还是很看重凌末的。
当夜,龄官儿抱了凌末的行当一进屋也不敢瞧张嫣,直接跪在地上,瞧得张嫣莫名其妙起来。
☆、第十三章
“夕秋,让人把殿下的东西接了。”
龄官儿如临大赦般展了笑颜叩了几头,道:“奴才这就去请殿下来。”
果然,没过片刻,凌末便拉着一张脸踱了进来,夕秋此时恰好把内室收拾妥当,便与龄官儿一起告了安。
“是谁惹着殿下了?”
凌末一屁股坐在张嫣的软榻前,瞅了眼张嫣瞧的书,方道:“龄官儿非说让他先抱了东西过来,看你怎么说……”
张嫣把书往一旁的小几上一放,笑道:“现今我身子不方便,是不宜伺候殿下,可龄官儿伺候你这么久,刚刚他那模样我瞧了心软,便让他把东西放下了。”
晚间,张嫣剪灭了灯芯摸到床沿,刚躺下就听凌末道:“张嫣……”
“嗯?”借着室外的零星月色,张嫣翻过身瞧着凌末。
“没什么,早些睡吧。”
夜色里,张嫣嘴角微垮了垮,看来,凌末还是打算与自己做戏。
此次事变,张嫣确实早就知晓,凌末在前朝忙的什么,她虽不知,但昭和帝在紫微宫忙的那些事,张嫣却是知晓的。
绫绢上,昭和帝把前朝官员的名字都书与其上,右丞戴文的名字也赫赫在列,他与皇后讲的那些话,张嫣不想刻意去听,但也猜到凌末忙的那些事与昭和帝说的这些事有关,至于昭和帝是如何阻了他们换了兵部尚书一职,张嫣听了也听不懂,昭和帝将绫娟扔进香炉里的时候,张嫣盯着那腾起的细细黑烟,还在想凌末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为了拉拢朝中人脉么?
应该不用,张嫣想。
昭和帝子嗣并不多,皇长子年幼早夭,皇三子凌策更是昭和帝从已逝的皇弟那里过继而来,这天启国的皇位,迟早都是凌末的,就算他做了什么错事惹了昭和帝心中不快,他大可以有恃无恐,又何必借助外人势力来巩固自己地位。
张嫣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凌末这晚好似睡的很是安稳,还有微微的鼾声。
这次昭和帝是真的走了,这一走就是个大半年,一直到张嫣临盆,才回来。
那可真叫一个疼啊,张嫣觉得疼的连呼吸都变的困难起来,眼前一阵黑一阵亮的。
周遭突然安静了一阵,随即便是接连不断地吵闹声,那闹声闹的张嫣头昏昏沉沉的,一时没忍住,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里立满了人,张嫣看见自家爹娘的那刻,还有一瞬的错觉,以为自己嫁进宫的这些日子是在做梦。
“醒了……醒了……”
然后又是一番热闹,张嫣蹙了蹙眉,撑起身体,对一旁的昭和帝和皇后道:“累的父皇母后操心了。”
“哪里的话。快来看看孩子,是个小皇子。”皇后把孩子抱了过来,张嫣瞧着孩子那红扑扑的小脸,确实不好看。
“哪里是小皇子,这可是孤的孙子,未来的天子。”昭和帝弯了身,瞧了眼襁褓里的男婴,笑眯了一双眼睛。
张嫣一直都有怀疑昭和帝那次大病是不是装的,要不然那时也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瞧着眼前的昭和帝,气色好的简直不能再好了。
张嫣瞧了一眼一旁的戴辛芷,“妹妹身体现在不比往日,不易久立,殿下还是扶了妹妹进屋歇着吧!”
戴辛芷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再瞧瞧昭和帝怀里抱着的,眸子里隐隐有一抹抑郁。
凌末也没推辞,只道:“你刚刚生产完,我送她回去了,便来看你。”
“嗯。”
昭和帝抱着孩子与张家老爷一起瞧,张嫣在一旁瞧着,真是觉得自家老爹不容易,明明拘谨的厉害,却还得顺着昭和帝的意,干笑。
皇后笑了笑,伏在昭和帝耳旁说了几句,昭和帝这才反应过来,依依不舍地将孩子递到张家夫人那里,才道:“亲家好不容易进了宫,便与嫣儿多处处,孤还有些事,晚些时辰再来和亲家说话。”
张家老爷连连称是,终于送走了昭和帝。
张家夫人抱了孩子坐在张嫣的床头,掉着泪却是笑道:“这孩子与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张嫣瞧了瞧,嘟囔道:“我小时候有这么丑?”
“胡闹,这可是皇子,你怎比得上他。”张家老爷板了脸,也立在了床边。
“哥哥呢?”张嫣心知自己说不过他,便问。
张儒和妻子对视一眼,眸里飘过一丝闪躲,“南边生意上有些事,便去了。”
“哦。”
张嫣瞧了一眼夕秋,真是苦了这一对鸳鸯了。
“父亲,前些日子皇上问起哥哥的婚事……我想着等孩子过了满月就让夕秋回府去……”
屋里的人都是看了过来,张嫣又道:“皇上本想着为哥哥指们婚事的,我拒了……”
“嗯!”张儒舒了口气,又道:“咱们小门小户的比不得那些名门大户,成婚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张嫣撇撇嘴,心想,怎的父亲现在讲究起门当户对了,她与凌末的婚事,怕是天下最门不当,户不对的了。
可这话,张嫣是没胆量说的。
张夫人走的时候很是依依不舍,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还是张儒嚷嚷了几句,张夫人才松了手,拉着张嫣说了许多注意的事,才走了。
在屋里歇了两日,也对着一波一波的不熟悉的贵妇们笑了两日,张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清静下来的时候,皇后发了话,东宫这才消停了下来。
是夜,张嫣与夕秋说起出宫的事,夕秋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道:“小姐……我……”
张嫣生硬地抱着孩子,小鼻子小脸的,红彤彤的,眼睛都睁不开,这么小的人是怎么长大的?
忽听夕秋在一旁扭扭捏捏地局促立着,张嫣瞧了眼,继续瞧着自己的孩子,“等过了满月,你放心回去就是,宫里的事,我还能应付,哥哥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就父亲不知是怎么想的……”张嫣想了想,又道:“转眼就要入夏了,收粮的事,还要你在哥哥身旁多注意些,这以后,比不得从前了……”
夕秋郑重地点了头,又道:“上次的那些人听闻大公子救济了他们家里,都很是感激……那个礼部的尤大人被贬南陲以后,家里人在京城过不下去,大公子听闻了,便把他们全家接了过去,还置了一处宅子,听大公子说那尤大人见到他家人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全家只差跪地给大公子磕头了。”
张嫣想了想,问:“哥哥可说了这是殿下的意思?”
夕秋笑了笑,答道:“大公子自然知晓您的意思,提了这事。”
“那个尤大人是不是皇上夸的那个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尤大人?”张嫣点点头,又问。
“就是他,听说当年他还是个状元呢!现今只是做个言官儿,倒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你们聊什么呢?聊的这么投机。”
凌末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夕秋请了安,便抱过了张嫣怀里的孩子。
“没什么,瞎聊的。”
凌末瞧了瞧孩子,见他睡着,便让夕秋抱了下去,坐在张嫣的床边,“辛苦你了!”
张嫣抿着嘴直笑,“确实挺辛苦的。”
“我瞧瞧……”凌末噙着笑,双手撑在张嫣身体两侧,凑近了脸瞧着张嫣。
“你别离我这么近……我总觉着我身上一股味儿……”张嫣推了推,有些难为情。
凌末握住张嫣推拒的手,埋在张嫣的颈间闻了闻,低声沉吟道:“一股奶香味儿!”
“你……你……你也不知羞,堂堂东宫太子,说这般粗鄙的话!”张嫣羞也不是,恼也不是,只瞪着眼睛涨红了一张脸,瞧着凌末。
“你该知道,我盼着孩子出来盼了有多长时间……”说着便把手放在了那处,张嫣惊地轻叫了一声,还不及开口斥责,就听凌末享受似的说:“有了孩子,手感就是不一样。”
“凌末……”张嫣忍无可忍,死死地扳着凌末那只不规矩的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凌末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了张嫣的后背摩挲着,“你让我先过过瘾……都多长时间没近过你身子了……”
说着便吻上了张嫣的唇,辗转缠绵……
凌末这年纪正是……那个需求厉害的时候,之前张嫣和戴辛芷都有了身孕,他自然无处发泄,现下如狼似虎的,张嫣心里虽有些推拒,但想着凌末该有个分寸,所以也就半推半就的让凌末肆意妄为了一阵。
“这个不行……”
然后张嫣就听见凌末似呜咽的声音从自己的胸前哼了出来,张嫣觉着好笑,便揉了揉凌末的头,哄道:“殿下再忍忍……妾身……现在还不行。”
“狠心的女人啊!”
“妾身再为殿下纳一个侧妃?”张嫣坐起身子,挑了眉梢,一脸戏谑地瞧着凌末。
“你试试……”凌末作势又要扑过来,张嫣见好就收,忙躲了躲身子,止不住地赔笑道:“妾身错了,殿下饶过妾身吧!”
两人在床上逗闹成一团,说是逗闹,其实大多都是凌末在逗张嫣,张嫣刚生产完,身体多少还有些不适应,凌末也知道分寸,两人许久不这般亲近,有了机会恨不得黏在一处。
“殿下?”
是龄官儿,张嫣和凌末都敛了敛,龄官儿垂着头,恭敬道:“西屋那边差人来问,殿下今晚可要过去就寝?”
张嫣眉梢不觉一挑,胳膊肘撞了撞正神游的凌末,凌末瞧她一眼,刚要开口,便听张嫣对龄官儿道:“就说殿下今夜睡书房,让西屋早些歇息罢!不必等着了。”
龄官儿抬头瞧向凌末,见他点了头,才退了出去。
“谁跟你说的,本殿下要睡书房了?”
张嫣搂住凌末的脖子,凑近了脸徐徐吐气道:“妾身今晚上要去睡书房,殿下不与妾身一起么?”
凌末只觉脊背窜过一阵麻意,狠狠地吻了张嫣一阵儿,才喘着气道:“你这屋不能睡?还要睡书房去?”
张嫣笑道:“殿下可听过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们不都传着妾身贤惠大度么,妾身总得顾忌些西屋,这才不辱没了妾身的贤名,殿下先去西屋,晚些时间了,妾身悄悄地去。”